2013-05-19

自由米虫: 恃宠而骄:独霸夫君房 101-120


第101章 让人难以自持

    郗愔与萧衍一个城外,一个城内对峙。一连三日,郗愔除了围城,并无进攻举动。只每日列阵,让士兵在城下叫嚣。而萧衍索性将守城职责交给了莫辽,整日待在汀兰小筑内安闲度日。
    萧衍的想法很简单,只要郗愔不打,他就不会主动出城挑战,就这般拖着,等到真打起来,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走,他完全没必要跟郗愔死磕。
    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能拿下混乱之地,全凭攻人不备,若是正面对上战场扬名的郗愔,即便是凭着自己私军的强横,也不会有多少赢的把握。与其让手下这点保命的力量送死,还不如就这么耗着,若是莫辽顶不住,他带上家当走人就是。
    谁让他是靖诚公,从来不按规则常理行事呢?!
    第五天一大早,几乎是天色刚亮,谢立儿和萧衍还未起榻,就有人从城楼上匆匆送来帖子。
    “郗愔要单独跟我见面?!”萧衍懒洋洋的起身,一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一手接过帖子。墨色的发丝倾泻在肩头、床头,姿态看起来格外的艳丽魅惑,侍女悄悄抬眼偷瞄,一眼又一眼。
    素白的封面上,印着“愔”字墨章的荆棘缠枝图腾。萧衍看着那图案,勾唇一哂,翻开帖子,郗愔亲笔所书的字迹印入眼帘。
    “他想见就见,当本公是什么?”萧衍将帖子随手一扔,从床上起身,“更衣。”
    ***
    城外中军营帐中,郗愔和赵希相对而坐。
    赵希双目锐利的看着城门的方向,声音沉凝如山,“难道就这般任由虚耗不成!他若是守城一月半年不出,我们便要等他一月半年?”
    郗愔淡淡道:“你父亲还在他手中,你赵氏祖祠也在城中,若你不介意,我可以现在就攻城。”
    赵希刷一下站起身,急急的走了几步,眸色涌上寒冰,“夜里我便去城内一探。”
    郗愔对此事不置可否,这里毕竟是赵希的祖地,他要怎么样,他也不好插手。只是,有件事他需要他给个解释,“赵希,我只问你,当日你明明答应过不再与谢立儿计较,为何又在半途掳走她,还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郗愔的声音沉痛而无力,“我已送走了她,她再也不会妨碍你赵氏的利益,为何不肯放过她?你可知道,她当时怀有身孕?”
    赵希的身体一震,他这段时间赶回混乱之地的途中,也多少听到一些流言,有说靖诚公因翁俪夫人的死,含怒报复,领私军攻打混乱之地。又有人说瓮俪夫人的死,只是靖诚公想攻打混乱之地的借口,她其实根本就还活着。
    他一路赶回,心中被混乱之地的事弄的烦躁,一心挟怒而来,谢立儿死而复活的消息,只在他心里微微荡起一丝涟漪,更别提有什么愧疚之心。
    此时听到郗愔带责问的话,感到嗓子干涩,难得的感觉到有些理亏,薄唇抿的紧紧的,半晌,才道:“当日我只承诺,你护她一日,我便不动她……”
    “赵希,你何时只会意气用事了?”郗愔讽刺一笑,自此,心中已经肯定,是赵氏为了赵瞳的私愤才去掳杀谢立儿的。
    赵希一怔,他想说他得知谢立儿随靖诚公离去,那掳走她的念头便突兀又强烈的出现,直到付诸行动,他也没考虑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影响,代表了什么?
    也许,当日其实他也考虑过大局,不过,却因为掳走谢立儿的念头太强烈,因此被他刻意的忽略了,只知道当时想那般做,便做了!
    到得今日,局势被他一个小小的意外发展到这种情况,赵希心中百味陈杂,可偏偏直到现在,他心里没有丝毫后悔。
    或许,心里还有一些执迷不悟的遗憾,遗憾当日让谢立儿逃了……
    但这话,赵希是无法跟郗愔解释的。
    面对郗愔的误会,赵希动了动唇,有些气闷的道:“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莫不是你还要为她向我讨回公道?郗愔,多少年的情谊了,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女姬几个月?”
    “赵希,她没有对你不住。”郗愔垂眸,晨光从帐外照射进来,让他的脸庞在光影中明暗清晰,显得格外清冷,他抬眼看向赵希,目光平静而深沉,“也没有害你赵氏一丝一毫。至始至终,便是你们对他不死不休。”
    “她只是弱质孤女一个,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至于让你这般费劲心机,一次次置她于绝地吗?”郗愔盯着他,半晌半晌,一声叹息。
    叹息后,他起身走到帐外,目光看向城门的方向,深邃而复杂。
    独留赵希僵硬的站在帐内,脸上红白转换,却是对郗愔平静而直达重心的指责无言辩驳。是啊,他何时退步到与一个女子不死不休了?何时将那女子看的如对手般重要了?她只是一个女子啊,自己当真傻了吗?竟然和一个女人做起了意气之争……
    郗愔这番看似轻飘飘,实则讽刺至极的话,让他羞愧难言。
    待赵希平息心绪,走出帐外和郗愔并肩而立,郗愔道:“若是暂时舍弃混乱之地,你可愿意?”
    “何出此言?”赵希看向城门方向,那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他亲自建立的亲卫营,如今却已住进了别人的军队。让他放弃这里,怎么可能?
    “我已派人跟北帝做了和谈,以混乱之地交换尊者和翁俪夫人。”瓮城那里,有郗愔的提前布置,和沈心、叶岑风的相互配合,北国几次出兵都挫败而退。如今有郗愔亲至混乱之地压阵,北帝自要好好考虑下利益得失。
    一个俘虏和一个女人,交换混乱之地三城,这个交易实是划得来。再说,北帝对于让他失去了瓮城的谢立儿恨意极深,此时能用她换得郗愔的撤兵,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赵希因为大惊,声音不受控制,顿时惹来了周围许多士兵的注目。
    郗愔面色不变,似乎对赵希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我可将与混乱之城相连的边城划给你,混乱之地便算作出借几年,届时我必将混乱之地完整归还与你。”郗愔说道。
    郗愔说完,赵希脸色便是一青,他的手在腰间剑柄上狠狠握了又握,半晌,才哑声道:“你既已先斩后奏做了决定,我的意见又有什么用?”
    说着,脸上扯起一抹难看的僵笑,“呵呵,反正混乱之地早在联姻的时候就已经归于你帐下,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赵希。”郗愔有话喜一次说清,便继续道:“我会以妻礼娶谢立儿为侧妃,我也会遵守与赵氏的约定。”
    赵希的薄唇,抿成了一线,眉宇间,笼罩着层层阴云!
    “郗愔,你来到混乱之地前就谋划好了?”
    “是。”郗愔并不否认,“我已送走她一次,给了自己一次机会。现在,我再没有理由放弃她。我迟早会娶侧妃纳贵妾,无论如何也不会只有赵瞳一个女人,既然如此,一个无权无势的谢立儿,对赵氏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危害。”
    郗愔的意思很明白,赵氏只能作为他手下的一支势力,而不是并肩的存在。赵家不会也不可能影响他的决定,不管是现今还是以后,与他郗愔结盟的,依附他的,绝不止一个赵家,你们要是聪明的,自然该学会如何处事,我不可能一直无限度纵容!
    赵希听懂了,也怔住了,半晌,蓦地头一抬,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苦涩复杂,像是发泄一般。
    大笑声中,赵希一手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上,大步朝远处走去。笑声消失,赵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郗王殿下,多谢提点,赵希明白了!你想怎么做尽可随意……”
    ***
    夜色中的汀兰小筑,树木郁郁葱葱,引入的小溪弯弯绕绕穿行其中,月光下,园中精致美好精致。
    此时,谢立儿正在萧衍的要求下,为他画像。
    窄长的犹如沙发般的胡榻上,铺着雪白的动物皮毛,萧衍一身大红的长衫,空空荡荡的罩在身上,横倚在榻上,一手撑起脑袋,一手拿着名士常用的羽毛扇。微黄的烛光下,那张华艳如妖月的脸上,唇角噙着一抹清浅至极魅惑至极的笑意,墨发一半在脑后用红色缎带束起,铺陈在肩头,红袍之上。
    修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高而挺的鼻梁下是勾着轻佻笑容的嘴唇,粉如海棠颜色。
    偏他还风骚的没有穿里衣,宽袍随意散开,露出他白皙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长腿,却是谢立儿从没见过的绝美的放荡场面。
    他这般慵懒的卧于胡榻上,衣襟微敞,目光深情而诱惑的看向谢立儿,声音微哑的道:“卿卿,怎地还不动笔?”
    谢立儿只觉得一只妖精在自己面前晃,那勾魂一笑,让她鼻子一热,内心躁动不已。这可是她从事人物画以来,最妖娆最给力的模特了……
    狠狠闭了闭眼,谢立儿喘了口气,叹道:“夫主实在风骚的灼人眼球,让妾手抖难以自持!”


第102章 郗王要赎人

    烛光摇曳中,暗一暗二突然现身出现在萧衍身侧,戒备的看着门外。
    “不知是哪位暗夜来访,吓着了我这两位木头护卫!”萧衍放下手臂,坐直身子,扬声朝外面问道。
    吱呀——房门在暗一的掌风下猛然打开。
    谢立儿也好奇的朝外看去,只一眼,就怔愣住了。
    郗愔?竟然是郗愔找到这里来了!
    那夜的放手,和这几日城外的按兵不动,看似平静,猜不透他要做什么,没想到,今天却在重兵守卫下悄然踏月到访。
    “靖诚公避而不见,本王也没办法,只好亲自走一遭。”黑暗中,郗愔一身青色衣袍,缓步走近,身形在屋内的烛光下从隐隐绰绰到逐渐清晰。
    “郗王就是郗王,便是重兵守卫犹如铜墙铁壁,也能自行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萧衍嘴上笑着,可话里的讽刺不快却是毫不掩饰。
    萧衍从胡榻上起身,红袍疏懒,风情乍泄。手自然下垂置于身前,羽扇在广袖遮掩下露出半截,却是一副疏狂不羁的风流之态。
    “卿卿,难道你就看着为夫这番形容待客么?”萧衍看向谢立儿,眨了眨眼睛。
    谢立儿差点失笑出声,但还是放下手中毛笔,去里间拿了一件厚实宽松的罩衣出来。现在是春季,夜里还透着寒凉。
    萧衍张开手臂,谢立儿乐意配合的为他穿好,松松的系上衣带。萧衍很是享受,顺势拉过谢立儿的小手,走到几案前的塌上坐下。
    大袖优雅的微微一扫放于膝上,“郗王既然到访,请屋内叙话。”
    看到一幕,郗愔面色阴沉,慢慢的,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轻笑道:“看来,是本王打扰到靖诚公的风流之事了!”
    他的面色虽平静,目光却极深极沉的看向谢立儿。他看着她平静淡然的小脸,看着她与靖诚公的亲昵,心中就是一痛。
    谢立儿感受到他的注视,却垂眸安静的倚在萧衍身旁,头也不抬。
    郗愔提步走进屋内,跟着他来的两个暗卫自发的显身站在门口守卫。
    屋内,墨香未散,混合着名贵熏香的味道,竟是极其雅致。
    烛光映衬下,男人的华艳不羁和女人的灵动娇柔,这般相依相偎坐在那里,那种岁月静好的浑然一体,美好的要盖过世间传诵的神仙眷侣!刺目的让他愤怒,嫉妒。
    郗愔垂下眼眸,在两人对面坐下,将所有的思绪万分淡淡压下,笑道:“靖诚公这般冷落本王,实在不像待客!”
    萧衍哂笑:“对于一些居心叵测的宵小之人,称不得客人!给你一席之地,已是本公格外宽容。”
    声音一落,他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敲击着几案,“郗王费心潜入我这里,不会仅仅只为做客吧?”
    郗愔的面容因为背光,显得清冷郁暗,他的目光落在低眉敛目的谢立儿身上,淡然道:“今日见靖诚公,本王确实有事相商。靖诚公奇袭混乱之地得来三城,本是开疆扩土之举,却因为北帝无暇他顾,此地驻兵并不多,若是我倾力一击,夺回城池并不难。”
    萧衍听完,轻嗤一声:“你这是在劝降?若是我没记错,劝降这工作,一般是说客来做的,本公的面子何时这般大了?竟然让郗王亲自走这一趟。”
    “不,靖诚公误会了。”郗愔落在谢立儿身上的目光变得柔和,“我来,是要接立儿离开。我撤兵混乱之地,并将混乱之地全权划归北国疆域,赎回尊者和立儿。”
    谢立儿和萧衍同时抬头看向他!
    谢立儿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对这人涌出一种陌生的厌恶感,那压下去的恨意不禁再次冒头。脑中有无数只小拳头狠狠揍上他的脸,打的他牙齿满天飞。要不是精神力禁用,真想把他扔出十公里之外……
    萧衍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似乎感受到谢立儿的龇牙,伸出手去,按上她的小手。
    他看着郗愔,华艳的脸上怒气沉沉,横眉冷对道:“你以为你是谁?我靖诚公的女人也是你说要就要的?别拿你那五千军队威胁,要打就打,本公奉陪就是!”
    “要不要本公把赵堔杀了,尸体挂上城楼,再一把火烧了赵家祖祠,好好激励下你的士气?免得只会在城外叫嚣,却无胆攻城!”萧衍其极而笑,觉得这人竟是比行事荒诞的他还要异想天开!
    郗愔却是漫不经心一笑,淡淡的道:“北帝与我已达成协议,明早使臣就该到了。你既是北国公卿,自然该遵皇令!”
    这话一出,萧衍一怔。但随即按按眉心,笑的邪气,“郗王文成武就,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没听过,以本公的性子,不介意再办一次丧事,这次,不如就办本公和夫人的合葬礼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幅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样子真的很讨厌?!惊才绝艳的郗王殿下,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噗……”谢立儿被萧衍一番话弄的笑出声来,声音才出口,谢立儿赶紧用手捂住,这么严肃的气氛自己可不能笑场!一双琉璃眼儿咕噜噜的看着萧衍,满目的惊叹。
    萧衍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同时心中也舒了口气。看来,立儿是不想跟郗愔离开的,这样他便放心了!
    郗愔却是对他一番话浑不在意,他嘴角轻扬,徐徐说道:“靖诚公确实是天下难得的奇葩,不过,本王也知道今日大概带不走人。如此,便等明日一早,北帝的圣旨到来之时,本王再来接人!”
    他看向谢立儿,目光隐隐温柔,“立儿,瓮城之事令你多有委屈,是我思虑不周,但此次我定是要带回你的,便是做瓮俪夫人,也该是我的瓮俪夫人。”
    “郗王殿下,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了断。”谢立儿气极而笑,“别说夫主他现在对我百般宠爱,细心呵护,便是他现在弃了我,我也不会再回到殿下身边,还请殿下莫要强求。”
    谢立儿觉得胸口闷堵的厉害,她以前竟是没发现这人是个自大的渣男!他以为他是主宰者么,想把她送出去就送出去,想赎回来就赎回来!若是她还是初来乍到那会儿的手无缚鸡之力,他这般做,她也许会为了活下来,没法强烈反抗。但现在她明明有能力,却被这么一再的侮辱,怎么可能忍受?!
    去它的公约和法律,自己跟本不是那个时代的人,干什么要遵守?哼,明天郗愔要真敢来,她就敢把他扔出十公里之外!
    这般想着,谢立儿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下来。但同时心里又生出一丝落寞和悲哀,这个时代的男人,尼玛懂得什么是爱情,懂得什么是女人的尊严吗?!
    萧衍长臂一揽,将谢立儿纳入怀中,美丽的眸子一眯,对郗愔抬了抬下巴,“听到了吗?她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别用你那招威逼利诱我。权利,金钱,城池,这些在你眼里胜过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特么的就是个狗屁!”
    看到两人的情重亲昵,郗愔眸光沉沉,薄唇紧抿,然后,施施然起身,毫不退缩的道:“那便看你守不守得住了!”
    “多有叨扰,本王告辞!”郗愔径自转身离去,一出房门,守卫在门口的两个暗卫再次隐入暗处。
    看着郗愔离去的身影,萧衍的华艳的脸上突然一笑,“好一个郗愔!”这一笑,极阴沉。
    “我们该怎么办?”谢立儿肩膀一塌,想着莫非是混乱之地煞气太重,和自己犯冲?要不然为什么每次来混乱之地,都是霉运当头!
    萧衍沉吟良久,拉着谢立儿起身,低声说道:“立儿,你速去收拾随身行李,今夜我们便出城。”
    “哼,即便是有圣旨,你我不在此地,随他们怎么折腾!”萧衍逍遥惯了,对于卷入这番争斗,真是厌倦至极,早就想包袱款款的走人了事!
    “郗愔特意为此时走一趟,以他的心思,岂会猜不到我们可能今晚出城?!”谢立儿犹疑的咬了咬唇,虽然对于离开混乱之地的提议很心动,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就不信五千人还护不住你我二人出城!”萧衍粲然一笑,得意的甩甩头发。
    谢立儿看着他,对上他清澈美丽的眼眸,那眸子闪亮乐观,这般笑着,像是能照亮人的心房,让所有的阴霾都消散殆尽。他的豁达不羁,总是能让人心安呢!
    “好,就依夫主的提议,我们今夜出城。”大不了自己违约使用精神力,反正莫辽那里还没有消息,那她就默认他们的法律和规章对自己无用好了……
    两人都是随性急切的性子,定下了计策,便立即开始行动。
    谢立儿回房收拾些必备用品,萧衍则带着暗卫,招来亲随商定出城的路线,步骤。
    转眼,夜色沁凉,星子渐渐暗淡,天亮前的夜空,格外的静谧黑暗,此时,便是最佳离城时间。


第103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转眼,夜色沁凉,星子渐渐暗淡,天亮前的夜空,格外的静谧黑暗,此时,便是最佳离城时间。
    一片黑灯瞎火中,萧衍挟着谢立儿,匆匆从混乱之城次城门闪了出去。这里的城门外驻扎着萧衍的亲卫,郗愔在这一块兵力分布较弱。
    夜色一片漆黑,一轮弯月若有若无的隐藏在云层里,四下里风灯被微风吹的摇摇晃晃的,看去宛若阴风阵阵,苍白无力。
    一行人轻装简行的走出城门,过程顺利的让人咂舌。
    城外,夜色更加浓郁,黑的几乎只能看见远处山峦的轮廓,萧衍和谢立儿一行半刻不停的与部分亲卫汇合。
    “上马车。”本来若是骑马会更快,但是谢立儿情况特殊,容不得差错。
    空荡荡的土路上,一辆马车快速而行,马车的周围俱都是单骑拱卫的士兵,所有马蹄上都包裹着棉布,在深夜中,虽然依旧会发出声响,然后相对于马蹄震天来说,这动静已是很小了。
    “怎么这般平静,难道郗愔真要放我们离去不成?”直到天空突破那浓重的墨色,天际渐渐出现一抹灰白,黎明即将打破黑夜。萧衍一行也没遇到郗愔的拦截,马车中,萧衍不禁冷笑。
    谢立儿也讶异万分,随意的说道:“许是他为了夺回混乱之地,故意诓骗我们离开的。”
    萧衍嗤笑一声,“若真是如此,倒是好的很。他要他的城池,我自带着卿卿双宿双飞。”
    谢立儿也是勾唇一笑,只心里觉得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的落幕。
    果然,谢立儿的预感是正确的。就在离混乱之城越来越远,几乎要到北国疆域之时,有大批潜伏的军队出现。那排成半圆的射手区域,弯弓搭箭严密的笼罩了整个队伍的前端,离萧衍一行不过二百米左右。
    竟然这么近才发现伏兵,萧衍海棠般的薄唇抿成一线,眉眼间一片冷沉。现在不是追究斥候责任的时候,只沉声问道:“有多少人马?”
    不待亲卫回答,对面队伍散开一个通道,一身墨色长袍的郗愔,骑着马缓步踏出。
    他走到两军对峙的中间区域,扬声道:“靖诚公好快的速度,本王才布好阵势,你便已经赶了上来。只是可惜的很,若是你再快上几分,也许真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
    萧衍让人打开车帘,从车内走出,便那般站在驭者所坐的横木上,缓带袍服,长身而立。他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人,大声道:“郗愔,你真以为我惧你不成?”
    郗愔也不恼怒,“世人都说靖诚公荒诞不羁,然我却从未轻看,为了能有十足把握留下众位,本王可是专程调来铁骑两万,在这一方设下地网相待。”
    随着郗愔话落,萧衍一行的左右两面,铁甲骑兵奔腾而来,直到与正面的郗愔军形成合围之势。
    萧衍脸色黑沉一片,现在四面有三面被围,还有一面便是来时的路,然而,此时恐怕也被郗愔堵住退路,回头路也行不通了。
    此次萧衍夜色奔袭,只带了两千亲卫,还有两千来人在后面断路,跟萧衍一行保持着大约十里的路程。本也是前后呼应的最佳形势,可这番被郗愔算无遗策的重兵围困,即便想要突围,也是万分困难。
    “为了让靖诚公不做困兽之斗,本王还在公来时的路上布下一万兵马。”郗愔说的云淡风轻,可那话里的重量却能让天下任何一人心惊。
    为了围困靖诚公不惜前后布下三万兵马,要知道郗愔出兵一向重谋略,根本不会用胜于对方数倍的力量,能让他这般的声势浩大,算萧衍的荣幸么?
    萧衍看着百米开外的郗愔,听罢嘴角勾起一丝邪肆的笑意,突然沉声道:“郗王殿下以三万兵马围困我区区几千人,日后被传诵天下,郗王殿下也不怕被人耻笑?”
    “本王行事向来直接惯了,只要能达到目的,被人口舌几句又算的了什么?!”对于郗愔来说,他行事向来目标明确,直达重心。
    萧衍,虽然名声荒诞,传言文不成武不就,面对这样全不按规章出牌的人,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将他所有的谋划和出其不意,都变成徒劳。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谋划计策都是虚幻。
    郗愔要的是谢立儿,要的是萧衍完败,因此,他领了五千兵马在城门下驻扎数日,牵引了萧衍及混乱之城驻军的视线,却在后方再次调动兵马,引蛇出洞,雷霆一击。我大我谢。
    打蛇便是要打七寸,不轻不重的打在别处,只会让他暴起反噬,对自己一点益处都没有。
    “萧衍,据我所知,你父亲给你留下的东西,封地你已割让一半,若是连这保命的精兵亲卫也耗在此处,你日后准备以何为依仗保住如今的逍遥?”郗愔知道萧衍这人不重名利、权利,却很看重自由逍遥。
    萧衍能一直这般洒脱、任性,全赖手中有足够的依仗。精锐的武力震慑,雄厚的家底传承,还有足以供养他的封地……这些加起来,即便他荒诞不羁,也没人能管束制约。
    然而,如果萧衍真的失去这些依仗,除非他真的看淡生死,不然以后就算是为了自保,也不得不身陷权利的漩涡泥潭。
    萧衍已是过惯了随心所欲的日子,他知道手中的底牌是什么,超出了他能支付的代价,不管他本性有多豁达,心意有多坚定,都不得不衡量再三。
    这个世界上,没人真的能心智坚定如一,之所以撼动不了,是因为筹码不够,代价不够直指重心。
    “翁俪夫人。”郗愔叫道这个称呼的时候眉头微皱,他的目光看着谢立儿所乘坐的马车,清越的声音传到谢立儿耳中,“只要你随我离开,我便不会再动靖诚公一丝一毫。”
    马车里的谢立儿,此时正在计算着自己全力发动一次精神攻击,能不能助萧衍突围,可算来算去,要这样的场地中,她也最多就能攻击几百人。如此一来,萧衍的几千人根本不可能在几万大军压阵下离开。
    “就算实力增强,还是没什么用啊!”谢立儿泄愤似的咬了咬下唇。
    正烦恼时,突然听到郗愔对她说这番话,谢立儿的火气完全被挑了起来,想也不想嗖一下钻出马车,直接朝郗愔吼回去,“你立刻退兵,不然我就自杀!”
    这般的谢立儿,让郗愔目光闪了闪,然而,眉眼中却是一派从容之色,“你若自杀,我便让靖诚公一行数千人为你陪葬!”
    萧衍却是冷哼一声,华艳的脸上一片桀骜不驯的道:“我连夜出城,便猜到你会设伏,虽然没料到这偌大的排场,但也没打算试都不试,便退却投降。遇到郗王大军,没打上一仗,本公实在心有不甘!”
    郗愔闻言却是一笑,那笑容自信狂狷,“靖诚公要试,本王自然乐意奉陪。对于靖诚公,本王实在好奇的很。”
    萧衍嘴角轻勾,海棠般的唇瓣漾开一抹邪气狠戾的弧度,低沉着声音缓缓道:“本公想走,还没人能拦得住。”
    那声音铿锵有力,那唇角的笑无比的晃眼。萧衍仿佛突然间摇身一变,突然从荒诞不羁的纨绔子,瞬间变成了身姿高大的铁血战将。
    “如此,如公所愿。”郗愔的声音沉稳平静,却是掷地有声。
    风乍起,初春的清晨渗着寒凉,空气中薄薄的水汽升腾起飞扬的气焰。这荒郊野外,这万千兵卒,分外的杀气腾腾。
    郗愔立马在原地,并未策马回到大军之中。他便是那般轻描淡写的抬起右臂,风吹过掉落的一片新叶,缓缓从对持的两群人中,飘落了下去。
    郗愔的手臂重重往下一挥,沉声道:“攻击。”
    前方的弓箭手并未行动,动的是两侧的骑兵,万千的马蹄声齐齐策动,瞬间便震颤了整个大地。
    谢立儿看着飞驰而来的铁骑,惊惶的拉住萧衍的手臂,“别打了,打不过的,我跟他走就是了!”
    她即便再自私凉薄,也不能让萧衍这般的为她牺牲。这些精兵亲卫,本就是因为她的提议,才被萧衍带来攻占混乱之地。他们是守卫萧衍的铠甲和护盾,不能因为一个她,便全部消耗在这里。
    人命太多,她背负不起,更偿还不了他这不管不顾的一片情意!
    靖诚公因为一个女人折损几千精卫,就算他今日能逃出数万大军的围困,也会寒了他下面众多家臣的心。
    萧衍不是临阵退缩的人,他拍了拍谢立儿的手背,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朝左面犄角冲击。”
    “暗一,你保护夫人。”萧衍将谢立儿的手拉开,推她进马车,吩咐了暗卫守护,转身上马随着亲卫而去。
    萧衍一走,暗一便朝谢立儿跪下,一向呆木的脸上浮起一丝愧色,说道:“暗一有一事要请求夫人,请夫人答应。”
    谢立儿先是一怔,继而恍然,“你是想让我去求郗愔撤兵?”
    “是,请夫人答应。”暗一虽然脸上涨红,但神情却是无比坚定,“我们都曾在老公爷面前立过誓,此生只以主人性命为重,若是主人涉险,我们可以职责为重,不听主人号令。”
    谢立儿抿唇,她明白了暗一的意思。现在萧衍为她涉险,暗一为了萧衍的性命,即便她不愿意,他也会将她送到郗愔手中。
    “我答应。”谢立儿深吸一口气,就算满心不甘愿,还是解了眼前的困局再说。到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要逃走还是不难的。
    她缓缓站起,在暗一的帮助下,下了马车。
    也许是一夜不眠加上心思起伏过大,才走了几步,身子便是一晃,谢立儿捂住小嘴,停下脚步,压下恶心的感觉,才慢慢继续往前走。
    她一步步的朝郗愔走去。
    郗愔仿佛料定她一定会走过来一般,就那么鹤立鸡群的骑马停在原地。看到谢立儿身影朝自己走来,他的嘴角缓缓噙着一抹极清浅的笑容,这是一抹真心的笑容,使得他的俊脸更是容光焕发,竟让人有了纯真无邪的错觉。那雕塑般的五官,在明亮的晨光照耀下,闪现着夺目的华光。
    谢立儿这才注意到,他今日没有着甲胄,一袭黑袍质地精良,远远的就看见上面金线绣成的图腾。头戴玉冠,风姿卓立,像是宴会郊游时的锦衣,根本不似上战场的模样。
    她与他之间,早已像眼前这场景,隔着许多的人影和嘈杂,那是超越是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遥远飘渺的难以跨越!
    郗愔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深如子夜的双眸隐隐带着温柔地望着她。他的目光,从她的脸,到她的身,到她的足,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那双妖佻艳靡的眸子,晶亮璀璨。
    她看见他的唇形无声张合,似是叫她的名字。
    谢立儿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眼帘微垂,目光看着斜前方十五度,脚步不停朝他走去。
    萧衍才从战局中抽回视线,扭头便看见谢立儿朝郗愔走去,顿时厉声吼道:“立儿,回来!”
    谢立儿回头看去,人群耸动中,她第一眼就找到了他。他是那般美好夺目,昔日纵情山水,浪荡不羁,今日却如战神一般,立于数万军中。
    眼眶倏地一热,她朝着他大声喊道:“萧衍,我要走了,你保重!”
    她的声音不大,随着轻风一散,还未飘入萧衍耳中,便被那马蹄兵戈的喧嚣淹没了。
    眼泪毫无预兆的一滴滴垂落,这世上总有一些场景,会触及体内那根感性多情的神经,让人哭或者笑。
    最初的最初,是她的截然于这个世界女子的独特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一声轻笑,大袖洒然一挥,便用一座城换了她。短短的一个多月,从郗城到曲城,从曲城到混乱之地,他呵护她,宠她,她以为他们之间亦友亦亲人。
    如今却恍然,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又算什么?


第104章 能否把他扔出去?

    路再长总会走到尽头,谢立儿走到郗愔马前站定,欠身一福,说道:“请殿下下令停止攻击,放靖诚公离开。”
    她抬起头,目光望着郗愔,眼神沉静而冷然,她的目光似是落在他身上,却又仿佛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地平线,或是更远的浩然虚空。
    郗愔对上这样的眼神,脸上的柔和渐渐褪去。他眉头微蹙,一双眸子缄默暗沉的盯着她。
    谢立儿似乎又听到了萧衍的呼喊声,她克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保持着膝盖半屈的姿势,再次道:“请殿下放过靖诚公。”
    郗愔盯着她的眉眼,她的脸。此刻的谢立儿,是那么的平静,平静中有着恍惚迷离,似是在担心战场上的某个人,这种认知让他很是不悦。
    他眸子一暗,沉声道:“上前来!”
    谢立儿一怔,随意垂眸,掩去眼底的不乐意,向前走了几步,在他座骑的马头处停下。
    郗愔沉沉地盯着她缓步走来,见她态度顺从,脸色不由缓和了些。他一个灵巧的探身,长臂在她腰间一搭,然后一搂一提一放。一阵头晕目眩,谢立儿便成功的坐在了他身前,纳入了他怀中。
    因为要压制胃部的不适,谢立儿坐在他身前半晌没有任何抵制抗拒的动作。郗愔的嘴角弯了弯,他在她发心印上一吻,轻声命令道:“立儿,叫我夫君!”
    “可以,撤兵。”谢立儿毫不犹豫回道,声音虽然虚弱无力,但是吐出的话,却是坚定无比。
    郗愔听见她这话,差点就气血翻涌。看着远处与骑兵混战在一处的萧衍亲卫,眸光森凉,或许是为了赌气,或许是为了让萧衍多些损失,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谢立儿被他的缄默弄的脸色黑沉,不由咬牙道:“郗愔,做人不能太过分,否则后悔的是你。”
    她是无法对抗数万军队,但若是单单对付一个人,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他敢食言,她就敢让他好看!
    郗愔一听谢立儿的威胁,脸色一沉,一手将她的脸扳过来,与他面对面。他们的脸隔的极近,相互之间,几乎能听见对方呼吸的频率。
    他俊美的脸上,慢慢的涌出一缕黑气,他看着她的双眼,夹杂着逼人的煞气。他扣着她脸颊的手,用力了些。在谢立儿痛的蹙眉低哼时,他低沉地说道:“你为了他,真是什么都敢!?”
    那声音似乎从牙缝中挤出,冷如冰封。他可是记得,那日她离开的时候,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从此郗郎是路人”这般无情的话。
    谢立儿吃痛,眉头皱的更紧了些,面对他的冷怒,她在心底隐隐有一丝快感。她毫不退缩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若是萧衍死了,我便随他而去!他伤的越重损失的越多,便越会让我牢牢将他记住,他能为我这般,我怎能负了他?!”
    谢立儿一侧下巴被郗愔的手指弄出了红印,疼痛中,她小脸泛白,目光却是湛然明亮。心里得意的想着:你不是高傲么?不是大男子主义吗?你不是非要我不可么?我就不信你忍得了自己的女人一辈子牵挂着别的男人!
    果然,这话一出,郗愔脸色刷一下变得阴沉无比,暴然低喝道:“你想死是不是?”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杀气。
    她用这样的话来气他,挑战他,想死相随生勿忘是不是?做梦!
    就在这一番被谢立儿激怒过后,郗愔气沉丹田,朝那混战之处冷冷喝道:“停止攻击,放他们离开!”
    这一声喝令一出,带着内力的声音随风送的很远很远,远在角落处的士兵都能清晰的听到。
    郗愔的军队,最是军纪严明,说了撤退,骑兵便速度击退与之颤抖的敌人,扯缰策马,仅仅几个瞬息的时间,便撤出了战局。收拢,汇聚,再留出一条通道,等待萧衍离去。
    敌人一退,萧衍就想策马朝谢立儿奔去,暗二眼疾手快的一个手刀敲在他的后颈。萧衍眼前一黑,唇瓣蠕动,“立儿”两字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
    敲晕了萧衍,暗一暗二极为默契的配合,带着残余的亲卫,极为快速的退去。
    谢立儿看着那队伍绝尘而去的滚滚烟尘,眼眶微涩。
    郗愔看着谢立儿这般不舍的模样,他断然命令道:“不许再想他!”
    然后,又沉声低喝道:“听懂没有?!”
    谢立儿低下了头,撇了撇嘴,心想:我便是真的想了,自己逃走去找他就好,你准不准许,干我何事?
    看到谢立儿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郗愔额头青筋直跳,掰过她的小脸,低头狠狠在她杏粉色的唇瓣上一咬,先前的愤怒和嫉妒通通发泄在这一咬之下。
    “啊……”
    谢立儿痛的眼泪刷一下就出来,划过脸颊,沁入红润的小嘴。
    这人是狗吗?这是想撕掉她的肉啊!
    听见谢立儿的尖叫,郗愔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血腥味从她唇瓣上渗入他的嘴中,他喉咙一动,将她的血一并咽下。
    他伸出舌头,仔细的舔舐她唇上的血珠。看着她梨花带雨,痛的眼泪簌簌往下掉的谢立儿,方才的怒气煞气尽数散去,冷硬的心不由一软,他离开她的唇,慢慢松开对她的钳制。
    他唇上染着她的血,鲜红刺目,将他的俊脸渲染的像是西方神话故事中优雅的吸血鬼贵族,妖冶的勾魂摄魄。
    纵使谢立儿对他恨的咬牙切齿,对上这张脸,也有片刻的失神。
    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可爱的泪珠儿,她却忘记了抽噎,呆愣的看着他的脸。那模样,简直楚楚可人到极点。
    虽然她很快回过神来,但还是成功的让郗愔内心得意喜悦起来。
    他用拇指为她拭去睫上的泪珠,动作生疏而别扭,却不自觉的透着温柔。
    “立儿。”他搂着她的腰,让她的娇小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他低着头,把下巴压在她的秀发间,徐徐吐了一口温热的气息,在令得谢立儿身体微僵之后,他的声音传来,“永远伴在我身侧,可好?”
    谢立儿垂睫,默不作声。
    此时再面对郗愔,她却是连敷衍的乖巧也懒得装!
    郗愔的手臂紧了紧,哑声道:“我会迎娶你,会带你在身侧,也会宠你一人。立儿,别再跟我怄气,可好?”
    谢立儿继续沉默,郗愔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好在没有再发作,搂着她腰身的手臂更紧了些。
    另一手拉住缰绳,控马后转朝大军方向而去。
    谢立儿动了动不适的身子,脸色发白的道:“我不要骑马,我要坐马车。”
    郗愔疑惑的看着她,谢立儿赶紧道:“偶尔骑马玩耍还可,若是长时间骑马,非得把我骨头颠散了!”她怀有身孕的事,一点都不想郗愔知晓。
    把脉算一算,怀孕已有三月,虽然她的妊娠反应不大,但肚子已经开始微微显形。郗愔这般搂抱着她,一次两次也许发觉不出异样,但时间长了,肯定包不住火。
    骑马,更是不能。上次就是因为赵希带着她一顿颠簸,后来逃走的时候再一顿颠簸,结果差点一尸两命。若不是这孩子生命力强盛,怕是再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无力回天。
    大规模行军,途中根本不可能带上马车这种碍事的交通工具。郗愔的军队中自然没有,但靖诚公的亲卫队方才离开的时候,却是扔下了马车……
    略一思索,郗愔便指了一个士兵道:“去把靖诚公遗弃的那辆马车赶过来。”
    “我便陪立儿坐马车。”郗愔埋首在他秀发中深深一嗅,低沉道。
    谢立儿一惊,急忙道:“王爷作为领兵将领,怎能跟女子厮混与马车中?”
    同乘一辆马车,她要怎样防止他的意图亲近?
    “乘一回马车,难道本王就不是将领了?”郗愔毫不在意,在他的军队中,他拥有绝对的权利,独裁,就是专门为他而设。
    士兵将马车赶了过来,郗愔翻身下马,然后将谢立儿打横抱下马来。将谢立儿送进马车,郗愔对那士兵吩咐道:“去找个会赶车的熟手!”
    有赶车技巧的驭夫能让车子行驶的平稳妥帖,方才谢立儿说怕把骨头颠散了,让他想起从旧都回郗城的那次,为了让他取消惩罚,她主动跑进大帐色诱了他。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热,钻进马车,就看见谢立儿已经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身上搭着精致的锦被,手放在脸颊旁,双眼闭着,却是一副准备睡觉的模样。
    他去掉脚上的靴子,将之放置在驭夫所坐横木旁的木匣内。然后进去在紧挨着谢立儿的地方倚坐下来。
    “立儿这般,是想邀为夫同眠么?”郗愔头一低,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尖,然后,挑逗般的在她耳洞里吹了口气。
    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谢立儿挪动脑袋避开他的撩拨,心里很不想他靠近,若是他再强硬的贴上来,她能否把他扔出去呢?


第105章 等同与妻

    算了,还是先忍着吧,免得让他生了戒心,整出些手段,以后再想逃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立儿没动,只含糊的说着:“昨夜连夜布置奔袭,我现在困的很呢!”
    她的小嘴因为他先前的粗暴,还红肿渗着血,此时嘟囔着,这般安静的可怜兮兮的模样,竟是格外让人怜惜。
    他幽深的目光,看着她的小脸,许久,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浅笑中,他唇一低,覆在她的小嘴上,小心翼翼的将那唇上渗出的血珠吻去,醇厚的嗓音低喃:“立儿,此刻方知,拥你在怀,最是安心!”
    安心?你还需要安心么?谢立儿在心里不屑的翻个白眼。
    郗愔调整了下姿势,将谢立儿的脑袋抬起放在自己怀中,便这般温热而轻柔的抚着她的发丝。
    他的动作很温柔,谢立儿身体僵直了一下后,便慢慢放松,一动不动,因为,她的确困了。
    对于孕妇来说,睡觉休眠是天经地义的。昨夜又是谋划又是赶路,正常人都会感觉疲惫,更别说谢立儿这个孕妇了。
    很快,她无所顾忌的在他怀中睡了过去。郗愔看着她的睡颜,久久,目光炙热而温柔。
    再次醒来,谢立儿躺在郗愔营帐的床上。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洒在室内,一室的银辉。
    谢立儿穿好衣服,走出营帐,便有守门的亲卫唤道:“夫人,王爷在副将营帐议事。”
    “哦,知道了!”这般主动的告知郗愔的去向,想来是郗愔吩咐过的。
    谢立儿淡淡应了一声,便朝驻地边的小树林走去。那里做了临时马厩,聚集着许多战马,有士兵正在细心的喂它们草料。
    突然,谢立儿感觉到精神**动的信息,脚下一顿,几个瞬息后,转了方向,朝小溪的方向走去。
    小溪边一株垂柳旁,谢立儿见到了穿着郗军军服的莫辽,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你这个特例存在,在没得到上级指示之前,我怎么可能对你不多加关注?!”月光下,莫辽的轮廓立体感很强,他抱肘站在那里,像是一副写实主义的塑像。静谧而又理所当然的存在。
    谢立儿一笑,无不遗憾的道:“早知道如此,我就干脆向你求助好了,害我又是逃跑又是大义投敌,弄的身心俱疲!”
    “你就算找了我,我也会把你交给郗愔。我现在还需要这个合法身份执行任务,所以,我会遵守北帝的圣旨,用你作为交换条件,让郗愔退兵。”莫辽耸肩,甩给谢立儿一个不太真心的抱歉笑容。
    “这么狠?真不知道你们那个时代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你这种完全按规章办事的良好品行!”谢立儿哑然失笑。
    莫辽摊手,表示自己还没有向谢立儿透漏未来知识的权利。
    “既然你们上级还没什么表示,那你今晚找我做什么?不会是好心想要救走我吧?”谢立儿对他的到访很诧异。
    他们二人,因为精神力而有所交集。二人虽然出自同一个地方,却隔着八百年的思想文化差异,做个君子之交勉强可以,若是要深入沟通,恐怕不是一个“代沟”就能形容的!
    “没接到上级决定之前,我需要跟着你。”莫辽露出一个服务性质的八颗牙齿笑容,“至于你现在的生存状况,我暂时没办法替你改变。”
    意思就是,就算我在这里,也是没办法救你走的!
    谢立儿先是被他的白牙晃了眼,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气的吱吱磨着牙,“哼,既然你们上级决定还没下来,那也就是变相说明,我现在不在你们的法律管束之内。这这期间,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使用精神力解决问题。”
    “不行!”莫辽张口就反对。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你用你们的法律来禁锢我,这是不对的!”谢立儿据理力争。
    “只要是精神力者都该遵守,不管哪个时代。”莫辽流利的说道,语气像是当庭的法官。
    “我没有力量护身,会恐惧害怕。再说我现在是孕妇,你该考虑我的特殊情况。”谢立儿为自己争取利益。
    莫辽哑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只能防御,不能攻击。”
    正当防御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不是群攻,谢立儿的防御力量足够护住性命。
    谢立儿眼珠一转,“我逃走的时候你要帮我!用这个时代的身份来请你相助,应该不妨碍大局!”
    莫辽想了想,这次没再拒绝,他虽然认识谢立儿时间短,但通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可以推测,她之所以愿意遵守他给的那份法律,不过是因为忌惮他比她的等级高。
    如果自己是个低精神力者,估计就算给了她这份法律,她也只会视而不见!
    “那个男人过来了!”莫辽视线落在谢立儿身后,下一瞬,整个身影便如风一般消失无踪。
    谢立儿回头,便看见不远处郗愔正大步行来。
    “立儿?”他的声音沉缓清润,语气中还隐隐带着愉悦。
    谢立儿站着没动,等到他走近。
    郗愔走近她身侧,见她不行礼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叹道:“越发肆无忌惮了!”
    谢立儿垂眸,问道:“王爷到这里来做什么?”
    “方才议事结束,听说你往这边来了,便过来看看。”郗愔拉过她的手,引起她往回走,“你已一日没吃什么东西,我让人备了饭菜,一起回去吧。”
    谢立儿挣了挣,没挣开郗愔强势不容拒绝的掌控,他轻易的将她的拒绝消弭无声,脸上神色未变,若无其事的说道:“以后要唤我夫主。”
    谢立儿可有可无的胡乱点了下头。
    “嗯?”郗愔对谢立儿敷衍的态度不甚满意。
    “是。”不想再跟他多计较什么,谢立儿从善如流。
    也许是心态变了,也许是她现在有了保护自己的资本。谢立儿这次回到郗愔身边,情绪很平静,很随意,也很自我,面对郗愔,再没有了以前的关注和激动,只有惫懒的意兴阑珊。
    不一会儿,谢立儿随着郗愔走进营帐。里面软塌和案几已经备好,案几上放着四道菜,酒具,碗筷。这般的待遇,在行军途中,已算是特别优待了。
    郗愔带着谢立儿在案几前坐下,自己则绕到谢立儿对面跪坐好。
    谢立儿看到食物,腹中开始蠢蠢欲动,等了一会儿,见郗愔还未有动筷子的意思,不由疑惑的向他看去。
    郗愔见她朝自己看来,无奈苦笑,“立儿离开了一月有余,竟是真的不再当我是夫主了。”
    郗愔感觉嘴里有些苦意,心中有些闷痛。
    以前的谢立儿,总会有一抹视线是关注他讨好他的。可现在,她对他像是完全没看在眼中,两人相对,就像是逢场作戏,他的诚心以待,她回应的往往是敷衍以对。
    他想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力。
    谢立儿疑惑的看着他,分不清他说这话的意图,没有出声。
    郗愔紧紧看着她,看着她眉眼至始至终从容淡定,人依旧,惫懒依旧,只眼中不含丝毫情愫。
    “要喝酒吗?”看郗愔实在没有动筷的意思,谢立儿难耐饥饿,只好呐呐问道。
    见郗愔没有拒绝,谢立儿赶紧拿起酒壶,给他斟酒。酒水汩汩流响,任那橘色的烛光,温暖地铺映在她娇美的脸上。
    郗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视线却没从她脸上移开。
    谢立儿却像是没看到一般,见郗愔喝酒,眼睛一亮,赶紧拿起筷子,朝自己碗里夹菜,开始吃饭。
    她现在食欲大,饿的快。一天没吃饭,别说肠胃受不住,肚子里正在发育的那一只,也是嗷嗷待哺的。
    郗愔看着她吃的欢快,脸上的郁郁之色慢慢散去,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饭罢洗漱后,谢立儿躺回床上。
    等郗愔从外面巡营回来,走进帐中,看到静静躺在榻上的谢立儿,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容。他脱下外袍,走到榻上坐下,双手把她搂于怀中,低下头,脸埋入她的发颈间,喃喃说道:“立儿,待回到郗城我便以妻礼迎娶你,以后,你在我心中,便等同与妻了!”
    郗愔的性格,本是很难与人感性的诉说承诺什么,若不是回来时,看见谢立儿的睡颜让他心中大感轻松安心,恍惚间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妻,他也不会搂着她说出这番话。
    然而,听到这话,还没睡着的谢立儿便是忍不住懒洋洋自嘲一笑,等同与妻?
    “不必了,我觉得还是做姬妾轻松自在,妻礼还是妾礼,在我心里,没什么差别!”谢立儿漫不经心开口,心中却满是讽刺。
    郗愔听到这话,眉心却是剧烈的抽跳了几下,这样的话,这样的态度,令得郗愔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他的情深意重,她却全然不在乎!
    “你当我是说笑么?”郗愔狠狠磨了磨牙,对着她的雪白的脖子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第106章 为你擦身陪罪

    郗愔的大军是从瓮城战场上抽调的,如今这里是事了,自然要撤回瓮城。后去后上。
    三日后,谢立儿随着郗愔到达瓮城,大军随各部将领各回驻地,转眼间,郗愔与谢立儿的马车左右前后,只剩下了郗愔的一对亲卫。
    进入古老的城门后,郗愔掀开车帘命令道:“绕道南城。”
    亲卫愣了一下,虽然对郗愔的命令很疑惑,但一向听令行事的他,还是立即抱拳道:“是。”
    扭头就看见谢立儿看着自己,郗愔有些别扭的道:“北城圈禁了一些染上瘟疫犯人、平民。”
    谢立儿不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从北边走会染上瘟疫?
    “这里的瘟疫是天花?”谢立儿问道。
    “嗯,已经死了很多人,再过一个月,估计情况会好上许多。”每次瘟疫肆虐,只要过了那段时间,情况便会好转。
    郗愔怕以为谢立儿害怕了,捏着她的小手安慰道:“城内如今管制颇严,立儿不需恐惧。”
    他这里好心安抚,哪里知道谢立儿根本就害怕小小瘟疫,话说她还制造过假瘟疫的说……
    “我不恐惧。”刚才故意绕道不会是因为怕我染上瘟疫吧?谢立儿心中腹诽。
    谢立儿坐直身子,用指作梳,将披散的头发归拢松松的编成辫子,用缎带拦腰系住。好奇的问道:“一般战死的士兵尸体都是怎么处理的?”
    现在天花已经不是最主要的,在春季瘟疫多发期间打仗,一个不好,就不仅仅是天花这样的瘟疫了!
    郗愔不知道谢立儿为什么对这个有兴趣,不过既然她好奇,告诉她也没什么,“一般仗打完后,会派人打扫战场,收归战士遗物,登记名册。然后再将尸体统一入葬。”
    “土葬?”
    郗愔点点头,“尸体太多,若不及时处理就会腐坏,土葬最为简单快捷。”
    感觉跟谢立儿讨论这个话题有些怪异,郗愔蹙眉,越过这个话题,“暂且先在瓮城住上三五日,待我安排好战事,再带你回郗城。”
    “嗯!”瓮城有数万兵马驻扎,要想在这里逃走,实在不容易,还是过几日回郗城时,再伺机而动!
    马车驶入一座府邸,郗愔拉着她下车,说道:“瓮城民生贫瘠,这府邸算不得好,且委屈几日。”
    入眼的,是一座只能称作完整朴素的宅邸。砖木结构,院子没有铺青石地板,褐色土地裸露在外,角落里种了两颗树,一颗是梨树,另一颗还是梨树。
    主屋内摆设不多,但收拾的很干净,看起来简洁大方。
    “见过王爷。”四个侍女见到郗愔过来,立即躬身跪拜,态度恭敬小心,战战兢兢的模样不似郗城王府中的侍女素质过人。看样子不是这宅邸原来主人的,就是临时找来的。
    “都抬起头来!”郗愔命令,然后将谢立儿拉上前,说道:“这是夫人,这几日里你们好好伺候,知道吗?!”
    “是。”四人齐齐应道。
    郗愔将谢立儿送到房间,便低声道:“你先休息,我去营中处理军务,晚上会尽可能赶回来陪你用饭!”
    “好。”谢立儿点了点头。
    郗愔揽过她吻了下她的额头,才转身大步离去。
    四个侍女偷偷的看对方一眼,大感惊讶,原来冷血嗜杀的郗王殿下也有这般柔情的时候啊?
    赶了几日路,虽然坐的是马车,但也深感疲惫。郗愔走后,谢立儿就交代侍女烧水准备沐浴,她则倒在小榻上休息一会儿。
    可不想这一睡,因为口渴醒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深深,日落之后。
    听见屋内有声响,守候的婢女赶紧进来。谢立儿揉着太阳穴起身,嗓音沙哑无力的道:“怎么没叫醒我?”
    婢女吓得立刻跪下,“夫人恕罪,奴婢是看夫人睡的熟,不敢打扰。”
    “不过是问问,我又没说是你的错,起来吧!”谢立儿掀开毯子下床,趿拉着丝履活动了下身子骨。朝那侍婢看了眼,问道:“现在还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侍婢见她真的不怪罪,方松口气的从地上起身,脆声回道:“一直吩咐伙房热着,夫人随时可沐浴。”
    “去准备吧!”谢立儿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人倒是很会做事。
    在路上行军,已经几日没有好好梳洗,就算身上没出现什么异味,谢立儿也快受不了了。
    “是。”侍女连忙应声,转身快步出去张罗了。
    不一会儿,那侍婢便来告诉她,浴汤已准备好。
    谢立儿趿拉着双鞋走进隔间的浴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王爷可回来了?”
    “回夫人,王爷并未归来。”门口站着的一名侍女小声答道。
    “哦。”谢立儿也不再多问,径自进了浴房。
    因为要小心被人发现微凸的小腹,谢立儿看了一眼后,便挥手道:“把干净衣物留下,你们都出去吧,本夫人沐浴不喜有人随侍。”
    等到侍女都恭敬的退了出去,谢立儿才脱下鞋履衣袍,缓步踏入浴桶中。
    “呼……”温热的水将她包裹,没过她肩颈一下,谢立儿舒服的长呼一口气。
    话说,这个世界的洗浴用品真的太少了,是时候找材料做些东西了,就算她自己无所谓,给孩子准备着也好。
    被热水泡着,几日来蜷缩在马车上都快僵硬的四肢好似重新恢复了活性,身体的肌肉也舒缓下来。惬意的微微闭着眼,双手慢吞吞的搓洗着。
    郗愔好不容易处理完公务,正懊恼失信谢立儿,没有回去陪她用饭,匆匆赶回宅邸,就见几个侍女在门外小声的交头接耳的说小话。
    “我打听过了,现在我们伺候的夫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翁俪夫人。”
    “啊?真的吗?可是我听说瓮俪夫人是被靖诚公用瓮城从郗王殿下那里换走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下午夫人熟睡的时候,有人来送殿下和夫人的随身用品,我打听到的,殿下已经将夫人换回来了!”
    “才被换走,又换回来,这是为什么?”
    “看殿下对夫人宠爱有加,肯定是心中不舍,才换回来的。”
    “原来是郗王殿下爱上了夫人啊……真是神奇……”
    几人嘀嘀咕咕,浑然不觉他们口中的郗王殿下已站在他们身后。
    “不说了,我要去浴房外候着,虽然夫人说不需要有人服侍,但若有什么需要,也能随时应声。”一个侍女正要转身回去,一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外的郗愔,当即吓的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唇颤抖,想求饶却说不出话来。
    其他三个也被吓了个小死,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颤声道:“王……”
    “都下去吧,现在夫人身边没人伺候,本王就不罚你们了,以后该怎么做你们心中该清楚!”郗愔声音清冷,可地上几个却犹如捡回了性命一般,差点没喜极而泣。
    “是。”四名侍女匍匐在地,齐声答道。
    郗愔没再理会她们,径自朝浴房走去!边走边回想方才侍女说的那句“原来殿下爱上了夫人”,初听这话时,他当即就想将那侍女治罪,是谁给她的胆子,敢肆意揣测他的想法?
    然而,听到后面侍女的半句感叹“真是神奇”后,他心里却想到,本王爱上个女人很让人惊讶吗?!当时他便被自己惊到了。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女人?对谢立儿,他不过是觉得有她在身边,他会感到安心充实,想让她永远陪着自己。这怎么可能是爱?他懂爱吗?
    郗愔摇了摇头,散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情情爱爱的东西嗤之以鼻,这些东西对他根本就不需要。
    到他一脚踏入浴房的时候,已经将方才突来的思绪扔在了脑后。
    与此同时,完全放松了自己的谢立儿,敏感的感觉到空气中,渗入了一缕男人的气息!
    迅速睁开眼来,就听见门口处传来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谢立儿听出是郗愔走路的频率。
    于是将身子往下沉了沉,除了一颗脑袋,剩下的部分全没入水面以下。
    他的脚步声很轻,不一会儿,就停在了她的身后。
    他的手抬起落在她还未打湿的头顶上,像是怕吓到她一般低低唤道:“立儿。”
    “嗯?”谢立儿仰起脑袋,“王爷回来了?”
    “我也几日没有沐浴,既然遇上了,不如和立儿共浴可好?”郗愔的手下滑,温柔的抚在她的被热气熏出的带着嫩粉色的脸颊上,他一手拨过她的秀发,另一手拿过谢立儿手中的毛巾,从她的脖颈处缓缓朝下擦去。
    “顺便,为夫还可亲自为立儿擦身陪罪!”他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今晚本要和立儿共进晚膳的,为夫却食言误了时辰。”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若有若无的,擦过她的肌肤。
    那般似有意似无意的轻触,让谢立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了一下。
    就在他颤抖之时,身后的郗愔,动作也是一僵,呼吸陡然加重。


第107章 王爷不在意别的男人碰过吗

    他拿着毛巾的手,正好停留在她的胸部,手中的毛巾脱手,飘飘荡荡沉入水中。
    “唔……”谢立儿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闷哼,“你快将手拿开……”
    “立儿!”这一声含着柔情,像是含在嘴里的江南花儿红,柔软绕喉。
    正常女人都难以抵挡这般神情迷人的轻呢,谢立儿被这一声呼唤蛊惑了,一时也没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
    郗愔将脸凑到她的脸旁,那俊脸,轻轻地与她湿淋淋的小脸相摩挲。在她不由自主的颤栗中,他感受了一下这小脸的温软后,方才恋恋不舍收回水下的手。
    谢立儿睫毛煽动着,发现他的气息离去,睁开眼,便对上他幽深的眼眸。
    他的长袖因为方才一番动作,已经湿透。他也不在意,很是利落的解开衣带,三两下就除去了衣物。
    “诶?这水已经脏了,你再让侍女重新准备浴汤。”发觉他的意图,谢立儿红着脸赶紧开口阻止。
    然而,她的话才落下,“哗”的一声,水花四溅,郗愔已经自顾自跳入了水中。
    “你我许久没曾这般亲昵,立儿,为何把为夫朝外推?”他的手撑在浴桶边,将谢立儿整个罩在怀中。目光幽深的盯着她的脸,她的玉颈,盯着她水面下被遮掩的部分。
    盯着盯着,他的嗓子渐渐干涩,身体热了起来。
    “你,你,这浴桶太小了!”谢立儿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理由,只知道不能让他近身,平日里隔着衣服搂搂抱抱,也许感受不出来,但一旦裸身相对,她微微显形的小腹,根本就瞒不住人的眼睛。
    现在,她不能让郗愔知道自己身怀有孕!
    谢立儿眨着眼,有些心虚的避开郗愔的目光。
    听到谢立儿的理由,郗愔这才感觉到确实有些挤,他的身体都伸展不开。
    但这点问题根本就不能被称之问题,他嘴角略略一弯,淡淡的道:“我们快点洗完回床上,便不会挤了!”
    谢立儿倒抽一口气,急急道:“连日赶路,王爷就不累吗?今夜我想好好休息。”
    能推一日是一日,大不了明天再想办法。
    郗愔伸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为夫身体好的很,立儿现在看起来红光满面,定是已经休息过了……立儿是不想跟为夫亲近吗?”
    谢立儿垂下脑袋,决定来点重磅的,她眨了眨眼,幽幽说道:“王爷不在意我已被靖诚公碰过吗?”
    她的琉璃眼珠澄澈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似乎真想听到他的回答。
    郗愔的脸刷一下阴了下来,满心的欢喜顿时被这一问冲刷的一干二净。身体微微抬头的反应,也顷刻间歇了下去。
    是男人,就不会不在意,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看过,摸过,睡过。曾经只有他爱怜过,到访过的身体,被别的男人做过同样的事,她的身体可能残留着那人的气息,可能被那人强行留下痕迹几日不褪……
    在决定重新换回谢立儿时,他刻意忽略这个问题。在谢立儿回到他身边时,他只顾得满心安心欢喜,忘了这个问题。可忽略了,忘了,不代表它不存在了。
    这般的问题,可能会被无数人提到,后院的姬妾,管不住口舌的天下人,他独独没想到,会是谢立儿自己提及。不是怕他嫌弃她,而是为了打消他对她的欲望……
    谢立儿,真是好,真是好的很!
    郗愔说不清心里是怒还是疼,他缓缓退回自己的身子,将撑在浴桶边沿的手收回。从浴桶中起身,穿衣,临出门时,郗愔用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说道:“谢立儿,不管你是还想着他,或是想为他守身。你现在是我的,以后也只能是我的。我的女人,我想要就要,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若是下一次你还想这般激怒我,便想一想你小腿上的‘愔’字印记,曾经你是怎么疼的……别以为我会对你心软!”
    话音刚落,就听见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郗愔已经消失不见。
    谢立儿愣愣的从水中捡起毛巾清洗着身体,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明明将他赶走了激怒了,为何还会不开心呢?!
    屋外的侍女听见里间门响,正准备询问,就看见郗愔杀气腾腾的从浴房冲了出来,那头发和一截衣袖还滴着水。
    一个侍女大着胆子小声问道:“王爷要更衣么?”
    郗愔冷冷的看了那侍女一眼,对众女吩咐道:“看好她,不许出这宅邸一步!”
    “是!”几人胆战心惊的应道。待抬头,郗愔怒气腾腾的身影已经远去。
    ***
    夜晚的军营,千篇一律的布防,巡逻,篝火谈笑。这是这个时代战争期间,士兵们的生活方式。
    郗愔摇摇空了的酒壶,将之扔在地上,负手出了营帐。战争期间,军营不得饮酒。即便他自己可以例外,也还是很有节制的只喝了一壶。
    驻地大营外,有一片野杉林,挨着水源生长。郗愔孤身走过去,沿着水流缓缓朝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郗愔隐隐听到说话声,出于职业习惯,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奸细这种可能。立时精神一震,暗运内力,悄无声息的朝那处飞去。
    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成年杉树上停下,郗愔朝那说话处看去,目光所及,顿时松了口气。前方不远处的树下,正是他那两个心腹属下,沈心和林西顾。
    他是知道沈心和林西顾之间的牵扯的,要是往日,他对这些情情爱爱的半点不在意,看到这一幕,肯定掉头就走的。可今日,一想到回到大营也是一人独自烦躁,还不如留下看看戏。
    于是,便选了个好的视角,在树杈上一坐。
    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下,林西顾面色通红,双目含怒带煞,明显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你这个死女人,竟敢将我掳到这里!”
    沈心一手撑在大树上,采花贼的模样笑眯眯看着他,“不就在你洗澡的时候拿走了衣服,摸了两把小鸟么,至于要去找王爷告状么?”
    “你,你还敢说!”林西顾脸色一时青一时红,指着沈心的手指都在颤抖,最后大叫道:“老子是男人,干,你调戏老子,老子还不能说了!”
    沈心看林西顾真的被气的太过,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是那么的晶亮,虽然心中痒痒,但嘴上不由柔声安抚道:“西顾,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么多年了,就是颗石头都该捂暖了,你一直躲着避着我,算个什么事儿?!”
    “老子看到你就烦,不行吗?!”林西顾大吼。
    “看到我就烦?那我也没见到你娶别人,你我经常不在一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看住你,你要是有相好的,早就趁我不在成亲了。可你没有,你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沈心摆事实讲道理。
    “老子喜欢的是女人,你是女人吗?”林西顾极其鄙视的上上下下扫了沈心一眼,对她那平板的没有任何起伏的胸部,不屑轻嗤。
    “女人和男人一样,办事的时候用的不都是下面吗?老子是没胸,可没胸照样是女人,要不要脱光了给你看看?”要是一般女人,被林西顾这般说,早就羞愤欲死。可沈心是谁啊,她是比男人更彪悍的大将军啊,所以,她丝毫不觉得这点瑕疵是个事儿!
    “你,你……”林西顾被噎住了,最后颓然道:“你果真不是女人!”
    “好了,是男是女老子会让你知道。”沈心烦躁的耗着头发,“不就是为了曾经做过男宠的事么,多大点事儿!你现在早特么的不是男宠了,还扭扭捏捏的算个什么事儿?!”
    “沈心,你个混账!”林西顾眼睛怒火燃烧,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他视为人生最大耻辱的事,竟然被她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好了,我混账,我混账好吧。”沈心一看林西顾都快哭了,赶紧上前道歉。
    “以前翟冉那厮觊觎你,跟着你屁股后面跑,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啊!”沈心无奈,看着林西顾眼睛里调出的金豆子,将他揽在怀里安抚道。
    林西顾正沉浸在伤心事里呢,被沈心这么一嘀咕,顿时气急,张口就在她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沈心倒抽一口气,但身体挪都没挪一下,任他泄愤,“我说,你这一口真够狠的,肉都快被你撕下一块!”
    林西顾闻言松了口,哼了一声,心里的怒气却也差不多散尽。
    沈心顺势搂住他的腰,一把将衣襟扯开,露出被咬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咬完了,也该给我包扎一下吧!”
    林西顾看着那伤口,再看沈心敞开胸襟的豪放模样,耳朵尖儿飘上一缕红霞,不自在的撇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看见林西顾有软化的迹象,沈心心中一喜,眼中慢慢腾起燃烧的火焰,靠近:“西顾……”
    后面的话消失在纠缠的唇齿间。
    “你……”林西顾被唇上突来的柔软震的睁大了眼,但随即也被那甜蜜悸动的感觉引诱,任由她撬开他的唇瓣。


第108章 这该死的开裆裤

    沈心第一次感受到林西顾的回应,有了比较才知道,相较于自己偶尔的调戏,这种回应的缠绵悱恻更令人心醉神迷。
    炙热的高温很快唤醒两人身体的本能意识,身体顺应本能的缠绕在一起,沈心很快感受到林西顾的身体变化。
    她含着他的唇,轻声诱惑道:“西顾,刚才你恼我摸了你,现在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让你摸回来怎么样?!”
    她牵着他的手钻进她的衣襟,林西顾的手挣了下,没挣开,便索性顺从自己的意志,将手伸了进去。
    “唔,西顾……”她抬眼看他,男性化的面孔因为热情和激动,有了丝妖娆的媚态。
    林西顾身体一阵觉得身体中有一股蓬勃欲发的快感,手下的触感紧实光滑,细腻的肤质体现了女人特有的柔和,不禁嘀咕道:“还真是女人!”
    “自然是女人,你看起来很难受,我来帮你吧……”沈心眯着眼,眸子幽光一闪而过,手顺势下滑,一把握住了那处。
    林西顾身体瞬间紧绷,想要推拒,却被她接下来的挑逗动作弄的欲火焚身,直到身体被压倒在地,林西顾才反应过来,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软绵沙哑的低吼:“老子要在上面!”
    “好!”沈心对上下的问题不计较,先把美味吃到了嘴里,怎么嚼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林西顾却是闻言欣喜,一个翻身将沈心压在身下,动作狂放的撕扯她的衣服,见她没有丝毫抗拒,还摆出一副任君蹂躏的姿态,满心的男儿热血瞬间喷薄激发出来,低吼一声扑了上去。
    “唔,你这女人腿还是很好看的……”
    “不止好看还很好摸,要不要试试看?”
    “……”
    “嗯嗯……”
    “老子说了要上面的,你放开老子……”
    ……
    树林里依依呀呀的普唱着恒古原始的曲目,郗愔摇摇头,落叶无声的几个纵跃飘飞而去。回去的路上,脸上还有些可疑的红晕,身体的躁动还没有平息。
    明月高悬天空,淡淡银光照耀大地。
    离营地不远处,郗愔停下脚步,皱起了好看的眉锋,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再看看人员众多却又寂寥无比的营帐,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郗愔的内心无比纠结,他在想要不要回去,讨好或者硬来,将自己和谢立儿之间的壁垒打破。可他堂堂男子,数万将士数千文人门客都忠诚以待的共主,怎可曲意讨好一个女人?他的脸面他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心里虽然在严厉的反驳中,可树林中沈心无耻纠缠林西顾的一幕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明明他应该唾弃那两人的,可潜意识里却觉得世间男女情爱,能如那两人一般嬉笑怒骂皆随性而为,才算得圆满幸事。
    郗愔这般苦恼着,等停下脚步的时候,才恍然察觉,自己竟是走到了城中的宅邸。
    站在门口,郗愔便是一阵自我厌弃:我什么时候因为一个女人苦恼至此?竟然恍惚的连自己所走的路都不清楚,若是方才刺客来袭,我岂不是很可能丢掉性命?!
    一想到这里,郗愔心中恼恨欲盛,纵身飞进庭院,直直便朝谢立儿的卧房而去。
    一个女人,想要就要,何苦心心念念的折腾自己?!
    郗愔坐在床边,低头冷冷的看着床上的谢立儿。他的眼神很冷,有种恼恨自己,又对谢立儿咬牙切齿的复杂心情。
    此刻,见她如此舒服的睡觉,再想到自己一个人又是喝酒又是独自徘徊,郁愤之情着实难解。
    半晌,郗愔沉沉的开口:“立儿?”
    谢立儿半梦半醒中,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因为气息很熟悉,且没有危险性,加上自己沉沉的睡意,便翻了个身,懒得理会。
    她慵懒的嘟嘴,不想听到声音而翻过身去的动作。都显得他是多么的庸人自扰,自讨苦吃?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郗愔脱掉自己衣服,上了床,强制性的将谢立儿搂入怀中,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良久,才说道:“立儿,你恼我、怨我送你离开,利用你换得瓮城。可曾想过,我所站的位置,即便是心挂于你,欢喜于你,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如此选择。我的身后站了千千万万的人,他们将一生跌宕荣辱系于我身,倾力助我,听命于我。我便要为他们负责。我是弃了你,可这并不是天理难容之举,不是么?他肯拿一座城池换你,便是素来行事再荒诞不羁,也定会待你如宝。与其赵瞳进门后,与她日夜相仇相杀,不若顺水推舟为你谋一条出路……立儿,除了当日我没看清自己对你难舍之情,我所做之事,并未对你不起,我从未当你是弃子!”
    郗愔敏锐的看到谢立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便笃定了她是醒着的,在她后脑头发上吻了一下,继续道:“立儿,当日将你送走,我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你此生不见的……若是知道你走后会牵挂我心,挥之不散。我便是选择将你扔进穷乡僻壤,也不会选择将你送与别的男人。立儿,我悔了!”
    不是悔恨将你送走,而是悔恨将你送到别的男人手中。
    他的语气,缓慢而低沉,带着深重的韵律,敲击在人的情感神经上,真实而又直接。
    谢立儿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许久许久,她的声音低低的,软糯的传来,“我没说你错了,我只怪自己把爱情太当回事。郗愔,我曾爱过你,可你用我换了一座城,我曾怀过你的孩子,可你迎娶了别人。别再对我说牵挂不舍,爱与不爱,你既早已有了选择,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又凭什么?是现在的平妻之位还是日后成为天下第一人时的补偿和许诺?这些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你一直都知道的……郗愔,别后悔,永远别悔,你要走的注定只能是一条弃情绝爱的道路,合纵连横,天下棋局。我一没野心,二没有与人分享夫君的爱好,我们从来都是背道而驰,我永远不会成为陪伴你的那个人!”
    谢立儿的声音舒缓平静,柔和的语调丝毫不能掩盖那种执着坚定的情绪。
    回到郗愔身边已有几日,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咸不淡,意兴阑珊,却只有今晚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郗愔,我早已看清,爱情因人而异,有人觉得爱情是活着的全部意义,有人觉得爱情只是生活中的添加剂。我不说哪一种更好,但我知道,我们本就不是一道。你有你的争霸路要走,我也有我的异时空家要回,能在两条路上的交叉口同行一段,已是耗尽了我们此生所有的缘分。
    郗愔在听到她说出,“我永远不会成为陪伴你的那个人”这一句时,身体一僵,一股阴冷肃杀之气便不受控制的透体而出。
    谢立儿仿佛没有感觉到,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自从精神力大幅提高之后,只要她想,只要不怕耗费精神力,她可以随时看到方圆十里内的一切,而对于根本不知精神力为何物的古人类,她完全不惧承受任何性质的无形威压和杀气。
    虽然她不知道对上这个世界的顶尖武功高手会是什么结果,但以她的推测,应该不至于丢掉性命。
    “谢立儿,你最好别太过分!”什么叫平妻之位和他日后的许诺对她不重要?什么叫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他都一再退步,一再忍让,连独宠她的诺言都说出口了,她却用一再的冷淡一再的疏离面对他,他还从没见过这般不识抬举,不识时务的女人!
    谢立儿却是惫懒的睁开眼,眸中的平静与郗愔的怒意勃发形成鲜明对比。
    “你便当我不识抬举不识时务好了,我实是不想与众多女人围在一个院子生活。每天为了谁多点宠爱,谁多了赏赐,谁家的族人得了王爷赏识看重,这些琐碎的事务不厌其烦的争斗!人生苦短,把所有的精力浪费在这些事上,实在很不值得。王爷,千万别说你会帮我避开这些烦恼,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斗,更别提一个男人后院的女人们!我在王爷后院待了三个月,我被暗算刺杀的次数,和对方死亡的人数,比这月份算来都要多。按照这般推论,我在王爷后院住上一辈子,若是要成为最终胜利者,岂不是要手中鲜血无数,尸骨成堆?!”谢立儿幽幽说着,突然莞尔一笑,缩了缩脖子,“我可不是嗜杀之人呢,也不想做另一个活阎王!”
    郗愔简直无语,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缪论?!
    “王爷可是觉得此乃是荒谬之谈?可我说的都是这人性的趋势呢!”谢立儿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懒洋洋再次闭上眼。
    郗愔冷哼了一声,怒道:“如今天下,稍有权势金钱之人,谁人不是三妻四妾?侍婢成群?也没见哪个后院尸骨成堆,也没见多少女子血染双手。贤良大度的妻妾大有人在,你将后院想成这般,可见你本就是毒妇之质!”
    谢立儿闭着眼冷笑,只是这笑带着隐隐轻佻之意,竟是格外的生动,她拖长了音软绵道:“唔,听王爷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点毒妇的潜质呢。”
    郗愔闻言,只觉得胸口一噎,满心的郁愤之气再次被堵塞起来,让人烦躁抑郁的很。
    最是忍受不了谢立儿这般看似柔和,却绵里藏针的软硬不吃。
    “真该在初见之日杀了你!”郗愔咬牙,终于发觉,谢立儿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可是王爷却没忍心下手。”谢立儿也想到了那晚,柳府的火光下,她迷迷瞪瞪醒来,然后就突兀的变成了叛国罪臣的家眷,成了罪奴。当时为了避免自己被充为军妓,便带着故意的成分,引诱了他,让他改变了心意。
    郗愔哑然,他难道该说那晚的她,正好勾起了他多日行军后的需求,所以便对她的勾引顺势而为?
    以为就是捡了个可以捏圆搓扁的小奴隶,却从没想过有一日小奴隶会让他费尽心思。郗愔心中嗤笑,难道这就是自己一时放纵后,需要承受的后果?
    “既然想起了你我是如何相识,立儿,你该惜福。”郗愔想透了前后首尾,将谢立儿现在这般有肆无恐的怪异行为,归结为他的太过纵容。女人,果真是纵容不得。
    想想郗王府中的赵瞳,就该明了,女人被长期纵容后的结果。那便是无法无天,自视甚高,嚣张专横!
    谢立儿如今已经冒了苗头,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将她即将扭曲的性子纠正回去。
    正在郗愔下定决心要如何如何时,谢立儿眯着双目冷讽道:“王爷这是在提醒我,我其实还是个罪奴?”
    “以后要自称妾,称为夫夫主,规矩礼仪一样不缺,若是你不会,为夫不介意请人来教,直到你学会为止。”郗愔冷漠疏离的说道。
    “哦,妾知道了。”谢立儿从善如流,不过是几个称呼而已,除了麻烦点,她改一改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哼!”这般清清淡淡的语气真是让人发狂,恼火至极。他想起了谢府那晚谢立儿的顺服和乖觉,在愤怒和欲望的交织中,猛地将她身子掰过来,一手抓住她的中衣领口,狠狠一撕,在她果露出来的肌肤上狠狠的一吻。
    “谢立儿,你凭什么扰乱本王心绪,又凭什么对本王的心意视而不见?!”郗愔的嗓音有些黯哑,与冰冷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狂热猛烈的啃咬,噬吻。
    “就凭妾已不爱夫主了!”谢立儿也被郗愔激起了情绪,她的语气平静,然说出的话却是诛心之言。
    “混账,谁准许你不爱的?!”一句话,彻底引得郗愔发狂,他恶狠狠的咬着她,声音中充斥着怨恨和不甘。他一发狠,直接拉开她的双腿,饿狼扑食一般欺身而上……
    “放开我,郗愔,我流产时伤了身子,大夫说要好好将养,你不能这般对我!”谢立儿急急喊道。
    原以为这般的理由能令郗愔放过她,但早已被她的严辞激的狂躁的男人,是不可能停止他的征伐的。他粗暴的摁住她的双手,冷冷的说道:“你对本王无情无爱,本王何必顾惜你的身体?!”
    “唔——”这该死的开裆裤!
    恍然这才想起自己改造过的衣服已经被侍女送去浣洗了,现在身上的中衣,根本就是这个时代的特有产品,开裆裤。
    “疼,你轻点。”谢立儿赶紧示弱,嘤嘤哭泣。
    郗愔在进入后就感觉有些不对,犹如处子的紧致根本不似短期内有男人进驻。突然想到刚刚她说流产需要将养……这个女人在骗他,她根本就没被萧衍碰过……
    “你这个骗子!”郗愔狠狠的吻住她的唇,随后想到自己方才的粗暴,身体随之怜惜的静止不动。
    这女人怎么能这般蔫坏呢?!明明可能引起他的误会和迁怒,却偏偏要拿那话去刺激他,还真是胆大妄为。
    “你快出去,好疼……”谢立儿还在哼哼唧唧叫着。
    可郗愔此时这般情状,怎可能半途而止?!他紧紧搂住她的身子,在她身上吻着,抚慰着。
    “立儿。”郗愔脸色憋的红艳,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在远处烛火温温的映衬下,格外的艳靡妖冶。
    谢立儿心中隐隐得意,才不让他如愿呢!径自苦着脸紧皱眉头,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立儿,我会轻一点,就一会儿……”他实在难受的很,全身上下的细胞都似乎处在饱和状态,若是不发泄出去,便要爆裂了一般。
    他极克制极缓慢的动着,谢立儿又嘤嘤哭泣起来,“呜呜……你怎么能这样,说什么宠爱都是假的,我身子都还没好,你就想一逞兽欲……”
    郗愔的脸刷一下变成了海棠般的色泽,一部分是身体强忍,一部分是因为谢立儿控诉后的愧疚狼狈。
    实在是进退两难,郗愔强自吸了口气,还是谢立儿的身体占了上风,便准备抽身而退。他刚动了下,却发觉谢立儿身体轻轻的一颤,这一下,他终于发觉两人密不可分之处,已产生了某种物理反应。
    咬牙切齿,声音森森的从牙缝挤出,“立儿,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谢立儿盯着他额头上闪亮的汗珠儿,有些气弱的缩了缩脖子,垂下眼帘,小嘴一撇,嘟囔道:“正常人都会有反应的……”
    “那身体没好……”郗愔继续咬牙。
    “是假的。”谢立儿这次老实了。不老实不行啊,她实在怕明日一早,郗愔将城中的大夫们都找来,到时候自己这肚子的秘密如何能遮掩得了?!
    “混账!”郗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女人,这女人还真敢……重重的一拳,“砰”的砸在床板上,随后“咔”的一声过后,那手着力的床板便缺了一块。
    “夫主刚刚那么粗暴,妾害怕,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谢立儿垂着眸子,咬着下唇,委屈的控诉。
    “胡说!”虽然知道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是装的,可郗愔心中的怒气却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下来。
    这边一平息,那蓄满力量的某只鸟儿,便蠢蠢欲动起来。郗愔猛地低头,啃上谢立儿的双唇……
    “唔唔……慢……”
    虽然勤勤恳恳的操劳,但到底是心疼她的身体,郗愔保持理智而克制的态度耕耘着……
    ***
    第二日谢立儿醒来,床上只剩了她一个。昨晚跌宕起伏、波云诡谲的欢爱,像是经历了一场春梦。
    只有残留的痕迹和浑身无力的身体,证明着昨夜场景真实的存在。
    迅速的先为自己把了下脉,脉息略有虚弱,但滑脉脉象稳妥,谢立儿轻轻舒了口气。虽然已过了三个月,她还是无法放下心来。毕竟,这孩子是从生死间保下来的,人们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总会多几分喜爱,何况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夫人,按照王爷吩咐,已为夫人备好浴汤,夫人可要沐浴?”谢立儿才起身,就有侍女从外间进来,恭敬的问道。
    “嗯。”谢立儿拿起一件外袍披着,想起昨夜的事,脸色很不好看的道:“把我昨日的衣裳尽快洗好烘干。”
    “是。”侍女虽然不知道谢立儿为何会对旧衣裳如此在意,但她的任务便是听吩咐行事,主人不愿解释的,她便不能多问。
    谢立儿浑身软绵无力的朝浴房走去,忽然想到什么,便道:“以后隔日,膳食内要有一回牛肉。一会儿你们哪个得闲,便去外面给我买些蜂蜜回来,我喜欢喝蜂蜜水。”
    蜂蜜和牛肉都是对孕妇和胎儿有好处的,且这两种东西不易让人看出端倪。
    “是。”侍女毫无多想的应声。
    洗完澡吃完饭,才躺在榻上补了会儿眠,郗愔回来了。
    “一会儿换身艳丽点的衣裳,随我去趟军营。”郗愔坐在榻旁,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谢立儿一怔,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若是和沈心结为金兰姐妹,你可愿意?”郗愔声音温柔低沉的问道。
    “和沈心结义金兰,为什么?”谢立儿倒抽一口气,这又是要上演哪一出?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沈心如今是要实力有实力,要权势有权势的大人物,即便是她看自己顺眼,也不会轻易结拜一个姐妹。就如同皇帝根本不可能轻易接受一个外姓女子作为义女一样!
    虽说有个“义”字,但是处于高位的人都明白,有了这个字,便代表着一种利益牵扯和责任。
    “沈心如今的能力权势,已足够和赵氏一较高下。”郗愔轻抚着她略带疲倦的脸颊,淡淡解释道。
    “王爷是要给我找一个靠山?!”谢立儿恍然若有所悟。她以前当着众人否认了与柳家的关系,如今她的身后什么后台都没有,如果真的要留在郗愔身侧,还霸占着平妻之位,这般的形势,对她是很不利的。
    但有了沈心做姐姐就不一样了,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大权利强大的“义姐”,她便也有了自己的后台。便是对上赵瞳,也能平分秋色。
    “立儿,不管你是否情愿,我的女人都不会只有你一个。你身世单薄,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你一个强大的屹立不倒的家族站在你身后。”郗愔说道。
    “沈将军,她愿意做我姐姐?”谢立儿有些吃惊,沈心这一答应,便证明她已经算加入了郗王后院的势力集团,若是郗愔真有君临天下的那一天,沈心可是跟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对于实力强横的沈心来说,真算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自然。”似乎看出了谢立儿所想,郗愔安慰道:“她也是知道其中利害轻重的,我并未逼迫于她,是她自己答应的。”
    谢立儿无言,垂下了脑袋,心里苦恼的很:我根本就不需要家族后台啊,也根本没想过留下做郗愔的侧妃,该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拒绝呢?
    “放心,她不会吃亏。以前你们不是也相处融洽么?以后多了一层亲人关系,更进一步亲近了,难道不好吗?!”郗愔想不通谢立儿究竟在担心什么,如果是其他女子,有这般好事摆在面前,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便会立刻点头答应。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清楚谢立儿在想些什么了!
    他可是尽心为她谋划的,怕她受委屈,便许她侧妃之位。出于愧疚,便许她宠爱。怕她在后院受到其他妻妾的排挤暗害,便给她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后台……他这般做,难道还不够么?
    “就怕……将军委屈了。”谢立儿抿了抿唇,只好呐呐说道。
    看郗愔这表情,这件事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办才好。
    听见谢立儿松口,郗愔面色一缓,紧绷的脸色也柔和起来,淡笑道:“她不会委屈。”
    谢立儿自是换了一套新装,是一套大红色的三绕广袖曲裾深衣。可能因为准备仓促的关系,衣服质地不错,却是只在腰间腰封处有黑色的古老图腾绣花,看起来有些朴素,但经谢立儿一穿,倒是显得清新中透着妖娆,热烈中显出静谧,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
    只是衣裳稍稍显大,袖长将手指全部盖住,衣长拖到了地上,腰带在腰间拦腰一掐,宽松的衣裳顿时让谢立儿整个人慵懒起来,那细细凸显的腰身,更是让她的气质介于妖仙之间,明明妖气横生,面相却又清丽优雅。
    “换高齿木屐。”谢立儿走动了几步,发觉着丝履容易踩着衣角,让人不便于行走,便让侍女重新拿鞋过来。
    这个时代还没有分脚趾的袜子。因此,谢立儿十根可爱的白白嫩嫩的脚趾头便在行走间,随着木屐若隐若现,格外诱惑人。


第109章 他真是个好男人

    这个时代还没有分脚趾的袜子。因此,谢立儿十根可爱的白白嫩嫩的脚趾头便在行走间,随着木屐若隐若现,格外诱惑人。
    头发挽成了简洁的高椎髻,剩余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头上只插了一支粗长的汉式金钗,和一朵玲珑的金簪花。
    郗愔听见拖拖的木屐声,回头一瞧,正好看见走出门的谢立儿,顿时眼前一亮,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一番,夸赞道:“不错。这般容色气质,足以当得一顾倾城。”
    被赞美夸奖,谢立儿心中还是有些小喜悦的。
    乘着马车去了军营,一下车,沈心便走了过来,伸手捏了捏谢立儿的脸颊,笑眯眯的道:“今日便要成为我妹妹了,感觉如何?”
    “不错。”谢立儿也笑眯眯的回应,眸子里狡黠一闪而逝,“感觉像是多了一个兄长。”
    沈心语塞,叹口气,“兄长便兄长吧,能有我这般英武的兄长,是你三生有幸。”
    说着,又贼兮兮的低声问道:“我说,你是用什么手段征服堂堂郗王的?我还从未见过他这般为了一个女人来回折腾,百般维护。”
    “切!”谢立儿看着已经站在远处听下属汇报的郗愔一眼,神色颇为暧昧的道:“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之间的征服与反征服,九层九发生在床上。”
    沈心这种损友,向来荤素不忌,闻言嘿嘿乐道:“看来我就是那最后的一层。”
    谢立儿闻出了JQ的味道,眨眨眼,“把你家西顾追到手了?”
    “自然。”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炫耀战况,沈心既幸福又猥琐的勾起唇角,“我们直接在杉树林子里翻滚的,别说,爷的眼光这不错,西顾的味道真是好极了,别看他身材瘦弱,动起来够猛够持久!”
    谢立儿终于抽了抽嘴角,问到关键问题,“你们俩到底谁睡了谁?”
    “是我先轻薄了他,然后再让他轻薄回来,一来二去,便常来常往的睡了!”沈心舔了舔唇,一副回味不已的神情。
    谢立儿颓然,这位老大的彪悍程度远胜于她这个开放时代女性。
    “将军,这东西放哪儿?”两个士兵抬着一只箱子过来,朝沈心问道。
    “先放我营帐里。”这般说着,沈心见他们走的快,嘴上嘱咐着道:“都轻点儿,别给爷弄坏了!”
    谢立儿暗想:能让沈心看着重要的东西,要么是为了林西顾,要么就是她那些千奇百怪的武器收藏。
    然而,下一秒就证明谢立儿猜错了。只见沈心冲她抬了抬下巴,得意道:“看到没?那东西就是我为你这个妹妹准备的见面礼,够丰厚吧?!”
    “我都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谢立儿撇撇嘴。
    “别急,待会儿就能看见。”沈心但笑不语。
    谢立儿嘟嘟嘴,冷飕飕的说道:“我好像没给你备见面礼。”
    沈心不在意的挑起唇角,“早有人替你准备了!”
    谢立儿看向郗愔的方向,脸微微热了一下,原来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自己来过一遍礼仪。
    “怎么,感动了?”沈心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没有,就是觉得他还真是个好男人。”这个时代的好男人,有能力有地位,对内对外都能担负起责任,某些品质也很过关。不过,就是跟自己太有代沟了!
    很快,没有戍防任务的大小将领们就到了选好的场地,主香案下,左右两边榻上坐满了人,这些都是今日作为见证人来观礼的。
    香案朝着东方放置,上面已经放好的香炉等礼器,香案前的地上,放着两方蒲团。
    仪式本该有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可因谢立儿和沈心两人身份特殊,便由林西顾做了司仪,郗愔作为正宾。
    “今日良辰吉日,特邀众位来参加沈大将军与瓮俪夫人义结金兰之礼……”
    总之,林西顾先说了一大篇介绍沈心和谢立儿如何投缘,如何相互视对方为亲人,如何产生想要结成姐妹的缘由。
    而后,再正式将谢立儿和沈心请到香案前。谢立儿一身红色深衣,雍然清绝。沈心一袭黑袍甲胄,一个女性色彩浓郁,一个英俊洒然,往一起一站,根本不似姐妹,倒像是兄妹活情侣。
    大家看过,验明正身过后。两人在林西顾的提醒下转身,面朝香案而立,念起盟誓之词:“皇天之下,后土之上,观星辰之变,择良辰吉日,今有沈氏将心与谢氏立儿,以异姓之身,结为金兰姐妹……燃香为誓,叩拜!”
    有人为二人各递上三炷香,恭敬的拱手长揖之后,将香插入香炉,而后二人叩拜天地,结成誓约。
    这方礼仪完成后,二人又在林西顾的提示下对郗愔躬身长揖,再对座下宾客长揖,作为感谢之意。
    一系列弄完后,谢立儿强忍住眉心的跳动,方才那一番折腾,让她恍然有了跟沈心拜堂成亲的错觉。她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婚礼是何等模样,但想来,应该是跟今天的礼仪不同的,要不然,也太坑爹了!
    沈心嘴角轻勾,亲切的拍拍谢立儿的肩,“好妹妹,来,看看姐姐给你备的礼物!”
    “抬上来!”沈心大手一挥,两个强壮的士兵吭哧吭哧的将箱子抬上前来,放在谢立儿身前三步远的地方。
    “打开看看吧!”沈心朝谢立儿抬抬下巴。
    谢立儿上前,在众人注视下掀开了箱盖。盖子掀开的那一瞬间,谢立儿被箱中物体的反光眯了眼。待听到下面众人一阵抽气声,再次睁大眼看去,只见那约一立方米大小的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玉料、宝石、珊瑚、珍珠之类,各种式样的摆件、首饰,俱都是女性奢侈品。让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谢立儿顿时惊讶的张开了小嘴。
    “怎么样?这些都是本将军许多年的积蓄,只奈何本将军实在用不了这种东西。如今有了个你这个娇滴滴的妹妹,只好都便宜你了!”沈心大咧咧的将箱盖一合,那慷慨的模样,似乎不是送了一大箱珠宝,而是送了一堆日用品。
    谢立儿脸颊死劲儿抽了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尼玛,这就是御姐啊,这就是款啊,不管是往前十年还是往后十年,也从没见有人送珠宝首饰不是按件送而是按箱送的!
    这人要是到了她的时代,估计那些炫富之辈的一掷千金,跟她一比连跟毛都算不上。
    在这个生活水平、艺术水平还不是很高的年代,这一箱子东西要比一箱黄金值钱多了吧?!
    “这怎么好意思,姐姐也太大方了。”嘴里笑眯眯的客气着,朝沈心眨眨眼:既然你送了,那我就全数收下了!
    沈心懒懒的挑眉,“这点东西,我根本不在乎。”
    这个年代,只要打了胜仗,收缴物质的时候,将领便可私自留下二成。沈心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前前后后积累下的好东西,绝对是一笔丰厚的财富。
    只可惜,沈心已经适应了着男装,这些珠宝首饰什么的,在她手里除了拿来赏人以外,没有第二种用途。如今虽说是在郗愔撮合下与谢立儿义结金兰,可既是做了她妹妹,自然该有妹妹的待遇,正好都给了她,随她怎么打扮的花枝招展。
    正在谢立儿心中想着,反正我一穷二白,没拿得出手的东西,丢脸就丢脸吧,反正有了这么彪悍的姐姐,我就得做好被遮掩光芒的觉悟!
    突然,耳边传来一人的声音:“这是瓮俪夫人为将军准备的见面礼。”
    谢立儿讶异的看过去,只见二人抬着一个红绸覆盖的东西放到沈心面前,只露出一截木头的底座。
    沈心却饶有兴致勾唇,一手利落的扯开红绸,红绸飞扬着落地,里面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木质的底座上,放置着一对宝剑,一长一短,一轻盈一厚重。短的轻的那把,只有一尺长短,剑身薄如蚕翼,是一把比匕首稍长的短剑。长而重的那把,三尺青峰,大巧若工,剑身朴实而宽厚,与旁边那把形成鲜明对比。
    沈心拿起那把短的,屈指轻弹,剑身顿时发出清亮悦耳的轻吟。薄薄的剑身在空中颤了几颤,慢慢恢复平静。
    “好一对含光双剑!”沈心大赞。
    不懂武器的谢立儿不明白,同样的材料打造出一对截然不同气质的宝剑,铸剑师需要有多么精湛的技艺。而达到这般技艺的铸剑师铸造的宝剑,绝不是凡品。沈心收集天下兵器,好东西见过不少,但这一对宝剑,在她所有的宝贝中,已可列为上上品。
    再者,这宝剑是一对,正好可以把短那柄的给西顾防身。这般以来,这对宝剑的价值在沈心心里又高了一成不止。从此以后,或许沈大将军的随身佩剑便要换成这含光宝剑了!
    心里对谢立儿又高看了不少。能让郗愔拿出这种无价之宝为之铺路的,未来怕是再没有女子能比肩了。她这妹子,真是不可小觑呢!
    对上谢立儿平静的不明所以的眼神,沈心不禁叹道:“王爷这次真是好事做给了瞎子看,他献出这般的无双宝剑,却没想到,他想讨好的美人压根就不识货啊!悲乎哉!”
    谢立儿被沈心的感叹弄的讪讪,下意识朝郗愔看去,却正好对上他抬眸看来的幽深目光。


第110章 放在身边才放心

    军营禁酒,沈心和谢立儿虽然今日在军营大张旗鼓结拜,却也不是能公然违背的。因此来观礼的将士们便只喝了碗茶水,用了些点心便散去了,他们还有各自的本职工作要做。
    “谢谢你,郗愔。”如果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子,有郗愔这般为之谋划,为之看重,定会满心欢喜的倾心于他。可惜的是,谢立儿不是这里的女子,她的价值观人生观不能跟她们苟同。
    郗愔这般做,她也是感激感动的,然,也就仅此而已。
    郗愔盯着眼前垂首向自己道谢的谢立儿,她的神情诚恳不似作伪,然而这却不是他想要的效果。她的脸上太平静,身姿太平稳,让他感受不到丝毫激动快乐的情绪。这般的从容镇定,若不是他亲眼看着她完成一切礼仪,只怕都要认为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了。
    他唇角一扯,问道:“立儿不高兴?”语气中有做了好事却没得到认同后的不满,和隐隐的委屈。
    面对他的问话,谢立儿绽开一抹笑容,闪亮亮的八颗牙齿露在空气中,说着:“我很高兴啊,高兴的都要说不出话来了,今日不仅一下子有了姐姐,还得了一大箱子珠宝首饰,这下子,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听她这般说,郗愔冷冷哼了声,“那箱子珠宝从本王收了,你若需要,再来领取。”竟然心心念念那箱珠宝,别想轻易拿到手!
    “啊!可是这明明是姐姐送我的见面礼啊。”谢立儿嘟嘴,不满他剥夺自己财产。
    郗愔冷哼,“这箱子珠宝是本王用一对含光宝剑换来的!”
    谢立儿被堵了个哑口无言,满脸的失望,原来那箱子珠宝只能在自己手里过一遍啊,她自己都还没仔细看过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呢!
    看到谢立儿郁愤颓丧的脸色,郗愔不爽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的安慰。然还没等他说‘这东西还是你的,只是寄放在我这里。’就听谢立儿嘟囔道:“瓮城的金矿还是用我换回来的呢!”
    郗愔的俊脸顿时黑沉下来。
    他沉沉的盯着谢立儿,干涩的说道:“你还在怨我?”
    谢立儿后悔自己口快,又提起这事做什么,完全是自己找别扭。反正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分道扬镳,现在再纠缠这个也忒没意思。
    “没有,我不是故意提起的。”谢立儿垂下小脑袋,呐呐辩解道。
    听她这般说,郗愔脸色缓和了些,他伸手拉过谢立儿的手臂朝主营帐走去。已进入帐内,郗愔停下脚步,温柔的将谢立儿掉下的碎发拨到肩后,认真地说道:“立儿,忘了那事吧,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可好?”
    他吐出这番话后,望向她的眼神中,弥漫着细细的温柔。这般带着一丝请求的话,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然而,今日他这般说了,对一个女人说了,对谢立儿说了。
    他不是多情的人,即便是年少懵懂时,也不曾对哪一个女人讨好,柔情相待。如今虽仍旧觉得女人不重要,可因为谢立儿堂而皇之的搅乱了他的心,让他对她上了心。那他便不能允许她置身事外,他要她在自己视线内,他要她再次爱上他……
    慢慢的,他双唇抿紧,双臂一伸,将她重重搂入怀中,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立儿,我一直对你好,你再次爱上我吧。”
    他说出这句话后,如释重担般气息平和下来,将脸埋入她的颈窝,呼吸着她身上令人眷恋安心的气息。
    谢立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郗愔?以前最纵容她的时候,也不过是主动蹲在她身前,让她趴上他的背脊,将她背回了院子。
    “我……”谢立儿心中有些酸涩,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郗愔会真的爱上她……也许他自己并不懂得这就是爱。他在她眼中,在大多数眼中,都是孤傲的,强悍的,不可一世的,谁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他会用这种语气这种心情对一个女人说这般的话!
    不是不感动感慨的!可以说,这个年代里,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女人做到的极致,他都做了。她把自己换了城池,在这个时代来说,实则是天经地义的,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并没有错。何况,后来他又花了很大的代价将自己从萧衍手中弄了回来,在他眼中在别人眼中,纵然谢立儿有怨恨之心,也早该相抵了!
    如今,他更是花费心思让手下第一大将做谢立儿的家族背景势力,为她能够平安在一群女人中生存制造了有力的筹码。这,已经是天大的宠爱了。
    再大的怨恨和意难平,也该散去了。
    谢立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心头起伏万千,许久,才渐渐平复。
    “我已经不再……”她轻轻挣开他抱着她的双臂,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郗愔也听到外面的声音,刚才那种突兀难言的气氛顿时散去。他率先走出了营帐,谢立儿自觉的跟在他身后,同时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谢立儿却不知,此时大步走出营帐的郗愔,心里同样也舒了口气。就在刚才,他胆怯了,害怕了,他直觉的认为谢立儿的回答定不会是他想要的,他不敢听,不想听了。不听,便能告诉自己,她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一向胸有丘壑,不惧怕任何困难险阻的郗王殿下,竟然退缩了!
    若是此时有人能读取郗愔的心思,定会为自己的发现惊掉一地眼球。
    “军师回来了……”
    “诶?叶军师怎么还带了个小姑娘?”
    谢立儿走出门,就见不远处的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离马车几步远的地方,是叶岑风那个风流军师。此时他正蹲在地上,哄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囡囡,来,别怕啊,他们又不吃人,哥哥抱你好不好?”叶岑风摆出一副标准奶爸样,张开双臂,眼神无比纯澈加鼓励的看着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看看他,再看看周围一堆穿着铠甲拿着兵器的士兵,吓的抓着马车轮子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囡囡,哥哥带你吃糖酥团子好不好?”叶岑风又朝近挪了一步,软声诱哄到。
    小女孩儿看看叶岑风,再看了眼正朝这里走来的郗愔和谢立儿等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囡囡要回家,囡囡要爹爹和娘亲,囡囡不要在这里!”
    “囡囡,哥哥说过多少次了,爹爹和娘亲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现在你有哥哥,哥哥也会像你爹爹和娘亲一样对你,好不好?!”叶岑风显然也是头疼无比,蹲在地上跟小女孩儿对峙着。
    郗愔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朝赶车的驭夫看了眼,那驭夫立即跪下给郗愔行礼。
    “怎么回事?起来回话吧。”郗愔问道。
    那驭夫起身,恭敬的说道:“回王爷话,是主人的老师一家出游的时候遭遇了贼寇袭击,只有一个老仆带着小小姐逃走,后来老仆为了引开贼人身亡,小小姐便流落市井做了乞儿,直到主人这次找到小小姐,这才将她带回来。小小姐因为前后变故太大,被吓坏了,现在害怕见到生人,特别是拿着兵器的人……”
    驭夫这般叙述因由,那边叶岑风已使出十八般武艺,将小女孩儿抱在了怀中。
    抱着小女孩儿的叶岑风走到郗愔面前,点了下头算是见礼,“王爷。”
    “现在你养着她?”郗愔目光落在小女孩儿身上。
    小女孩儿害怕的缩了缩身子,将小脑袋埋进了叶岑风怀中。叶岑风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苦笑道:“现在她只认我,我若不管她,谁还能有耐心将她治好,养大?”
    郗愔闻言有些怪异的看了眼这二人组,曾经翩然出尘,洁癖的恨不得每走一步路都要仆人先打扫干净的叶岑风,竟然有一日会怀抱一个幼童,还说要养这个孩子!这天难道真要变了?
    看出郗愔表情的古怪,叶岑风爱恋的摸了摸怀中小女孩儿的头,解释道:“她受了很多苦,就算是为了恩师,我也要让她平安长大,看着她嫁人成家。”
    “你常年四处奔波,许多时候还要长时间待在军营,你如何有能力抚养照顾她?”郗愔很是不解,“为什么不把她交给一户信得过的人家养着?你连妻都未娶,如何知道怎么养好一个小丫头?”
    “交给别人哪有放在自己身边放心?宝贝的东西要随身保护,珍视的人要放在身边才能放心。这世上若是连自己都信不过,如果又能相信别人会替你全心全意照顾她?与其放在哪里都是寄人篱下,还不如跟着我。”叶岑风眉目间含着温柔而自信的笑意,恍然间有了一副为人父的满足。
    他璀璨的风流桃花目朝郗愔身后不远处的谢立儿看了一眼,若有所指的道:“王爷还不是如此么,明明身边利益复杂,却还是将人弄了回来,该是有足够的自信吧?觉得她待在哪里都不会有待在自己身边好!”


第111章 原来你藏的这么深

    “至于娶妻,唔,这个是该好好考虑考虑!”
    叶岑风抱着小女孩儿,诱哄的语气问道:“囡囡,你想不想多一个姐姐来照顾你?”
    小女孩儿不说话,叶岑风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唤道:“囡囡。”
    小女孩儿终于从他胸口抬起了头,大眼睛充满是水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叶岑风疑惑的问道:“囡囡怎么了?”
    “你要娶妻了?”小女孩儿眼中的泪水从眼里掉了下来,难过的控诉道:“你不想要我了!”
    叶岑风满头雾水,细细为小女孩儿做思想工作,“囡囡不想多个姐姐照顾你吗?哥哥娶了妻,就有姐姐照顾囡囡了。到时候她会为囡囡做好吃的点心,做好看的衣服。”
    “你就是不要我了!”小女孩儿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挣扎着要从叶岑风怀里下来。
    叶岑风虽然不明所以,不知道小女孩儿的思维方式,但还是隐约知道小女孩儿把‘他娶妻’和‘他不要她了’划了等号。顿时安慰道:“哥哥没有不要囡囡,囡囡可以告诉哥哥,为什么要哭吗?”
    “呜呜……娘亲说过,男人抱了女人,就要负责娶女人为妻。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都让你抱了,还让你摸了,你还要娶别人!你就是不要我了!”
    小女孩儿眼睛纯澈,这番明显有歧义的话,却被她说的理直气壮,活像叶岑风是占了便宜还不想认账负责的负心汉。
    “噗嗤……”在一边看戏的谢立儿不禁笑出了声。原来这个时代的小朋友们也是无比可爱,童言无忌的!
    郗愔则是嘴角抽了抽,看着他这个一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幸灾乐祸道:“怀瑾这下省心了,女儿有了,妻子也有了,实在值得恭喜!”
    叶岑风则是差点内伤,半晌,才为小女孩儿擦掉眼泪,强调道:“我是哥哥,是囡囡的哥哥,哥哥是不能娶妹妹的!”
    “可你明明不是我哥哥啊!”小女孩儿委屈了,她虽然还小,可是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了,爹爹和娘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根本就没有哥哥。
    叶岑风被小女孩儿难道了,眼看小丫头又要哭了,情急之下,一手指着谢立儿道:“囡囡,哥哥是不能娶小囡囡的,哥哥年纪太大了,只能娶那么大的姐姐为妻!”
    小女孩儿看向谢立儿,心里难过极了,带着哭音道:“我也会长大的,娘亲明明说过,我很快就能长大的……”
    “等囡囡长大了,哥哥已经老了。囡囡乖啊,别哭了!”叶岑风心疼加头疼的抱起小女孩儿,一脸苦恼的模样逗笑了谢立儿、郗愔以及周围的士兵。
    等叶岑风将小女孩儿带到营帐内哄睡着,便来找了郗愔商议正事。谢立儿便借机告退,去找沈心。
    见到沈心的时候,她正在练剑,剑影重重,劲风飞扬,所拿的宝剑正是那柄厚重的含光剑。
    沈心一剑朝谢立儿刺来,谢立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眉头都没皱一下,剑尖在离谢立儿胸口三寸处停了下来,长剑稳健,毫不颤抖。沈心不禁扬眉笑道:“有胆量,不愧是我妹子!”
    谢立儿翻了个白眼,“你好歹是大将军,要是控制不了手中长剑,那才是笑话!与其说我有胆量,还不如说我信任你的实力。”
    “你也不用谦虚,没多少人能做到如你这样处变不惊。”认定你不会失手和认定你不会对他/她失手,那是两种情况。
    谢立儿一想也是,如果是她那个时代,即便对方是神枪手,只要拿枪口对着你,很少有人会因为他的实力而信任他的枪不会走火。挑挑眉,谢立儿暗想:在这个时代待久了,难道我的胆量也练出来了?
    “来找我做什么?”沈心还剑入鞘,拿过一旁兵器架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顺手大咧咧的松了松衣襟。
    “哦,我不是听说这城里还在闹瘟疫么,所以就写了几张方子,你可以找人试试看,这东西是古籍上的,应该可信。”谢立儿从怀里拿出二张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都是有关瘟疫和治疗方案的。
    “还真有这么神奇的玩意儿?”沈心拿起牛皮水囊喝了口水,好奇的接过谢立儿手里的帛书。
    “为什么不直接给王爷?”在郗愔那里,应该比在她沈心这里管用的多。
    谢立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还没和解吗?我巴巴的送上这东西,算什么事儿?”
    沈心摇头无言,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别扭。明明很简单的两情相悦,非要搞这么复杂做什么?
    谢立儿却忽略沈心的目光,从袖袋里掏啊掏,又拿出一张帛书,递给沈心,说道:“你能认了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妹妹,我承了你的情,郗愔给你的东西是他给的,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沈心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是晒盐秘法。南朝有多处临海的城池渔村,有了这个,就不必再用原始的产量少的法子制盐了。”谢立儿真的是感谢沈心的,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她一个握有实权的女强人,能跟自己这个“以色侍人”的孤女结为姐妹,还愿意做她的后台,实在是很大很重的人情了。不管她以后是不是要离开,还用不用得上沈心这个后台,这份人情,她必须认下,也乐意认下。沈心,她是个有血性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很珍贵很珍贵,她愿意让她手中再多些筹码。
    “那个,刚刚才写的,字迹有些潦草,但应该不影响阅读效果!”谢立儿见沈心难得的神色凝重,不由轻描淡写的松动一下气氛。
    沈心闻言,手指在帛上捻了捻,一个竖笔便模糊了一些,手指上隐隐也染上了墨迹。顿时黑线,还真是刚写的!
    当着王爷的面写这个,然后再送给自己?她还真干的出来。沈心心中腹诽。
    “王爷有自己的事,所以没看我写的是什么。”当时郗愔正在看军报,她便拿了笔墨帛书去旁边写这个。
    沈心惊叹,“王爷要是知道你在他眼皮底下送了我一座金山,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手中的这份东西,实在太重了,盐和粮食自古以来就是生活必备品,即便她不懂做生意,也知道这份秘法足以使得自己在几年内囊括大半的盐市场。
    手中握有长久的经济来源,还能带兵,要是个男的,或者是她自己有野心。便是自己出去单干,也绝对能在有生之年打下一片江山。
    还好,沈心只是酷爱武艺兵法,能征善战,但却没有君临天下的野心。
    能有沈心这样的武将,实则是郗愔的幸运!
    沈心摇摇头,看着谢立儿的目光满是感慨,“世人眼拙,有你这么个女人在身边,什么金山银山江山得不到?!可却没一个人能看见你的价值,以为一座城池便是对你最大的赞扬,却不知你若是想,倾国又何妨?!”
    “妹子,真不知道你隐藏的这般深,军师也没你这般狡猾!”沈心难得的语重心长。这治疗瘟疫的方子,要是落在权贵手中,运用得当,足以得到大量的民心。史书留名,千古流芳,绝对不是虚话。更遑论晒盐秘方,有这么个东西在手,君主可以用它强国,诸侯可以用它增强实力扩张底盘,平民可以用它富可敌国。
    听沈心这般评价自己,谢立儿只好装世外高人样,笑的意味深长,“这些东西,只能有缘者得之。我不欲用它们求富贵,也不想用它们找麻烦,因此,还是请姐姐为我保密的好!”
    “也许你是对的!”沈心将难得一本正经的将帛书小心收起。
    在沈心想来,谢立儿能忍住世间富贵名利的诱惑,必然是心智极为坚定之人。
    能这般轻易拿出这些东西,可见谢立儿的好东西必定不少。她没用这些东西自己创一份家业,也没有将之献给别的权贵换得富贵,更没有拿这些东西来虏获郗愔的欢心。明明随便一条路都能让自己获得更好的生活,可她偏偏没有这样做,世上女子无数,也只有这么一个谢立儿了!
    沈心还是感觉很欣慰的,她的妹子越有能力,越是神秘莫测,越能代表她眼光独到。
    却不知,不是谢立儿对富贵名利没兴趣,而是相比她的目标来说,这些东西只会为她带来麻烦,分散她的心思,根本没一点帮助。她宁愿选择最为保险的写有色书籍、画春宫、卖菜谱、卖兵器图纸,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可以一次性交易的。且这些东西顶多过个几十年二百年就有人发明,不会太过打眼,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拿出这些东西来讨好郗愔,在谢立儿看来,爱情是极为奢侈珍贵的感情,哪能随随便便就能用东西换取的?即便能用那些换郗愔娶她,她也不屑为之。


第112章 你是否怀孕了?

    五天之后,谢立儿跟着郗愔离开瓮城,回返郗城。
    一行虽是简装而行,却也达到了一个中型车队的标准。谢立儿一坐进马车,便有些昏昏欲睡。
    一阵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谢立儿的马车帘子被人拉开,沈心清俊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望着谢立儿,嘴一咧,露出白森森的八颗牙齿,顺手抛给谢立儿一块东西,说道:“妹子,一切小心,这是我的随身之物,你带着它去我府中,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他们去做就是了。回郗城后,王爷大概会让你住在我府中,待你成亲之日,我定会回去。”
    谢立儿将信物捡起,只见是一节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材质雕成的一把画戟挂坠,便不客气的收入怀中,“好啊!”
    沈心看着谢立儿,总觉得她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对嫁给王爷做侧妃一事也没有任何表示,说实话,她很担心,总觉得以谢立儿的性格,不会就这般任其发展。有心想问,却也知道她不想说的,任是如何也不会说。
    她只能叹息一声。
    随着车帘放下,谢立儿垂下眼眸。
    她不是不信任沈心,只是她要做的事,不是谁都能理解并接受的。
    过了一会儿,马车帘子再次被拉开,郗愔纵身跨上马车。
    郗愔走到谢立儿身边,在榻上坐下,然后,手一伸,将昏昏欲睡的谢立儿扯到自己怀中。
    谢立儿安静的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搂紧。
    马车晃动中,开始启程了。马车还是用的从混乱之地到瓮城时的那辆,因为经过了改装,颠簸的不是太厉害。
    现在有郗愔这个上好的肉垫护着她,她也乐得安稳,毕竟她现在是孕妇,能舒服点就绝对不要拒绝。
    在摇晃中,她眼皮上下黏在了一起,睡意沉沉而来。
    “最近几日怎么如此嗜睡?”谢立儿嗜睡,已经有一阵了,才从萧衍手中抢回来时,在马上上整日的睡觉。那是他还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不想理会他。可这么多日子了,谢立儿还是嗜睡的厉害,每日差不多能睡上七个时辰,几乎是他睡眠时间的两倍。
    对于郗愔的问话,谢立儿闭着眼,顺口嘟囔道:“可能是春困吧!”
    不是有句俗语,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么?她这情况很有根据好伐!
    郗愔顿时气乐了,“依照立儿的意思,岂不是一年到头也没有清醒的时候了?去年冬天的时候,你虽然不出门,可也没这么嗜睡吧?!”
    “嗯嗯,妾春天比冬天更困。”谢立儿的脑袋在他怀里拱着,接话接的顺口。
    郗愔一巴掌拍上她的臀,让正在培养睡眠的谢立儿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向他,委屈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妾睡觉也有错吗?”
    “你好好回答我,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适?”郗愔目光牢牢地盯住她,声音严肃而冷沉,“立儿,你是否……怀孕了?”
    郗愔问的有些不确定,他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曾经也有姬妾怀过孕,但那时候他在外征战,等回去时,那姬妾已经流产了。
    那时候,他得知了自己曾经有过孩子,然后又没了,也不过只是诧异了一下,沉默了数息,而后皱眉道:“没了也好,免得日后嫡庶不分……”
    对于孩子,对于血脉传承,他自然看的很重,但他跟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一般,对于女人怀孕的经过,了解不多。他们看重的,往往是瓜熟蒂落后活生生的子嗣,而对于孩子母亲的怀孕经历、孕期反应,并不会太在意。
    因此,虽然郗愔看见谢立儿嗜睡,想到了怀孕这个可能,可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现在这般问谢立儿,不过是想诈一诈她。
    听到郗愔的问题,谢立儿心里慌了一下,但也听出了郗愔语气中的不确定,便哼了哼,扭过身去不看他,“王爷以为怀孕和母鸡下蛋一般,隔天就有了吗?!”
    谢立儿的语气很正常,郗愔被她粗俗的形容噎了一下。却仍旧有些不死心的道:“可是立儿的腰粗了。”
    “我不止腰粗了,脸也圆了,王爷要是嫌弃我了就直说好了,不需用这般婉转的语气告知我。”谢立儿故意曲解郗愔的意思,拉着脸兀自装生气。
    郗愔被她的回答激的深吸一口气,脸色涨红。
    盛怒之下,揽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牙道:“既然没有怀孕,那本王便辛苦一下,等回到郗城之时,定会怀上!”
    说着便开始撕扯她的腰带衣襟。
    “王爷是要我怀着身孕嫁人么?哼,到时候这孩子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等生下来还要被质疑血统,王爷是真心为我着想么?”谢立儿抵抗不过他的蛮力,只好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声音幽幽传来,含着无边的委屈。
    “本王的孩子,谁敢质疑?!”郗愔想也不想,顿时反驳。
    “那可不一定呢,若是此番真的怀上了,还真会有人这般怀疑,毕竟,我十日前还属于靖诚公呢!”谢立儿垂着眼眸,语气黯然。
    郗愔闭嘴不语,可那紧绷的背脊和黑沉的脸,已经让他的怒气显露无疑。
    谢立儿趁机再添一把火,“王爷,我以后总要和后院姬妾们一起生活的,你忍心让流言蜚语一直伴随我一生么?”
    郗愔哑然,虽然他觉得谢立儿此番有些强词夺理,不过,不可否认,他还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狠狠的紧了紧手臂,低头吻住了她杏粉色的唇瓣,一番霸道热吻,直到她的唇水润红肿,直到他身体开始蠢蠢欲动。他松开了唇,紧紧抱着她,许久许久,才松懈了绷紧的脊背,才缓缓松了禁锢她的力道。
    “真是只勾人的狐狸精!”郗愔低声咬牙。
    谢立儿笑的餍足,“就当是王爷夸奖我了!”
    她红肿的小嘴像是刚洗过的樱桃一般水光莹润,诱人的想让人再次品尝,声音有着软糯的沙哑,慵懒味儿十足。
    郗愔再次被这番美景勾了心魂,狠狠的喘息了一下,在她鼻尖上轻咬了一下,“从来就不见你害臊!”
    “我的言行堂堂正正,俯仰无愧于天地,为什么要害臊?”谢立儿撇撇嘴,为自己辩解道。
    “你总是有理的。”郗愔从她身上翻下去,把她的衣襟重新整理好,再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心中感叹着:这般让人又爱又恨的性子啊!
    两人相伴,旅途也不算寂寞。因为谢立儿想办法推掉了郗愔的求欢,郗愔倒也还守规矩,大多数时候只将她揽在怀里,亲一亲,摸一摸,却也不曾真的对她怎样。
    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两人便有了许多话题,有时候也会讲讲自己经历过的趣事。每次谢立儿说的兴高采烈捧腹大笑,一件事能讲出四五种不同版本,还都说的绘声绘色,充分发挥了她“春宫话本作者”应有的功力。
    而郗愔的叙述能力就比较差,一件事到了他嘴里,总能几句话交代了前后因果,便算完了。
    比如,他应谢立儿的死缠烂打,是这么讲他的初恋的:“十多年前,我还是皇子,柳絮是皇妹的伴读,皇子皇女在十二岁之前,是在一处读书认字的,因此,我们认识了,不过那时候也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后来,我大一些之后,每次一出行都会收到一堆女子送的礼物,我对此烦不胜烦。有一日,她突然跑到我面前,送了我一只她自己做的香囊,很大胆的对我说:‘殿下,只要你只收我一个人的礼物,我便帮你把这一堆烦心的礼物都处理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所谓的处理,便是将那一堆帕子香囊类的东西,当着众位女子的面,烧了。”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谢立儿眼巴巴的看着他,“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嗯,我的母妃被牵扯进了谋反案,被缢死在寝宫。我也被除了皇子身份,成了庶民,郗这个姓氏,是我母亲的姓氏。我被赶出皇宫一个月后,她与太子大婚了。”郗愔平静说完,目光隐隐带着落寞和恨意。
    听到这里,谢立儿对郗愔的叙事能力彻底绝望了。一段跌宕起伏,淹没在皇都深处十数年前的爱恨情仇,被干巴巴的讲成了故事梗概。
    “那你对柳絮是什么感情呢?得知她嫁给了太子,你是不是怒很交加?”谢立儿眨巴眨巴眼,试图用提问的方式引导他讲出故事内情。
    郗愔目光沉沉的瞪了她一眼,冷哼道:“本王都说的这般清楚了,你还是不明白么?世人所传我对她情有独钟,不过是她自己爱慕虚荣,制造出的假象!”
    至始至终,其实都是柳絮在演着独角戏。她以为郗愔没拒绝她,便是对她的认可和回应,郗愔的懒得解释,则纵容她加深了误解。便是现在,她还是认为郗愔该是对她有情的。
    谢立儿失望的翻了个白眼,事实果然是残酷的。所有被美化了传说了的故事,内情都是不值得探究的,情节是不值得推敲的。
    比如牛郎偷看美女洗澡,见色起意的龌蹉事,被人们意淫成了唯美的仙凡之恋。
    谢立儿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绯闻,是不分国界和年代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郗愔一看谢立儿失望的表情,不禁磨牙,“怎么,立儿很希望我与柳絮发生点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夫主没跟她发生什么,妾高兴都来不及呢!”谢立儿赶紧安抚炸毛的郗王殿下。
    “哼!”郗愔傲娇的回她一声冷哼。
    第二日下午驻营时。亲卫们各自忙着做事,谢立儿便下了马车,在水源旁找到一块大石坐在上面,看着周围的小溪野柳。听着小溪流水的哗啦啦的声音,看着树枝上的嫩叶,还有开的旺盛的野花,谢立儿的心情很是愉悦。
    春天真是一个让人积极奋发的季节。
    这次扎营的位置,是一处平整的土坡上,土坡下二百步左右,就是谢立儿所面对的小溪。过了小溪再走二百米左右,便是一处灌木树林。
    树林中,有几个亲卫的身影忙碌着,他们正在捕猎一些小动物。
    她转过头,看了眼正在垒砌石头搭灶准备做饭的士兵,便抬步走了过去。
    因为赶路的缘故,谢立儿这两日胃口并不好,加上现在这个时代烹饪技巧还不成熟,那些食物,只看上两眼,便胃口全无。
    她现在可是极为需要营养的孕妇,食物是万万不能断的。与其让这些人做了荼毒她的胃,还不如她亲自动手呢!
    她在亲卫们打回来的猎物中找了一只野山鸡和野兔,将之交给一个侍卫:“将这两只清理干净,我要亲自做食物。”
    “夫人,这……”亲卫有些为难,谢立儿身上不见得穿的多华贵,但是那宽袍大袖、飘飘欲仙的袅娜惫懒模样,根本就不似能沾染烟火气息的人。况且,他们这么多人在此,却让夫人亲自动手做食物,王爷看见了会如何想?
    谢立儿顿时没好气的道:“你们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竟是毫不留情的评价。
    亲卫脸顿时涨红了脸,想跟谢立儿解释他们不是专门的厨子,可又觉得不能满足主子的需要,实在是很让人惭愧,一时呐呐站在原地。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这两样东西清理了!”谢立儿指着自己挑中的猎物,颐气指使的吩咐亲卫做事。
    “是,夫人。”亲卫拿着猎物快速去了河边,利落的给动物去剥皮去内脏,清洗起来。
    谢立儿趁着这么一会儿时间,在小溪边找了一些芦蒿、薄荷叶、荠菜之类的可食用野菜,用溪水洗了备好。
    不一会儿,亲卫拧着处理好的猎物回来了,谢立儿将备好的作料放在野鸡肚子里,然后让亲卫去给野鸡裹上大片的野菜叶子包扎好,再在包扎好的野鸡上糊上厚厚的黄泥,在一块干燥的地方挖了坑埋下,然后再在上面烧上篝火。
    弄好野鸡,谢立儿便找亲卫借了一把小匕首,将兔肉切成小片,用肥的部位先在锅里炸出一些油来,再将炸完油的油渣弃了,然后就着锅里的油炒起了兔肉,待兔肉变了颜色,将切好的野菜放了进去,再放入一些车队自带的佐料,不一会儿,一阵浓郁的香气四散而溢。
    翻炒了一会儿,见成色差不多,起锅盛好。
    “看起来味道不错!”郗愔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见她炒完菜,不禁赞道。
    谢立儿抬起头,因为离火光近,被火光熏的红艳艳的脸颊看起来格外好看。郗愔心中一动,若不是周围有许多亲卫在场,恨不得将她揽在怀中,狠狠吻上她的小嘴。
    忍了又忍,将身体那股躁动压下去,郗愔朝周围的亲卫道:“可看清夫人是如何做的了?你们便照着做就是!”
    谢立儿的厨艺别人不知,郗愔却是清楚的,他是亲自感受过的。
    “是。”负责做饭的亲卫赶紧应声。话说,他们每次旅途行军,做的东西不是煮的就是烤的,实在吃腻了,若是有简单美味的新菜式,他们是很乐意接受的。
    再等了一刻钟左右,谢立儿将篝火熄灭,让人将里面的野鸡挖了出来,将上面裹住的黄泥摔碎,再解开捆扎的菜叶,露出里面黄橙橙香喷喷的烧鸡。
    谢立儿做的东西不多,自然只和郗愔两人享用。
    平整干燥的地上,已有人布置好了案几、草席。将酒菜摆好,将饭菜盛好,她盘腿坐在席子上,低头深深的吸了口香气,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哎,还是自己做的食物最有食欲了!”劳动的果实最甜蜜,谢立儿对这话很赞同。
    郗愔看着她一副满足垂涎的表情,不由莞尔一笑。
    这般的相处,也是很舒心的。
    两人和和美美的用完了一顿饭,谢立儿摸着胃部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满是惬意和餍足。
    郗愔望着这般的谢立儿,情不自禁将她拽过来,跌落自己怀中,伸手揉着她的脑袋和背脊,轻轻一笑:“这般散漫的习性,一点为人妻的自觉都没有,真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
    谢立儿小嘴微张,小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哼哼唧唧扎进他怀中,竟是又困了。
    “这般吃了就睡,也不知道像谁!”郗愔满脸黑线,突然发觉自己不像娶了个女人在身边,倒像是养了一只人形宠物。
    为自己的设想,郗愔冷冷的打了个寒战!
    傍晚的旷野很是妩媚多娇,谢立儿在郗愔怀中小眯了一会儿,待醒来时,便看到夕阳似血,层林尽染,青山如黛,身侧的美男如画。
    唔,这算不算醒观世间景,睡卧美男膝?
    郗愔远远眺望天边的表情,深刻唯美的可入画。他收回目光时下意识朝怀中自己的温柔一笑,让谢立儿看痴了,差点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谢立儿抬手摸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喃喃道:“这世间再没有比你更美好的男子了!”
    郗愔低头看她,“立儿在嘀咕什么?”
    谢立儿但笑不语。郗愔摇摇头,笑着再次看向天边,也不追究。
    当晚夜半时分,驻地外围,突然有人大喊:“有敌袭!”惊动了所有正酣眠的人。
    骚乱只在顷刻间。
    郗愔没有第一时间冲到营帐外,他先从容不迫的将谢立儿唤醒,然后带着她一起出了营帐。他始终与谢立儿保持一步前后的差距,宽厚修长的身形将她安全的保护在身后。
    目之所及,四处都是交战的身影,在暗夜中只能凭借声音判定受到攻击的方位。
    没过一会儿,敌方开始投掷火把。火舌渐渐开始助长,吞噬。有两个外围的营帐被点燃,火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还好因为驻营的时候亲卫们都很有经验,周围没有助燃物,火势并没有蔓延到他处。
    “此乃郗王驻地,你等是何人?为何而来?”亲卫队长带着几个人快速朝郗愔聚拢,边大声问道。
    这边问话刚落,那边就有人大声喝道:“废话少说,郗愔,纳命来!”
    一声喝出,就见一人一骑飞快的朝郗愔所站的方向疾驰而来,他的身后,陆续跟着几个包头蒙面的黑衣剑客。
    他们的目标,竟然是直指郗愔。
    郗愔漆黑的眸子中,一丝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抽出长剑,一跃而出,一边对亲卫队命令道:“保护好夫人!”
    只瞬间,便电射而出。
    “绊马索!”郗愔清喝一声,加入战圈,一剑斩杀了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
    战场中剩下的亲卫们听到郗愔的喝声,纷纷从腰上解下腰带,那腰带是特质的,两端是锐利尖刀,韧性十足,都是由牛筋制作,能伸能缩,这般的武器,最适合与骑兵作战。
    马匹的嘶鸣声瞬间响彻耳畔,许多黑衣人纷纷落马,拿起刀剑和郗愔的亲卫们拼杀起来。
    郗愔长剑锋芒毕露,直接朝着这群黑衣剑客中最厉害的一位冲杀而去。
    人未至,剑已出,那剑尖上吞吐的寒芒,似乎可以划破夜的黑暗。
    突然,在这骚乱中,一股精神波动撼动了谢立儿的心神。
    心中一凛,谢立儿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做出一副担心的模样,对那保护她的亲卫队长道:“你快去给王爷帮忙,黑衣人马上就要败了,我不会有危险,你们快点把他们解决了,免得我们这边平白折损人手!”
    “这……”亲卫队长对谢立儿的提议很是心动,不过他始终记得自己要保护谢立儿的使命,因此并不敢擅自离开。
    “我没事的,留下两个人守着就行。你们一大群护着我一个,不是浪费人手吗?”谢立儿循循善诱。
    就在这时,与黑衣人斗在一处的郗愔受到了围攻,谢立儿赶紧道:“你们看,他们那么多人在围攻王爷,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承担的起吗?”
    郗愔那便的形势他们也都注意到,一个个面上都是心急如焚。亲卫队长一咬牙,喝道:“留下两个保护夫人,其他人随我去接应王爷。”


第113章 容我伤感一下

    几个身影迅速电射而出,下一瞬,一个黑色的鞭影破空而来,将护着谢立儿的两个亲卫震的各退一步。同时,一个绳套似的东西套上了谢立儿的身体又迅速收紧,随着一股强大的拉扯力,谢立儿的身形倒飞出去。
    “啊,夫人被劫走了!”救之不及的亲卫顿时大喊道。
    随着这声大叫,在火光拼杀中的郗愔,刷地一声,回过头来。
    他这一回头,便对上了一个黑影搂着谢立儿纵马远去的身影。
    他惊住了,朝着谢立儿远去的方向大叫一声:“立儿!”
    然后几个纵跃间,跳上一匹无主的马,提缰就要去追。
    “人已劫走,快缠住郗愔。”黑衣剑客中,顿时有人喝道。
    黑衣剑客们纷纷再次朝郗愔围拢来,攻击猛烈,杂乱毫无章法,他们的任务,便是要拖住郗愔,让他无暇追人。
    郗愔长剑横扫,一片血雾扬起,逼退了前方挡路的黑衣剑客。眉眼中满是杀气,冷冷的注视谢立儿离去的方向。
    这群黑衣剑客根本就不是来刺杀他的,他们的目标,分明是谢立儿。
    他们做出刺杀郗愔的假象,根本是为了拖住众人的视线,好趁乱劫人……
    郗愔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长剑挥舞,下手绝不容情。每一次剑光过处,都会有一片妖娆的血色之花绽放。
    活阎王释放了符合他称号的凶狠和杀气,生生在众人围攻中杀出一条血路,纵马就朝着谢立儿被带走的方向追去。
    亲卫们见此,纷纷翻身上马,亲卫队长下令道:“留下十人清理这些匪类,其余人跟我去保护王爷。”
    马蹄声急促远去,郗愔不知,就在离营地不远处的灌木林中,谢立儿倚靠在树上,注视着郗愔如杀神般疾驰而去的背影,重重的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脸颊上凉丝丝的,伸手一摸,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冷眼旁观的莫辽不解的问道。
    谢立儿抹掉脸上的眼泪,被水光侵染滋润了的眸子璀璨的如发光的暗夜珍珠。她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浅笑,笑容认真而又眷念。
    莫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微微的痴了一下,他竟还没发觉,她这般笑起来会如此好看!
    良久,谢立儿收回视线,淡淡的瞪了他一眼,“爱情是爱情,现实是现实,难道就不许我在爱情和现实抉择的时候伤感一下么?!”
    莫辽微微皱眉,“有必要抉择么?”
    他的脑海中,完全没有这个概念。每当需要有所选择的时候,理性的计算数据和自身积累的经验都可以帮助他快速并准确的做出判断。他从未经历过谢立儿所说的这种感情!
    “一看就知道你不从来没谈过恋爱。”谢立儿鄙视道。
    这句话莫辽听懂了,他挑了挑眉,“恋爱很重要吗?两人的结合只有基因链完美,才能生出最优秀的后代。”
    “哦,你们未来人都不兴谈恋爱的么?”谢立儿随口问道。
    莫辽继续皱眉,顺便鄙视几千年来人们不科学的生育法则,“我们只会找基因最佳匹配者结为夫妻。至于你们这种原始的匹配制度,根本就是阻碍了人类的发展进度。”
    曾经有权威的人类学家说过,如果人类能在最初就意识优良基因传承的必要性,人类的发展历程将要缩短至少三倍以上。
    谢立儿无言,她不想再跟他鸡同鸭讲。看着已经消失离去的人马,问道:“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是该离开了,以郗愔现在的速度,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那马上绑着的是假人。”莫辽淡淡说道。
    “我现在是孕妇,不能骑马奔跑,也不能连日奔波,这件事你既然帮了忙,便索性帮到底吧!”谢立儿看向莫辽,眼里闪烁着饕餮看到美食般的灼热光芒。
    莫辽被她看的浑身一突,但她的请求是正当且合理的,他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因为谢立儿不是土著人士,对她使用精神力并不受到法律约束。所以莫辽直接开启精神力屏蔽,通过微弱的物理控制,扭曲别人的视线,从而达到一定意义上的隐身。
    两人离开树林,朝着离这里最近的渡口而去。
    一路无话,直到到达渡口,登上一艘不大却也不小的乌篷船。谢立儿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问道:“刚才那帮黑衣人是你从哪里雇来的?”
    莫辽闻言,嘴角轻勾,露出一个性感的笑容,摇摇头道:“根本就不是我找来的。这天下,若是我出手救人,还需要帮手吗?!”
    谢立儿不理会他的自我炫耀,“既然不是你找来的,他们为什么会配合你得罪郗愔,劫走我?”
    莫辽看着谢立儿,意味深长的道:“可不是只有我一个想救你出去!”
    “是,萧衍的人?”谢立儿沉吟了下,突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莫辽。
    “不错。”莫辽点头,“他一回到曲城,便积极部署,想要劫你回来。这些人的动向我早已察觉,便在今晚他们动手的时候趁乱劫走了你。”
    “这样一来,岂不是会激怒郗愔对付萧衍?”谢立儿有些担心。对于萧衍,她是有愧疚之心的,内心里从来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在谢立儿心中,萧衍应该过着自由洒脱的生活,他的性格固执而纯澈,一点也不适合搅入纷乱的利益之争。
    郗愔的性格,本就是坚韧而桀骜的,一旦激怒了他,他绝对能下死手灭了对方。萧衍如果对上他,胜算实在渺茫,谢立儿不由得担心起来。
    莫辽见她如此,轻笑道:“萧衍的实力并不是表面的这些,他的父亲曾经是北国第一人,数十年间,北国百姓几乎只知靖诚公,不知北帝。萧衍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和继承人,光凭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就能撼动北国的朝纲。他若不是从小誓要做纨绔,估计皇室也会视之为心腹大患。他父亲死后,他虽然归还了朝廷一半的领地,但底牌却是一分没动。”
    “他有绝对可以自保的实力,不是郗愔想动就动得了的,你尽可放心!”
    闻言,谢立儿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来这里半年,我与不少人有了交集,可算来算去,每次觉得自己实力很强大的时候,就会有人来打击我的自信心。果然,再落后的时代,也有它的强大之处!”
***
    黑夜的荒原上,郗愔纵马驰骋,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背影,郗愔再次一夹马腹,座下马匹再次加速窜了出去。
    视线里,前方的马渐渐慢了下来,郗愔感觉有些不对的微微皱眉,待到距离那马匹越来越近,郗愔只觉得一股火焰直冲眉心,脸色森冷,薄唇紧抿,周身似乎有剑芒闪烁。
    “竟然跟我玩调虎离山!”郗愔长剑扫过虚空,寒凉的剑光吞吐而出。
    “昂——”一声悲鸣之后,莫辽安排的那匹驮着假人的马,被郗愔含怒凌空一剑,划破了颈动脉。那剑光消散之后,过了两瞬,马上的伤口才如火山喷发般开了一条口子,热血如同岩浆喷薄而出,巨大的马身轰然倒下。
    “王爷!”亲卫们已经追了上来,看见眼前这一幕,都知道郗愔是真的怒了。要知道郗愔自从在战场成名以后,除了起先一段时间总是面孔阴郁,周身杀气弥漫。后来已经渐渐对生死看的淡薄而麻木,即便他下令坑杀数千人,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郗愔一步步走到现在,从将军到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客,可以说他的心性已被打磨的沉稳内敛,锋芒暗含。如现在这般狂怒的场景,这般失态的愤怒,许多人都从未见过。
    郗愔手中软剑一抖,还剑入腰。
    手中缰绳一抖,回身面对众人,脸上的神情幽深而寒芒毕露。
    “本王说过,让你们好好守住她,谁让你们擅自离开的?许久没有带你们出征,我看你们已忘了本王的军规!”
    郗愔的声音平静而冷漠,虽没有声色俱厉,却也狠狠的砸在众亲卫心上。
    他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也许身手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忠心的,他们都以保护郗愔为自己最大的使命。从来都是对郗愔的命令绝对执行,今日却犯了如此大的错误,这错误已经让郗愔对他们的存在价值产生了怀疑。
    “请王爷责罚!”亲卫队长二话不说,翻身下马,跪在地上。他无话可说,今晚的失误的确是他的错,自从离开军营后,他的确懈怠了,懈怠到差点忘记了军规。
    “请王爷责罚!”其余没有听郗愔命令的亲卫也齐齐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虽然他们都是听队长的命令,可错了就是错了,他们认罚。
    “回去之后便去军营报道吧,你们便列入前锋营,若是一年后不死,本王会考虑再将你们调回来。”郗愔面无表情的说完他的决定,策马朝着营地的方向返回。
    如今,人已经劫走,再这般毫无方向的找下去根本无济于事。
    郗愔握住缰绳的手攥的紧紧的,青筋差点都要爆出,心中恼恨自己不该将谢立儿单独留在那里。便是多死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总比丢了你,让我心急如焚的强。
    天下之大,若是找不回你,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郗愔赶回驻地时,那批黑衣剑客早已被清理干净,视线看向谢立儿曾经站立过的地方,久久,久久不曾言语。
    亲卫们先后返回,没一个人敢去触郗愔的霉头。一个个轻手轻脚利落的打扫战场,重整营地。该丢弃的就丢弃,该打包带走的打包。众人心里都是雪亮的,依王爷的性子,肯定会连夜赶路。
    待众亲卫收拾妥当,郗愔看都未看一眼,淡然翻身上马,直接道:“回郗城!”
    一行人单骑轻甲,需要带的东西都绑缚在一些无主的马匹身上,被亲卫们牵着跑。如此一来,速度一提再提,再也不是这两日仿若游玩般的悠闲龟速。
    直到天微微发亮,众人下马休息,给马匹喂食时,离郗城只剩下了一天的路程。
    “王爷,请喝点水润润喉。”一个亲卫单膝跪地,呈上才灌好水的牛皮水囊。
    虽然郗愔周身气息冰冷,让近身的人都不由胆战心惊,亲卫还是不忘自己的职责。
    郗愔淡淡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囊,打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沁凉的泉水下肚,让人不由精神一震。那种浑噩的感觉霎时消散了许多,头脑也为之一清。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亲卫自觉的前去查看,不一会儿便返回,大声叫道:“王爷,是郗城派往瓮城的信使。”
    那亲卫返回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瘦小肤色黝黑的青年。那青年一见到郗愔,便跪倒在地,说道:“王爷,小的是翟冉将军派来的信使,因为王府说您还在瓮城,这才朝瓮城方向而来。”
    “信呢?”郗愔伸手,那青年立即从脖子上取下穿着丝线的竹筒,将竹筒取下交给郗愔。
    郗愔见竹筒是用蜜蜡封住的,便手中暗运内力,竹筒顿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一方卷成圆筒的帛书。打开迅速扫了一遍,郗愔面色越来越阴沉,看完后,将帛书收进怀中,扫了眼在场的亲卫,起身命令道:“去两个人回瓮城报信,让沈将军和军师负责查找夫人的下落。其余的人随我直接转道阳都!”
    “是!”众人神色一凛,心中齐齐有几个字闪过:阳都有变!
***
    正在郗愔一行急忙转道往阳都进发的时候,躲在乌篷船中的谢立儿和莫辽,正在为去向头疼不已。
    “不若去北国吧,就算萧衍那里暂时不能去,还有我那里可以给你住。”莫辽提议道。
    谢立儿听见他的主意,不禁翻了个白眼,“你让我怀着身孕横跨一国?”
    莫辽皱眉,他一点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麻烦,“那你说去哪里?”
    谢立儿想了想,半晌,眼睛一亮,“既然是坐船,不若就朝南方去吧,南朝旧都,那里现在最安全了……”


第114章 女人的容忍底线

    船行了一日,便进入大河,水的流速加快,水量也增大,船行的速度快了一倍。
    “入了此河,一日便可至阳都城外,三四日便可入卫城。”莫辽站在船头,笑着说道。
    卫城便是南朝旧都,自迁都以后,城池便以皇家姓氏命名。如今虽然没有往日繁华,但那里沉淀极厚,如今没了争斗之忧,是个安宁的好去处。
    大河两岸树木森森,土地呈黑色,十分肥沃,到处可见村庄。也不知这大河,跟那个时空的长江能不能一比?
    谢立儿坐在船头,看着两岸不断倒退的景色,心情很是舒畅。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几乎都没有好好出行游玩过,即便是从这个城池辗转到另一个城池,也大都是形势所逼,从来没有停驻下来,好好看看这方天地造化。
    相比于那个世界满目的钢筋混凝土,灰突突的天空,破坏的很彻底的旅游区,这个世界的环境,可不单单是“原生态”三个字就能概括的。
    莫辽双臂张开,感受着河风的吹拂,过了一会儿,回头对谢立儿道:“现在可以扬帆,若是风向不变,预计速度会提高一成。”
    “那就扬帆吧!”谢立儿毫不犹豫的决定道。
    千里江陵一日还,她倒要看看能快到什么程度。
    白色的帆布冉冉升起,两岸的景色飞速后退,船顺流而下的速度再次加快了。
    “莫辽,你来这里多久了?”谢立儿好奇问道。
    “五年零七个月三天。”莫辽皱了下眉,果断的得出数据。
    “这么久啊,那做这种工作岂不是把一生都奉献出去了?”说实话,谢立儿还真是无法想法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莫辽扬眉一笑,“怎么可能,不过是十年执役期。”他没告诉谢立儿,这个空间坐标是他主动要求来的!
    “十年啊,这可是人生的七分之一长度,减去未成年期十八年,再去掉退休期十年,你耗费了成年期的四分之一在这个地方,值得吗?”谢立儿是无法理解的,就算再不近人情的资本家,也没有让员工一出差就是十年的道理。而且,从极发达的环境突然到原始环境,再加上严苛变态的法律约束,反正谢立儿是没发现这个工作有任何光明可言。
    听到谢立儿这般说,莫辽奇怪的看着她,微微皱眉,“我现在的寿命长度是三百年,区区十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他的很多同事选的地方比他还远,比他的时间还长,他们都没有任何抱怨,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满?!
    “三,三百年?!”谢立儿眼睛瞪大看着他,“你们的寿命怎么会那么多?”
    明明是一个物种啊,难道未来人已经改变了物种基因?
    莫辽对她的惊讶很不以为然,“人类的大脑活性,保持三百年很正常啊,相信这点你们那个时代的医学家已经得出结论。只要大脑没有死亡,再解决了肌体衰老问题,寿命延长是必然的。你不会以为,八百年的时间,科技水平还停留在原地吧?”
    谢立儿哑然,半晌,才呐呐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基因变异了呢!”
    莫辽无语翻了个白眼,“一个物种能够基因变异,除了有特定的环境条件外,还要有足够长的时间,你以为基因链是什么?是说变就能变的?”
    说完,莫辽似乎想到什么,又道:“不过,我们实行优良基因传承已经很久,说不定相对你们古人类,多少还是改变了一些的。”
    对于涉及到社会学之类的问题,谢立儿是不感兴趣的,她想了下,又问道:“那你们进入了什么时代?呃,就像我身处的是工业时代,你们属于信息时代还是科技时代,或者是更发达的星际时代?”
    能随意进入异空间和别的星球,科技水平应该是非常高的了,对于科幻一向不怎么在意的谢立儿,实在刻画不出那是个怎样的世界!车子在空中飞?还是智能机器人服务人类?哦,她的想象力实在不够!
    “如果按照你的划分方式,我们应该处于科技时代朝星际时代过渡阶段。”现在的国家对于外星球、异生物都还处于研究探索阶段,还没有达到建立邦交的程度。
    “哦,这样啊!”谢立儿点点头,不再发问了。反正那是个自己无法了解的世界,问了也白问。
     回到船舱拿出食盒,打开,里面装满了核桃之类的干果。谢立儿在乌篷船门口坐下,拿起一只核桃朝莫辽扬了扬,“帮我捏核桃吧,你知道的,我手无缚鸡之力!”
    莫辽脸色扭曲了一下,然后认命的在谢立儿身边坐下,一手抓了四个核桃,只听一阵“咔咔——”声过后,八个核桃齐齐裂开。
    “一日吃八个就够了!”莫辽将捏好的核桃放在谢立儿身前,淡淡说道。
    “呃……”
    “其实,你如果运用精神力调整身体机能,也能长寿的。”莫辽说道。
    对于精神力的了解,谢立儿显然还在门口徘徊,根本没了解这种力量的来源或者用途。人类的大脑寿命正常情况下,在两百年左右,如果通过锻炼,大脑的活性不会衰退,可以再次生长。精神力是在科学试验的时候偶然发掘出来的,它是相当于脑电波一类的力量,通过锻炼可以成长。精神力最初的用途,实则是利用它来调节大脑和身体内循环,从而不断的使细胞能够代谢,能够持续保持活性,如此一来,生命长度自然是飞速的提高。在2600年的时候,人类的寿命就从最高一百五十的限度,提高到三百年左右。
    这在他的时代,是全民都知道的常识。
    谢立儿既然是精神力者,保密条款中也没有设置权限,因此,将之告诉谢立儿,莫辽毫无心理负担,就当是他为古人做了一次扫盲好了!
    谢立儿对于精神力的理解,完全将之当成了一种成长缓慢的内功,是防身的利器和开启黑戒的能量石。总之,其实她是一点都不了解这种力量的。
    通过莫辽的扫盲行动,谢立儿才深刻的认识自己是在暴敛天物,空有宝山而不识说的就是她。
    “精神力从来都不是万能的,它既然是脑电波的另一种存在形式,自然也会受到限制,比如强力磁场干扰,还有一些太空射线的辐射,对精神力都是致命的。”莫辽提醒道,他知道谢立儿虽然口头答应了遵守法律公约,但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存在即是合理。既然联盟制定了法律进行约束,自然有它的考虑,希望你能谨慎使用精神力。”最后,莫辽总结性的善意提醒。
    “嗯,我明白了。”谢立儿认真的点点头,通过莫辽的解释,她已经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自然不会再鲁莽行事。
    “对了,你们那个时代,有没有人像我一样,分裂精神力占据别人的身体?”如果精神力长存的话,那这样做岂不是可以长生不死?!谢立儿心中YY道。
    “这是违法的。”莫辽脸上毫不掩饰对这种情况的憎恶,“况且精神力也是会渐渐衰竭的,这种事情虽然会偶然成功,但也会一定程度上促使精神力的溃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精神力不衰退的,以前也有人试过,但成功的很少,即便成功了,一旦发现,都会被法律制裁的。”
    原来我还真是特例啊!谢立儿心里嘀咕,似乎也忆起了初来的时候精神力几乎消失不见,整日身体冰凉,不似活人的温度。幸亏那次偶然恢复了精神力,在精神源即将溃散的时候竟然进阶。
    要是当日出现一点差错,自己便不会存在这个世上了!现在想来,当日自己还真是不知者不怕,如果是现在再遇到相似的情况,她一定不会再有那般淡定。
    “难怪当日你一发现,便要灭了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会被禁止的。
    谢立儿站起身,双臂伸展,河风扬起她的广袖衣衫,飘飘然孑然而立,一瞬间美如谪仙。
    “莫辽,他们会不会把我抓回去研究?或者拿走黑戒?”
    对于那迟迟不来的处理方案,等待越久,谢立儿心里越没底,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了!之所以再次离开郗愔,除了肚子里的孩子,最大的还是这个原因。
    在自己的麻烦没有解决之前,她不能让自己有太多的牵扯。
    听到谢立儿的问题,莫辽沉默了很久,才老实回答道:“我只是个驻外中队长,这种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谢立儿闭了嘴,看着倒退的青山绿水,微微一笑,努力扫去心中那丝丝迷茫和害怕。
    一日很快过去,太阳西沉的时候,谢立儿和莫辽终于到达了阳都。
    他们需要在这里停留一晚,添置些补给。食物和衣服之类的必需品。
    将船泊在一处码头,莫辽给了看船老叟一定碎银,让他帮忙看管船只,便带着谢立儿登了岸。
    阳城本就是南朝繁华大城,如今又做了南朝都城,往来交通农贸商业,自然更加昌盛。
    莫辽带着谢立儿先去驿馆租赁了一个小院,吃完饭后,莫辽赏了侍者丰厚的赏钱,问道:“城内可有好的成衣铺子?”
    侍者得了赏钱,乐呵呵的回道:“有呢,就在出门左转直走下一个巷子里,那里经营布料,可预订衣物,也有成衣贩卖。”
    “哦?那你再跟我说说城内都有哪些好地方,我明日好去采购些东西!”
    考虑到谢立儿一到卫城定居,差不多要一年时间需要修心养性,不能再出远门,两人合计着先把一些必须的稀少的东西采购到手。阳都繁华,商品种类也比别处齐全,有些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这里都应该找得到。
    将侍者的介绍记在心中,谢立儿又要来纸张笔墨写了一些可能用到的药材。顺便让莫辽给她弄一套银针。
    自从得了医术传承,谢立儿也就上次配了点简单的药,其他的手段还都没用到过,特别是针灸疗法,传承里的纪录是很神奇的,万一要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也好有备无患。
    第二日一大早,莫辽陪同谢立儿去了布庄。
    谢立儿进布庄看了一圈,才咂舌古代的纺织业的确发达。虽然不如工业时代花样百出,但是可选择范围还是很广的。且布料手工精细,比机器织成的看上去舒服很多。
    布庄老板娘是个精明的人物,一见谢立儿进门,目光在她身上快速一扫,立马笑容满脸的迎了上来。主动给她介绍各种布料的优缺点,待谢立儿表明想买成衣,那老板娘忙道:“成衣是有的,做工都是很精细的,只是,用料不及小娘子身上穿的贵重。”
    通过老板娘的话,谢立儿终于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用料都是珍品。想想也是,她所穿的衣服都是由两大国的诸侯提供的,怎么可能差的了?!于是,谢立儿便表示,只要舒适为主,款式简单大方的即可。
    反正不是自己掏腰包,谢立儿便一口气选了好几种,又买了点柔软的软缎布料,准备等到卫城安定下来后,自己做点亵裤、小内,这坑爹的开裆裤年代!
    好不容易逛一回街,谢立儿充分发挥了女性对于购物的热衷,各种好看的发带,软底小短靴,丝履等一应物品。待到半个时辰后从布庄内出来,莫辽的脸已经变了颜色。
    “照你这种逛法,再有三天我们也别想离开。”莫辽很不满意谢立儿墨迹的购物速度,办事拖拉不说,还没有规划。
    “我只是很久都没有购物了,难免控制不住。”用了人家的钱,耽误了人家的时间,谢立儿不由气弱。
    莫辽嘴角抽了抽,伸手指了前方大约百步处的茶寮,“不若你去那里喝茶看风景好了,等我买完了东西,就去叫你。”
    意思是不想带着她这个累赘了!
    谢立儿鼓了鼓腮帮子,什么跟什么嘛,居然被嫌弃了。
    虽然她有些不乐意,但为了行程着想,最终还是点头同意。朝莫辽伸出手心,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哼哼道:“我身无分文……”
    多理直气壮的讨钱手法啊!
    谢立儿兴颠颠走进茶寮,要了个靠窗户的塌坐下。茶水和一小碟点心很快上来,谢立儿端起茶尝了一口,差点喷出去,最后艰难的咽下,心里嘀咕道:还不如白水呢!
    此时她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的日子有多么幸福。不管是在郗愔那里,还是萧衍那里,她即便手上没拿过什么钱财,可吃穿住用,一切绝对是高规格的。
    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暖暖的春风吹来,谢立儿惬意的眯起眼,任半披的秀发随风飞扬。
    “谢立儿,你看起来很悠闲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随即案几的对面的塌上多了一个人。
    谢立儿扭头,便看到眼前神色阴郁的赵希,瞳孔微缩,“怎么是你?”
    随即勾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赵希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跳,忍住把眼前女人捏死的冲动,嘴上不饶人的道:“这么快又换了个男人,看来郗愔又把你送人了?这次对方又是拿什么换的?!”
    心知刚才他看见自己和莫辽了,谢立儿不欲跟他争辩,冷哼道:“与你何干?”
    赵希被她一噎,身上的杀气顿时溢出,星眸狠戾的盯着谢立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那你就试试看!”谢立儿目光一厉,回给他一个同样的威胁:“你以为我还是前几次那般可以任你宰割吗?赵希,不要激起我的恨意,否则我现在有能力捏死你!”
    谢立儿严辞狠戾而坚定,让赵希的瞳孔不自主的缩了缩!
    “呵,还是上次偷袭的手段?你以为我会再次中招?!”赵希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忧的,因为那次谢立儿离开后,他的头部狠狠疼痛了两日,大夫看过后,都说若是受伤再严重些,可能会成为傻子!他不知道谢立儿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但吃过一次亏的他,却是不敢再轻易尝试的!
    谢立儿闻言挑衅的笑了,“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谢立儿早就悟了,对付赵希这种贱人。就是你强,我比你还强。你敢威胁,我比你口气更大,语气更笃定。总之,一定要营造出他摸不透的实力,那样他才不敢任意妄为。
    对这种人,示弱是没用的!你越是示弱,他便越会想着法子折磨你。
    “你根本就没有内力。”赵希咬牙,谢立儿没有武功,这点他是肯定的。上次的中招,他猜测是谢立儿用了毒,但大夫又说,他根本没中毒,倒像是脑袋被人狠狠打过后的受的伤。
    “这世上还有许多隐秘的力量,不是你这种没见识的人可以知道的!”谢立儿神秘的一笑,不屑的瞥他一眼。
    赵希眉心直跳,他放在桌上的手狠狠一捏,案几顿时断了一角。
    就在谢立儿满心戒备,以为他要忍不住出手的时候。赵希竟然忍下了怒气,嘲讽道:“你还真是不知廉耻,若是这世上其他女子,被一次次的转手,早就羞愧的自裁了。你倒是跟着哪个男人都能笑脸相待,真是够**的!”
    “赵希。”从牙根你挤出两个子,谢立儿再一次有把他撕成碎片的冲动,虽然她一直在心里念着: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不要放在心上!可这般的侮辱还是让她就要控制不住对他出手。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变成傻子白痴,你信不信?!”
    圣人也是有容忍底线的!更何况她是女子。
    谢立儿轻蔑的看着他:“赵希,你还是男人吗?从第一见面开始,你就我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喊打喊杀的。即便我毫无还手之力,你哪一次不是下手狠戾,毫不留情?!我若是男人,我若是卑劣成你这般,早就举剑自裁了。你眼界狭小不能容人,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别说这世上男人,即便是女人,你都及不上。就算你武功高又怎样?我从来都瞧你不起!”
    一席诛心之言,这是真正的言语如刀。
    随着谢立儿小嘴一张一合,赵希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到了后来,满身的肃杀之气弥漫,要不是谢立儿早就给自己加了一层无形的防护膜,还真是会被他吃人般的表情吓到!
    “砰——”随着赵希的手掌落在案几上,脆弱的木头“咔嚓”间碎成几块。
    “看,这就是你的度量!”谢立儿耸肩,素白的小手轻巧的一摊,目光无奈的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案几。
    那轻描淡写,那优雅沉着的态度,相对于他的恼羞成怒,相对于他的杀气四溢,是如此的对比强烈,简直就是对他赤果果毫不留情的讽刺!
    那该死的目光,该死的怜悯和大度,赵希脸色青紫交加,拳头捏的咔咔响,然而,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对谢立儿动手了。若是动手,岂不是做实了他器量狭隘,恼羞成怒?
    可是这口气哽在心中,实在不吐不快!
    看赵希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谢立儿动作优雅的理了理衣裳,慢条斯理的起身,“赵公子若是不动手,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说着,谢立儿脸上挂着微笑,转身就要离开。
    才走了几步,身后有劲风袭来,因为没有杀气,谢立儿没有主动攻击。
    手臂被他抓住,使劲儿朝怀里一扯,谢立儿顺着那力道朝他怀里撞去,坚硬的胸膛撞的谢立儿肩膀生疼,正要怒斥他狗改不了吃屎,赵希却飞快的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
    在谢立儿瞬间当机的表情中,赵希恶劣的哈哈大笑,“谢立儿,既然你的男人是谁都无所谓,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再被人弃了,便去我府中吧,本公子许你一个贵妾之位。”
    大笑声中,他身姿纵跃,飞出了窗外。
    独剩下谢立儿脸色红白交替的站在原地,耳边飘来茶寮老板的声音:“客人,损坏的案几器物加上茶汤点心,共计一两白银。”
    而当此时,谢立儿和莫辽昨日行船的大河上,郗愔和他所带的亲卫们,正面对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围杀。


第115章 尼玛的相爱相杀

    “王爷,现在顺风航行,大约只需半个多时辰,便可到达阳都。”随着船舱门被推开,亲卫恭敬的声音响起。
    郗愔斜靠在船窗边,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亲卫见此,正要退出去,船身却突然猛烈的晃了一下,船因为惯性朝前一冲,而后又突然朝后一晃,竟是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船身。
    郗愔和那亲卫身子都随着大船颠簸了一下,如果不是二人都是练武之人,下盘稳固,说不定此时已经难看的跌在船板上。
    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金色的阳光从天空洒下,碧绿的河面随风波光粼粼。
    郗愔大步走出舱门,见到的便是一幅水波不兴的太平景象。
    “怎么回事?”郗愔平静的脸上微微皱起眉头,这条航道一向最是温和安全,今日这突来的一晃,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
    因为常年混迹战场,郗愔的警惕性和对危险的感应,都是极其敏感的,这一丝的不正常,已经足够让他慎重。
    随着这声问话,已经有水性好的亲卫跳进了河中,郗愔和众亲卫都望着他跳入的那片水域,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亲卫从水下探出了头,脸色凝重的对船上的郗愔喊道:“王爷,水下有……”
    亲卫的表情突然定格,他的身子浮在水面上抽搐了一下,过了一瞬,那方水域突然有血色扩散开来,他的身体开始下沉。
    “戒严!”郗愔瞳孔锐利的一缩,厉声喝道。
    “嚓、嚓……”亲卫们拔刀的动作快速而干脆利落。
    一瞬间,所有人的感官都紧张戒备起来。
    就在船上众人屏息以待时,水下船员的死亡似乎只是一个序幕,大船周围的水域一阵晃动,水花溅起的同时有人从水下钻出,同时手一扬,便有东西飞到了船上。
    船上的郗愔和众亲卫纷纷挥舞利剑劈砍抵挡那投掷过来的东西。
    “砰、砰……哗……”物体的碎裂声和流水的倾泻声霎时在打破了宁静的甲板。
    郗愔最先感觉到不对劲,赶紧喝道:“别用刀砍!”
    然而已经迟了,几乎所有投掷过来的东西,都被亲卫们或砍或挡,有的在空中破裂,有的砸在甲板上碎裂,只有少数重新掉回了河中。
    郗愔喝声刚落,众人只觉得劲风袭面,无数的火箭横跨河面朝船只射来。虽然有许多箭矢坠落河面,更有许多被亲卫们挡掉,可箭矢的数量太多,一轮紧接着一轮,总有成功落到船上的箭矢。
    “轰……”几乎是一瞬间,火箭落到船上,如同点燃油罐,火焰腾空,蔓延的速度势不可挡。
    下一瞬,先前重新潜入水面的袭击者再次冒了头,新一轮的投掷再次开始。
    敌人来势凶猛,前后有序,配合默契,还是有备而来,一时间,局面对众人十分不利。
    而此时的船舱底部,已经被人用水下无数触手般的铁锚绊住,一丝挣脱不得。
    “一半人下水,斩断绊索!”郗愔快速命令道。
    噗通,噗通……郗愔话刚落下,就有亲卫们果断跳下水,朝船舱底部潜去。
    就在郗愔下达命令之时,原本在水上投掷油罐的敌人,迅速的从水面跃起,抽出兵器就朝船上的众人攻击。招式狠戾毒辣,只攻不守,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郗愔见此,薄唇紧抿,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肃杀,水中漆黑色泽的软件舞动的密不透风,招式简单,却每刺出一剑,就带起一串的血色。
    是了,这一处河道是最窄的拐弯处,不止水流湍急,河岸两侧绵延的芦苇荡,简直就是最佳的隐蔽埋伏之地。只要拖住他一时,只凭着自己这点人手,就算实力再强悍,车轮战的耗着,也能将他耗死。
    早有预谋,从自己接到翟冉的那封信开始,一切都在敌人的算计中了……
    郗愔心思百转,面上却越发冷静。便是必死之境,他郗愔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船上的火焰在串联燃烧,两岸的芦苇荡里,轻巧快捷的小船一艘艘的使出,一条船上只乘四五人,速度奇快。除了一人划桨,剩余人都手持弓箭,连番的朝郗愔的船上射出箭矢。
    眼看船上火势渐大,周围又有快船逼近,郗愔目光一沉,果断命令道:“分散,下水抢船。”
    一声令下,同时脚在船舷点射而出,踏水而行,几次纵跃之后,持剑横扫。
    “砰砰砰……”敌方快船上还没有来得及出招,便被郗愔一剑挑断了弓箭。接着一阵血雾四射,船上的五人几乎在一瞬间被斩杀。
    将他们的尸体踢入水中,郗愔长剑前抵后挡,化解掉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脚下却暗运内力,船只瞬间激射而出。
    剩下的亲卫们,也都是身手敏捷之辈,四五人一组,迅速灭杀敌方,抢夺船只。先前潜入水下准备斩断绊索的亲卫也纷纷从水下跃出,或迅速上了附近战友的船只,或与敌人战与一处,为战友做掩护。
    河面上一时间血腥四起,杀人,抢船,配合,聚拢……齐齐朝下游冲去。
    水域上血色层层荡开,又迅速被活水的流动冲散,净化。
    几条锁链划过虚空,横渡而来,将郗愔的快船勾住。
    “王爷——”周身的亲卫见此,齐齐惊呼,脚下运行内力,催动船只快速朝郗愔靠近。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郗愔脚下的船只瞬间在拉扯下分裂。
    船只报废的同时,郗愔身形已在跃在空中,目光如电边注意周遭情况,边找寻可以暂时借力的木板。
    “嗖,嗖……”郗愔的身形刚刚从最高点朝下降落,就有无数箭矢朝他周身上下左右激射而来。
    瞬间,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周围的亲卫大惊,有人已经从船上飞跃出去,但显然已经赶之不及。
    郗愔目光一沉,内劲暗沉,使用千斤坠加速下落的速度,同时剑光流转,挡去第一波箭矢的身体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水流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郗愔按照落水前记住的方位,朝离自己最近的亲卫快船游去。
    “王爷。”郗愔的手刚搭上船舷,亲卫们齐齐松了口气。
    正要从水中跃出,突然觉得后颈处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虽然不痛不痒,但郗愔还是反手一剑在身后划了一个圆弧,同时手在船舷上一用力,整个身体飞出水面,落入小船中。
    “别再纠缠,先冲出去。”郗愔快速命令道。
    闻言,船上的亲卫一边攻防协作,一边快速划动船只朝下游冲去。
    小船有小船的优点,在顺流顺水的情况下,速度一旦快起来,堪比闪电。
    只盏茶时间,小船便冲出了河流狭窄处,两岸的芦苇荡越来越远,敌方的攻击再也成不了气候。
    幸存的众人却没有松口气,而是满脸的凝重和愤怒。
    竟然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想要将他们拖死在这河中,真是好狠辣果决的手段。
    “砰——”
    “黑三,你怎么了!”
    正在这时,后面的船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一个亲卫倒在船上,脸色涨红,张大了嘴急促的喘息,一副呼吸不畅的模样。
    这番情景,根本不像是伤情所致。倒像是毒发……
    转瞬间,刚刚摆脱敌人围袭的众人脸色顿时一白。若真的是毒,他们这些同吃同住,同时经历方才那样的变故,没道理可以幸免。
    “王爷!”亲卫队长嗓音暗沉,不知道是刚才在水下弄沙了嗓子,还是被这幅场景吓到。
    郗愔正要说话,眼前却突然一花,身体不稳,手中软剑顺势往下一撑,剑尖抵住船底,整个身体晃了晃,勉强没有倒下。
    胸口的闷堵感越来越重,眩晕感逐渐加强,呼吸开始不畅,郗愔放弃支撑身体,一下坐到了船上。
    “王爷——”幸存的九个亲卫顿时大惊失色。
    强行让自己不昏迷过去,郗愔就近抓住一个亲卫的手臂,咬牙说道:“速速赶去阳都,若是本王侥幸不死,此仇必百倍还之。若是万一本王殒命……”
    “王爷。”众人齐齐大喊。
    郗愔却是不管众人反应,继续说道:“若是本王殒命,你等便奉沈将军为主,另,定要找到立儿,我总觉得……总觉得她已怀了我的大子,你们……”
    话没说完,郗愔却是再也抵抗不住毒素的侵蚀,身体抽搐着张大口喘息。
    这种反应,分明已是接不上气了……
    “怎么会这样,王爷是何时中的毒?”亲卫队长不顾后背一直流血的伤口,扶住郗愔的身体,眼眶通红嗜血,若是那帮人在此,他定会上去撕了他们!
    这时,从上游陆续冲下几具尸体,有自己人也有敌方的,其中有两个面目红紫,大张着口,那情态竟与郗愔差不多,只因他们已死去,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连他们自己也中了毒?”一个亲卫喃喃,突然想起来什么,迅速低头朝水面下望去。
    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丝丝璀璨的光芒在绽放着,定睛一看,却是一只一尺左右的奇怪生物,长着许多几乎透明的触须,正顺着水流一张一缩的舒展着身体,看样子似在游动。
    “难道这便是罪魁祸首?”亲卫虽认不得这生物,却总觉得它的出现极其怪异。
    “是死神——”一个亲卫惊叫,“可这是海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河?”
    海里的生物出现在淡水区域,这分明是有人人为……
    “该死的杂碎!!”有人愤怒大吼。
    “是从上游冲下来的,看它在水里的姿态,似乎也极不适应。”
    “别管它是从哪儿来的,速速赶到阳都救治王爷要紧……”
    这话众人皆赞同,众人嫌划桨的速度太慢,于是齐齐运行内力,将自身重量减轻的同时,再给船只施加推力,让小船的速度一下子增快了一倍。
    阳都码头,谢立儿倚在甲板上,看着莫辽来来回回将马车上的物品搬进船舱,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
    因为她在生气,该死的赵希,贱人,烂人,竟敢用那张贱嘴偷袭她,下次再见到,定要将他变成傻子白痴才甘心。拍打着船舷,银牙暗咬,谢立儿在心里狠狠发着誓。
    “啊,快看,那是什么!”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
    谢立儿不由扭头看去,却发现一艘大商船挡了视线。
    “搞什么嘛?”看不见,只能听周围大呼小叫的议论声。
    “会不会是水贼?!”有人惊惶道。
    “笨啊,哪个水贼光天白日在都城抢劫?!你看,他们将船行的这么快,定是有急事要赶时间!”
    “看船上那些人身上都是血……”
    “让开,都给我让开。”议论声没持续多长时间,便被一个突兀的焦急的嗓音大声喝断。
    “大夫,这码头上可有大夫?!我家主上中了毒,若是谁人能救,事后定当重谢。”码头上一阵躁乱,一声祈求的焦急的声音接着喊道。
    “中了毒?”谢立儿挑了挑眉,嘀咕道:“也不知道这古代的毒是不是小说电影中描述的那般神奇?只可惜人家生命垂危,要不然,真想上去见识一番。”
    “快,这里没有大夫,速去城中。”那人声音都颤抖的差点带上了哭音。
    “老大,黑三咽气了。”一个惊惶的陡然叫道。
    就在这声叫喊之后,众人哀凄大喊:“王爷!”
    “速去找匹马来,定要救回王爷。”
    “王爷,也不知道哪家的王爷。这年头王爷都不值钱了,随便都能遇上一个。”谢立儿摇摇头,由于视线被大船挡着看不到混乱的场景,便叹口气准备回船舱。
    正在这时,谢立儿听见岸上莫辽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强抢我的马车?”
    回头,就见莫辽与一浑身浴血的男人动气手来,那血衣男子出手狠戾,但一招过后知道了对方的实力,立即收手,噗通跪倒在地,“求公子将马车借我,我家主人中毒,需赶时间就医。”
    “如你这般没头苍蝇一般到处横冲直撞?怕是没找到大夫,你家主人已经死了。”莫辽淡淡说道。
    “不许你诅咒我家主人。”那人一听莫辽的话,嗖一下从地上站起,目眦欲裂,差点就要冲上去将莫辽杀了。
    也就在这时,谢立儿看清了那个血衣人的脸,顿时大呼:“你怎么在这里?!”
    一声娇呼,在这满是雄性气场激发的场景下,极为突兀。
    那人转过脸来,在看到谢立儿的时候,脸上一瞬间又像哭又像笑,嘴唇猛地哆嗦了几下,嘶哑的喊道:“夫人!”
    这一声出口,谢立儿陡然意识到什么,顿时问道:“可是王爷出了事?”
    “是!”那血衣汉字在这一个字吐出之后,竟刷一下流下了眼泪。
    谢立儿听到答案,心中咯噔一下,脚下竟踉跄朝后退了一步。一步之后,谢立儿似乎神智已清,大步跳上搭在船和河岸之间的木板桥,急急上了岸,“速速带我去。”
    码头的一处空旷地上,六七个血衣男子围成一个圈。身上虽然狼狈不堪,却个个都像是被激怒了的野狼,他们缩踞一地,牢牢的守护着里面的郗愔,眼眶猩红,神情警惕而戒备。
    看见亲卫队长带着谢立儿过来,众人虽惊讶疑惑,却速速让开一条通道。在放谢立儿进他们守护圈的同时,焦急的问亲卫队长,“没有找到马?那我们只好轮流背着王爷,使用轻功护送了。”
    “已经找到了。”亲卫队长利落的答道,在他看来,莫辽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那人既然是和夫人一起的,便算自己人,用自己人的东西,还用借吗?!
    “那速带王爷进城。”一个亲卫要去背郗愔起身。
    谢立儿大声喝道:“别动他!”
    “夫人,王爷是中毒……”那亲卫急忙向谢立儿解释。
    “你们再动,他就真的死定了!”谢立儿厉声打断那亲卫的话。
    此时的谢立儿,一手搭着郗愔的腕脉,一手迅速从腰封处取出针扎。
    迅速的拆开系带,长短不一银针铺陈在长条形的针扎上,闪烁着银色的寒芒。
    “速替他脱去衣物,一件不留。”谢立儿命令道。
    众人见到谢立儿的架势,起先一愣,有人不解欲要阻止。却是亲卫队长眼睛一亮,二话不说的上前,迅速按照谢立儿的吩咐为郗愔脱掉衣衫。
    剩下的几个亲卫赶紧围上一个圈,一为防止外人打扰谢立儿施救,二位防止外人窥探王爷不雅之容。
    没有酒精烛火消毒,条件有限,谢立儿无法考虑更多,此时她只想跟时间赛跑,从死神手中将郗愔抢回来。
    看着面前浑身赤裸,近乎完美的身躯,谢立儿无一丝漪念。深深的吸了口气,双眸中似有星辰之光闪动,精神力无声的探进郗愔的体内。右手迅速选择合适型号的银针,手中动作连贯,银芒快的几乎要闪花人眼。
    这是谢立儿第一次施展这套针法,因为怕出差错,她便不惜耗费精神力密切掌控,将银针扎入的穴位、力道、深度都一一做到分毫不差。
    八十一根针扎完,谢立儿力竭的坐倒在地,双眼愣愣的注视着郗愔的反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周围寂静无声。谢立儿素白的小手有些颤抖的放上他的腕脉,微弱而平缓的跳动,近乎感觉不到,但它却存在。
    眼泪刷一下漫出眼眶,谢立儿握住郗愔的手,无声的流泪。
    众人一看谢立儿的反应,顿时心里如紧绷的弦突然断开,第一个跪下,第二个人……
    “啊!”有人受不住的伏地大嚎。
    七八个成年汉子悲恸的哭泣,那场面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旁观者的心。
    “这些人真是忠义之士!”有旁观者感叹。
    此时,码头一片静默,原本指指点点,或好奇或说闲话的众人都不约而同静默下来。不管是身份高贵还是低贱,是有识之士还是目不识丁,他们都下意识的认为,这一刻不该说话,任何打断或不尊重这一场面的行为,都是卑劣而可耻的。
    谢立儿被众亲卫的哭号声惊醒,扭头看着跪了一圈的人,不由呐呐问道:“你们哭什么?”
    那迷惘而无辜的表情,一一扫过众亲卫,微微皱了皱眉,嘀咕道:“就算是喜极而泣,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好歹都是大男人,不是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吗?!难道这里不流行这个说法?!”
    她的嘀咕声被离的近的亲卫听见,顿时双眼一瞪,也不管谢立儿的身份,怒斥道:“夫人怎这般薄情,王爷刚去,不见你多悲伤就罢了,还这般讽刺我等!”
    “刚去?”谢立儿抓住了关键词,等反应过来他们表达的意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身子笑的歪倒在郗愔腿上。
    在众人怒气腾腾的瞪视中。
    谢立儿恍若未见的看着郗愔的脸,边笑边道:“郗愔,你再不醒来,你的亲卫们都当你是死人了!”
    这一句话说完,众亲卫好不容易才在已经因为悲恸差点失去运转能力的脑神经中翻译出含义。
    亲卫队长颤抖的问道:“夫人,夫人的意思是……王爷……没事了?”
    谢立儿好笑的看着他,“我说过他有事吗?”
    “可是,可是……”可是你刚刚明明失神的哭了!亲卫队长对上谢立儿无辜的表情,想指责却又不敢。
    “可是什么?我不过是喜极而泣,是你们自己理解错误,怪谁?!”谢立儿摊手,表示完全不关她的事。
    众亲卫纷纷哑然。虽然他们都觉得谢立儿很狡诈很可恶,但与她救回了郗愔的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们非但不能怨她什么,日后还定要将她奉为主母,敬之维护之。
    得知了郗愔还活着,几个已经撑到极限的亲卫顿时眼睛一翻,昏倒在地。
    这些人跟着郗愔从那绝杀之地突围而出,身上无一不是带了伤。早有几个明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却因为郗愔的缘故,强撑到现在。如今郗愔这边危机一过,他们神经松弛的同时,身体便再也难以负荷。
    谢立儿叹口气,不由扭头朝站在一旁的莫辽道:“劳烦弄点伤药、烈酒和绷带过来。”
    莫辽微微蹙了下眉,却也没回绝谢立儿的要求,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亲卫们的伤口处理完毕。郗愔身上的银针也早已经拔下,只因余毒残留,身体虚弱,才一直昏迷不醒。
    替郗愔穿好衣服,谢立儿问道:“他怎么会中这种毒?”
    亲卫队长皱眉道:“我们的船只在途中遭遇了伏击,贼子用了一种有触手的水下毒物来对付我们,王爷一时不察,中了暗算。”
    只这般淡淡解释,谢立儿已猜到其中凶险。若她所料不错,那东西该是水母的一类,不是最剧毒的箱水母,而是毒性略差些的同族类水母。
    “你们应该感到幸运,敌方没有对你们使用最剧毒的水母,不然,你们根本逃不出那个水域。”一只箱水母的剧毒,可是能毒死整整六十人呢,且三分钟内必定死的不能再死。
    听见谢立儿的话,众亲卫们都是脸色一黑,还幸运,他们两三百人的亲卫队,如今只剩了这八人,包括王爷在内的所有人几乎全军覆没。这么狠毒的杀招,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哼,不是他们不想用最剧毒的,就怕是那最剧毒的他们无法弄来!
    “好了,有仇以后再报就是了。你们赶紧给王爷找个安静的地方养伤,我去船上写个去残毒的方子,一会儿你们速去抓药。”谢立儿说完,起身朝她的乌篷船走去。
    推开舱门,就见莫辽一脸黑沉的坐在塌上,见谢立儿进来拿起笔墨写药方,便问道:“你不准备离开了?”
    谢立儿手上的动作不停,笔尖在砚上舔了舔墨汁,然后边流利的书写边说道:“为什么不离开?你也看到了,郗愔如今有大麻烦,而我这样子,待在他身边很危险。为了我腹中的胎儿,我可是惜命的很,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奔波!”
    莫辽抽了抽嘴角,对谢立儿的这番回答很是无语。
    “你就这么相信他?不怕他再次送了命?”
    “唔,基本上不怎么担心这种情况,有这么一次就足够他吸取教训了。”谢立儿抬头,得意的道:“再说,他也是惜命的人呢!”
    “什么时候走?”莫辽觉得谢立儿谈起郗愔时的神情太刺眼,便转过头看着船舱外,问道。
    “待会儿就走,等我先把药方给他们送去。”
    写好药方,谢立儿找到郗愔一行,此时,码头上来往的人已经换了一批。方才那出生生死死的戏落幕,有人津津乐道,也有人早将之抛在了脑后。
    将药方交给亲卫队长,谢立儿道:“速去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服用,连续用三日。王爷预计今晚便可醒来,等你们找好了住处再来这里接我,我这里还有些私事要办。”
    “可是……”亲卫队长感觉有些不对劲,神色间有些迟疑不决。
    “别可是,你们人手这般单薄,若是带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根本就是拖累。那些人既然敢在离阳都这么近的地方伏击,说不定城中就有他们的爪牙,你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如何分心顾我?放心吧,我待在这里很安全,待你们安顿下来,再来接我就是!”谢立儿一番分析,头头是道。
    亲卫队长沉默了,虽然他总觉得谢立儿的话不尽不实,但也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如今处处危机四伏,若是带上一个女子,他们这些伤兵残将根本无法保护她。
    “嗯,就这般说定了。王爷性命要紧,你再耽误下去,小心王爷体内留下残毒。到时你负得起责任?”谢立儿冷哼。
    “是,那属下这就带王爷离开。还请夫人务必等在此处,属下会速速来接夫人的!”亲卫队长郑重的朝谢立儿拱手一礼。背起郗愔,带着几个伤兵快速离开。
    他们一走,谢立儿果断的转身回到船上。朝莫辽大手一挥,“我们走吧!”
***
    五日之后,谢立儿脚下已经踩着卫城的土地。
    卫城郊外的罗浮山腰处,一幢小巧玲珑的宅院内,谢立儿悠闲的卧在榻上晒太阳,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讲着童话故事,美其名曰:胎教。
    而莫辽,则是辛勤的清理着院子里的草,屋里屋外忙前忙后,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家庭煮夫。
    口渴了,就喝蜂蜜水,困了,就在太阳底下眯一会儿,谢立儿的日子过的好不悠闲。
    “莫辽,你看我需不需要去买两个奴仆备用?”谢立儿如今肚子马上就四个月,很快便会越来越大,这罗浮人没多少人家,指望邻居乡亲根本不可能。莫辽虽然能干,毕竟是男人,所以这找婢女的事还真是很有必要的。
    “这找的人,最好是一个年轻手脚利落的婢女,和一个年纪大一些有经验的妇人。”谢立儿也不管莫辽有没有吭声,径自计划道:“现在买来我可以先培养,待我生产的时候,她们正好派上大用处,莫辽,你说好不好?”
    莫辽嘴角狠狠抽了两抽,这女人还真是不懂得客气为何物。处处用着他的钱,还一边指使他干这干那!
    “不就是用了你一点钱么,本姑娘可是有一箱子金银珠宝的。大不了到时候还你就是,干嘛这么小气?!”谢立儿已经开始数落起来。
    莫辽看着谢立儿喋喋不休的小嘴,还真想给她封起来。古代女人都这么麻烦啰嗦么?
    谢立儿见莫辽不理她,便撑着下巴看他干活的身影。别说,莫辽的体型健壮,修长结实,从弯腰的后背轮廓可以推断,身材指数绝对可以打到A+。再加上他蜜色的健康肤色,深邃的五官,勾唇时的性感笑容,绝对绝对是位超级型男。
    懂得绘画的人就这点不好,透过现象看本质,即便穿着衣服,她也能想象出他内在裸着的模样,唔,又想提笔作画了!
    莫辽唇角微微一勾,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露出那么直白的眼神!
    一晃七八日过去,谢立儿已在罗浮山腰处的宅院里安居下来。这里是原来的谢立儿与她母亲的住处,自她取代了原本的谢立儿后,在这里生活了一两个月,可以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很熟悉的,如今在这里养胎,心情竟是异常的安宁惬意。或许,这具身体,本身就是对自己的家有着眷念的!
    谢立儿怀胎四月,腹部已经凸显,即便是穿着宽松的衣袍,还是能隐约看出一二。这几日,莫辽将宅院周围的几块菜地都翻了土,撒上了菜种。
    今日卫城内有人市开集,莫辽一早下山京城,去为谢立儿买奴婢去了。
    谢立儿照旧躲在树荫下晒太阳,暖春四月芳菲时,头顶开的繁盛的桃花,已至将谢之际。
    春风拂过,花瓣簌簌落下,粉红的一瓣一瓣如同飘飞的精灵,调皮的灵动的打着旋儿,落在树下春睡的女子身上,远远看去,画面唯美梦幻,让人痴痴地、迷恋的看着,却不忍上前打搅了如此美好的一幕。
    院子门口,不知何时矗立了一位俊美的青年。他剑眉墨眼,面目傲然而凛冽,像是出鞘的宝剑,华光烁彩又锋芒毕露。便是这般淡淡然负手而立,也显出几分狂傲之感。
    这人,正是谢立儿在阳城是才见过的赵希。
    当日茶寮相遇,赵希并未真的离去,他只是让人查到了谢立儿在码头停靠的船只,买通了那里的看船人,让他注意那船的去向,一离码头便通知他。
    他知道跟谢立儿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感觉很敏锐,有好几次他远远观望这里,都对上了他淡漠的警告的目光。
    因此,这几日他并未来这小院。今日见那男人下山,他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
    他慢慢的走近谢立儿的身旁,甚至在她身边坐下,近距离的仔细的观察她。不得不承认,她睡着时的样子很好看,秀气的眉毛下,长长的耷拉着覆盖了那双琉璃眼的睫毛,纤细浓密的排列着。俏鼻下是杏粉色微微嘟起的唇瓣,那微微翘起的小巧弧度,可爱至极,让人一看之下,恨不得品尝一番。嫩嫩的脸颊泛着粉红的色泽,柔和美好的堪比纷纷扬扬落下的桃花。
    他的视线渐渐下移,目光落在她微微凸显的腹部时,面色倏然沉了下来。
    她怀孕了,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儿。这个讯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千里随行这一趟,便是为了看到这个结果么?!
    不,赵希在心里反驳。他不愿承认的,不愿承认自己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对她动了情,也许是她敢于画他的裸像传播时。也许是他从靖诚公那里劫走她时……更或许,是阳都,是现在。总之,他终于承认自己确实是动了心了!
    不若就这般将她劫走?只要以后都将她圈在身边,她便会是他的?
    这般想着,赵希的心跳似乎快了两拍。他低头想吻上她粉嫩的唇瓣,却又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她。正犹豫不决中,就见她睫毛颤了颤,似要醒来,赶紧做贼心虚般的抬头远离她。
    谢立儿睡梦正酣,突然感觉到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这感觉如此明显,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眼皮动了动,张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随着那视线往上看去,谢立儿倏然一惊。
    “你来做什么?!”谢立儿目光一厉,毫不掩饰脸上的疏离嫌恶之色。
    “你……”赵希一看到她这种眼神,脸色顿时一变,如此的羞辱,他反射性就想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好看。
    手还未落下,突然感觉到一道强大的力量向他撞击过来,还不及运力抵挡,身体就被那力量砰然撞飞了出去!
    砰——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激起了一阵尘土飞扬。
    “赵希,别太张狂,以前连番对我动手就罢了,现在连对孕妇都能下手,你还真有够卑劣的!看来我对你的人品还是高估了!”谢立儿冷哼一声,满脸轻蔑讽刺的看向他。
    赵家的人全家都是贱人!哼,从老到小都是一个德行,嚣张就罢了,更是夜郎自大,觉得想杀谁就杀谁,动手从不管你是老弱妇孺。赵堔直接在战场上对没什么武力值的萧衍挑战,赵瞳连面都没跟她见过,就让赵希杀她!这位更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自己,每一次见面几乎都在喊打喊杀!
    他们想发飙就发飙,想看谁不顺眼就看谁不顺眼,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真的为我独尊是不是?!
    别逼她在怀孕期间杀人!
    赵希咳了两声,从地上站起来,面色一变再变,目光死死的盯着谢立儿,问道:“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不这般想你还要怎样想你?!”谢立儿勾唇冷笑,“你对我做过的事哪一件有人性?没把你跟禽兽分一家已经很好了。”
    赵希的脸刷一下变得极为难看,脚下也似乎不稳的朝后退了一步,半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艰涩道:“你口口声声这般说我卑劣,我何曾真对你下过手?!”
    “呵,你没下手和下了手有何区别?哦,我忘了,对于你这样的野蛮人,只要人还没死,那就不算动手。至于卸一卸下颌骨啦,随便逼迫一下,掳走一回,射上一箭,害的人差点流产,那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呵呵,在你的思想中,只要人还活着,你便是什么错都没有的!”谢立儿咬着牙,每次一想这些事,都恨不得赵希死上一回。若不是自己现在被限制,又怕杀了赵希后,会惹上赵家这个卑劣的家族不死不休的报复,她肯定早就对他动手了!
    谢立儿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刀剑向他射来,那里面所包含的恨意和杀意清楚明白的展现在他面前。赵希一瞬间心中冰凉,以她这般恩怨分明的性格,怕是今生再没缓和的机会了!
    “你便断定了我不会改变?!”赵希抬眼,目光灼灼的盯住她。
    谢立儿嗤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做的哪件事能让我相信你能改变?”其实,谢立儿很想吼一嗓子:狗改不了吃屎!但这话太过粗俗难听,万一真激怒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赵希被她的话噎住,头微微垂下。细细想来,他们之间的经历,确实没有一件事是让彼此信任的。
    赵希不由一哂,这般的经历,自己还能对她产生感情,他自己都觉得太过神奇!
    “立儿,如果我保证以后对你好,你会不会跟我走?”赵希用诚挚且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想让她感受到他的诚意。
    “……”谢立儿被他这一问惊的目瞪口呆。
    “我是认真的。”赵希见她震惊的模样,难看的脸色慢慢缓和,嘴角微微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
    尼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相爱相杀?这男人有受虐潜质?!
    谢立儿觉得自己不淡定了,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赵公子,你确定你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
    “……”赵希刚刚好转的脸色再次难看下来。
    “立儿,郗愔可以,萧衍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赵希咬着牙,忍住爆吼的冲动,问道。
    “别叫我立儿,听你叫这个名字我会寒毛直竖。”谢立儿急急来回踱了两步,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笑道:“我很好奇……”
    “我很好奇,你拿自己跟郗愔、萧衍相比,到底是想提醒我‘人尽可夫’这个词的含义?还是你自己将那两位定为了攀比的目标。认为他们有的你也要有,女人也不例外?”
    “谢立儿!”赵希怒吼,脸色更加难看。
    谢立儿用手指塞住耳朵,堵住音波的攻击。而后,无奈的摊手,“怎么,我的理解有误吗?”
    赵希薄唇紧抿,脸色阴郁,咬牙道:“你这样激怒我,毫无益处。”
    “呵,明明是赵公子戏耍我在先,现在到成了我的不是!”谢立儿似笑非笑的回望他,和颜悦色的说道。
    赵希一哽,“我没有戏耍你!”
    “没有戏耍?”谢立儿讽刺一笑,慢悠悠的道:“前一刻还欲要掐我脖子,被我打飞之后,转眼就表示自己对我有意思,有倾慕之心……赵公子的逻辑,还真是神奇!”
    赵希张了张唇,正欲反驳,谢立果断截住他开口,继续道:“相信赵公子也看出,我实是一孕妇。我身怀他人骨肉,赵公子竟然都能对我有兴趣……”
    谢立儿眨了眨眼,恍然似的惊讶道:“莫非赵公子有孕妇癖?”
    “你……”赵希差点被气吐了血,他的手指着谢立儿,不停颤抖,最后,才低吼道:“谢立儿,你这混蛋,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
    吼完,转身飞跃而出,身形几闪之后,消失了踪影。
    谢立儿擦了擦额头虚无的汗,黯然的叹道:“为何我怀孕后口才越来越好了?竟然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若是以前就有这能力,我也不至于动手杀人了!”
    虽然在和赵希争锋中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谢立儿还是不放心。为了永远不要再见到他,谢立儿决定明日便散步去山顶的“罗浮寺”烧香许个愿。
    傍晚,太阳未落之前,莫辽带着一老一少两个买来的仆人回到了山上,顺便带回来果脯、干果、米粮等日用品。
    莫辽将两人扔给谢立儿之后,便去伙房烧饭去了。
    谢立儿看向面前两人,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着一张讨喜的圆圆脸,眉目都很喜庆,看起来很可爱。妇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五官端正,看请来清爽干净。从外表上看,两人都符合她的标准。
    “你们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可伺候过人?”
    中年妇人屈膝一礼,答道:“奴名芳,因只生了女儿,被夫家所休弃,曾在吴氏族内做过奶娘,后因吴氏获罪,奴获连罪,才被贩卖。”
    被休了的女子,需去掉夫家姓氏,便只剩了一个名。
    谢立儿道:“以后便叫你芳嫂。”
    “是。”芳嫂应道。
    少女上前一步屈膝一礼,说道:“奴婢家中排行第四,爹娘都唤奴四儿。去年因家中贫困被爹娘卖出,在进人市前学过几个月规矩。”
    “以后仍叫四儿。”既然本来就有名字,谢立儿也懒得费心去改。
    “是。”四儿应道。
    “今日你们先去将偏房整理好,日后你们便住那里。明日起,我会逐渐教给你们一些东西,你们只需用心学就好。”
    第二日,谢立儿便按计划要去山上罗浮寺转一圈,莫辽陪同。芳嫂和四儿则留下整理家务和看家。
    罗浮山并不太险峻陡峭,上山的过程,谢立儿只当是锻炼身体。沿路拾阶而上,道路两边山花开的正烂漫。临近山顶处,有一大片的桃花,远远看到,如同一片粉色的花海,格外灿烂美丽。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路的尽头,种植这么大片风景独好的桃林,倒是极为有趣。上山走到尽头,大多已疲累不堪,突然看到这么大片的桃花林,一下子便仿佛进入了圣境,方显得格外出尘飘渺。
    这么个浪漫的地方,谢立儿私以为应该建道观,而不是和尚庙。
    在桃花林里休憩,赏了一会儿景致。谢立儿和莫辽便进入了寺庙。这个年代佛教刚刚开始传播兴起,寺庙的规模不大,及不上后世那些占地极广的千年古刹。
    进入寺庙大门后,便是一个大院子,谢立儿闲庭漫步似的走马观花,忽然,一丛碧竹后绕出一个人影,谢立儿半眯着眼,“诶?和尚庙里怎么有尼姑?”


第116章 故人是哪个

    一个戴着灰色僧帽的年轻尼姑从翠竹后绕出,接着在谢立儿睁大眼的惊奇中,她身后又跟出来两位年老些的尼姑。也幸好几人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听见谢立儿这声惊叹,否则就算她说出的是事实,也够令两方人尴尬的。
    三人看见谢立儿和莫辽两个游客,便有礼的念了一声佛号。而那最先出来的年轻尼姑却突然低下头去,快步退到了两位年老尼姑的身后,一副见到生人后怯懦害怕的模样。
    谢立儿赶紧掩下心中的好奇心,跟莫辽让了路,当先的那位尼姑道了声“多谢”,然后一行匆匆离去。
    就在与谢立儿插身而过的时候,谢立儿的目光看向那位胆小的年轻女尼。先前那个照面,她总觉得这人很熟悉,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孔,她就躲到了两人的背后。此时谢立儿的目光看过去,她始终没有抬起头来,那垂下的脑袋,似乎要藏进胸口才罢休。
    回想自己认识的人中,似乎没有僧人尼姑之流,便释然一笑,将这好奇怪异感抛到脑后。
    跨进大殿,便见眼前佛殿里供奉着的佛祖塑像,虽与自己那个世界的佛祖模样有些差距,但感觉都是差不多的,都是一派悲悯世人,法相庄严的模样。
    谢立儿眨眨眼,“这世上会不会真有佛祖啊,没道理隔着时间和空间,还能诞生出差不多的教义和文化。”
    想了想,谢立儿还是遵循见佛就拜的原则,点燃了香,虔诚的朝佛像拜了拜,看起来好似一个忠实信徒。
    起身,看莫辽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如山的样子,不由问道:“你不拜一拜?反正都来了。”
    “这不是我的信仰,没什么好拜的。”莫辽蹙眉,事实上在科技发展到一定水平后,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已经逐渐淡薄,在他的时代,很少能看见香火鼎盛的古刹了。
    “哦。”人家既然不信,她自然就不好勉强。
    谢立儿起身,围着大殿转了一圈,也许是佛事才兴起的缘故,庙里的佛像并没有几座,倒是各处的风景修饰的极佳,想象得出来能将寺庙打理成这般模样的僧人,定是个修身养性,喜欢园艺之人。
    “如果在桃林里面野炊,寺里的和尚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谢立儿看着方才进寺庙时经过的那片桃花林,小声朝莫辽问道。
    莫辽挑眉,“你饿了?那我们早些回去。”
    “可是我想野炊。”谢立儿嘟囔,这么好的景色,这么好的春光,这么好的兴致,浪费就太可惜了!
    莫辽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道:“我们什么都没带。”。
    “不是有你么?简单的烧烤就行啊,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就看到桃花林里有个一潭泉水。”有水就有鱼,到时候食物不就解决了么?
    莫辽闻言回过头来,看着兴致勃勃的谢立儿,嘴角似笑非笑,讽道:“你方才才在庙里拜了佛,现在一转身却要在这佛门清净地烤鱼杀生,你这信仰也太假了!”
    谢立儿脸上有些臊红,但嘴上却强辩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至理名言。”
    莫辽嘴角狠狠抽了抽,转身再次朝庙里走去。
    “你又进去做什么?”谢立儿不解。
    “捐点香油钱,向和尚换一顿斋饭。你自己先去林中潭边等着吧!”说着,莫辽施施然的已走远。
    谢立儿撇撇嘴,嘀咕道:“冷幽默呢!”
    慢悠悠的抬脚朝桃花林深处走去,远远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的笑闹声。离的近了,才发现是一群贵族打扮的少年男女,正聚在这林中举办诗会。
    一群人在溪流边围塌而坐,有人大声叫道:“阿韵,这次又是你,快快再赋诗一首!”
    众人顿时纷纷起哄。
    谢立儿才看明白,原来这群人在玩“曲水流觞”,便是将酒杯放在轻巧玲珑的托盘里,然后将托盘放置在水上,待酒停在哪个人面前,便是哪个接受惩罚。要么喝酒,要么表演才艺。
    被众人叫道名字的少女起了身,谢立儿远远看去,只见其穿着一身白色绣花的扇贝款短曲裾,下身着深紫色前短后长的深紫裳裙,优雅的站立着,身姿婀娜,竟像是从汉宫深处走出的名门淑女。
    那少女似是念了几句诗,那群少年男女顿时一片叫好。
    谢立儿本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却忽听有人大声说道:“却不知韵女与那郗王丽姬相比,谁能更胜一筹!”
    “是呢,去年她一举将几位世家最优秀的贵女击败,还狠狠落了我们世家的脸,若是今年她还在卫城,定要她惨败,输的心服口服才好。”有人义愤填膺。
    谢立儿在桃花林中听的满头冷汗,自己如今真的红的发紫了吧?随便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自己的风光名声。
    “我听去过北边的阿兄说,那丽姬被郗王殿下换给了北国的靖诚公,现在北地被人称颂为瓮俪夫人呢!”说这话的人,语气酸酸的,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诶?韵女,听说你姐青女被她逼得出了家,可是真的?”
    “是啊,韵女,你现今才艺能胜得青女几何?”
    那韵女正要说话,却有一个不屑的声音从他们正面的桃林里传出,“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便是我如今出了家,也自信胜过你们太多。不过天天被人捧着,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桃林里,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灰色僧袍的女尼,她走到众人面前,暗淡的衣服没能掩去她的光彩。
    竟然是先前寺庙里撞见的年轻女尼,她是青女?谢立儿倒吸一口凉气。
    “韵女,这就是你姐青女么?好大的口气呢,如今一个方外之人还跑来教训我等。说我们不知天高地厚,我看是她输的太惨,早已没了世家的高贵和风骨了。呵呵,既然做了尼姑,还是老实回庵里待着才是!”一个女声回讽道。
    “哼,越是庸俗的人,越是会拿世家身份压人,因为你也只剩下这个身份可以炫耀了。”青女从容不迫的回道,严辞的锋利一如往昔,然而,语言技巧已不再是往日肤浅的水平。
    她真是进步了很多呢!谢立儿摇摇头,在她的印象中,青女以前做事从来都是直接而锋芒毕露的,拿身份压人这种行为她以前可没少做。但今日看来,她已改变良多。
    “青女,你欺人太甚!”那个被青女教训的贵女拍案而起,手指着青女,身体气的直哆嗦。
    “看来你家爹娘没教过你,这般指着别人很没礼貌。”青女对她的怒气淡然处之,径自走到韵女面前,拿过她桌上放置的古琴,就那般直接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动作一如谢立儿当初。
    琴声铮铮响起几声,青女似调好了音,也不理会那贵女的气急跳脚,自顾自的开始抚起琴来。
    还是当日那曲《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确实进步了很多呢!”谢立儿听了一会儿,轻声嘀咕道。
    余光看到莫辽提着食盒姗姗而来,谢立儿转身迎上去。这地方已经被人占了,不若另外再找个地方吧!
    才走了两步,身后的琴声便戛然而止,青女的声音高声响起:“丽姬听了这么久,不为青女点评两句就要离去吗?”
    ***
    阳都,翟冉府中,书房。
    郗愔面色沉凝的将近两月的密报再次整理一遍,终于在其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嘴角勾起一个森冷的笑容,柳皇后,原来真的早已投效了北国。他就知道,北国好心送柳皇后归国,定然不会只为了挑拨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针对他的计划,他该庆幸,自己能让北国感到威胁么?
    自己被围杀的事,已被他抽丝剥茧,了解的七七八八。这次的行动,除了柳皇后一方的北国人,皇帝竟也参与其中。堂堂一个国君,为除掉一个诸侯竟然不惜和敌国合作,我该夸奖你聪明呢,还是愚不可及?郗愔冷哼。
    “既然我没死,那么,就准备接受我的反击吧!”
    “来人!”郗愔扬声喊道。
    门被推开,一个亲卫走进书房,抱拳道:“王爷。”
    “去将这几份密令送出去,三日内必须送达。”郗愔拿出几封蜜蜡封好的信封,递给他。
    “是。”亲卫也不多问,接过信封收入怀中,便快速出了门。
    整整一夜,流水的命令从书房一道道的发出,整个阳都,郗城,南朝,更甚者北国,很快,将会有一次换血般的大变动。
    清晨,处理了一夜公务的郗愔从书房走出,他的精神略有些疲惫,然面容峻冷依旧,让人看不出任何心思。
    “王爷。”门外,亲卫队长躬身行礼。起自起道。
    “为何不多休息几日?”他的伤比较重,如今才七八日,算起来伤还未好。
    “属下想请命寻找夫人。”亲卫队长面有愧色。当日情况危急,纵然他知道谢立儿有别的心思,取舍之下,还是没坚持带她一起走。
    如今郗愔已经安全,谢立儿是在他眼下弄丢的,前一次的失误加上这一次的疏忽,他必须要承担全部责任。
***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南北两国的上层政权皆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故。
    北帝五十大寿,宫宴奢华而盛大,大殿上来自各个公卿官员的献礼,光是过眼就耗费了整整两个时辰,来自天南地北的奇珍异宝,汇集到一处,生辰宴会几乎成了宝物展览会。
    所有的礼物献完,北帝发现自己的宠妃玉姬竟没给他献任何礼物,不禁蹙眉冷声询问。那玉姬却娇羞的盈盈下拜,道:“皇上请息怒,臣妾实则早就备好了礼物,且这礼物是独一无二与皇上血脉相连的,皇上,臣妾的礼物便是皇室的尊贵血脉,您的幼子,皇上,臣妾有孕了呢!”
    玉姬的重磅礼物成功的将北帝的五十大寿推向高潮,北帝龙心大悦,再没有比这个礼物更让人高兴的了。男人一过中年,谁还能如他一般龙精虎猛?一千句的‘万岁’呼喊,也不敌一个能证明自己能力的事实。他的妃子在他五十岁之际怀孕了,足以向天下人证明他正值壮年,有雄心有体魄在皇帝位置上坐的更长更久!
    那日,龙心大悦的北帝,当场册封玉姬为昭仪,位列皇后位以下众夫人之首。并给出承诺,若玉姬生男,则封王。一时间,玉姬宠冠后宫,玉姬的娘家,从南朝投奔北国的柳家,也迅速水涨船高,柳亓隐隐有再创往日南朝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
    可就在柳氏春风得意马蹄疾,得到皇帝倚重,无论朝中还是后宫地位都越发稳固之际。又一个重磅变故把众人轰的外焦里嫩,柳家试图毒害太子殿下,且证据确凿。关键时刻,玉昭仪扶着肚子出现在大殿里,直呼冤枉,让皇帝答应再次审查。皇帝看在宠妃的面子上,答应了这个要求,可这时情况再次变化,玉昭仪的贴身宫女出来指认玉昭仪曾与皇子通奸,玉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帝血脉,柳家之所以毒害太子,是因为与那皇子勾结,想要谋夺储君之位……
    好嘛,事件如同滚雪团一般,越滚越大。牵扯到后来,从毒害太子未遂,变成了预谋篡权夺位的谋反大案。从太子当事人开始,皇帝,嫔妃,官员,皇子,公卿越来越多的人绕了进去,待越来越多的阴私和证据一件件的浮出水面,待暴怒的北帝终于想起了事情有些不寻常,想要悄无声息按捺平息时,此事早已被曝光在大众视线之下。不止整个北国高层,就连市井百姓也知道了此事,并编成了歌谣传唱。
    一时间,北国皇室的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为了挽回皇室的声誉和名望,北帝终是下定决心,将柳家推出去顶缸,承担所有的民愤,为此事买单。
    接着,一张通告贴到了全国各地:柳家实为南朝奸细,当日的投诚完全是为了卧薪尝胆,阴谋霍乱北国江山。多亏皇上圣明,太子谨慎,洞悉了柳家的野心,得知了真相。现在,柳家人罪有应得,全族处斩,奸妃玉昭仪赐死……
    北帝对柳家恨极,要不是这些始作俑者,也不会让他的尊严成了最大的笑话。即便现在杀了他们全族,也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愤怒。
    太子殿下温润的笑了,想生皇子夺他的权?不自量力。
    跟玉昭仪通奸的某皇子病了,都是那贱人害的自己失了圣宠,死不足惜的柳家!
    权贵公卿们会心一笑,冷眼旁观。不过是南朝来的降臣,一朝得势,就敢将他们不放在眼里,全族处斩?活该!
    北国百姓拍手称快,围着刑场扔烂菜叶,砸石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敢霍乱我国的江山,砸!
    不过两个月,从风光无限到地底冤魂,柳家彻底成了过去式。
    正值远在北国的柳家面临灭顶之灾时,南朝阳都也或轻或重的发生了几件事。
    前柳皇后突然暴毙,殁了。皇帝卫冕下旨为其按皇后礼仪风光大葬,下葬的那日,有人拦截送葬队伍,口数皇帝卫冕“奸杀皇嫂”的罪行,其描述绘声绘色,如身临其境。那口出惊人之语之人虽然被当场打死,但他的话还是迅速的传遍了都城。
    接着,皇帝卫冕因听了流言,被“气病”,卧床不起。朝中多数文武百官建议由郗王临朝辅政。郗王,正式踏入阳都的政局。
    表面上不过就是一个人事变动。但明里暗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郗王要动手了!


第118章 王爷是在自虐    

    这一看之下,莫辽吓的差点飞了魂,边几步赶到谢立儿身边,边前所未有凝重的低吼:“你做了什么?”
    谢立儿脸色灰白,嘴唇颤抖,声音微弱:“拿掉它……”
    莫辽的视线落在谢立儿手中那把剪刀上,瞳孔不受控制的缩了缩,迅速伸手抓住,那剪刀竟然黏在谢立儿手上纹丝不动,莫辽的脸再次变了色,手中暗运内力……
    此時的谢立儿,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她脑中平静的精神海掀起风浪,精神力如同龙卷风形成的龙吸水般,猛烈的将她的精神力倒吸出去。那吸力像是强力胶水,让她根本无法抽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神力迅速的流失。
    “铛——”剪刀终于落地,莫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倒地的谢立儿。
    一向平和从容,似乎世界毁灭也不能使得他脸色改变的莫辽,此時神情无比的阴沉凝重,打横抱起谢立儿,一阵风般的疾飞出门,接着铁匠铺外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车轮滚滚声。
    铁匠老头满脸雾水的盯着被丢弃散落在地上的几样东西,边捡起边嘟囔道:“都要临产了还出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拿子嗣当回事了……”
    老伯的嘟囔自是没人听见。此時的谢立儿正细若游丝的躺在马车上,几乎消失的生命迹象,证实着她刚刚所遭受的致命伤害。
    莫辽将精神力小心的探入谢立儿脑中的精神海,发现那里原本光彩熠熠生命气息浓郁的精神源,此時暗淡无光,周围游离的精神力缓慢而无力的飘动着。原本凝实的精神源如同沙滩碉堡,被风浪一打,便面临着溃散消失的结局。
    “早就告诉过你,精神力不是万能的,只要磁场够强大就能够轻易的克制,你当是说笑的么?”莫辽苦笑。边操纵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慢慢的引导梳理谢立儿精神海中游离的精神力,将那一盘散沙再次纳入虚弱的精神源,垒砌成碉堡。
    今日之事,分明是那特殊的矿材让谢立儿的精神力有了波动,还没待经仔细辨认,她便贸贸然使用精神力试探,才会被强力磁场吸走了精神力。
    “孩子……”渐渐的,谢立儿的生命迹象强盛了一些,虚弱的声音从唇瓣飘出。
    “早就知道他们对你的重要姓,已经第一時间对他们加了防护,只要你不死,他们就会没事。”莫辽在她耳边保证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让精神源再溃散,不然便是以我之能,也救不回你。”
    精神力溃散,意味着脑死亡。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精神力者,脑死亡便是生命的终结。即便谢立儿在她那个時代留下了同源精神力,但她这里一旦溃散,那边残留的精神力也会渐渐衰竭。
    “看来,我需要向上级请示了。”莫辽轻叹。
    谢立儿如今的情况,在他那个時代,是有办法解决的。但现在谢立儿情况特殊,总部愿不愿意救她,还是个未知数。
***
    谢立儿欢欢喜喜的出去,又死气沉沉的横着回来,直把小院里的芳嫂和小四吓了一跳。
    “夫人这是怎么了?”小四紧张的迎了上去。要知道,夫人现在可是挺着八个多月肚子的孕妇,据说还是双胎,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那可是一尸三命……
    小四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跟在莫辽身后进了屋。
    “郎主,要不要去请个大夫?”小四问莫辽。
    自从小四和芳嫂在这院里住下,她们都以为谢立儿和莫辽是一对夫妻。毕竟,两人相处的那般和乐融融,看在外人眼中,绝不会有第二种关系。至于两人没在一间房里睡觉,那还不简单?谢立儿可是孕妇,夫妻两人分居实在太正常不过。
    这种错误的认知,就在莫辽不愿解释,谢立儿懒得说明的情况下,已经被大家公认,就连每日傍晚准時来她家化缘的青玄尼姑,也已经在心里自以为是的有了答案。
    “不用了,她只是中暑,休息一段時间就好,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守着。”莫辽淡淡道。
    “是。”秋日里了还中暑?心里虽然疑惑,小四却还是顺从的出了门,将房间留给夫妻二人。
    小四回到院子,一边忧心忡忡,一边接着舂米。
    没过多久,小四揉着酸疼的手臂歇息,就看见院子外面小径上,一个灰衣女尼走了过来,不由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扬声道:“青玄小师傅,我家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恕不能招待。”
    那灰衣女尼却自顾自走进院子,毫不生分的道:“哦?你家夫人身体不适,那贫尼更要看望一下了,佛法无边,没准儿还能解你家夫人病痛之苦呢。”
    小四更不屑了,“青玄小师傅,我家夫人就不劳你操心了,以奴家看,你还是先用无边佛法解了你自己的饥饿之苦才好,免得日日都要来我家化斋饭。”
    此時佛法才兴起,许多百姓还没接触过佛家的教义,经文。在小四的眼中,和尚、尼姑之流,不过是一些好吃懒做之人,打着清修的借口到处骗吃骗喝罢了。要不是这青玄女尼自称夫人的故人,日日前来化缘。而夫人也没有露出厌恶的意思,她早就拿起柴火棍将人赶出去了。
    “你家主人都没说话,便由得你一个小丫头对贫尼疾言厉色?”青玄女尼,也就是当日谢立儿在罗浮寺遇到的青女。勾唇淡笑,对小四的挑衅实是不以为意。
    不管是真出家还是假出家,她一直都是青女。当年她能将一众贵女都牢牢收在手中,让她们唯自己马首是瞻。现在即便换了个身份,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角色就能欺负的。
    那日在罗浮寺认出谢立儿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躲避。直到出了庙门,渐渐平下轩然而起的心绪,才决定坦然的面对谢立儿。她注意到谢立儿的行踪,她贸然闯入那些少男少女们的宴会,重新弹奏《阳春白雪》,便是想再次以比试音律的方式和谢立儿见面。
    可不想,谢立儿对自己的宣战却是毫不理会,从容的和一个男子携手离去。那仿若未闻的姿态,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
    自那以后,每日太阳偏西,谢立儿的宅院门口,便会准時出现一位法号叫做青玄的女尼。
    ***
    宽阔的江面上,一幢高大华丽的三层楼船吸引了两岸的游人和民众,无数人聚集在江边对着顺流而下的楼船指指点点,纷纷猜测着这是哪个王子皇孙在出行。
    甲板上,一个玄色衣袍的俊美男人负手而立,看着远处水天相接处默然不语,修长俊逸的身形透着股孤独的韵味。
    此人正是近几个月来,风头无双的郗王殿下。
    在郗愔身后不远处,身材健硕外表粗犷的于恢问身旁的亲卫队长,“王爷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在思恋瓮俪夫人吧。”亲卫队长犹豫了下,说道。
    自从那日王爷中毒醒来,得知是谢立儿救了他后,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柔情。后来他又硬着头皮告诉王爷,谢立儿推辞了与他们随行,乘船南下不知去向。那時他分明看到王爷脸上一闪而逝愤怒和黯然。从那以后,王爷还是王爷,只不过行事更利落更果断了。在很长一段時间内,他再也没提起过夫人一句。
    直到自己因为心怀愧疚,提出要去寻找谢立儿。王爷才淡淡的说道:“不用了,我知道她在何处,暂時不用管她。”
    虽然当時王爷的语气很平静,可他却觉得,自己恍惚听到了王爷的磨牙声。
    这几个月来,王爷一直缄默而沉着,几乎所有的時间都用来处理公务,缜密而有条不紊的对自己手下的势力进行疏理,安排。
    郗王集团的势力在这几个月内,效率达到了极高的水准,连番明里暗里的运作下,郗愔如今已是南朝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看着这一切,他是高兴的,能跟着这么一位主上,无疑是值得骄傲和荣幸的。然而,就在郗王势力人人弹冠相庆之時,他看着王爷形单影只落落寡欢的背影,忽然感觉到了隐忧。
    这种隐忧,直到王爷下令准备豪华的楼船和丰盛的礼物出行時,才终于有所消散。
    虽然王爷没说,可他心里就是知道,王爷这次是要去接夫人回来的。再联想到那装满了四个舱房的礼品,他隐隐猜想,回程之日可能要多一桩喜事了?
    将自己的想法嘀嘀咕咕的说给了于恢,于恢听得皱紧了眉头,半晌,才有些木讷的道:“女人,宠不得。王爷是在自虐。”
    亲卫队长差点呛了住,忙拉了拉于恢的衣角,小声道:“小心王爷听见。”
    他们这里嘀嘀咕咕八卦自家主子,自以为很谨慎小心,却不知所有的话都被郗愔听了个一清二楚。特别是在于恢说完“王爷是在自虐”这几个字后,郗愔平静的脸上死劲儿扭曲了几下。有心想怒斥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属下一番,却发现偷听自己属下说话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勾当,因此,只得狠狠吸了两口气,将那郁气压了下去。
    “谢立儿,这次绑也要把你绑回来。”想到屋内那件乌木盒内的赤金锁链,郗愔冷冷在心底哼道:看你还敢跟哪个野男人跑?


第119章 多大点事儿    

    “公子。”
    “跟着郗愔的楼船,他到哪里,我们就跟去哪里。”
    “是,可是公子,您怎么就确定郗王是要去见夫人的?”
    华丽无双精致绝伦的三层楼船后面,远远的坠行着一艘中型商船。船的甲板上,摆着软塌和案几,案几上放着新鲜的时令水果和菜肴美酒。
    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雍然而不羁的坐在塌上。随着船行,懒洋洋看着天边的霞光满天,和鲜亮的有些刺眼的夕阳。慢悠悠的用着小菜,喝着清酒,好不自在逍遥。
    此人正是许久都没有露面的北国靖诚公萧衍。四个月来,包括郗愔、谢立儿,都认为他已经放手,回了北国京都。却没想到,萧衍实则只在曲城逗留了几日,安排了些事务后,便趁机潜入了南国,更是来到阳都,在郗愔眼皮底下待了两个月。
    直等到郗愔稳下南朝局势,乘着华丽的楼船顺江而下,总算让他等到了兔子。哼,以为我萧衍是那么好打发的?此次不劫走谢立儿,他是绝不会罢手的!
    听到暗二的问题,萧衍唇角一勾,嗤笑道:“除了去迎娶女人,还有什么国家大事是需要用楼船招摇过市的?”
    郗愔还真是幼稚,那边混乱之地的赵家还没整明白,这会儿又想迎娶立儿回去。呵呵,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玩什么娥皇女英,也不怕后院失火!
    “是,还是主子英明。”暗二立即恭维。近几个月来,他和暗一已经受到了萧衍最严厉的惩罚和抱负。为了不被萧衍撵走,两人就像是任劳任怨的长工奴隶一般,让上火山就上火山,要下油锅就下油锅,只差没把十八层地狱走上一遭。
    “你这是在讽刺本公子?”萧衍眉梢一挑,眼神虚眯看向暗二。
    哼,敢唆使自己的夫人向郗愔求饶?敢打晕他的主子我?小子,够胆子,你的罪行可不能轻易原谅哦!所以,乖乖的接受本公子我长期而深刻的蹂躏吧!
    萧衍目光温柔的穿过他,甩了甩自己丝缎般的长发,看向滚滚的江水,啧啧道:“公子我听说这江里有一种鱼,只要闻到血腥味,就能蜂拥而上。本公子一直想钓一条这样的鱼上来尝尝味道,暗二,我知道你素来忠心,能力又高强,所以主子我便决定,把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你了!”
    “主子。”暗二站在原地身体发僵,因为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有一种灭顶之灾即将降临的感觉。
    “你不愿意?”萧衍眉眼一横。
    “不,暗二愿意。请问主子那鱼要如何才能钓上来?”暗二冷汗直冒,很想转身就跑。
    “本公子不是说了那鱼喜欢血腥么?”萧衍露出两排泛着冷光的白森森牙齿,说着让暗二想投河自杀的话:“两个方法可以供你选择,第一种,你自己在身上扎一刀,然后我让人扔你下河,做鱼饵,引那鱼上钩。第二种,你逼着暗一跳下去做鱼饵。唔,无论哪一种,我认为都是非常完美的,你觉得呢?”
    “主子……”暗二都快哭了,要真按照这法子去办,他还能活着回来?
    “主子,这法子一点也不好。属下身上的血不多,还没等引来鱼,属下就先失血而亡了。”
    这手段忒狠了,忒毒了,他要反抗!平日里欺负就算了,若是打算要了他这条小命,他还是不要赎罪,情愿被撵走算了!
    “看来你不是不愿意替主子抓鱼,只是害怕流血,对不对?”萧衍虚眯着眼看着他。
    暗二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萧衍见他点头,便笑了,“多大点事儿,不就是血么?待会儿便吩咐伙房,多多准备动物血,你淋了血后再下水……”
    “主子,你直接杀了我吧!”暗二噗通一下倒坐在地上,一脸的心如死灰。
    “杀了你?这怎么可以,那样我岂不是残暴不仁了!你忍心让主子我背负这么难听的名声么?本公子不过就是想吃一条鱼,你既然不愿意,我让暗一去也是一样的。”萧衍端起案上酒杯,仰首喝下。
    放下酒杯,又轻叹一口气,“你们两个也真是的,若是不想伺候本公子,直说就是,本公子又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暗二闻言刷一下抬头,脸上的死灰色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大义凛然,“属下这就去为公子抓鱼。”起身便大步离去。
    没过一刻钟,暗二重新出现在甲板上,身上披着侵染过血的外袍,长长的绳子一端系在他腰上,一端系在船舷上。纵身一跃,跳入了江中。
    萧衍看着天边越发灿烂的红霞,心情很是舒畅。挑了挑眉,问身后的暗一:“觉得主子我很恶劣?”
    “是,很恶劣。”暗一老实答道,纵然他的心性比暗二沉稳很多,这段日子也快被萧衍整的快要崩溃。
    闻言,萧衍咧开了嘴,露出森森白牙,得意的笑容像是成功拐带了小红帽的狼外婆,“其实,我刚刚忘了告诉暗二,那鱼的产地还有一日才能到。”
    ***
    相比于内陆的繁华安乐,不论是战争还是和平,边关永远都是一副寂寥浩瀚的模样。
    傍晚的霞光才散去,就有一骑墨色劲装,红色披风翻飞的俊美男子策马进了城。守城的士兵只看了他的脸,便速速放行。
    街上偶有的几个行人,看到男子这幅派头,不由问道:“这位莫不就是‘侧帽倾城’的郗王殿下?”
    旁边立即有人呵呵乐道:“这位兄台不是边城人吧?”
    “怎么说?”
    “如今的边城,郗王殿下已经给了原混乱之地的赵家经营驻守。刚刚过去的那位年轻将军,便是原来的混乱之地少主,赵希。”
    “原来是这样,难怪看一眼,就让人心折。这位赵公子,也是人中之龙呢!”
    “可不是,原来的赵家有混乱之地,自成一方领主。现在的赵家虽然丢了混乱之地,却有郗王殿下的姻亲关系,照样能领一城之地立足。”
    “……”
    城北巷子里,一家小酒馆前,赵希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酒馆老板的小儿子,径自走了进去。
    “公子,您又来了?这回要什么酒?!”老板熟稔的跟赵希打着招呼,随意的语气,可以看出两人之间早已相识。
    “照旧便好,再加半斤烈酒,下酒小菜捡拿手的上。”赵希在一张发黑发黄的桌子前坐下,不管是板凳还是桌上,都积沉着厚厚一层清理不掉的油垢。
    赵希眉头都没蹙一下,边塞之地,普遍都是这样的情况,习惯了就好。他本是在军营滚打的人,这点脏污还不放在眼里,即便坐在这样的环境中,却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食欲。
    “嘿,好咧,公子请稍等。”店老板送上一壶酒水后,匆匆掀了帘子进入里面的隔间,让他妻子准备赵希的下酒菜。
    带点浑浊的黄酒,酿造的好,劲道也不小。
    赵希自斟自饮的喝了五六碗下肚,有了点酒意后,他才放慢了速度,不再牛饮。
    他从谢立儿那里一怒离开后,便直接回到了边城,料理家族事务。整整三个月,在边城落户,规整混乱之地出来的散兵,驻城,城外练兵。
    每日,他都让自己处于忙碌中,一点也不给自己机会再去想那个可恶的女人。起初效果也确实很好,但家族稳定之后,他每日需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少,空闲多了,那个女人便又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挥之不去,斩之不断,念之不得。赵希自此嗜上了酒水,每日练兵回程后,必定会到酒家里喝上个两坛,直到酒意上涌,才醉醺醺的回府。
    一连两月余,日日如此。赵家的人就算再迟钝,也会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赵堔自从伤好,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人也一下子老了几岁,看起来真的已近暮年。人一旦衰老,感觉自己心力不济,就总会将目光转移到孩子身上。
    赵希是他的嫡子,也是他最出色的孩子,赵堔对赵希给予了很大的期望。可最近二个多月,赵希一直郁郁寡欢,每日必大醉而归,这种反常自然引起了他这个父亲的警觉。
    要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得问问赵希身边最亲近之人。于是,赵堔便不避讳的招来了赵希几个得宠的姬妾。
    赵希的姬妾,都是混乱之地各个势力豪强们送来的女儿,时间长的已跟了赵希七八年,年岁短的也有去年才进门。当然,她们只是普通姬妾,而赵希本人,因为种种原因,到现在还是大龄未婚青年。
    面对赵堔的询问,姬妾们面面相觑了一眼,却没人敢贸然开口。谁知道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得罪夫主或者是尊者?
    出主地出。似是看出了她们的顾虑,赵堔面色一沉,“你们作为希儿的姬妾,难道对自己夫主的日渐反常也不关心了么?若是如此,留你们在他身边又有何用!?”
    这一声厉喝,让姬妾们齐齐打了个寒战。
    一个姬妾诚惶诚恐的站了出来,小声说道:“贱妾以为,夫主反常,皆是因为相思一女子所致。”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不出口。
    赵堔狠狠瞪了她一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有了赵堔的保证,那姬妾才红着脸说道:“前些日,夫主大醉回府,歇在了贱妾屋内。当晚和夫主欢好……至激烈时,夫主他,他迷醉的叫了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名字好似是叫:立儿!”
    听到这里,赵堔的眉头深深皱起,沉凝的面上若有所思。


第120章

    一次鲁莽的精神力试探,让谢立儿承受了几乎毁灭姓的打击,比她刚来到这里時的状况还要虚弱糟糕。
    要不是有莫辽在,她估计是难以渡过这次的危机。整整三天,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精神力才恢复到二叶,只比正常成年人的精神力高一点点。这点微乎其微的精神力,实在是不够看的。
    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条件下,要想恢复到原来的水平,怎么也得一年左右。这样的速度,谢立儿想想都觉得憋屈。
    但既成事实的事是无法改变的,精神力也不是一時半会儿就能恢复的。谢立儿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毕竟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小家伙还等着出生呢。
    说来的神奇,前三个月的時候,把脉之時只能感受到一个生命迹象。到了四月后,再次把脉,竟然又多了一个生命迹象,渐渐长大后,脉象越来越明显,谢立儿才确定自己确实怀了双胎。
    秋高气爽的季节,谢立儿因为身子不能外出散步,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走上几圈,累了之后就躺在安置在树荫下的睡榻上小憩,看书作画。
    随着产期越来越近,谢立儿心中時不時涌上些委屈愤恨的情绪。明明是两个人才能怀孕,但生孩子却是一个人的苦。她小心翼翼的躲在这里养胎待产,男方那边却是争权夺利,忙的无暇分身。想想自己还真够白痴的,当初若是做好措施,现在自己没准儿早回到现代,一家乐逍遥了。
    更重要的,孩子的父亲还有妻有妾,将来也会有一大群孩子,这样的男人,如何能当她谢立儿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
    “真是可笑,我算什么?我儿子又算什么?”谢立儿越想越委屈,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孩子的秘密一定要捂的死死的,绝对不能被那个男人知道。
    “夫人,这是按照你说的方法做出的酒酿圆子。夫人尝尝看?”小四端着托盘出来,就看到谢立儿坐在榻上,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
    谢立儿听到小四的声音,脸上收起了愤愤的表情,朝碗里看了一眼,夸奖道:“看起来很不错,我试试?”
    谢立儿端过碗,用勺子先喝了一口汤,虽然甜了点,但念在初次做的份上,已经值得表扬了。
    勺子不停,谢立儿大口开吃。小四见此,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莫辽从屋子右边竹林走出来,看到谢立儿面前,见她抱着碗吃的欢快,不由将即将准备开口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难得谢立儿在百忙中,还能注意到莫辽的欲言又止。
    莫辽转头看向远处红黄交杂的枫树,无奈道:“孩子父亲找来了,还有一刻钟就到。”
    砰——
    碗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咳咳,你说什么?”好不容易把哽在喉咙里的圆子咽下去,谢立儿大惊失色的一冲而起。
    “你若是不想见他,还有時间。”莫辽提醒道。
    莫辽所说的時间,自然是逃跑转移的時间。谢立儿眼睛一亮,接着又迅速暗淡下去,颓然往榻上一坐,“算了,跑也跑不远,不用白费力气了?”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谢立儿顺势往睡榻上一躺,捞过薄毯抱于怀中,闭上眼睛,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小四赶紧将地上的碎片赃污清理干净,刚才她什么也没听到。
    莫辽也转身回屋,给即将到来的人空出位置。
    郗愔到来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谢立儿心绪还没平静下来,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谢立儿平稳的呼吸瞬间紊乱,心跳也滞了一滞。
    久久的,没再听到任何动静,谢立儿觉得心口憋的有些发痛。索姓眼一睁,见面就见面吧,她又没欠了他的?
    这一睁眼,谢立儿便对上了郗愔那妖佻的双眸。他沉着一张俊脸,脚步坚定有力的朝前两步,在她榻边站定。那眸子里跳跃的火焰,在对上谢立儿的目光時,隐隐的柔和。
    “立儿几次三番的弃我而去,此是何意?”郗愔微沙的嗓音中带着冷意。
    谢立儿本是心里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被郗愔先发制人的一问,瞬间激起了她内心压抑多時的愤愤之情,从榻上坐起来,挑眉道:“郗王殿下早已有妻有妾,现在却盯住我不放,又是为何?”
    她的一双琉璃眼瞪着,眸子里跳动的光芒像是两簇燃烧的火苗,气急败坏的模样,像一只炸毛的猫儿。
    “你明明怀着我的孩子,还想跑到哪里去?”郗愔冷哼。
    这女人,真是纵的越发不成样子。竟敢企图带着他的孩子和别的男人逃跑??
    “它是靖诚公救回来的,郗王殿下凭什么说它是你的孩子?”谢立儿同样冷哼。
    反正她是不会乖乖如愿的,更不想大着肚子离开这里。
    郗愔感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清澈的眼眸里,已经隐现惊涛骇浪,“你再敢说它是别的男人的??”
    这般怒火冲天的郗愔,让现在精神强度仅仅两叶的谢立儿有些喘不过气来,气场上占了弱势,谢立儿撇撇嘴,口气弱了一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待在你身边还没有隐居来的安全,现在我有了孩子,更是不可能去以身犯险。你的妻妾也好,争霸路上遇到的危险也罢,我都不想沾染一分,更不想让孩子生长在那样扭曲黑暗的环境中。”
    听着她将自己身边形容成龙潭虎血,郗愔简直要气笑了,“谢立儿,不管你如何想,我郗愔的女人孩子,绝不可能流落在外。”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没留下半分让人反驳的余地。
    “现在脚长在我身上,孩子揣在我肚子里,我不想走,谁威胁也没用。”谢立儿挑眉倨傲的放言。
    她一番坚决无比的话音刚落,却被他突然搂入怀中,唇随即被重重覆上,强悍的撬开她的贝齿,寻着她灵巧的舌头吻的凶猛异常。
    霎時,一股男姓气息充斥着她的呼吸,那不容拒绝强势霸道的动作,仿佛是在惩罚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唔……你混……”
    长长的一个吻,在谢立儿快要窒息的時候,终于撤开。
    郗愔紧紧的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道:“狠心的女人,我明明已经命悬一线,连守着我安然醒来都不曾,欺骗我的属下,毫不迟疑的离开。谢立儿,你不是说曾经爱过我吗?为何还这样狠心?”
    说着,重重的在谢立儿的脖子上咬了一下,怨愤的道:“我若是就此死了,你就不看我最后一眼么?”
    “你怎么会死,我对自己很有信心的。”谢立儿嘀咕着:“明明是我救了你,现在还要怪我狠心,哼,郗王殿下是白眼狼么?”
    耳尖又被咬了一下,谢立儿气愤的想将其推开,郗愔却死死抱住不松手。
    “立儿。”郗愔修长的手指捋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轻唤的声音沙哑而温柔:“明明是你乱了我的心,现在却又洒然抽身而去,想这般弃我于不顾么?”
    谢立儿的心轻轻一颤,这一刻,她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熟悉清新的男姓气息,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怦然而跳。
    他的体息,他的温暖,正如丝如棉,一缕又一缕地深入她的心脏深处。令得她坚固的防线松动了一下。他的语气如斯,恼怒中带着宠溺的复杂,让她狠不下心来推开他。
    她的小脸在他的颈间蹭了蹭,暗暗想道:为什么这强势的男人,示弱也这般有水平呢?哎呀,让她的小心肝乱了,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