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30

苏氏: 无言以爱 41-完


☆、(41) 醉酒

    “你是上天送我的礼物,它偏偏不能让你说清楚。我也许过分麻木不在乎。你的身影是一封情书,念出来千言万语不迭苦,这句是一场爱的领悟。
  无言以爱给你,我的手势是一首歌词。风吹过城市,带来了你的天使,你是我唯一的固执……”
  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子坐在钢琴架旁,温柔宛若低诉,指尖飞舞,流泄出一曲动人旋律。唱的人深情,听的人动情。一首结束,迎来的是出人意料热烈的掌声。
  “谨以此歌,献给那个无言以爱的人。”萧晴站起身走到舞台中间,深深鞠了一躬,视线落在了那个空着的位子,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隐隐的失落极快敛去。
  苏卿走到后台,在化妆间里看到了正对着镜子发呆的萧晴,轻轻关上了门,走到她身边,“他公司有事来不了了,今天就由我代劳接天鹅公主回家。”
  萧晴抬眸对上笑意盈盈的苏卿,勉强勾起了嘴角,却发现即使是勉强也笑不出来。站起身,收好了桌上的包,擦去欲坠还未坠的眼泪,决绝走出了后台。
  演出会场外,安易知的车子早已等候,苏卿拉着萧晴坐上了他的车,让门口守着的乐迷和记者扑了个空。
  萧晴从坐上车子就一言不发,像个木头娃娃,死死咬着唇,苏卿担忧地看着她,发觉安易知探寻的视线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车子缓缓启动,萧晴瞥了一眼身后的横幅,“爱的旅程——萧晴”那是她的告别宴,与伴了她数年的光环说再见。
  “我会进宏睿集团,从最开始做起,或许做不到你那么好,但你是我超越的目标。”萧晴像是下了个决定,看着苏卿认真地说道。
  后者诧异,却是很快意会,惊喜浮上眉梢,原以为她要放弃了的苏卿一把搂过今晚的白天鹅,兴奋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和张宏睿死磕到底了?”
  “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不管他怎么躲,她要慢慢赢回那个人的心。
  安易知看着车后抱做一团,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起来的两个女子,忽然提议道,“不如去喝一杯,算是提前庆祝张宏睿坠入魔掌。”
  “说什么呢你!”苏卿敲了一下他的坐骑,威胁道。
  “说笑说笑。”
  安易知开着车很快穿越了半个城市,来到了一家餐厅,地方不大,布局却很用心,处处透着温馨甜蜜。
  “你要开车就不要喝了。”苏卿一句话,就把安易知隔绝在她与萧晴的两人世界外,给他一杯果汁,忧郁地去角落画圈圈。
  等到两人喝光了桌面上的红酒,互相交换着甜蜜糗事,一会哭一会笑,另外再要了两打啤酒的时候,安易知就发觉自己做错了,伸手阻拦她们,却被喝到微醺的苏卿双手缠上。苏卿痴痴笑了笑,淡淡酒气飘了过来,心尖被挠了一下瘙痒难耐。
  坐在对面的萧晴也好不到哪里去,忽的站起身,摇着红酒杯挑起了服务生弟弟的下巴,一脸女流氓相地挑逗人家,看得安易知心惊胆颤。
  “张宏睿,萧晴找我要了两百块勾搭了个比她小五岁的男生要去体验人生,我们在⑨度,苏卿喝醉了我现在送她回家。”安易知说完,很快地挂上了电话,看着苏卿对着萧晴搂着的小男生流口水黑下了脸。
  “成年了么?”苏卿直勾勾地瞅着少年,脸颊因为醉酒嫣红,打了个酒嗝不怀好意地笑着。
  “成……成了。”少年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已经大半挂在他身上的女子,又低下头害羞地回答道,又怕自己膈着她,小心翼翼地给她挪了个舒服的位置。
  安易知扫了他一眼,又有些好笑地看向萧晴,没喝醉时温婉的淑女却鲜少有人敢追,没想到喝醉酒变成了女流氓反而行情变好,难道是因为这年头的孩子都比较重口味了么?
  “这么嫩,便宜你了。”苏卿瘪了瘪嘴,似乎是很不甘愿地说道,“小弟弟,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回家,我会做好吃的料理……嘶。”
  忽然倒抽了口冷气,苏卿蓦然瞠圆了眸子,揉着侧臀,眼泪汪汪地瞪向安易知,却发现某人早已被寒气笼罩,一团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瑟缩在他身后,妈呀……好恐怖。
  所幸,在安易知快要忍不住把某人当场就地正法的时候,一辆黑色Gallardo 倏的在他们面前刹住车。同样一脸阴沉的张宏睿从车子上走了下来,看了一眼半搂着萧晴的少年,鼻子溢出一声轻哼,将人从他怀里带出,直接塞进车里,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连一道余光都未施舍给他们,仿若不存在。
  安易知囧了下,却发现苏卿的眼神又亮起,暗叫不好,怒气猛地膨胀,用身子隔绝了她的视线将她塞进了副驾驶,飞速离开现场。
  “唉,美少年。”扒拉着车窗,满是叹息的口吻。
  刺耳的急刹车声,一个晃动后,车子已经被停在了路边,安易知扶着方向盘,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说道,“苏小卿,有胆你再露出这种花痴表情试一试。”
  刚才一下脑袋磕在后靠垫上,酒意散去了些的苏卿忽然意识到,自己醉酒的时候触了某人的逆鳞,堆起谄媚的笑,装傻道,“试什么,呵呵……今晚的月亮好圆,呵呵……”
  “很好,看来酒醒了。”
  安易知着手解开了她的安全带,然后拨最外面的那层,苏卿受惊了往后,惊恐地看着他,“安易知,你玩狼人变身啊!”
  车窗外,明晃晃的月亮又圆又大,苏卿瞥了一眼牢牢护住了胸前。
  “是兽性大发。”
  安易知摁下了特制按钮,放倒了车座,一下扑上去将企图逃逸的某只牢牢锁在身下,唇舌相接,不断的相互索取,仿佛整个人要燃烧起来的炽热酥麻感……
  交缠的呼吸,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安易知搂着已然晕乎乎的苏卿,打开了车顶,新鲜的空气带着微凉的晚风涌入车内,吹散了车内的旖旎,安易知替她扣上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那里有他刻意留下的印记。
  明月当空,只是单纯的抱着心爱的人,一同看。
  苏卿倚着他,面上仍是不能平复的红晕,似乎是诧异他的忍耐力,在亲亲搂搂抱抱后,没有后续动作。却在轻柔的音乐,还有美丽的月色中淡了心情,晚风拂过,安静而美好。
  “你说,张宏睿和萧晴……”想起萧晴喝醉酒后大变性情的样子,颇觉好玩的苏卿开口问安易知,“你说萧晴会不会饿狼扑羊,把张宏睿吃了?”
  毕竟比起刚才那个俊俏的少年,张宏睿可是妖孽上百倍,萧晴被他带走的一刻双眼放光的样子她可是看得清楚,那是一头完全狼化了的羊啊!
  安易知只是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并不吱声。那一对或许是欢喜冤家,又或者痴情怨偶,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子可真舒服,什么都不用管,没有烦恼,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苏卿嗅了嗅他身上好闻的男士香水味,窝在他的胸口处,感慨道。
  “行啊,做安太太,把所有事都交给我,让我来照顾你这一辈子。”安易知撑起身子,像变魔术般,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个小盒子,打开了它,钻石璀璨的光芒在月光下,熠熠。
  苏卿猛地捂住了嘴,惊讶地说不出话,直愣愣地看着那枚精致的戒指,声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准备了很久。”安易知从戒指盒里取下了戒指,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从H市回来的时候这枚戒指就在了,苏卿,你愿意嫁给我吗?”
  月光蒙上了暖意,温情地照耀着地上的人儿,安易知含笑的眼,托着戒指,像是虔诚的骑士,等待一个宣判,戒指的光与月光交融,折射出最耀眼的光芒。眼眶里似乎蓄满了泪,张了张口,却发现音节的干涩,苏卿夺过了戒指,抽了抽鼻子,霸道说道,“戒指很有诚意,可是求婚太没诚意了!”
  安易知狠狠抱着她,声音泄漏一丝紧张,语无伦次道,“求婚一百次都没关系,只要你肯要,苏卿,苏卿,老婆……”
  感受着他的情绪波动,苏卿任由他狠狠抱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伸出了无名指,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了进去,刚刚好。
  良久,安易知忽然气息不稳地闷声道,“苏卿,你别再蹭了,这种事回家比较好。”
  说着就要去抓方向盘,身后响起苏卿带着丝羞涩的委屈声音道,“安易知,卡住了。”
  安易知立刻看向她,发现她好好的坐在椅子上无碍,纳闷道,“什么卡住了?”
  “戒指。”苏卿垂眸,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无名指上红了一段,用力拔都拔不下来。
  安易知忽然笑出了声,不再紧张,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我就知道,所以我让他们特别做了设计小了半码,戴上去就摘不下来,注定你是我的人了。”
  “安易知,你无耻。”
  “我有定期做牙齿检查。不过顾世恩老是说我没下限,下限是什么?”安易知开车往苏卿的公寓开,一边回头问道。
  “……”苏卿默默比了个手势,“安易知,你赢了。”


☆、(42) 节操

    “Elaine,这个策划案张总已经审批让下面的人跟进,是这个季度最后一件收官作,好好做,月底组织的旅游我好给大家谋福利。”苏卿走出办公室,把手中的文件交给了外头的职员,笑着鼓励大家。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咋呼开了,对于公司组织的这次旅游更是期待了。
  张宏睿正好这时走了进来,扫了一眼群情激奋的职工,又看了一眼苏卿,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自己办公室。门外一片噤声,苏卿勾起了唇角,后脚跟着进了他的办公室。
  “啧啧,两眼无神,眼圈发黑,形容憔悴,但是脚下有力,我是该怀疑你欲求不满,还是纵欲过度呢,张总?”苏卿双臂撑着桌子,细细打量着他,一脸戏谑。
  “苏总监,请你上班不是来八卦的。”张宏睿摊开一份文件,埋头,直接避开了话题。
  苏卿望着他若有所思,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那么请问,等会儿新人报道是安排到工程部那堆豺狼里,还是挂公关部招蜂引蝶去呢?”
  张宏睿从文件中抬头,目光有一丝愠怒,倒更像是恼羞成怒般咬牙切齿道,“让秘书先带到我这里。”
  某女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点头。小声嘀咕,“龙潭虎穴,也没差多少。”
  “你说什么?”
  苏卿立正站好,十分认真的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桌上,“没什么事的话,总经理,我先出去了。”
  张宏睿一顿,最终点了点头,只是在苏卿关门的刹那视线凝聚在了那扇门上,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我就去做。回想起出门时一片狼藉的客厅,还有混乱的昨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或许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除了喝醉的那次,他再也没抱过任何女人。
  萧晴喝醉了又哭又笑,闹到了半夜,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面……
  “她能陪着你忘了我,我也能陪你经历这一段情伤。阿睿,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能不能让我再回到你身边?我哪里也不去,就这么陪着你。”没有虚无的光环,她愿意放弃曾以为是生命的钢琴,所以求你给个机会,重新来过。
  “小晴,你醉了。”
  “我……我自作自受,我一点都不难过,阿睿阿睿,你不是她的幸福怎么办?”
  “……”以前不敢说,现在是不能说,他似乎永远都赶不对时机。曾以为她不再相信爱情,后来才知道,她什么都不信,信的只有安易知一个。他,怎么努力都是错的那个。
  “抱我,阿睿。”眼眶泛红的女子主动索吻,双手抚上他的胸膛,急切的探索,生涩地勾引着面前的男人,带着一抹脆弱却是强势地将他推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下是仍旧冰冷的气息,没有回应。张宏睿睁眼看着她,眸子里没有一丝动情。终于她伏在他胸口,那细微的啜泣,搅得他心乱。还是拥住了她,像寒冬里互相取暖的两只动物,只是他始终没有回温的迹象。
  “阿睿,你真的不爱我了。”轻轻的一声呢喃,眼泪染湿胸口,像是呓语,声音的主人却睡着了。
  ……
  桌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出神,接完电话张宏睿立马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苏卿,只留下一句张父病情复发,要送出国治疗,很快订了机票离开。
  苏卿打电话回张家,牛嫂接的电话,说是夫人和少爷已经带着老爷去了机场,老爷复发的突然,也是这边的医院提议去国外治疗,毕竟那边的医疗设备比A市的更先进,对于老爷的案例也有经验的多,治愈几率更大。
  闲话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看着张宏睿签字好的代理文件,一阵头疼。看来,抽屉里的辞职信还要晚一阵子了。
  “总监,有位萧小姐来报道,人事部的Amy让我把人带到这边,不过现在总经理不在……”卢娜带着人走到了苏卿办公室,视线在自家总监和新人之间来回,怎么都觉得有点诡异,总经理的初恋情人与打得火热的现任情人?
  苏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做事。”
  卢娜收起八卦之心,不甘心地退出了总监办公室,替她们关上了门,在门外挠了一会儿墙,离开了。
  “坐。”苏卿给她倒了杯茶,看着萧晴局促地站在那,扬起了一抹笑。“看来我这儿该准备点酒,或许你会感觉好一点。”
  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昨晚的失态,萧晴顿时红了脸,零星的记忆冒出来,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怎么耍流氓调戏美少年,装鸵鸟道,“我戒酒了。”
  “哈哈。”被萧晴的反应逗笑了的苏卿,从书架上取下了几本书还有文件递给了她,一边说道,“张宏睿陪张爸出国治疗,下放了权力给我,代他处理公司事务。原本他给你安排的就是做总经理助理,先熟悉熟悉公司的运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卢娜,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萧晴翻了翻堆满了文字的纸业,点头,眉目间有一丝担忧,“张伯伯……”
  “听说那边的主治医生很权威,完全治愈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七十。”苏卿坐回了办公椅上,在网上快速地查阅到了国外那家医院,根据页面上显示的资料,安慰萧晴亦是安慰自己。
  抱紧了手上的资料,萧晴看着逆光中的女子出神,职业干练的形象,认真的神态,美丽而耀眼。
  “在看什么?”苏卿抬头,发现萧晴傻傻站着看她,出声问道。
  萧晴忽然回神,微红着脸摇头,“我……我出去了,认识下同事。”
  “应该的。”苏卿打了个内线,跟卢娜交代了一声后,笑着目送她出门。对于她突然而来的羞涩表情,还是觉得诧异,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摇摇头,埋入工作中。
  倚着墙,深呼吸了一口的萧晴,暗下决心,要像苏卿一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坚韧不可摧。迎上卢娜探究的眼神,露出大大一个笑脸,“你好,我是新来的助理萧晴,请多指教。”
  卢娜颤巍巍地握住了葱白的手,内心泪流满面,钢琴少女啊,总经理初恋啊,要不要这么平易近人的令人心慌啊!
  嘀嘀嘀,桌上手机屏幕亮起,短促的短讯铃声。
  【有一只小兔子快乐地奔跑在森林中,在路上他碰到一只正在卷大麻的长颈鹿。小白兔对长颈鹿说:“长颈鹿长颈鹿,你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呢?看看这片森林多么美好,让我们一起在大自然中奔跑吧!”长颈鹿看看大麻烟,看看小兔子,于是把大麻烟往身后一扔,跟着小兔子在森林中奔跑。
  后来他们遇到一只正在准备吸古柯碱的大象,小白兔对大象说:“大象大象,你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呢?看看这片森林多么美好,让我们一起在大自然中奔跑吧!”大象看看古柯碱,看看小兔子,于是把古柯碱往身后一扔,跟着小兔子和长颈鹿在森林中奔跑。
  后来他们遇到一只正在准备打海洛因的狮子,小白兔对狮子说:“狮子狮子,你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呢?看看这森林多么美好,让我们一起在大自然中奔跑吧!”狮子看看海洛因,看看小兔子,于是把海洛因往身后一扔,冲过去把小兔子狠揍了一顿,大象和长颈鹿吓得直发抖:“你为什么要打小兔子呢?他这么好心,关心我们健康又叫我们接近大自然。”狮子生气地说:“这个混蛋兔子,每次嗑了摇头丸就拉着我像白痴一样在森林中乱跑。”】
  苏卿看完短信瞬间觉得室内温度下降了几度,唇角的笑意不自觉放大。手机铃声这时响起,那头传来某人磁性低沉的声音,“是不是很忙?每隔一个小时休息几分钟看看远处,或者绿色植物,对眼睛有帮助,别太拼工作了。”
  “苏总监,有你的快递。”卢娜叩了叩门,将盒子放在了她的桌上,走了出去。
  “打开看看。”安易知在电话里说道,苏卿用耳朵夹着电话,着手拆包裹,里面是一盆仙人球,圆乎乎的很可爱。
  “像不像刺猬,而且它的生存能力很强,摆在电脑旁,能吸收辐射。”安易知拨弄着自己桌上那盆仙人球,毛茸茸的刺,偶尔还会被扎一下。
  “大老远的送这个?”苏卿看着上面的卡片,俊逸的字,和他的人一样。
  “寄托一下思念之情,见球如见人。刚回到H市,没有你在身边突然觉得不习惯,你那边交托的怎么样?什么时候……”
  “张爸去了国外做手术,张宏睿把公司的事暂时交给我,你知道我目前走不开了,等过阵子他回来我就递交辞职信。”苏卿把仙人球摆在了电脑边上,把玩着那张卡片,无奈道。
  “好吧。不过答应我,工作的时候注意身体,每个周末我都会来检查。”
  “你很闲么,安总裁?听说你们公司开发H市的大型地下超市,应该忙死你了才对。”苏卿想起早上看到的新闻,安氏发展规模越来越大,安易知接手后,改革除旧,沿用新科技新管理制度,把安氏集团推向了新的高峰。
  安易知站在窗前,眺望远处,微微牵动了嘴角,“其实有个万能下属挺不错的。苏卿,我想你了。”
  正巧抱着一叠文件路过的顾世恩一个踉跄,把东西往桌上一甩,却在安易知冷眸的注视下默默捡回来,扭捏着走开了。当年他不过是一时识人不清,才会迷上那张皮,夺了某人珍贵的节操,从那以后他的日子惨不忍睹。
  最可悲的是,到最后发现节操是浮云啊。孰知安易知,那根本就是个节操碎了一地的豺狼啊!
  “……”
  “我准备了惊喜,等你回来。”安易知勾起了唇,手指在落地玻璃窗上描绘,情人间的呢喃。
  “好。”


  小剧场:

  某天夜里,月黑风高,极适合杀人放火越货。又一次灌醉自己的安易知抱着同寝室的顾世恩抽泣着讲述他的夭折的爱情,又宅又腐的顾世恩贪恋某人滑溜的肌肤触感,伸出了罪恶之爪,壮着胆子摸了下他的脸蛋,最后又不过瘾地俯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吻上了那片薄唇。
  安易知在那一刻睁开了眸子,眼里毫无波澜,平静地看着他。顾世恩震精,身躯一僵,等候他下一步的反应。
  “你要负责。”
  闻言,顾世恩从震惊中回神,一阵狂喜。
  只是待第二日某人宿醉清醒后,面无表情地起草了一张合同,顾世恩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拖起来,隐约好像看到了奴隶买卖几字,迷迷糊糊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笔,签下了他的大名。
  一失足成千古恨。
  孰知安易知,那根本就是个节操碎了一地的豺狼啊!


☆、(43) 空城

    策划部的精英男见到萧晴的第一反应是惊艳,然后那一簇簇爱的小火苗就被卢娜无情的扑灭,接受到她暗示,知道那是总经理的人,咬着A4纸做事去了。
  萧晴在卢娜的带领下认识了部门里的新同事,然后走出了策划部,认识下各部门的主管,一一打过招呼,方便以后做事。
  “小晴。”张诚叫住了要从他办公室退出去的两人,叫了Linda进来,笑着对卢娜说道,“你先出去吧,我会让Linda带着她继续熟悉。”
  “是。”二把手发话,卢娜自然没有异议地退了出去,只是关上门的那刹,似乎想起忘记告诉新人什么事,具体是什么呢,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的卢娜摇了摇头,从门口走开。
  “张副总。”萧晴挂着招牌笑脸,不解地看向他。
  “这里又没有外人,这么见外做什么,还是一样,叫我二叔。”张诚似乎是不满地皱了皱眉,Linda很快为她倒上杯茶,一同坐到了沙发上。
  “在公司嘛,没外人的时候我就喊二叔。”萧晴端起,浅啜了一口,“嗯,二叔的茶最好喝了。”
  “嘴还是那么甜。你跟小睿我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现在你为了小睿放弃钢琴到宏睿做事,真是不容易啊。时间过的真快。”张诚眯起眼,笑意盈盈看着她,像个长辈般回忆往事道。
  萧晴默默笑,的确,在长辈祝福下得到的爱那时候是多么美好。眼眸一黯,当初却是那么轻易舍弃,是因为一切太容易才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二叔一直都看好你跟小睿,小睿还年轻,有时被迷惑也是可以原谅的。不过我相信有你在,他一定会知道最后适合他的只有你。”张诚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道,话中内有深意,看着她鼓励道。
  萧晴怔愣一瞬后,尴尬笑笑。喝完茶,搁下了杯子,有礼地提出离开,“二叔,我刚来,不想被认为有特权的人,阿睿也会小看我,这回是真的想要重新奋斗下。”
  俏皮地说道,惹得张诚了然的点头。“Linda也是助理,跟了我多年,比外头那些有经验多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跟她问。多学习下很好,小晴将来可是要成为小睿的贤内助哈哈……”
  “二叔~”萧晴嗔怪了下,拉着Linda走出了办公室。
  “贤内助小姐,接下来去我办公室坐会儿,有好东西给你看。”含笑看着她,打趣道。
  萧晴故作生气地瞪她,“连你也取笑我,二婶!”
  Linda垂眸,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过。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推开她办公室的门,回头招呼萧晴,“进来坐。”
  面对着萧晴的背影,Linda暗忖,要想成为你们的二婶,可还需要你的帮忙呢。
  “Linda,会不会打扰你工作?”萧晴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纸和文件,犹豫道。
  阖上门,Linda走到办公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莞尔道,“这些很快能处理完。”
  萧晴环顾四周,比起苏卿办公室的简单干练,这里则多了些成熟女人味,同主人一样的风格。Linda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记事簿递给了她,后者翻开了一页,有些好奇地看着属于Linda的字迹,厚厚的一本全都是笔记的样子。
  “当年做小助理时候的心得,或者说从进入宏睿这么多年的记录,来往客户注明等等,总之是你现在用的到的。”Linda解释道,目光有些怀念地停留在那本簿子上,说是心血也差不多,是她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经验。
  萧晴诧异,忽然觉得手上的本子很重,从最上面的日期来看,真的很久很久。“这怎么好意思?”
  “冲你刚才叫我二婶,我开心行不行?”Linda拍了拍她肩膀,“放在我这里积灰尘,还不如送你,有助于你快速在宏睿扎根。新人么,避免出错就好。”
  “谢谢。”萧晴是真的很感谢Linda,一看本子就知道很用心。
  Linda笑笑,坐到办公椅上开始着手那些文件分类。萧晴看了一眼,遂开口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比如,整理整理,跑个腿什么的。
  Linda眉头微蹙,想了会儿,从那堆文件中抽出其中一份,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倒也没什么事,不过这两份文件能帮我送到苏总监办公室签字吗?美国那边催得很急,确认签字后就可以给那边发过去。我……我跟她关系一向不好,所以还是麻烦你。”
  “没问题。”
  “对了,如果问起就别说是我,她一向喜欢挑我刺,这份数据报表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张总经理在的时候已经拍板了的,我不想被要求重做。”Linda忽然想起来补充道,脸上有一丝尴尬,“毕竟公司现在的决定权在她。”
  萧晴点了点头,微微蹙眉,苏卿应该不是小气的人。
  “那就拜托你了。”Linda冲她笑笑,一脸真诚。
  萧晴拿着两份纸质文件,从标题看到尾,都是懵懂一片。而且两份好像分不出,都是一堆难懂的术语和数据,后面一排是几个人的签名,看着令人头疼,萧晴索性合在一起,抬头问Linda道,“都只要签字就行了是么?”
  点头,看着她走出了办公室,越走越远,消失在视线中。忽而笑容飘忽,眼中有一抹说不出的得意。
  萧晴摸索着,在同事的指引下回到了策划部,叩门进了苏卿办公室,看到她手边的三明治还有一堆的工作,忙碌程度比Linda还要高。“总监?”
  “嗯,接触的怎么样?”苏卿头也没抬,因为张宏睿临时走开,他之前做到一半的Case全由她接手,偏偏那家伙是喜欢集中处理,也就是同时做好很多件事,于是她桌上堆积了一堆的紧急文件,让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门外,卢娜又拿来几分文件,说是财务马上关账,有些报账单需要核对签字。苏卿让她把东西放下,继续手头的Case。
  余光似乎看到萧晴呆滞,自嘲地笑笑,“我是张宏睿终极助理形态,不过有些事以后应该都是你做,他应该不会这么残忍的。”
  “没关系。”萧晴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艳羡,能者多劳,她也想成为有能力的人。
  苏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无言。真是单纯到不多见的人,跟张宏睿会不会太可惜了?
  “哦对了,我这里有两份合同需要签字,美国那边要我们尽快传真过去。”萧晴忽然想起,把Linda说的重复了一遍递上了合同。
  苏卿一手接过,扫视了一遍后,点了点头,“是HG公司明年与我们的合作开发的新型电子产品,我知道了,让卢娜尽快传过去。”
  唰唰签下了名字,后面写上了代字,落下公章。萧晴立马接过,抱在胸口匆匆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又折回,站在门口道,“午餐吃这个不好,晚点我帮你带便当。”
  苏卿错愕,然后点头,道了声谢谢。
  卢娜与美国那边取得视频联系后,把苏卿签字好的合同传真过去,看了眼剩下的那份蹙眉想了会儿,“这个应该交给张副总,他负责的。”
  “哦。”萧晴看着又回到自己手上的文件,“那我现在去。”
  卢娜点了点头,忽然一拍脑袋,叫住了萧晴,“刚才在张副总门口就想跟你说来着,虽然大家同在一个公司,张副总又是总经理的二叔,但是还是分为两派,一派以总监为主支持总经理,还有一派是以Linda为主支持张副总的,两边除了必要上的工作往来一般不交集,而且总监叮嘱过那边送来的文件需要严格审核。”
  萧晴不解地回看她。
  怕她不信似的,卢娜凑近了她耳边小声道,“你是总经理的人,应该也知道张副总一直想取而代之,总监就是防着呢。不过我觉得有点小题大做,毕竟宏睿这么多年了,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萧晴蹙起了秀眉,这是……谣言吧?二叔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张宏睿同她很少说起公司的事,跟二叔相处也挺好的,可能是误会也说不定。
  “我先去送合同。”萧晴扬了扬手中的合同,避开这让她不舒服的猜想,快步走向了Linda办公室。那么和善,为集团尽心尽力的二叔,怎么可能?萧晴泛起一抹笑,嘲讽心底涌起的那个想法,很快抹去。
  Linda拿到了合同,搁在了桌上,刚才还堆得很高的文件已经消失了大半。她拿起外套,揽过萧晴道,“中午一起出去吃,算是我给你庆祝,成为宏睿的一员。”
  “这不……”
  “别跟我客气,以后要成为同事,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要一起工作的机会肯定不少,当联络感情咯。从你出国,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Linda不由分说地带着萧晴走出了宏睿集团,身后屹立的高楼大厦,光亮巍峨。阳光照耀,玻璃折射的光,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磅礴之气。
  苏卿此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了落地玻璃窗前,手中端着的咖啡冒着热气,香浓四溢。视线一扫,不经意间却看到萧晴上了Linda那辆骚包的车子,蹙眉,随即想起萧晴与张宏睿的渊源,或许是熟识,微微眯起眼,看向了远处。
  压制下心底涌起的那抹不安预感,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人群渺小。一个人,一座城。没有那个人,再繁华,对于她来说,不过一座空城。安易知,我想你了。


☆、(44) 怀孕

    安静的房间里,音乐声飘荡,充斥整个空间,使夜显得不那么寂寥。苏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搁回了桌上。手边的笔记本忽然亮起,苏卿一颤,连忙打开,却发现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人,面上难掩的一抹失落。
  “怎么这副表情,在等人?”问完,心知答案的张宏睿轻微咳嗽了两声,眼里一闪而过的黯然,立马转移话题道,“这么晚还不睡?”
  苏卿侧头笑,想起两地之间相隔的时差,看着视讯里略带疲倦的俊脸,浮起一抹担忧,“张爸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住院,医生说需要一个礼拜的观察期,做过各种指标检测后再决定做不做手术。”张宏睿揉了揉太阳穴,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抬眸看到苏卿同样的举动,不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咖啡喝多了不好。”
  苏卿搁下杯子,向后仰倒在椅背上,微微叹了一口气,“习惯这东西就像毒瘾,戒不掉的。”
  与其失眠辗转,不如找点事做,不然很难熬过整个夜晚。
  “干妈呢?在那边还适应么?”苏卿犹豫了会儿,问了出口。“你……打算什么回来?”
  张宏睿摆弄了一会儿桌上的模型,沉吟道,“等爸情况稳定,开完刀我就先行回国。这边有我妈照料,还有护工,不用我操心。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比国内好多了,让爸在这里安心修养也不错。”
  苏卿闻言点了点头。
  “你……刚才想说什么?”张宏睿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率先开了口询问,
  苏卿看了他一眼,强撑的疲倦之色,遂摇了摇头,压下了手中的信封,佯装没事道,“也什么,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唔。”相对无言,张宏睿眷恋地看了一眼屏幕中女子容颜,才几日不见,似乎又消瘦了些。胸口仍有一丝心疼,即使强迫,也没法阻止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喀哒。关掉了视讯,张宏睿闭上了眼,心中的那抹痛楚仍清晰。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回去,就有什么无法挽回了,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不想回国,或许就听不到他不想听见的消息。
  看着忽然黑了的屏幕,苏卿一怔,随即勾起一抹苦笑。想保持友谊不变质,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自私的想要大团圆结局却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是不是一种残忍?苏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上面偌大的辞职信三字,明晃的扎眼。
  走神了许久,笔记本没有再度亮起,咖啡的热气逐渐消散,冰凉的口感带上了独特的苦味,一如此刻的心情。
  ……
  人来人往的街头,透明的窗几,坐在窗前的女子翻阅着杂志,无心风景。而那杂志上硕大的娱乐二字,与咖啡馆的氛围格格不入,女子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面上染上了寒霜。
  “对不起,我迟到了。”有点别扭的中文,正是她所等候的人,苏卿从杂志中抬头,顺手搁在了一旁,撤去周身寒意。
  “我也刚到一会儿,要喝什么?”
  “Caffe Latte”Carl解下了围巾,呵了一口手心,似乎刚回温过来,“这里冷的真早,我的手都快冻僵了。”
  看着他夸张的动作,苏卿轻笑出声,已经习惯了这里气候的她倒是不觉得冷,把自己的热可可递过去,“这么受不了冷还特意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
  “Thank you。”捂着冒着热气的热可可,Carl迷人的眼满是笑意,纯净的诱惑,“从画展后就没有再遇见,那天就想和你说的,画展拍卖所得的善款都捐给了圣玛丽的孤儿们。”
  圣玛丽?苏卿诧异,想起收留自己半月的那所教堂,笑意渐渐爬上眉梢,感叹道,“你真是个好人。”
  “孩子们都很想念非常喜欢画画的姐姐,请问这位姐姐有空去看望他们吗?我买好了礼物。”Carl看着她,笑说道。
  苏卿一怔,却是很快抓起了外套,催促他道,“那我们现在过去。”
  “老板,我的摩卡打包。”
  Carl无奈起身,接过老板递上的杯装咖啡,故作无奈,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视线往回一扫,沙发的一角上娱乐杂志大幅的照片,模糊不清的酒店,一对男女暧昧相贴,昏暗灯光下难以分辨的表情。
  唇角勾起一抹笑,极快地走出了咖啡馆,跟上苏卿的脚步。坐上车后嫌气氛太闷的Carl说学逗唱,想要调节气氛,只是冷笑话每次讲了一半他自己都会先笑出来,而苏卿则是一脸郁卒地看着他。
  忽然,想起了那只嗑药的兔子,想起了某人,不过几天没有联络,转接语音信箱的提示让她有砸了手机的冲动,心里那股患得患失的在意,肆意流窜。安易知,好像消失了一样……
  午后的阳光暖暖流泻,透过树叶,斑驳了地面,恍惚中又回到了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星星打着自行车的车铃,一群小孩子从门内跑了出来,叽喳吵闹。Carl站在她身边,摇了摇手中的铃铛玩具,安安打开了门,看到站着的他们时眼前一亮,喊着哥哥姐姐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身后的孩子听到动静,亦跟了出来,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满是欣喜。
  苏卿环顾这四周,经常漏水的天花板被修补好了,还有老化的电线线路重新弄了一番,教堂里多了许多新的设施设备,孩子们很快瓜分了Carl带来的玩具和零食,开心的围着他们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纯真的笑靥让人觉得暖暖的。
  心底那一抹郁气淡去,似乎融入其中,苏卿坐在中间看着他们献宝的闹腾。孩子,是最可爱的天使,仿若触动了心中某根弦,连目光都柔软了下来,抱着安安软糯的身子,内心鼓噪。
  “上帝创造人类,而孩子是人类爱情的结晶,爱的延续。有人说有孩子的地方就是天堂,他们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纯净,觉得快乐。”Carl看着玩耍着的孩子们,感慨地说道。
  苏卿不置可否。看着来往奔跑的小孩,嬉闹追逐,有用不完的精力。走路还有些不稳的安安似乎想要追上前面奔跑的哥哥姐姐,迈着小短腿,不停咯咯笑着追赶,在快到门边的时候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眼看着跌倒……
  心顿了一秒,几乎在同时,Carl和苏卿伸出手去接,没有预想中的碰撞声。苏卿瞪大了眼睛,心提了起来,直到看着Carl抱住了安安踉跄一滚,稳稳接住了孩子,没有受伤。笑容还没扩散,忽然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从冗长的梦中醒来,内容已经记不得,唯有孩子那轻快的笑声渐行渐远,苏卿心底莫名涌起的不安。鼻尖嗅到的熟悉气息,不用睁眼也知道身在哪里,只是全身都觉得乏力,挣扎起身的时候一阵阵的晕眩。
  正在病床边走神的Carl一下回神,扶住了她,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踌躇道,“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苏卿窒闷,不理会他无聊的问题,仍是想要起身。
  “怕了你了,你现在有了身孕,别乱逞强!”Carl无奈吼道,把她按回了床上,“两个月了。”
  苏卿一阵恍惚,两个月?时间往前推……应该是那个雷雨夜,怎么……可能?Carl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咳嗽了两声拉回注意力,继续说道,“医生说,你的身体因为过度操劳对胎儿影响很不好,如不注意调养,未来两月小产的机率会很大……”
  不等他说完,苏卿垂眸,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让人看不清表情。带着一丝清冷的声音响起,苏卿闷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Carl想说留下照看,看着她的样子,话就噎在了喉咙没有说出口,犹豫一会儿后走了出去,关上门。与室内隔绝的刹那,担忧的眼眸一转,满是阴沉,带着丝恶毒地瞥向苏卿一手抚着的肚子上。
  病房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手下意识地抚着肚子,眼里闪过惊喜,迷惘,眷恋……孩子,她和安易知的孩子。
  咬着下唇,像是要支撑起全身的力气,苏卿拿过手机按下了快捷键,想起那人曾笑着夺过自己的手机,指尖翻飞,然后得意洋洋地宣布,只要按下1号键,他就会化身超人,飞到她身边,他说要做她的Superman,时刻准备着。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按1键将为您转移到语音信箱。” 苏卿的手指动了一下,按了下一键。电话里,悦耳的女声再次响起“现在将为您转接到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嘟……”
  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微颤,脑海中闪过一幅照片,即使不是正面,她依然能感应出照片上的人是安易知,没有缘由的,她就是认得。
  “安易知,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手机无声滑落,苏卿抱紧了自己,抑制寒意侵袭,空荡的病房里回荡起小声啜泣,安易知,我们……有宝宝了,可是你去哪里了?
  我真的很怕。


☆、(45) 倔强

    H市。
  某座大厦,二十六层A座,落地玻璃窗前站定的男子微眯着眼,俊朗的面孔浮现一抹笑意,嘴角扬起,眺望着远处。而身后,是被一团黑雾笼罩着的怨念体,瘫在沙发上挺尸。
  “喂,你够了吧,成天站着看,想做望妻石啊?”顾世恩没好气地吐槽,用几个字来形容,他现在是精尽人亡,弹尽粮绝。只可惜压在身下的永远都是工作,不可能是安易知。
  “做你的事。”安易知拨弄着手里的小盒子,一开一阖,偶尔闪现的银白色光芒,惹得顾世恩抬手去遮。
  “我说你奴役我的身心就算了,也不要这么大咧咧的刺激吧,我这颗纯情处男心,都碎得渣渣了。”瞥了一眼那盒子里的物件,顾世恩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口气不自觉带上了抹酸味。
  “……”安易知额头挂上黑线,一转头对上他的捧心状,直觉的异常油腻。
  顾世恩磨了磨牙,站在他对面,指着他大放厥词道,“安易知,你再这么压榨老子,你信不信老子黑了你的公司,霸占你的房子,抢你老婆!”
  “前两者无所谓,不过你要是有一丁点后面那个心思,我不介意先将你进行人道毁灭。”安易知说着,视线在某人的鼠蹊部微微移动,配上那冷然的笑,着实令人寒颤。“防患于未然。”
  顾世恩迅速护住,隔绝某人凶残的目光,愤愤道,“安易知,我太阳你。”
  安易知闻言,耸了耸肩,悠哉地喝了口咖啡,“等你有那能耐再说。”
  “……”顾世恩气结,默默在他背后比了个十分泄愤的手势,“你要玩惊喜干嘛还扯上我,老子的心又不是金刚钻,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安易知低头,状若思考,复对上他的眼眸,认真解释道,“因为我觉得,在我身边比较了解女人的,只有你了。”
  “你放屁,老子是上面那个,什么时候娘受过!”
  “……”安易知看着暴跳如雷的某人,嘴角的笑意扩散,“现在自称老子的一般有两种人,女人和人妖,为了不撞称呼,我一般都自称叔。”
  “安易知,我日你大爷!”
  顾世恩看着他仍噙着笑,不给多余反应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泄气,他忘了现在某人有了爱情滋润,刀枪不入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玩着手机,指尖触到屏幕,仍是漆黑一片。顾世恩翘着二郎腿,故作不在意道,“你这么玩失踪,不怕嫂子甩了你跟人跑了么?”
  “我有派卧底潜伏,说好要给她的惊喜,自然要最好的。这里差不多都安顿好了,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去A市。”安易知抿唇,坐在了他对面,拿起茶几上的照片,笑得十分的荡漾。
  顾世恩别开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滚角落去得瑟,碍着老子眼了。”
  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公式化的女声通报有人想见,不过在听到程婉瑜三个字的时候,安易知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回来后一直没有交集的两人,差点忘了这号人。如果顾世恩能听见他内心的声音,肯定会吐槽自从回来了除了苏卿,他还记得过什么?
  程婉瑜推门而入的时候,与沙发上的顾世恩打了个照面,后者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被那种不怀好意的视线盯着,程婉瑜很快走到安易知身边,稍微借着安易知的身体避过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回来这么久,都不见你人影。安Uncle约了我爸喝茶,嘱咐我一定要把大少爷带到,怎么样,赏脸么?”
  安易知看了一眼顾世恩,想到家里老头子近来的动作,跟程伯伯一起无非就为了撮合他俩。不由蹙眉道,“我已经约了世恩吃饭,下午还要巡视商场,跟程伯伯说声抱歉,今天真的没时间。”
  被拿来做挡箭牌的某人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却在程婉瑜看过来时露出就是如此的表情,附赠一声娇嗔,“最近易知都没空哦,他要陪我。”
  “……”程婉瑜。
  “……”安易知。
  程婉瑜几乎拧断包包绳子,视线转回安易知身上,面上闪过一抹受伤道,“其实是我刚接手爸的公司,很多地方没有经验,所以说想趁机讨教,不过没关系,你有空的时候再Call我好了。”
  安易知一愣,眼眸中闪过一抹内疚,父辈自作主张的事情其实与她无关,自己迁怒了。
  “好了,说完了的话就慢走不送了。”顾世恩起身,走到安易知身边,同样高大英俊的顾世恩站在安易知身边并不显逊色,只是偏于柔美。亲昵地揽着安易知的肩头,暧昧地说道,“我们要工作了,不方便被程大小姐打扰哦。”
  赤裸裸的眼神摆明了就是她误解的那个意思,好端端的一句话硬是扭曲出另一层意思,顾世恩就是故意的。安易知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想退却被顾世恩暗里揪住,动弹不得。
  程婉瑜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茶几边上时不小心绊了一脚,惊呼一声,身形还没晃两下就跌倒在地上,揉着脚腕,有些费力的想要站起来。
  “没事吧?”安易知想上前,却被顾世恩拦住。
  “没……没事。”程婉瑜站起身,眼眸极快地扫过同样跌落在地的文件,面上闪过一丝阴郁。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回头的时候还微红着眼眶,故作逞强,“那我先回去了。”
  顾世恩冲着她摆摆手,奸笑着say bye。安易知拧着眉,憋出一句路上小心,对着顾世恩沉下了脸。
  程婉瑜走出了总裁办公室,关上门,脚腕处传来的痛意让姣好的面孔有一丝扭曲,恶狠狠地轻念着顾世恩的名字,恨不得碎尸万段。只要有他在安易知身边,她就要忍受这些,总有一天她要那个死同性恋痛不欲生!
  安易知办公室内。
  一片安静,安易知不悦地盯着顾世恩,不发一言,用眼神控诉着他的过头行径。
  “别同情心泛滥了,那女的不是善茬。”顾世恩凉凉说道,在国外一同上学的时候他就领教了不少她的本事。
  靠近安易知身边的任何性别的生物,只要抱有一丝丝兴趣的,都会被咬杀,当初他潜伏那么久,还是被她发现了,差点清白不保。程婉瑜,绝对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安易知不赞同的蹙眉,哑着声音警告道,“不要那么说她。”
  “我知道你因为那件事一直觉得对她有愧疚,说不定那是她自导自演的呢,好让你负责。不过你表现那么坚决,只好委屈求其次让你内疚咯。”顾世恩在心里嘀咕,说不定那个根本不是安易知的种。
  一拳从他的耳边堪堪掠过,带出风刮着耳朵,顾世恩诧异地看着出拳的人,爆出一声怒吼,“安易知!”
  “婉瑜不是那种人。”他已经伤害了她,不想再听到这种污蔑。
  “你……”顾世恩气极,指着他说不出话,最后颓然放了手,撩起沙发上的衣服气冲冲地离开了。
  安易知有一丝落魄地瘫在了沙发上,拿起照片,照片中身着婚纱礼服的男女在神父的见证下,交付彼此的一生,阳光碎屑,画面定格。他十分清楚,这颗心只容得下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一直霸道占据着。
  所以程婉瑜说有了他孩子的时候,他震惊茫然,一向自律却在一次酒后认错人,没想到强迫中奖。说不出当时的心情,只是很快做出了决定,留下孩子他会好好的照顾他爱他,但是抱歉,给不了她任何承诺,这是唯一的坚持。可是第二天她却哭着回来找他,没有孩子,也不要他有负担,她宁可要他的爱也不要孩子。
  那个爱的倔强的女人,这辈子,他注定亏欠。
  手指摩挲过照片中女子的笑靥,喃喃自语道,“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告诉了你,我们又会回到原点,我已经忍受不了再次失去。苏卿,我们说好,没有过去。”
  明明幸福就在咫尺,仿若一伸手,就能触到,心底却涌起一抹不安。即将到达的惶惶然,安易知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也会患得患失。

  走出大楼的程婉瑜,看到在门口等候的司机小王,坐进了车后座,报出了一个地址。“圣尤诺教堂。”
  车子一路向南,车后的程婉瑜闭目,在安易知办公室见到的照片是她熟悉的,却没想到真的有这个地方,惊喜是吗?拨出一个号码,“提早执行计划。”
  “是,My Queen。”电话另一头传来恭敬的回应。
  宛若一个毁灭者,嘴角略微勾起嘲讽的弧度,程婉瑜倏地睁开了眼,眸子里散不去的阴冷。


☆、(46) 觊觎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两个时刻。在漆黑的夜,独独一个人,听充满回忆的歌,发现悲伤孤独只能一人承受,清晰的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还有,大雨欲落未落,鼻尖能嗅到山雨欲来的狂暴气息,天色暗沉,闷得人喘不过气,却贪恋。
  苏卿拿着罐装啤酒,上了天台。傍晚的五六点,天色晦暗,空气中夹杂着闷热,仿若暴雨来临前的前奏。楼下的音响开的太重,声音飘荡。独特的嗓音,唱着关于寂寞的歌。看着远处的霓虹灯一盏一盏亮起,苏卿被突如其来的寂寞侵袭,四肢僵硬而冰冷。
  麻木地拉开了啤酒罐,噗次,气泡上涌的声音,忽然让人回过神。苏卿的手覆在了肚子上,苦笑着将啤酒罐搁在了护栏上,她已经没有了任意妄为的资格。
  以前最不屑言情小说中缺根弦的女主各种懦弱,一点点误会喊着我不听我不听,带球跑路。五年,十年后带着小孩回来,小孩跟爸爸各种感应,然后HE的桥段。忘了是哪本书上看到的,女主说如果我有了,生下来后一人带大他,把他培养的各种优秀,然后弄垮他老爸公司,接回他老娘,各种风光无限,这种是TVB模式。
  这么想着,苏卿忽然笑了,下一瞬间笑意僵在了嘴角。可是言情小说没有告诉他,她有了,该怎么办?
  安易知的脸清晰浮现,苏卿摸着小腹,轻声呢喃,“宝宝,是你在想他吗?”
  手机仍是没有回应。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苏卿微微瑟缩了下,在大雨倾盆前回到了房间里。把未喝完的咖啡罐子锁进了柜子里,热了下牛奶,浅尝一口后冲到了厕所一阵干呕。本就没有存货的胃,一阵难受的翻腾。
  扶着墙平复的苏卿溢出一抹苦笑,按下了抽水按钮,幻想着安易知一同被抽走的画面,默默想下次遇到他,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
  门铃声响起。苏卿虚弱地爬出了洗手间,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被狠狠吓了一跳。淋得浑身湿透的唐茵茵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衣衫凌乱,裤腿处有血迹汩汩渗出,遇上水,扩散的更厉害。
  “发生什么事了?”苏卿使力将人拖进了屋子,关上门,又是拿毛巾,又是拿医药箱的,利落地检查她的伤口,上药包扎。
  唐茵茵失去焦距的眼慢慢对上苏卿,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抱住了她,痛哭出声,身子微微颤抖,类似受伤小兽的悲鸣。
  “他走了。呜呜……师姐,怎么办?”
  苏卿一怔,意识到她口中的那人是谁时睁圆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抓着她手求证似的问道,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意,“谁……谁走了?”
  “学……学长……他让我去拿东西,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他……他答应我明天做手术的。”唐茵茵抽嗒着说完,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抓着苏卿的袖子,焦急道,“做手术还有37%的希望,如果错过了黄金期,医生说连一个月都不能保证。”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苏卿刚松的一口气在听完唐茵茵说的话后,又提了起来,带着丝隐隐的愤怒。“什么说一个月?”
  看着突然冷下脸来的苏卿,唐茵茵哑然,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学长的病情。踌躇开口道,“学长是肺癌,他让我瞒着不告诉你,来A市并不是做交流来的,是……是想在最后再看看你。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学长终于答应做手术。谁知道……”
  肺癌?苏卿失笑,想起最后一面见到时,他虚弱咳嗽的模样,却是云淡风轻地让他们离开。徐宁……怎么可能会像她说的那样脆弱?
  “你说,他一个人走了?”苏卿木讷的反问。
  唐茵茵抿着唇,点了点头,泪水又开始泛滥。
  “别哭了。”苏卿忽然喝住她,内心没来由的烦躁,茫茫然地在沙发上一通翻找,直到抓到了手机,一个一个开始打电话,110,张宏睿……
  远在国外的张宏睿还未睡醒的声音传来,很快恢复清朗,说联络A市的朋友帮忙找,似乎是听出她的不对劲,安抚了她一会儿,说尽快回来。
  隐去眼里那抹不该有的期待,这时候该陪在身边的那个,是别人无法给予的安全感。
  “师姐,你……怎么哭了?”
  苏卿闻言抚上眼睛,的确有湿热的液体,利落地抹去,不带一丝情绪道,“已经报了案,也让朋友去找了。今晚先睡一觉,明天……我们去H市。”
  闻言稍稍安了心的唐茵茵这才发现,苏卿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师姐,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视线扫过桌上,印着斯利安名称的药瓶,唐茵茵瞪大了眼睛,半晌颤颤巍巍地询问道,“你……怀孕了?”
  苏卿捂着腹部,疼得说不出话。唐茵茵一下慌了,扶着苏卿躺到沙发上,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甚至很想大声吼关键时刻孩子他爸去哪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苏卿挣扎着要去拿,被唐茵茵抢先。
  手机被递到了她面前,看到闪烁着的英文名字,苏卿忽然没了接的欲望,任由铃声叫嚣着,自己撑着身体回了房间,喀嗒锁上了门。
  唐茵茵站在房门口幽幽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一个人,走到了阳台边给那人打电话,谄媚的问道,“主任,怀孕初期要注意些什么,还有肚子疼冒冷汗怎么办?”
  “你才有了,你们全家都有了!”
  “不是,大人,是我师姐有了。”
  ……
  冷空气席卷过后,气温骤降。跟公司请了三天的假,和唐茵茵一起踏上了去H市的动车,没有安易知,却有唐茵茵这个实习护士全方位的照顾。只是不知道,她们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真的就在H市。
  拥挤的H市机场,安易知噙着一抹笑登上了飞机,口袋里装着一枚戒指。几乎同时的,飞机开往A市,动车前往H市,交错分离。
  一下飞机,安易知就直奔华庭苑,听萧晴说这几日她的心情不好,他可以理解为因为他的短暂消失而紧张,那么口袋的惊喜就更有意义了。我们都离不开彼此,只是分别几天,都难以忍受。
  “你怎么在这儿?”步出电梯的安易知与站在苏卿公寓门口的Carl直接照了面,安易知蹙眉,口气不善地问道。
  Carl从诧异中回神,看着他敲门,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她不在。”
  安易知看了他一眼,的确,摁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动静。Carl环着胸倚在墙边看他,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忽然动了动身子,放在地上的袋子倒了,露出里面的衣服边角,一样小东西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清脆的声响,咕噜噜地滚到了安易知的脚边,熟悉的彩虹光。弯腰从地上拾起,安易知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
  Carl想要夺过那枚戒指,却被安易知死死拽着,低声警告道,“这是我的东西。”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神情里有一丝恶劣,可惜安易知的视线被那枚戒指攫住,没有发觉。心里没来由的一慌,竭力隐藏情绪道,“你怎么会有这枚戒指?”
  “还给我。”Carl亦是不相让的坚持。只是忽然转了话题,略带放低了姿态问他,“苏卿跟公司请了假,家里也没人,除非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安易知动作一顿,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相信,一下推开了Carl给萧晴打电话,却是证实了他的话没错。
  好像有什么东西弄错了,不该是这样的。脑海里纷乱的声音,很快抓住了Carl沉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只是来送衣服的,之前她落在我那里的。”Carl面无表情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整了整衣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道,“不过这枚戒指是我的,请你还给我。”
  “你的?”这大概是安易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他亲手为爱人打造的彩虹之光,居然是个男人的。开什么玩笑!陡然黑下来的脸,一拳挥出,狠狠砸在了Carl腹部,“我从来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东西,更别说是人!”
  Carl弯着身子,抱住了腹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弧度,视线凌厉地扫向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知道那天你强行带走她前,她跟我说什么吗?”
  直视着他的眼眸,Carl一字一句用力说道,“她说她会试着爱我。是,过去她爱你,但是太痛苦了,她一定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吧。这枚戒指也是她亲手交给我保管的,是跟你和过去告别。”
  “可是那天就像现在,你突然出现,自以为是地带走她,现在又以为她会等你。你凭什么认定会有人被你伤害很深后,还能毫无保留的爱你呢!”
  Carl低沉的声音带着丝嘲讽的味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看着安易知失魂地站在原地,在那一刻,出手袭向他的脸,等安易知意识到想躲的时候,已经挨了一拳。
  脸颊骨隐隐作痛,口里弥漫着一股腥甜。最后那句直击心扉,带来的震撼,久久不散。安易知清醒过来的时候,没有还击,因为Carl的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只是因为构筑的幸福太完美,所以才让你沉浸其中吗?
  Carl一声冷哼,甩了甩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寓。留下一人隐藏在阴影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47) 巧合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仿若位置对换,安易知一遍一遍拨着号码,却只有温和的提示音重复回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原来这种感觉叫做无所适从。
  “喂,吕维,帮我找一个人。苏卿,女,27岁……我老婆。”
  ……

  车厢内,广播里传出的甜美声音提示着站点,请要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唐茵茵迷迷糊糊醒过来,打了个哈欠,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快要到站点了。一回头,就看到苏卿模样焦急地翻着包包。
  “师姐,你在找什么?”
  “我的戒指不见了。”苏卿慌乱地翻完所有包袋,都不见踪影,心底没来由泛起一抹恐慌。仔细回想后,突然抓着唐茵茵的手腕急急问道,“我昨天穿的衣服,你有看到过吗?”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染上了很难洗的污渍,我送干洗店了。”唐茵茵蹙眉回忆,有了一丝不好预感。
  苏卿神情一顿,颓然地松了手。
  “怎么了?”唐茵茵察觉不对劲,追问道。
  动车到站时发出的轰鸣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苏卿摇头表示没事。站起身,随着人流下车。唐茵茵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打量着她黯然的神色,微微内疚,好像自己又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
  从没想过,会这样回来。空气中涌动着熟悉的味道,甜草饼的独特香气。跟记忆中有些不同,直至走到家门口,苏卿仍然觉得恍惚。门被忽然打开,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唤着在楼下玩耍的孩子们过来吃。
  记忆重叠,好像还是昨天,放学回家,跟同学一起在楼下玩闹,不舍得这么快回家。家里的太后总会笑眯眯地拿出零食分给她们,正是喜好甜食的年纪,也没有发胖的烦恼,单纯的快乐。
  “卿卿?”忽而一道略有些哽咽的低唤声从对面传来,像是不可置信,妇人快步走近,步子因为激动而些微踉跄。
  “妈。”苏卿觉得眼眶湿润,却是努力压下,扬起笑脸和妇人抱在了一起。呜咽着又带一丝讨好道,“我好饿。”
  “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老苏……老苏……”纪芸朝着房子大声地唤着老伴的名字,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意,眼角有泪花闪烁。
  一声较大的动静从屋子里传出来,苏卿连忙进去看,纪芸被吓了一跳喊了声老伴跟着跑了进去。苏长生推了推老花眼镜,把碎了的花盆往一边踢了踢,掩嘴咳嗽了两声,出声道,“咳咳,回来了,我去买菜弄一桌。”
  “看把你爸紧张的。”纪芸嗔怪了一句,含着泪笑着推了苏卿一下,“我去买菜做饭,你坐会儿给你爸压压惊。”
  “爸。”苏卿紧张地喊了一声,没有预料中的责骂,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伯伯。”唐茵茵把东西放进屋子,退出来后跟苏卿爸妈打了个招呼后说道,“阿姨,我出去找个朋友,晚点回来。”
  纪芸开口唤住她,“别回来太晚,等你一块儿吃饭。”
  “好嘞。”唐茵茵应声,飞快地奔了出去。
  苏卿垂下了眸子,在车上准备好的腹稿,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苏长生把手中的书卷搁在了茶几上,看着女儿局促的模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跟那混小子一块儿回来,怎么带回来的是个女娃娃?”
  “嗯?”
  “就你大学时候处的那个,叫安什么的,前些时候天天看到他在我们家附近晃荡,我就估摸着这小子还打着你主意。”苏长生喝了口茶,略带打趣的口吻道。
  “……”忘了老爸是侦察部队出身的,只是想起安易知……黯下了眸子。
  “怎么,那小子又出问题了?”知女莫若父,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逃不过苏父的眼睛,不由沉下了声音问道。
  苏卿心惊,还真是一针见血。面对老爸的凌厉眼神,连忙摇头,“跟他没关系。是茵茵,茵茵她要我帮忙点事儿,就一块儿回来。这次就呆上几天,等忙完这阵子我就辞职,在家陪你们俩好不好?”
  “反正我知道,见你这丫头一面不容易,成天不知道忙些什么。你看人徐家那孩子,都已经是有名的医师了,一天手术好几台呢,也没不见人影的。昨天还帮我修车库的门锁呢,说起来,等会儿去叫他上我们家吃饭,好久没聚了。”纪芸从厨房出来,挎着个菜篮子,在门口换号鞋子后,搭着父女俩的话不满地抱怨道。
  “徐宁在家?”苏卿心下一动,立刻行动道,“我去找他。”
  纪芸看着女儿急冲冲地走出家门奔向对面的筒子楼,摇了摇头,纳闷道,“老苏,我怎么觉得这丫头是奔着徐宁那孩子来的?”
  苏长生却不这么觉得,反而看好另一个。“我看八成是跟那个安什么的闹了别扭,这丫头当年一颗心地扑在人家身上,又受了很多委屈,现在有机会,当然得好好折腾折腾,不然白便宜了那小子。”
  “哼,我就觉得徐家那孩子挺好,看着长大人又踏实。”纪芸望着对面那户人家,最看好的未来女婿啊!
  “这事儿还是女儿自己拿主意的,你瞎操什么心。”
  ……
  苏卿扑了个空,来开门的是徐妈妈,告诉她徐宁今早收拾了东西说出去旅行了,具体是哪儿她也不知道。从徐家出来,苏卿有点失落,看样子徐宁什么都没跟他妈妈说,为医者自己生病的时候怎么会更懦弱。
  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有一种感觉,他并没有离开H市,或许躲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等待生命终结。
  青石板小桥,商铺林立,偶尔有人和她打招呼,老苏家的丫头,有一种亲切感,虽然无法将那人与名字对应起来,都笑应着,这种踏实的,回到家的感觉。
  福源街。一条笔直的,由东向西的街道,两边不高不矮的围墙上布满了绿色茂盛的爬山虎。街边有独特情调的家庭式旅馆,个性十足的咖啡BAR,还有隐藏在院子内的书店,安静而祥和。
  在上个世纪末有个很出名的女作家说,“等老了那一天,和爱人一起,找一个小镇,安静的住下,早上在巷口看太阳,晚上拄着拐棍等夕阳。”
  后来她和丈夫一同搬到了这里,过着平淡而幸福的日子,美好地令人向往。后来这条街有了另一个说法,从街头走到街尾,一共是99步,两个人牵着手走完,就预示着幸福的结局。当然如果走出了100步,那么就表示身边的这个人不是对的那个。
  那年寒假,快开学前,安易知提早从家里出发,只是为了早点见到她。住在福源街上,被她硬拽着去走街,面上不屑却还是配合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而她在他身边数着数笑得像只猫。
  急促的打铃声,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人,身后巨大的拉力将她从车前扯离。苏卿回头,看到一脸惊怒的徐宁站在身后,一瞬间的呆滞。
  “走路都能找车子撞,还好那是自行车!”徐宁忍不住呵斥道。
  苏卿回过神,却是又惊又喜,“是你。”随即又想起唐茵茵,忍不住沉下脸,“你知不知道茵茵在到处找你,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有没有想过她会担心死!”
  “有什么好担心的?”徐宁手插着口袋,一脸淡然地反问,神情恢复漠然。
  苏卿默,却看到他转身要走,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神色坚定道,“跟我回去,我们去医院。”
  徐宁轻松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回,忽然在她面前立定,歪着头,牢牢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明明不爱,为什么要来找我?
  “什么为什么,你现在的身体是用来开玩笑的吗?!”苏卿愤愤然,却架不住他灼热的视线,略微的偏过了头。
  半晌,徐宁开口道,声音沉重而有力。“苏卿,要么死,要么爱。”
  被他话中的决绝所震撼,苏卿哑然。那个温和的少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邻居哥哥,回忆遥远而飘忽,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在苏卿晃神的片刻,徐宁已走到了对街,笑着冲她挥手,车子驶过,淹没了声音。苏卿却从口型看出了两个字——再见。
  “不要……”
  很快,瘦削的男人消失在街角,苏卿诧异自己竟然让他就这样走掉了。唐茵茵打过来的电话,在电话那头说着,她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茵茵,我看到徐宁了。”
  “在哪里?!”戛然而止的汇报,唐茵茵拔高了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师姐,你在哪?”
  苏卿看了一眼毫无人影的街尾,蹙着眉,说不出的怅然。“福源街,他应该还没走远。”
  电话被急切的切断,传来嘟嘟声,苏卿失笑。其实爱情不过是上帝无聊找的乐子,看着地上的人为情所苦,恩爱情仇,一出接着一出。街上,穿着情侣装的少女拽住了身旁男生的手,一脸小心翼翼和讨好。男生别扭地转过头,一脸的不情愿,却没有挣开她的手。
  步履坚定,迈向终点。
  “终于找到你了。”有人贴近她的耳畔低语,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之上,带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苏卿回眸,看见身后之人轻轻敛动的眸底,一抹淡淡的笑意正扩散着。


☆、(48) 安父

    回过身,苏卿视若无睹地从来人面前越过,面无表情地走向街对面。一只大手倏地紧紧拽住,将人定在了擦肩的瞬间。
  “放手。”苏卿回了头,冷冷地看着他,所有初见的情绪归于沉寂。
  安易知忽然伸出了右手摊在她眼前,手心上是一枚在阳光下折射五彩光芒的戒指。苏卿的眼神一动,脸色却没有因此缓和下来。
  “在被判死刑之前,我要求上诉。”眼神同样固执的安易知握着她的手,看她挣脱未果后冷然的表情。
  苏卿从他手心取过戒指,一旁车子呼啸而过,淹没了对话。把戒指高举,阳光琉璃,目光里满是熠熠光彩。
  “你刚才说什么?”安易知问。
  下一秒,苏卿抬手,戒指呈现一道抛物线从手心飞了出去,落在了路过的车子里。回头仍是带着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开口道,“如果找得到那枚戒指,我就听你解释。”
  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环着胸等他的反应。安易知从震惊中回神,面色一沉,脱下了西装扔给她,拔腿追去。
  最后那一抹眼神,满是复杂。苏卿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直到走出很远,捏着的手心摊在了眼前,赫然是她丢出去的戒指,袖口处少了一枚纽扣。看着那抹狂奔的身形,勾起了唇角带出一抹恶意的笑。
  安易知,我们扯平。
  “你说那位姐姐为什么要把戒指扔掉,那个大帅哥在追车哎!好像在拍电影,好梦幻!”女孩小声尖叫后,扯着男生的衣服满脸艳羡。
  “肯定是男的做错事,长得帅的通常靠不住,笨蛋。”男生推了下女孩的脑袋,故作老成地说道。
  “是吗?”
  “白痴。”
  “再骂我一句你就死定了。”
  “我喜欢白痴。”
  走完了福源街的少年女孩,青春无敌的笑靥,打情骂俏,挥霍专属这年龄所有的美好。发现苏卿的视线后,女孩吐着舌头,拉着男生跑开。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女孩站在那儿冲着她挥手道,“那位大帅哥看起来很爱你,不要把他吓跑了!”
  苏卿抿唇,忽的笑了出来。为女孩的热心,或是安易知狂奔的背影,心底郁结了几日的怨气烟消云散,她知道他有他的用意,那么,等他回来再听他说好了。
  步履轻快地往回走,该让太后添副碗筷,不知道会不会太劲爆,真正劲爆的应该是肚子里这个吧。苏卿边想边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喇叭声骤然响起,近乎惊吓地颤抖了下,苏卿看到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从车子里下来的黑西装男人有礼地请她上车,安老爷子的名号一下让她与某人联系了起来,任由他们载着她朝未知目的地驶去。
  道路两边树荫重重,七弯八拐后,别具一格的小洋楼出现在视野中,车子停在了雕花大门前,再一次被恭敬地请下了车。苏卿走到门边,从里面被拉开的大门,身着仆从装的妇人将她迎进了门。
  “老爷在茶苑等苏小姐。”其中一名仆人说道。
  苏卿茫然环顾四周,低调中透着的奢华,从装饰到布局看上去十分严谨,有一种压抑的氛围。不由屏住了呼吸,跟在她们身后往里面走。
  “安伯伯,我初学茶道手艺不精,你别笑话我。”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院子里传出。苏卿的身子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难得我们的婉瑜有心,安伯伯怎么会笑你,开心都来不及。”另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颤动的笑意,表明着主人现在愉悦的心情。
  “老爷,苏小姐来了。”仆人走到了茶苑门口,通报道。
  苏卿站在拱门前,正好与程婉瑜面对面,她提着茶壶专心致志地泡茶,看到她的到来似乎是诧异,搁下了茶壶,准备起身却被老者阻止。
  “怎么不继续了?”安老爷子对于刚才的通报仿若未闻,一脸慈爱地看着程婉瑜道,“有什么客人比我们家婉瑜重要,让她门口候着。”
  “是。”仆人应声,转头让苏卿稍候。其实不用她转达,苏卿也听到了,瞅着里面两人相谈尽欢的模样,唇角的笑意逐渐趋冷。
  程婉瑜冲着她略带歉意的一笑,苏卿站在茶苑的门口,兀自在留或走之间徘徊,却听到里面忽然喊道了她的名字。
  “安伯伯,这泡茶是门慢功夫,我还未学成,等我出师后再来。苏小姐在外面等了很久,我有事先走了。”
  有礼的道别,安老爷子看着程婉瑜的眼神里满是赞赏,眼角余光瞥到门口伫立着的女子时阖上了眼,沉声道,“进来吧。”
  苏卿与程婉瑜擦肩,后者给了个抚慰的笑容,错开。
  身穿改造后时尚唐装的老人悠然端着茶杯,品了一口,面上的皱纹舒缓,似乎很是满意。苏卿落座,看着对面的老人,忽然知道房子弥漫着的那一股压抑感从何而来。安易知的父亲,看上去是个非常严谨的男人。
  “苏小姐。”安老爷子忽然睁开了眼,唤了一声。
  苏卿错愕了一瞬,点头应答,“安老爷子。”
  老人忽然笑了笑,眼神却是深沉地注视着她,“看来苏小姐对我们安家很了解,这么贸然就上了车,就不怕是绑架你的人么?”
  “就算是,你们人多势众,我也做不了什么,不如顺从还少了皮肉苦。”苏卿不卑不亢道,似乎是不懂他话中的深意。
  “果然是个聪明人呐,难怪宏睿集团就算总经理不在,也不会出乱子。”安老爷子给她斟上了杯茶,“不过,我还是想让苏小姐猜猜,今天我请你到这儿来的目的。”
  这么快进入正题了么,苏卿抿了口茶,扯出一抹浅笑道,“不会是打算给我一张许多零的支票,让我离开你的儿子,理由是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呵呵。”安老爷子微微眯起了眼,上下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一脸淡然的女子,“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那我倒要请问问安老爷子,你儿子究竟值多少呢?”苏卿嘴角仍是漾着笑,一字一句悠然问道。
  “你……”被狠狠噎了一下的安老爷子,面色一下沉了下来,不再温和绕圈子,直接指明道,“我们安家不会接受你这种风评不好的女人的。”
  苏卿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可是这个似乎不是由您来决定的,风评不好这种结论应该是你不够了解我所作出的错误评断,不过那都无所谓,您儿子了解就好。”
  忽的站起身,苏卿继续道,“一开始,的确猜测过您叫我来的目的,不过没有新意,这一趟似乎来的多余。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慢用。”
  “我安家的儿媳妇应该是像婉瑜那样的,绝不可能是你。”安老爷子难掩激动地起身,指着她,否决道。
  苏卿走向门边的脚步顿了顿,回过身子,微微绽开一抹笑,云淡风轻道,“情绪波动过大对老人家身体不好,保重身体,我和安易知的婚礼一定会亲自来送请帖给您。”
  茶杯摔落地碎裂的声音,苏卿踏着那动静步出了小洋房,松了一口气。大门外,程婉瑜摇下了车窗,示意她上车。
  看着周遭安静的街道,苏卿还是坐上了她的车,并没有开口的意愿,心情没有表面上来的那般平静。好像跟安易知的爸爸撕破脸了,如果一直是刚开始那般和平的话,她或许会忍受,不被看好又如何,只要那个人始终不弃就好了。
  “其实安伯伯很关心易知,只是一直用错了方式,导致父子俩积怨愈来愈深。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今天来见他的事不要告诉安易知,我怕安易知会忍不住跟安伯伯吵架。”程婉瑜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出言恳求道。
  苏卿点头。原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她和安易知都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这些事情而受影响的人。
  “时间有早,方便陪我去个地方吗?”程婉瑜的笑容有一丝僵硬,似乎是难以启口。
  说不出拒绝的话,苏卿还是同意了。车子驶离原来的轨道,两边道路风景越来越眼熟,直到车子在墓园的停车场停下,苏卿莫名打了个寒颤,原来就是她与安易知来过的墓园。
  程婉瑜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小箱子,抱在了胸前,对着走神的苏卿说道,“可以走了。”
  秋意浓,再过几日就是小雪,寒意越来越重。沿着小道,苏卿跟在程婉瑜身后,在无人的墓园上,两个身影显得有些萧条。
  临近安易知爷爷的墓碑不远处,程婉瑜停下了脚步,将箱子搁在了墓碑前,神情满是爱怜地抚过墓碑,轻声呢喃道,“宝宝,妈妈来看你了。”
  闻言,苏卿心神一震,却发现墓碑右下角父安易知四个字,深深刺痛眼睛。似乎是感应到母体的悲伤,腹部传来阵阵剧痛,几乎要盖过那心里涌起的悲伤。
  “苏卿,你怎么了?”
  苏卿抱着肚子慢慢蹲下了身子,失神的喃喃着,“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程婉瑜扶住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阴鸷的笑,手抚在苏卿的小腹上,寒意透过手心传递,苏卿打了个冷颤,忍受不住阵阵剧痛疼昏了过去。
  墓园里回荡起受惊的小鸟凄厉叫声,程婉瑜一下一下抚着苏卿的小腹,一边回头看着墓碑,扬起一抹暖笑,对着墓碑说道,“宝宝,这些玩具不好玩的话,妈妈送更好玩的给你好不好?”
  秋风卷过。


☆、(49) 覆水

    听不了一点悲伤的情歌,看不了一点寂寞的风景,终于在畏首畏尾里成了寄居在壳里的人。

  好像是溺毙的人临近死亡点忽然惊醒过来,发现不过是梦境,却仍是大汗淋漓,那股窒息感挥之不去。苏卿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动剧烈。
  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匆匆从床上下来,穿衣准备离开,与推门而入的唐茵茵撞了个正着。
  “师姐,你醒了,这是我家。我跟苏叔叔阿姨说了今晚你住在我这儿。明天送你回去。”唐茵茵把手上的粥碗搁在了桌子上,微皱起眉,不赞同地把她扶回了床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嗓音有一丝暗哑,苏卿回想起昏前的一幕。“怎么回事?”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是程婉瑜接的电话,我就过去接你了。真是的,你都是有Baby的人了就不能顾着点身子,墓园那地方阴气重不适合去还去,还好宝宝没受什么影响。家庭医生刚检查过,只是身体虚弱,休息会儿就好。”
  唐茵茵像个小老太一样唠唠叨叨的,一边整理着床铺,“怕你爸妈担心,就说我们遇到了一群老朋友一块儿吃饭脱不开身,可能玩得晚了就住我家一晚,可惜阿姨烧的一桌好菜了。”
  苏卿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粥碗,才喝了一口就恶心反胃的又搁回了原处。看着她忽然想起,“找到徐宁了吗?”
  摇头,唐茵茵叹了一口气,“好像知道我们在找似的,他躲起来了。”
  苏卿黯然。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还在,我就不信找不出来,一天不行,就两天,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唐茵茵握拳,毫不气馁道。眸子里却闪过一抹泪光,可惜学长没有多少时间了。
  “嗯。”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卿敛眸稍显倦意道,“我有点累,还想再睡会儿。”
  “好,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还有牛奶要记得趁热喝。”唐茵茵摸了摸还温热的牛奶杯,交代道。
  苏卿一味点头,拉上了被子,略带好笑地看着她。
  “呐,我知道你笑我啰嗦,不过这是为了我干儿子好。”唐茵茵怒瞪了她一眼,一边朝着门口走去,只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了身子,一脸踌躇地开口道,“安易知也在H市,我没告诉他你在我这儿,他让我把这枚纽扣交给你。能不能……请他帮忙找徐宁?”
  苏卿看着唐茵茵手中那枚晶莹纽扣有一丝错愕,随即敛去了情绪,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自己跟他说。还有,帮我买明天回A市的机票。”
  “哎?”唐茵茵诧异,想继续问却看到苏卿已经滑□子,俨然一副不想谈的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在闹别扭?
  听师姐的,总是没错的。
  唐茵茵一贯奉行的准则,于是贴心地关上门,看着手机震动显示的名字迅速地走到一楼去接电话。
  “安大哥。师姐?我跟她分头去找学长的,没看到……那个,能拜托帮忙一起找下学长吗,好……太谢谢你了,有师姐的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房间里,陡然而来的寂静。连呼吸声都被放大,原该睡着的人直起了身子,双眼无神地注视着雪白墙面。一旁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漆黑一片。
  长按键盘,手机亮起的一瞬,屏幕上跃出一个人的名字。
  迟疑了一秒还是接起,电话那端传来安易知急切的声音,“苏卿,你在哪?”
  “安……”开口,蓦然发现声音的不对劲,轻咳了两声掩去异样。“在朋友家。我要的是戒指,你给我纽扣做什么?”
  听到苏卿平静的声音,安易知莫名提起的心渐渐放下,此刻听到她这么说又气又好笑,真是心口不一的女人,“明明舍不得丢,干嘛还骗我。我追了好几条街,害那个车主以为我是歹徒,想对他图谋不轨。”
  苏卿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因为想到了什么,面色倏地冷了下来。声音不自觉染上一丝紧张道,“安易知,你说过我们要对彼此坦诚,你……有没有什么事瞒我?”
  安易知一怔,脑海中涌现唯一欺瞒她的事,摇了摇头,她不可能会知道的。“怎么突然这么问?已经晚了,你在哪,我来接你。”
  “不用了,和老朋友叙旧。晚安,安易知。”不等他追问完,苏卿率先挂断了电话。手机被扔在了一旁,抱紧了膝盖,类似取暖的姿势,却怎么都敌不过心底的寒意侵袭。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相爱,却不能到白头,多难过。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蓦然发觉有哪个环节出了错,固守了几年的心,遇上了具有腐蚀性的安易知,一点一点瓦解。他说会护得她周全,她就放下全世界与他相爱,一点一点沦陷,溃不成军,最终不能全身而退。
  被背叛的情感占据上风,苏卿,很没有骨气的逃了。
  一晚上不足以理清的思绪,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失眠了整晚的苏卿第二日就坐上了回A市的航班。在凌晨六点,拿公司的事做借口,和父母道别。
  贪恋太后温暖的怀抱,却还是先行松开了手。看着他们担忧的神情,埋在心底的话愈是说不出口,在她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之前,不想让父母太过担心。所以她只是回去交接,很快回家。
  同样繁华的两座城,相似的风景,却没了看的心情。漫无目的地行走,却被铃声扰了步伐。
  “总监,你现在在哪?张副总今天约了Goldman Sachs Group Inc华东地区代理人谈代理合约。你说过这个Case你回来后会跟进,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卢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回音,在那边焦急道。
  苏卿先是一愣,放空的脑袋终于回想起临走前经手的文件,立马给卢娜下了命令,“在我到之前,尽量拖延。”
  巍峨的宏睿集团大楼,搭着专用电梯直接上了八楼,电梯阖上的瞬间似乎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正在影印文件的萧晴看到蓦然出现的苏卿,怔楞了下。
  “帮我销假。”苏卿极快地走过,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径直走入了总监办公室。
  “额,哦。啊?”萧晴看着那道被关上的门,更错愕了。苏卿回来了?怎么安易知还满世界找人呢?
  很快地浏览了一遍桌上遗留的资料,关于Goldman Sachs Group Inc的公司简介,和产品简介,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好。有一定的市场基础,每一次推出的新产品都能获得较好的反响,把资料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始终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可是,直觉却隐隐感到不对劲。五年来的经验累积,直觉是不可缺少的。那么,是哪里不对劲?
  “总监,Goldman Sachs Group Inc华东地区代理人已经到会议室了。”卢娜敲了敲门打断了她的思考。
  “知道了。”理了理资料,抽出几样有用的,苏卿拿着走向会议室。
  稍嫌安静的会议室,在苏卿推门而入的瞬间,看到坐在副位上的人时大吃了一惊。那人已经从位子上站起,走到了她身边,面带笑意道,“我说过我们总有合作的机会。”
  “Carl?”
  张诚亦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没想到两位竟然是熟识,那么这次的合作应该会更值得期待。这位小姐就是我们公司的策划部总监苏卿,苏总监。”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三流画家Carl,也是Goldman Sachs Group Inc华东地区代理人Gerard,我父亲想要锻炼下我的能力,所以目前是个努力奋斗的小职员。”Carl伸手握了握,又很绅士地松开了。
  苏卿还在消化他的身份,听到他这样说木然地点了点头,很快恢复了镇定。“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寒暄过后,各自归位。只是Carl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苏卿身上,并不过分□,却让被注视的人不自在。
  苏卿隐隐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后者咧嘴一笑,目光更肆无忌惮的挑逗。
  “细节方面的问题可以询问下苏总监,她是负责这一块的。”结束了一番冗长的介绍后,张诚忽然指名道。
  只听到零星几个词组的苏卿自然没有注意到谈论到哪一块,看着Carl打趣的眸光,心里异常明白这家伙是故意的。
  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内容,苏卿开始针对产品的特性,新型功能,市场需求,以及消费者的心理等几个角度分析,这款电子产品的预计销售状况。如果是宏睿做这款产品的代理,从包装策划,宣传方式,市场调查一样都不可少。
  当然,还包括这款产品的抽样调查,是否真如介绍所说那般完美。
  思路上井井有条,说得面面俱到。张诚嘴角的笑意却有一丝不以为然,对于这个问题的发起人,他自然是发现了苏卿的心不在焉,却没戳破。
  “正如苏总监所说,宏睿集团作为最有潜力冲击国际市场的企业,与综合实力都较强的Goldman Sachs Group Inc联手打造一线品牌产品,是再合适不过。”
  Carl闻言勾起了唇角,转向苏卿,低声问道,“苏总监,你认为呢?”
  先前的走心令她觉得尴尬,故此在她说完的片刻极快地浏览完手上对方提供的合约文件。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挑不出一丝诟病,连分红都是十分公平甚至是有利的。在座的几位董事已经开始点头,目光扫过,几乎都表示认同。
  “合作愉快。”苏卿在合约上签了字,张诚的名字随后落上。
  圆满结束。


☆、(50) 摊牌

       会议散场后,这位华东地区的代理人并不急着离去,而是跟着苏卿进了总监办公室,美名其曰叙旧。张诚别有用意的眼神,还有Linda看好戏的神情,以及一干下属八卦的目光,似乎都好奇他们俩人能擦出的火花。
  Carl打量了她一会儿,蹙眉道。“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对于外头期待的目光。Carl回以微笑,用着迷人的眸光在办公室外搜罗了一圈,虏获芳心无数。
  苏卿关上门,阻绝了外头竖起八卦耳朵的下属,对上嬉笑着的Carl故意板起了脸,“Gerard?知名画手摇身一变就是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少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是不是这样?”
  Carl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翻开茶几上摆着的杂志,介绍的正是Goldman Sachs Group Inc这家公司,光鲜亮丽的表面下……Carl浮起一抹苦笑,“你要相信,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个身份的。”
  “如果不是家族内部纷争不断,又怎么会找上我这个私生子,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亲人。”Carl扔开了手中的杂志,带出一抹嘲讽的笑。
  “抱歉。”看到那一抹受伤的神情,苏卿察觉失言,转移话题道,“上次画展办的那么成功,有没有兴趣选个时间举再办一场?”
  “没有你的日子,我灵感枯竭啊!”Carl向后仰倒在沙发上,一扫之前的颓荡感,戏谑道。
  苏卿笑着摇了摇头,对他故作矫情的样子表示无力吐槽。
  “等会儿一块吃饭吧,附近开了一家饭馆,大骨汤很不错。”Carl忽然出声提议道,“每次见你都瘦一圈,安易知是在虐待你么?”
  陡然被提及的名字,让正整理桌面文件的苏卿措手不及,看向Carl的视线带了一丝恍惚,闷闷地开口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的人有过一段你不能接受的过去,但是你们说好要抛弃过去,可是你发现自己又真的接受不了,会怎么做?”
  “呃……”Carl顿住,讪笑着开口道,“虽然我会中文,但是太绕口的我会转不过来。^//^”
  苏卿默,暗地里鄙视了下自己,故意让自己忙碌起来。“算了,当我没问。时间有早,等忙完一起走吧。”
  转头攻向茶几上的杂志,只挑着配有图片的看,看图脑补?
  中途有人递文件,季度报表和一些需审阅的文件,汇报,都十分快速果断地被解决了。Carl的视线在杂志和苏卿之间徘徊,等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道,“如果在处理感情上,也能像处理这些公事时候那么果断决绝,你就不会这么困扰了。”
  “……”好吧,算他说的对。
  一人办公,一人看着杂志,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苏卿处理完工作,Carl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走近唤醒了他,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由感慨造物主是偏心的,睫毛长的令人嫉妒。
  “可以走了吗?”Carl眨了眨眼,很快地从沙发上起身,忽然贴近的距离,拖曳出一抹暧昧。
  “所以说吃饭要预约,看你白等那么久。”苏卿微微退开了点,掩去心里的一丝内疚,其实大多时间她都在走神,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关于安易知……她还是忍不住去想……
  “等美女吃饭是一种享受。人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我觉得认真工作的女人更吸引人。苏卿,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Carl替她开了门,一边调笑道。
  苏卿刚扬起的笑意僵在了嘴角,门口伫立着的男人,一只手还维持在半空作出敲门的手势,面色阴沉的吓人。
  其实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有几个加班的职员看到这个场面也立刻遁了,整个楼层看起来空荡荡的,空气中动荡不安的气息,隐隐的怒气。
  “你好像来迟了,我已经约了苏卿吃饭。”Carl似乎是没感受到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潮,微眯着眼,眉眼中带着一丝挑衅,宛若个胜利者。
  “滚。”安易知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个稍显局促的女人身上,阴沉的面色因为男人的话又黑了一个等级,幽幽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是对Carl的警告。
  盛怒中的安易知,捏紧了的拳头,像只随时都会攻击的豹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感。苏卿微叹了口气,做出了妥协,“Carl,去下面等我一会儿,用不了多久。”
  Carl身子一顿,想反驳却在看到她坚定眼神后咽了回去,然后挂着一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高傲表情,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气氛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
  苏卿转身落了锁,在安易知面前站定,忽而勾起了唇角扯出一抹浅笑,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与盛怒中的安易知比起来显得极为平静。
  “在你出现之前,我还一直在想,该怎么做?原来,看到了,就自然知道了。”苏卿微微扬起的嘴角,所有的纠结在看到安易知的刹那明白,她还是放不下。“我说服过自己要接受,可是对象是程婉瑜,甚至到有了孩子的地步,我说服不了我自己。这段日子,就像我们一起编造的梦,一圆我们未曾实现的美好。”
  安易知心中满溢的怒气便像戳破的气球,倏地瘪了下去,只余下震惊。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解释,却被苏卿出言拦了下来。
  “先听我说完。”怕勇气用尽,苏卿很快地接口道,“我不得不想,当初你指忘了过去,不是让我困在过去回忆里,而是为了今天吧。从一开始你就打算瞒我,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想要告诉我?”
  安易知抿唇,面对她的质问,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你看,其实你没有变,跟过去一样的安易知。可是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恶心,在做过那样子的事情,甚至有过一个孩子,还能像朋友一样?安易知,是你太圣人,还是觉得这些无所谓,践踏我的感情也无所谓?”
  身子微微发颤,即使竭力稳住,最后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从刚开始知道的那瞬间起,一直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随着嘶喊宣泄。安易知,你们一起把我当成了白痴,逗弄,太残忍。
  “不……不是这样。”猛然发觉苏卿眼中的决绝,似乎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时候,安易知忽然抓住了她,急急地想要解释,“那次是意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清冷的面容上已经不见一丝情绪波动。“安易知,求你,带着你的程婉瑜滚出我的世界,现在的你让我连看一眼都觉得很恶心。”
  一阵胃酸上涌,苏卿小跑到垃圾桶边习惯性的干呕,身后的安易知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并没有拉住她。苏卿擦了擦嘴角,连回头看一眼都不屑地走了,背影决绝。
  安易知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离去的背影,想追上去,却犹如被钉在了原地。神情满是受伤,承认自己是因为被她呕吐的一幕刺痛,真的有那么难以忍受吗?
  他似乎真的做错了,可是如果重来,一开始就说了,恐怕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正像个白痴的是我才对,唯恐爱得不够,我以为我懂,缝缝补补的爱情经不起一点轻拉拽咬。原来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做梦,像我这样的人,你不爱了,是解脱吗?
  慢慢滑落的身子,倚着墙壁,过了许久才喊出口的名字,声音低沉嘶哑得可怕,像是曾经疯狂的歇斯底里。而空气中悬浮的灰尘,忽然就刺痛了眼睛。一滴,又一滴……雨点打落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走到转角的苏卿犹如被抽空了力气,从气势恢宏的战场上全身而退,筋疲力尽。垮下了身子贴在了墙边,小声的呜咽,眼角却是干涩,原本该痛快而流的眼泪都蒸发了,似乎是嘲笑她不该有的天真。
  原来,对于她和安易知来说,过去是最可怕的敌人,因为我们都过不去。
  数十步的距离,一个转身,就已经不同。


☆、(51) 败露

    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的生活,却又像是从未变过.遇见之前,遇见之后,始终都是一个人。谈不上好或坏,摒弃了知觉,只为了生存而已。
  公寓,公司,偶尔的应酬,忙工作之余,还忙着调养身体。她喜欢肚子里这个跟她有感应的小家伙,会让她觉得那些刻意忘记的东西,其实也不重要。
  那个人没有再出现。下着雨的傍晚,苏卿站在公司门口,忽然想起了在雨中奔跑的一幕,心底滑过一抹怅然若失。却是很快,撑起了伞,走入雨帘中,忘了说她已经习惯带一把伞在身边。
  “苏卿,等等我!”从集团门口传来的叫唤声,苏卿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萧晴狼狈地跑过来,躲进了她的伞下。
  “呼……还好赶上了。”萧晴舒了一口气,扬起笑脸道,“这几天公司忙公事,下班就不见你人影,想找你都难。今天多亏老天帮忙哈!”
  “……”最近的作息貌似规律了很多。苏卿不解地看着她,等待后续。其实上班的时候的确发现她欲言又止的,不过没有时间聊。
  “阿睿说你手机打不通,又没上MSN,联络不上你,把他急死了。要不是我还能在公司看到你确保你平安,他大概要从国外飞回来了。”萧晴微吐了下舌,吐槽某人的关心则乱。
  说起手机,好像丢了?那天没有去赴Carl的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一点记忆都没有,第二天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丢了,还没去补卡。”苏卿淡淡道。
  “哦,对了。我是来报喜讯的,张伯伯的手术很成功,这几天是后续观察,如果确认无碍的话过阵子就可以出院了。”萧晴忽然想起道,阿睿说过了观察期,他就先行回来。
  苏卿眼眸一亮,面上漾出一抹喜色,“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萧晴点头附和,又瞄了她一眼,神情闪过一抹犹豫。
  这样子的苏卿看上去面色红润,一点事都没有,可她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似的。远在H市的还有一个人也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变天了,该怎么问?
  “那个……你不是请了几天的假回H市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萧晴带着点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道。
  苏卿没有回应,走着走着就到了公交站牌,突然转身对着她粲然一笑道,“我们似乎不同路,这把伞给你,记得下次出门注意天气预报。”
  “……”萧晴看着被硬塞到手里的伞,忽然语塞。
  来往车辆停停走走,雨声喧嚣,苏卿面上始终是恬淡的笑容,没有什么不妥,却让人生生感觉到隔离。
  咬了咬唇,忽然升起一股气,萧晴抓住了准备上车的人,强硬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需要一个成天借酒浇愁,恨不得醉死;一个行尸走肉,浑浑噩噩过日子?”
  “喂,上不上车,不上就快点让开!”车上的司机师傅冲着门口的两人喊了句,语气满是不耐。
  “不好意思。”苏卿回头对司机师傅说了声,很快拂开了萧晴的手,上了车,站在门口的时候忽然说道,“这个问题没有纠缠的必要,我们只是结束了。”
  车门闭合的声音,启动,墨绿色的站牌慢慢淡出了视线,还有错愕的萧晴。苏卿坐在位子上闭上了眼,听到的,她都没有什么感觉,这样就挺好。
  从公司到公寓,坐六站的巴士,路过一个小公园,拐过一条商业街,然后就到了。忽然发现,安易知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染指了她并不丰富的生活,不经意想起的片段,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某一处出神。
  一路走走停停,都是曾一起经过的风景。
  “苏卿?”一道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女声蓦然响起,惊了正在路边发呆的人。一个牵着小孩儿的年轻妈妈快步走了过来,看着苏卿又惊又喜,絮絮叨叨道,“还真的是你,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从高中毕业后连个消息都没有了。”
  苏卿晃神,对于这张陌生的面孔实在是没有了记忆,“你是?”
  “李蓉啊,我们一个班的,那时候就羡慕你画画厉害,是我小偶像来着。这是我女儿英英,来,英英叫阿姨。”年轻漂亮的妈妈献宝似的秀出自家女儿,被打扮的如同公主般的小女孩有些害羞地躲在妈妈后面,怯怯地喊了声阿姨。
  “你女儿真漂亮。”苏卿发自真心的赞道,一点点的婴儿肥更显得可爱,像个糯米团子似的。
  “呵呵,我也是来接她放学路过,没想到竟然能让我碰到老同学。看你这样子似乎挺不错的,在哪儿上班呢?同学会也不见你参加,有对象了吗?”李蓉天性开朗,一说话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
  “……”面对热情如火的李蓉,苏卿忽然感觉有些吃不消,摇了摇头道,“在一家公司做做策划什么的,混混日子。”
  “女人啊,不能光顾工作,最终还是得找个好归宿才行。我老公单位有几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改天一起吃个饭,见见。”李蓉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忽然想当起了红娘,给苏卿牵牵线。
  “……”
  “唉,说起来,要不是那边的工作黄了,介绍的可不止这个档次的了。在本市的小单位再怎么混就那样,上次我们家在美国留学的那个亲戚应聘进了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Goldman Sa…… Group?挺大的一家公司,还是世界五百强排名前十的,本来想着托托关系,看能不能把我老公也安排进去,好方便以后小孩出国留学什么的……”
  “Goldman Sachs Group Inc?”心脏猛地收缩了下,苏卿脱口问道,心砰砰地一阵乱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啊对,就是这家,听说已经申请内部破产了,我们家那亲戚也就先回来在这边待业。其实小伙子人挺不错的,长得也还可以,还是比较有前途……”
  听不到李蓉絮絮叨叨还在说什么,满脑子都重复着内部破产的声音,努力回想起那天签约的细节,好像遗漏了什么。苏卿极快地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宏睿集团。”
  “唉,还没留联系电话呢,我怎么再找你啊?”
  李蓉略带懊恼的声音被抛在了后面,苏卿脑海里一团浆糊,有什么呼之欲出,却会带来巨大冲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卢娜,现在,马上回公司,合同有问题。”坐在车里给卢娜打了电话,砰砰,砰砰,车里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快跳出胸腔的心跳。
  周五,鲜少有人会在放假前的这天加班,除了财会部的和赶计划的策划部。从库管员那里取了张诚办公室的钥匙,卢娜正好匆忙赶到。
  “让财务部的送公司的利润表和负债表,已经近期支出,总之是越详细日子越近的更好。”苏卿一边打开了张诚办公室的门,一边对卢娜说道。
  那日签完的合同应该是收在了他的办公室里,一份份翻查过去,就是没有看到有印着和Goldman Sachs Group Inc有关字样的文件,除了几个上锁的抽屉,其他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有。
  卢娜抱着一摞纸张走了过来,苏卿回了自己办公室,把财务拿来的资料摊在面前,打开了电脑。
  本报讯 (记者杨林)在折腾了整整一年,传出多个收购对象后,有着86年历史的Goldman Sachs Group Inc于11月21日(即昨日)被美国纽约破产法庭宣布正式破产。由于继承人经营不善,家族矛盾不断,曾有希望重组的Goldman Sachs Group Inc难逃破产厄运,它的债务高达40亿美元……
  大幅的新闻报道,占据着整个电脑屏幕,不死心地重新搜索,却是更多的统一结果。苏卿握着鼠标的手渗出了冷汗。
  一旁的卢娜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猛地被镇住,指着那篇报道颤巍巍地问道,“说的不会是刚和我们签完合约的那家吧,同名的吧?”
  苏卿看了一眼日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11月21日宣布破产,11月18日却和宏睿签下了巨额的合约,摆明了是个圈套,空手套白狼,偏偏他们都上当了!
  “通知张副总和林秘书回来开会,张总那边,我跟他说。”被抽干了力气的苏卿倒在了办公椅上,垂眸,半晌后开口道。
  “是。”卢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睁开眼翻阅桌上的财务报表,蓦然发现公司部分财产被冻结了,作为资产抵押,借贷了一大笔的资金,而表上却没有显示,这部分资金的去向。
  拨通了财务经理的电话,那边一片嘈杂,隐约还听到了Linda 妖媚的笑声,沈峰猥琐的语调透过电话传了过来。“来来来,美女,好酒量,我们再来喝一杯。”
  “沈总?”苏卿提高了音量再次喊道。
  “不好意思啊,沈总今天高兴,有点喝多了,你有事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个人,一抹轻佻的女声,附和着沈聪的呻吟声,极容易让人联想到那边的场面。
  砰地挂断了电话,该死的,沈聪本来就是张诚那派的,根本问不出什么。苏卿转而拨给了财务副经理,召集紧急开会。
  “苏总监,张副总……他出差了。”站在门口的卢娜犹豫着开口道,被苏卿陡然沉下去的面色吓到,局促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短暂的错愕过后是恍然,被串在了一起,她蓦然想起这次的合作是由张诚一手促成的,Goldman Sachs Group Inc华东区代理人,Carl?眉心紧紧蹙起,为什么……
  “知道了,你……下班吧。”满是疲倦地支走了她,她需要好好想想。


☆、(52)阴谋

    这是一个阴谋,有预谋的陷阱。
  目的不只是让宏睿资金周转不开,内部动荡,而是要彻底的整垮宏睿。通宵研究了整晚的苏卿在看到第二天的早报时赫然发现了这个事实。
  和Goldman Sachs Group Inc取得过联系,证实他们上任总裁或者历任都没有一个叫Carl的私生子,那些报道什么的都是媒体捕风追影。早在Goldman Sachs Group Inc申请内部破产的时候有人阻止了这一消息的公布,并买通了高层,延缓破产。像是个空壳公司,有足够的钱就能驱使它运作,但没人能真正负荷的起运作后的后续。
  破产是必然的。
  而A市,不过十几个小时,宏睿集团资金周转不灵,被空壳公司套走大部分流动资金之类的消息满天飞,股价下跌,几位持有公司股票的董事已经在会议室等候,要求她做解释,整个宏睿也可以说是忙得鸡飞狗跳了。
  苏卿从抽屉里拿出了包烟,自从有了孩子后咖啡和烟一起戒掉了,可是她现在却很有冲动,点燃了它,丝丝袅袅,有种隐形的避世感。外头纷乱,她就静静的一个人,等待一根烟燃尽。
  “你在做什么?”萧晴从门外看到,连忙冲了进来夺下了她手中的烟,手中大摞的订单撒了一地。
  苏卿扫了一眼,退订两个字鲜红。也是,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现在谁还跟宏睿做生意?没有猜错的话,那大笔的资金在张诚手上,却没有证据,公司的内部彻查耗时耗力,现在开始调查也挽不回声势。
  有董事要撤出资金,有解除合作关系的。现在的宏睿正是需要资金的时候,不过却是个无底洞,没有大的项目支撑,或者投资商投入,根本撑不过去。
  这些订单,本来就解不了燃眉之急。
  “出了这事不能怪你,不是愿意它发生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让宏睿脱离这种困境,我们每个人都在努力,你也不可以放弃。”萧晴拍了拍她肩膀,鼓励道,希望能传递给她正能量。
  扣扣——
  敲门声陡然响起,Linda扬了扬手中的白色信封,嘴角扬起的笑意带有一丝胜利意味。“苏总监,哦,不对,你现在的身份是代理总经理。我是来交辞职报告的,希望您批准。”
  特意用上的敬语,却满是嘲讽意味。
  “是你对不对,是你搞的鬼。”苏卿从桌案后抬眸,直直地看向她,眼神笃定。
  Linda笑笑,将辞职信搁在了桌上,吹了吹艳红的丹蔻,瞥向苏卿的眼神染上了一抹讥诮,“你也不过如此么,我只是耍了点小手段,啧啧,就变成这样了。果然越是信任的人越是防不住啊,谢谢你了,小天鹅,Bye~”
  “嗯?什么?”萧晴愣愣的,不明所以地看着Linda,想要询问具体。
  “你的信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苏卿冷下了脸,在她未出口解释的时候下了逐客令。
  Linda摇了摇头,像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你总是护着不该护的人,所以你总是输。我走了,你保重。”
  如来时一样,摇曳着身姿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了宏睿大楼。
  “她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萧晴惴惴不安地问苏卿,直觉有什么跟自己有关。
  门口卢娜敲了敲门进来了,把手上的文件一递,眼神古怪地看着萧晴。苏卿只瞥了一眼最上面的标题,就收了起来,“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这里没什么事,先出去忙吧。”
  萧晴突然伸手夺过了那份合同,看到上面苏卿的签字,隐约记起就是自己拿过来给签的那份。联系刚才Linda说的,一下明白了,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嗫喏着问道,“是因为……我?”
  “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这只是其中一环,没有你他们也会想办法让我签了这份资金转让合同。”最关键的那个人,已经打不通电话了。
  Carl?直到用心去调查,才发现除了小有名字的画手外,许多身份都是后来附加的。只要稍微仔细点,那些谎言就会戳破,只是那时候自己傻傻把人当朋友,根本没想到会是假的。
  身陷局中,动辄粉身碎骨。
  “把你们的负责人叫出来,缩头缩尾的什么意思,这些新闻报道什么意思,我那些股票都快跌到底了,损失谁来负责?”
  “就是就是,老李你财大气粗,这些小损失还不放在眼里,可这是我的养老钱。要不是当初信得过老董事长,我也不会把身家都投进去,现在这么一搞,我可怎么办?”
  “老董事长在的时候的确是有肉吃,有酒喝,自从半隐退后,我看这宏睿是越来越不行了。让个毛头小子管公司根本就是玩闹么。让张宏睿出来,给个说法!”
  “……”
  已经叫嚣到门口的嘈杂吵闹,一群人围堵在空无一人的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小秘书以薄弱的身子挡着,拼命解释着总经理不见,可惜很快淹没在人潮。
  “别吵了。”苏卿突然出声,引得那些股东纷纷回头。站在办公室门口,沉吟道,“张总经理的确不在,陪同老董事长在国外接受治疗。所以在这段时间内是我代理做出决策,导致公司失利的两个决策亦是我签字的,我……”
  “我会对这件事负责。”忽然一道男声接了口,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张宏睿一手拉着拉杆箱站在门口,一脸淡然,却有郑重的说道。
  “宏睿百年基业,不会那么容易垮的。”
  稍显单薄的身形站在那,周身却萦绕着一种气场,不可被动摇的意念,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他做的到。
  萧晴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却在看到他坚定走到苏卿面前,宛若保护者姿态的时候泯灭了。困境,会让两个不相爱的人相依相偎,何况阿睿……并没有释然。
  原本情绪躁动的股东似乎因为张宏睿的出现而出现了小小的动摇,公关小组出动,将这次的信任危机瓦解在口舌之上。
  “对不起。”苏卿敛眸,对张宏睿,真心觉得愧疚。
  “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拥抱,欢迎我回来。”张宏睿故作轻松逗弄她,早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这种场面,却没想到比自己想象的更猛烈。看着在他面前低头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幸好及时回来了。
  “我愿意负起全部责任。”
  “对外承认是你图谋宏睿集团利益,联手空壳公司亏空公款导致这件事吗?的确,会给宏睿集团一个暂缓冲击,性质不同,有利于再次融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坐牢。”张宏睿愕然,却是很快责问道。
  苏卿黯下了眸子,坐牢么,有什么所谓呢?她做错的事,不止这一件,看错人也不止一次,该长点记性。
  “傻瓜,你以为我会让你去坐牢吗?”张宏睿看着她颓然的样子,心中一动,隐隐有种随时都会失去她的预感,猛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因为害怕,所以不顾一切地抓紧。
  萧晴看着深情相拥的一幕,眼眶一热,毅然转身。不管过了多久,都不能改变眼里只有苏卿一个人的事实么?那么她的坚持呢?想逃离让她窒息的空间,却舍不得走远,萧晴一个人蹲在转角的楼道里,默数伤口。
  听到萧晴离开的动静,苏卿退出了那个短暂让她觉得温暖的怀抱,抬眸看向张宏睿,似乎休息的不太好,下巴冒出了一圈的青茬,眼底有一片淡青。可是这样的张宏睿也掩饰不掉他身上的锋芒,看似花心,却专情的让人害怕的男人。
  “张宏睿,我有宝宝了。”苏卿微微叹了口气,并不想给予半点希望,这辈子最大的残忍都留给了他,看着他蓦然失神的眼眸,倒映出来的自己,像极了侩子手。
  触电般的松开了手,张宏睿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忽然扯动了僵硬的嘴角,估计是想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地问道,“安易知的?需要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拒绝我吗?”
  苏卿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贴在了她的小腹上,不容他逃避道,“快满三个月了,还很小对不对,可是也会有感应哦,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力。”
  只是有点像吃多了微微凸出的肚子,并不明显,可是神奇的,他竟然有一种被隔离的感觉,似乎有种情绪在传递,惊得他缩回了手。
  “所以,不要对我太好,也不要为我好的做出牺牲。你不该错过的幸福,从来都不是我。”苏卿意有所指地看向楼道处,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萧晴没有发现,碎花裙子的一角还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如果可以,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后我想回H市的家,跟爸妈一起把他带大,但是他不会有爸爸。”她很爱那个男人,可是她不会承认,孩子会跟她姓。也是因为她很爱那个男人,所以不会有人取代那个属于他的位子。
  “你……你和安易……”
  “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再见也不过是陌生人。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53) 难题

    接下来的日子,张宏睿一行人不停的洽谈,奔波忙碌着。即使有部分股东同意不撤股,还是阻止不了宏睿集团日益衰败的迹象。
  舆论的矛头已经全部指向了苏卿,一句红颜祸水,不足以概括她的恶行,每日每日的报道都在关注着宏睿集团的动向,只要有新闻,就不得不提及苏卿。像是个恶性循环,一个产业链出现了问题,连带着合作的小企业也出现了动荡,这些人对苏卿更是深恶痛绝。
  身败名裂,也不过如此。
  “有了Baby就不要看这种报道,影响到小孩子怎么办?”张宏睿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报纸,蹙着眉教育道。已经调整好心态的他,在询问了一堆的注意事项后,承接了苏卿的日常生活起居。
  用他的话说,照顾老弱病残是一种美德。
  “放心吧,我被泼脏水都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只要不理会就好了,我只是想看有什么进展,你不许我到公司帮忙,还不允许我关心下情况。”苏卿不满地抱怨道。却也知道目前她只能呆在这个小公寓里,她一出去怕是有最近面临倒闭的小企业泼硫酸了。
  张宏睿系上围裙,丢给她一些少女漫画,“看这个吧,培养一下你的少女情怀,我希望生个童话般的公主。”
  白雪公主,灰姑娘?苏卿黑线,哀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是来报复我的吧?看这种的我才会心理扭曲得更厉害……”
  张宏睿噙着一抹宠溺的笑进了厨房,只有在提到宝宝的时候才会显得有那么点生气。因为是前三个月,妊娠反应特别明显,吃不好睡不好的,幸好孕妇很配合,食疗什么的都来者不拒,一切只为宝宝健康着想。
  有一丝隐隐担忧,现在的苏卿更像是把所有的情感寄托在宝宝身上,若是宝宝能平安出世,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份情伤也终究能被治愈。可万一……一想到这种可能,张宏睿打了个寒颤,努力地把念头甩了出去,最近真是忙昏头了。
  门铃骤响,苏卿想起身,却被厨房里的男人快一步,“我来就行了。”
  “三个月就这样,我十个月岂不是只能躺床上了?”苏卿吐槽。
  打开门的张宏睿看到门口站着的女人后愣了愣,没接上话。萧晴看到出来开门的张宏睿亦是怔了下,只是很快扬起笑脸,闪过张宏睿进了屋子,“我可羡慕这种日子,有人伺候着,还能拿工资。看,我买了什么。”
  把大包小包往苏卿边上一搁,挑了件小娃娃衣服出来,粉蓝和粉红都有,“不知道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看着都好可爱,忍不住都买了。天呐,能让我摸摸吗?”
  萧晴眨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苏卿才鼓出一点点的肚子,那么小,她都以为是苏卿这阵子吃多了有小肚腩了,她真是太迟钝了。
  “可以啊。”苏卿拿过小男孩的衣服,小小的,颜色粉嫩,手感也很软,眼神扫过那一堆东西,除了补品外就是小孩玩具之类的,数量可观。
  萧晴小心翼翼地抚上肚子,面带惊奇,暗忖安易知的是行动派,不过考虑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并没有说出口。摸着苏卿的肚子,萧晴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这其实也是个转机!
  萧晴俯下身子靠在苏卿肚子上,收敛起暗喜,逗着苏卿肚里的宝宝,“看妈妈是比较喜欢小男生呢,都拿着男宝宝的衣服那么久。唔,以后要成为英俊帅气的男人,但是不可以花心哦~”
  “对啊对啊,要找像小晴这样漂亮又会弹琴的姑娘。然后你做饭来你洗衣,小晴就负责在旁边弹钢琴给你听。”苏卿忽然起了心思,故意打趣她,瞄到厨房里切菜的男人一个手抖,忍不住暗笑。
  “噗……”萧晴一个绷不住,毫不淑女的笑了起来,索性一同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放开了玩闹道,“那多年以后,要是我未嫁,你已娶,让你儿子回家路上小心点。”
  “啧啧,小晴你越来越像个女痞子了。”
  “你不更喜欢我这个调调么。”粘过去,萧晴勾起了苏卿的下巴,“来,让爷乐呵一下。”
  故意调笑,眼神却不自觉地溜向厨房,看着那人的背影,系围裙的样子也很漂亮,可是觉得心酸。就连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有过的温馨画面。
  有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看着那抹背影,萧晴承认她已经开始变态了,连调戏他喜欢的女人都会让她觉得有成就感……
  “可以吃饭了。”家庭煮男张宏睿在两道诡异视线中坦然入座,试了试味道后,自觉满意道,“牛嫂知道你爱吃这些,又可以滋补,电话里传授我的,来试试。”
  苏卿拉着萧晴入座,笑着说道,“我刚才说错了,应该是我们张总经理做菜的时候您弹个琴助兴,这样小的吃得更有情调了。”
  “贫。”萧晴想替她盛饭,却被张宏睿抢了先,撇了撇嘴,赌气似的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一顿饭,三个人光顾着吃,气氛一时静默。
  酒足饭饱,苏卿满足地横躺在沙发上,张宏睿因为公司的事情提早走了,留下萧晴陪着她。
  “其实你要是有事的话也可以走,看看儿童读物也挺好的,真不用特意陪我。”苏卿抬头对着萧晴说道,这种时刻,她应该陪在他身边的。
  萧晴把张宏睿送出了门,又折了回来。
  “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把你照顾好了,免他后顾之忧。”萧晴笑,陡然觉得他就像古时要去征战的将军,她不能并肩作战,却能让后院安然,虽然她很想成为院子里的人,等候他凯旋。
  童话画本被丢在了一旁,苏卿起身,站在窗子口,看着张宏睿开车离去,不远处隐约有人张望。
  “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很糟糕,宏睿这次遭受的打击,有大半是我的过错,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却躲起来,让他一个人去面对。一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对不对。以前总有我在前面冲锋陷阵,经营关系,现在他出面不知道会遇上怎样的刁难……”苏卿蹙眉,隐隐的担忧。
  假装一切都好,相信他说的,都能处理好。那是属于张宏睿的骄傲与张扬,她们都不能去质疑。
  “的确很不好。”萧晴站在她身后,被阴影隐去了大半,一扫之前的欢愉,气氛瞬间凝固。重重叹了一口气后,她再度开口道,“那些只在乎个人利益的股东,除了张伯伯较好的朋友,其他的就算阿睿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能说服他们注资,更别提那些投资商。现在谁都知道宏睿集团是烫手山芋,阿睿在外面处处碰壁,可是来见你的时候都装的高高兴兴的,天塌下来都有他扛,可是如果他垮了呢?”
  “可是他又那么固执。把能拜托的朋友都拜托了个遍,只有极少的会出点力。一起玩的世家公子哥儿帮他出主意,干脆让你顶了,却被他狠揍了一顿。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趁机羞辱,他都忍着。”萧晴垂眸,眼眶微红。这些他忍下的,她必须告诉苏卿,这个男人为她付出了多少。
  “有时候,我真的盼望你就这样接受阿睿了。或许会难过,也可能会难过很久。但是你们两个能幸福,阿睿是个很好的情人,他会很幸福,也是个会努力给予你幸福的男人。”萧晴一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可是你会对爱的人仁慈,却对爱你的人狠心,安易知这个男人在你心里扎了根,你不可能接受阿睿。”
  “我……”她说的,猜都猜到了,却还是为那个男人揪了心。感动不是爱,经历过徐宁,她再也不敢暧昧。爱或不爱,当机立断。
  “既然这样,不如去做个了断。虽然不知道你和安易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以他那么爱你来说,我不信他能无动于衷。救你自己,也是救宏睿。如果能得到安氏的帮助,一定会度过这次难关的。”萧晴擦了擦眼泪,急急说道。
  苏卿讶然,沉默了下来。去找安易知么,一下攥紧了手心,指甲深陷。
  “我陪你去。”萧晴一脸渴望她答应地看着她,补充道。她相信,如果安大哥知道苏卿有了他孩子的话,一定不会再那么消沉下去,两人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半晌,房间静谧,窒息的寂静。
  “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苏卿蓦然出声,以拒绝旁人靠近的姿态窝在沙发上,抱紧了垫子。
  萧晴咬唇,终究没有继续逼她,转身离开了她的公寓。门阖上的声音过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关于他,做出的决定总是会被推翻。听着萧晴笃定地说,他爱,她却听得想笑。这样说来,安易知的爱太恢宏,而她太渺小,承载不过,会爆裂。
  宝宝,难道要卑劣地利用你去要挟吗?苏卿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思杂乱。


☆、(54) 背叛

    “你到底怎么照顾人的,人怎么会不见,你有跟她说了什么,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这种时候?”
  门被大力的甩上,发出嘭的一声,门内的女人身子忍不住一颤,却是强装镇定的站在那,面上闪过一抹不确定。
  张宏睿有些烦躁的扯开了领带,疲惫的坐在沙发里,才离开不过一个晚上,人就不见了。家里被收拾的齐整,却好像少了什么,他隐隐觉得不对劲,翻查过抽屉才发现不见了护照存折证件之类的东西。
  她突然走了,令人想不通。明明还是好好的,就算知道现在的境况,但是他保证过只要美国那边的资金到位,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现在就是撑。
  “或许她只是出去散散心,昨天一起聊到了旅行……”萧晴感受到男人起伏的情绪,忍不住有一丝紧张,如果他发现……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不会被原谅。
  “她是那种没脑子会在这种时候出去散心的人么?护照存折,她根本是打算不回来了!”张宏睿颓然地撑住了脑袋,就算公司的事都没让他觉得那么沮丧,原来那种失去的感觉成真是这样令人无法接受。
  萧晴在一旁默然。
  “她有说去哪里吗?”张宏睿不死心地继续问道,眼里闪动一抹期待。
  紧紧咬着下唇,萧晴摇了摇头,暗下了眸子,心里响起的声音她不能说。安大哥,但愿你能珍惜我为你创造的这次机会,消除误会……
  张宏睿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抓起了外套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萧晴急急问出口。
  “找人。”张宏睿头也不回地走了,最后一眼别有深意,那洞悉一切的神情令人心颤,“但愿与你无关,否则出事,你的命都不够偿还。”
  萧晴猛然怔住的脚步,心头闪过一抹慌乱,停滞数秒后奔出了苏卿的公寓。
  ……
  厚重的窗帘拉得不透一丝缝隙,复古的水晶吊灯兀自闪着昏沉的光,近乎窒息的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醉生梦死的味道。
  程婉瑜用钥匙打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混合着各种酒精气息糜烂的一幕。男子黑色的衬衣凌乱松垮地半挂在身上,旁边堆满了空空的酒瓶,半睡半醒瘫在冰冷的地板上。看到她出现的时候恍若笑了一下,打开了一瓶新的洋酒,喝了起来。
  “安易知!”程婉瑜忽的大声唤了他名字,在他呆滞没有回应的瞬间,夺过了他手中的酒瓶,“你疯了?”
  “世恩,世恩,把酒还我……”安易知仿若陷入了慌乱,不停地伸手去够,面上是失去依赖后的极度不安。
  程婉瑜把酒瓶搁在了远处,看着安易知烂醉的样子,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拨开那些空酒瓶靠近了他,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世恩出差了,公司没有你们俩安伯伯就回去坐镇了,他让我来照顾你。”
  “苏卿,是你啊。”安易知微微打了个酒嗝,忽然抓住了程婉瑜的手,喜悦的神情一下转为脆弱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为什么不肯再信我多一点,自始自终爱的只有你一个。”
  “这里是我准备的新房,我们未来的家,你曾说过房间要大片的粉色,蕾丝窗幔,King Size的床,同样挂上粉色帘帐,满足所有女孩的公主梦。可是我怕你不再喜欢了,所以又让人设计了好几个房间,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留下。没有徐宁,没有婉瑜……我们……”
  声音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带着一抹狼狈,呢喃着,这样相依相偎到永远好不好?
  头靠在了程婉瑜的肩膀上,手紧紧握着她的,深怕她甩开自己抓得用力。苏卿,苏卿,我好像又做梦了,只有喝醉了,梦到你,才不会感受到现实的疼。
  你还在,我们还彼此爱着。
  程婉瑜的手腕被拽的略微红了一圈,却不挣脱,定定地看着这个醉疯了的男人。安伯伯说自从A市回来,他就躲在了自己新买的房子里,是人不见,却让助理送了几箱的酒。所以她去拜访安伯伯的时候,安伯伯给了她钥匙,看了一眼右手手心的钥匙,抬眸环顾四周,原来这也是惊喜的一部分,爱巢吗?
  “苏卿,苏卿……”安易知缓缓闭上了眼,带着一抹满足的笑,在她身边十分安心的睡过去。
  “安易知,会着凉,我们去房里。”程婉瑜轻轻拍了拍他脸颊,刻意忽略掉那个刺耳的名字,手指忍不住沿着他的轮廓游走。已经慢慢卸去在美国留学时的冷峻,似乎是因为那个女人,一颗心慢慢回暖。
  手心按在了他的胸口,砰砰,心脏跳动。她想要融化的那份冰冷,最后成功的总是另一个人,安易知,我不甘心啊……
  陪在你身边六年的是我,比她更爱你的还是我,为什么你从来不回头看看我,我为你的付出,一点都不比她少。可是就算这样又怎样呢,你爱的那个人,现在恐怕身败名裂麻烦缠身。
  程婉瑜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苏卿,在A市也不会有栖身之所,失去朋友,失去爱情,彻底的一无所有。这还不够,安易知,我们让她的宝宝给我们的孩子殉葬好不好?
  慢慢俯下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在冰冷的地板上,以一种依赖的姿态,神情是神经质般的患得患失。
  “呃……难受,我要洗澡……”本该睡着的人忽然又有了意识,似乎是想对她撒娇,酒精模糊了年龄的概念,现在的安易知像极了孩子,“苏卿……”
  被猛然拉回的思绪,程婉瑜快速地调整好,站起身,带着他走向了浴室。脚步有些踉跄,却是怕压坏她似的,努力撑着墙边走。那是属于安易知的一份贴心,为了苏卿,现实却是她程婉瑜,看着那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眸底掠过一抹嫉妒。
  似乎是发觉有什么不妥,脱完上衣的安易知忽然转过头,略带一抹挑逗道,“苏卿是想一起洗么?”
  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她却无法大声呼喊出口,极快走出了浴室甩上了门。
  “是害羞了吗?又不是……呃……第一次。”贴着门背,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程婉瑜咬紧了下唇。
  嘭——
  猛烈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闷哼,惊得门外的程婉瑜心一跳,立刻打开门冲了进去,却看到安易知捂着脑袋跌坐在浴缸边上,不停地倒抽着冷气,看到来人有一丝晃神,苏卿,程婉瑜?
  “撞到了哪里?有没有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程婉瑜急急地拂去他身上的泡沫,检查着伤口。
  手却被人猛地抓住,因为撞击带来的一丝清醒,安易知眼底一片清明,“婉瑜,我没事,你出去吧。”
  程婉瑜一怔,还未开口,安易知倏的倒向了她怀里。额头慢慢浮现的红肿,程婉瑜轻轻碰了下,安易知反射性的倒抽了口气,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似乎是晕过去了?
  冲掉他身上的泡沫,又从外面拿来了浴袍替他穿好,程婉瑜吃力地扶着他走出了浴室。路过客厅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身形一动,程婉瑜已经猜到来人身份,是她……
  高瘦的安易知犹如一个木偶,任由操纵者摆弄。程婉瑜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因为刚才替他冲澡全部湿透了,变成了透明,身材尽显。忽然环住了他的身子,以拥抱的姿态,咬牙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让安易知的背对着门口。
  “安易知我后悔了,我后悔杀掉了我们的孩子。你说她叫安瑾瑜,怀瑾握瑜。你说过会很疼爱她,我错了,我不该赌气。你说对苏卿只是心有不甘想要报复,我却跟你吵架拿掉了孩子,我错了,安易知,原谅我……”程婉瑜略带哭腔地说着,眼角的余光瞥到门口多出的一抹阴影,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
  “我们再要一个孩子,男孩子,像你一样,我再也不那么傻了,好不好?”一边问着,一边急切地去脱安易知的浴袍,本就松垮的浴袍极容易地被撕扯下,失去支撑的安易知倒下,看上去就像是扑在了程婉瑜身上。
  她热切地吻着男人,含住了他的耳垂,使出了浑身解数在男人的身上点火。惹得昏迷中的男人一声呻吟,出于本能的溢出了口。
  门口黑影晃动,很快又恢复了光亮,仿若不曾有人来过。程婉瑜在安易知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眼底是一抹得逞的笑意。你,终究是属于我的。
  “喂,苏卿,找到那个地方了没?”
  走出大楼的苏卿站在阳光底下,身形晃了晃,听不到电话里头顾世恩在说什么,只觉得阳光刺得眼睛酸疼,抬手去遮,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那是安易知准备的新房,你有在听吗?苏卿,苏卿?”
  满眼都是男女交缠在一起的身体,那一声呻吟击破她所有的感官,不停揉搓着身上,手臂,好脏,好脏的感觉……
  忽然起身奔跑,直觉地想要逃离这个让她觉得分外肮脏的地方。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人连同手机一起飞了出去,落地前顾世恩惊慌的询问声传了出来,最终……四分五裂。
  白光下,黑影重重,有白鸽扑哧飞向天际的声音,教堂里的赞歌响起,却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愿主保佑你,孩子,哈利路亚。


☆、(55) 疯癫

    苍白虚弱,生命力微薄。
  萧晴再次见到苏卿的时候,隔着防护玻璃,心电图随时会停止的预感,触摸不到她,更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会这样?”从阴影中渐渐淡出身影的男人,脸上发丝上还带着水珠,酒味还是很重,看上去却清醒了不少。
  萧晴冷眼睨着他,从初见房间里那一幕的失望到现在,她后悔万分,为什么会亲手把苏卿逼到这种境地,竟是这般残忍的。
  小区门口的喧哗,目击者的叙述,回忆起来仍让人心惊肉跳,萧晴是因为看到小区门口苏卿的行李箱才冲去安易知的新房,却看到男女交缠的一幕,硬是将安易知拖走,才发现他已经陷入昏迷。接下来的情况,混乱,惊心动魄。
  “喂,世恩?”萧晴接起电话,调整了下情绪,“苏卿还在昏迷,嗯,在新房门口出了车祸,抢救过来了。安易知在旁边,好。”
  “又是程婉瑜,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太相信那女人,幸好苏卿没有大碍!有一份快递我寄到你公司了,记得一定要亲自签收,看了你就知道了。还有,我辞职了,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你了。”
  顾世恩气愤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然后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道别,安易知可以感觉到他说最后一句时一定是发自内心的笑着的,可是莫名觉得悲伤。
  连顾世恩,也走了。
  “苏卿有三个月的身孕,不过现在,没了。”萧晴掩住了鼻子,抬眼,让眼泪回流。
  用力一下拉扯开了安易知,正面相对,眼神里满是讥诮,“现在觉得心痛吗?之前呢,你跟程婉瑜做那种事的时候呢?是我,是我跟她说宏睿集团快撑不下去了,让她来找你帮忙,如果……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宁可看着宏睿破产也不会让她来找你!”
  “苏卿,苏卿……”安易知喃喃着想要回去找,却被萧晴一把推开了,声音渐弱了下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喝醉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易知抱着头,被酒精麻痹过久的身子无力下滑,捧着头一下一下撞击着光滑墙面,懊悔,茫然地不知所措。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安易知从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理会萧晴的问喊,直直地冲出了医院。
  新房里,程婉瑜穿着全新的睡袍正搓着头发走出了浴室,门被忽然撞开,抬眸与闯入的安易知对视,看到他眼里的怒意,率先开了口,“怎么了?”
  “你……刚才做了什么,还有你怎么会有我家里的钥匙!”安易知看到那件浴袍,眼里灼痛,那是他为苏卿准备的,这里的所有全都是属于他和她的,任何人的碰触都是玷污。
  程婉瑜故作不明所以,放下了毛巾,靠近安易知,“钥匙是安伯伯给我的,他怕你醉死在这里,让我来看看情况的,谁知道你真的跟醉死了差不多。你自己说要去洗个澡结果在浴室里摔了,等我帮你收拾好,我自己都差不多湿透了,所以我就洗了个澡咯。我还做了什么?”
  故意反问,确定那时候安易知意识不清,根本不可能会记得。萧晴怒气冲冲地把人带走无非是因为小区门口那场车祸,真是连老天都帮忙,苏卿,你注定斗不过我。
  再看看安易知现在的狼狈模样,心中更加笃定苏卿的情况不乐观,不然依照安易知的性格就不是质问而是直接对付她了。揉了揉半干的头发,程婉瑜猫着步把她湿透了的衣服晾在了阳台,然后坐回了沙发上。
  安易知颓然地放下了手,指控被驳回,而现实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两个人都误会了。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新房,神情有了一丝困顿,走着走着出了小区,来到了苏卿出车祸的地方。阳光正好,从原地往回看,一眼就能看到新房,阳台上还晾着程婉瑜的衣物,眯起了眼,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车主的叫嚣,门口的保安一下拉过了他,才没有撞上。
  “先生,这个路段不安全,前不久就有个姑娘在这里出了事儿,过马路的时候要看着点啊。”保安絮絮叨叨,后来发现被救的那人根本没有在听,郁卒的松开了他,一脸无奈地回了值班室。
  安易知站在原地,忽然扯动了嘴角,苏卿,那时候你也在看那里是吗?心猛地一下揪痛了起来,低声呓语道,“安易知,你真是个浑蛋。”
  ……
  “时谦,再给我开点止痛的。”同一家医院,徐宁掩嘴咳嗽了两声,向医生说道。
  年轻的医生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这个月你都来过好几回了,这么快的消耗量根本是不行的,听我的,还是去做个全身检查,或者住院。”
  徐宁亦是同样固执,噙着一抹浅笑眼神却是坚定,“我自己的毛病自己清楚,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咳咳,时谦,只有你能帮帮我,拜托你了。”
  “每次都这么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让院长发现我一定会很惨。”名叫时谦的医生开始下笔,写到一半蹙起了眉头问道,“听说你的小学妹正满大街的找你,真打算让她继续这么无头无序地找下去?”
  徐宁敛眸,隐藏起那一瞬的情绪,挂上与之前无异的笑容道,“她要找就让她找下去。”
  起身,离开了时谦的办公室。徐宁贴着墙大口地喘着气,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找不到,总比找到一具尸体的强。固执的人,都是傻子。
  “学长!”院门口忽然传来的唤声,徐宁拔脚要走,却被唐茵茵快步追上,死死地扒着他的袖子,说什么都不松手的样子。
  眼眶里有眼泪打转,随时都会落下来却强忍着的模样,唐茵茵忽然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哭诉道,“晶晶说好像看到你了,我飙着小毛驴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可是我不敢停,生怕错下一秒你又不见了,幸好你还在,你还在这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
  徐宁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知道是想推开她还是安抚,无奈地一声低叹,最终任由她将自己抱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渐渐止住的抽泣,唐茵茵有些害羞地退出了徐宁的怀抱,一只手却还是牢牢抓着他的袖子,生怕他再次跑掉。犹豫着开口道,“师姐也在医院,她出了车祸,小宝宝没有了。”
  徐宁一下反手握住了她,也不管力道,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宝宝,什么车祸?”
  “嘶……”唐茵茵感受到手腕被拧断的力量,却没喊疼,倒抽一口冷气后,继续说道,“我发现你不见了去师姐家找她帮忙,那时候发现她怀了安易知的宝宝,不过听萧晴姐说师姐突然出了车祸,宝宝没有保住,现在人在医院昏迷不醒。”
  陡然松开的手腕,唐茵茵不断抚摸着一圈的红印,看着焦急离去的徐宁忙跟了上去。一直到找到写着苏卿名字的房间,徐宁才像是脱力似的靠在墙上喘气,却不舍不看地强撑着,想要进去。
  唐茵茵扶着他进了病房,萧晴看到蓦然出现的两个人先是楞了下,对唐茵茵却是熟识,放下了刚才正在读的报纸,神色喜忧参半地对唐茵茵说道,“医生说苏卿恢复情况不错,但是长时间不愿醒来的话,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后者看了一眼自从进了病房就一言不发的徐宁,深情凝视着病床上的女子,再度踌躇请求道,“萧晴姐这两天辛苦你了,能不能给他们一点单独时间,我们出去?”
  萧晴一怔,却是从徐宁眼神中看到难以压抑的伤痛,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唐茵茵咬紧了下唇,转身跟着萧晴,却被徐宁一把拉住了手腕。
  略带一丝惊喜的回头,看到徐宁仍是凝视着苏卿,手却牢牢抓着她的,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想告诉她一些事,怕没有勇气,留下来陪我。”
  唐茵茵猛力点头,就算他看不到,眼睛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流眼泪,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徐宁替她撩开发丝,神情柔和地说道,“是不愿醒过来吗?现实让人难以接受,这样逃避的方法的确不错。你比我更残忍,我不愿被你们找到所以躲了起来,也许有一天我死在了某一地,你们找不到就能仍旧以为我还活着。”
  “可是你躺在这里,与外界隔绝。爱你的人,只能看着你,却无能为力。或许是十天半个月,又或者十年?没有把握的漫长等待,等待你愿意重新接受这个世界。”
  徐宁握着她的手,贴住了脸,略带疯癫道,“你这样,会让我很想带走你。”
  很小的时候,你说过徐宁哥,我要做你的新娘,那个秘密的小木屋,现在被缠上了花藤,白纱,被布置地像你那时候所说的,我们一起死在里面,永远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唐茵茵被他眼中的痴狂吓到,猛地从他手中抽出了苏卿的手,声音染上一抹颤意道,“学长,你在说什么?”
  徐宁慌乱地再度握住苏卿的手,忏悔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卿,我真的不知道当年那样子会让我们生生分别六年。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在陈宛别墅的那晚是安易知,不是我,是程婉瑜让我在酒里面下了药,在你们意识不清的时候,带走了安易知,而我留在你身边让你以为是跟我发生了关系。”
  “我想阻止的,可是所有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反悔的机会,等我意识到错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忍受不了你厌恶的神情,却不能把这些告诉你,怕事情穿帮后你会更厌恶我,所以把你关了起来,我疯了,那时候我是疯了。对不起……”
  唐茵茵身子忽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宁,听着他说的话,心底腾起一股寒意。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那些她不知道的过往,竟然是这般。
  扑通,椅子翻到人跌落在地的动静,徐宁情绪激动地昏了过去,一只手还扯着苏卿。床上昏迷的人,蓦然渗出了一行眼泪。


☆、(56) 决裂

    空荡楼道蓦然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晴看到来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略过她进了病房。唐茵茵忽然的惊叫,护士急匆匆地奔来,都没有那人的出现来得震撼,只能怔在原地。
  “学长,你别吓我。”唐茵茵一手握着徐宁的手,跟着担架车奔向了急救室。
  短暂的喧嚣,慌乱后,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终究是要面对,萧晴捏紧了手心,踏入了病房。
  “阿睿……”
  “解释。”张宏睿坐在床畔,并未回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语调是强忍的愤懑,身子微颤,似乎是在极力克制。
  嘴角蓦然勾起的一抹笑,带着抹绝望。萧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问就那么问了出口,“是不是只要跟她有关的,你都会紧张的失去自我,即使宏睿破产你都不在乎?”
  “……”心底涌起的一个声音说道,是,只要她没事,什么都不重要。
  张宏睿沉默,缓缓揉搓着苏卿冰凉的手,神情温和,语气却不含一丝温度地对萧晴说道,“我一向不喜欢公事跟私事牵扯,你不适合再留在宏睿。昨天你妈妈来找我商量过,要带你回澳洲,宏睿集团在那里资助了一所学校,缺一个钢琴老师,你去正合适。”
  萧晴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漂亮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呐呐开口道,“你……你是要赶我走?”
  因为惊恐而上扬的语调,表情错愕,忍不住语气尖锐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恨不得她死在你心里的人吗?是啊,我故意的,故意害她出了车祸,没了宝宝,总之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这样你满意了吗?”
  “够了。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多么,宏睿出了事情有苏卿替你兜着,你却还要把她往绝境里逼。我跟苏卿都看错了人,你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保护你的人呢?”张宏睿决绝的神情,仿佛有什么尘埃落定。
  萧晴因为他的质问心痛难忍,一直以来都像是个保护神一样的男人,因为另一个人而指责她,令人难以接受的窒闷。看着他紧握着苏卿的手,仿若把她摒除在外,再努力都无法靠近……
  这一幕滑稽地令人想笑,笑着却哭了,萧晴无声的描摹着这个男人的轮廓,从很小时候的爱恋,浓烈,最后变得像牙齿一般不可自拔。原来,硬生生地被拽离,是那么疼,难怪她一直舍不得。
  张宏睿转过了身,没有再看她,心里莫名有一丝不忍,最终还是被按压下。语气坚定道,“走吧,明天的机票,你该去收拾东西。”
  “不,阿睿,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公平……”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萧晴牢牢地抓着他的手,眼泪模糊了视线,却停不下哀求。
  不要,对曾经爱过的我这么残忍,离开之后,我再也找不到借口留在你身边。
  “不要逼我用强制手段。”张宏睿疲倦地闭上了眼,一个用力拂开了她的手,似乎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不可能挽回的态度,深深刺痛了眼,最后一根叫做自尊的稻草被压断,紧咬着的下唇似乎破了皮,一抹腥甜弥漫,萧晴忽然踉跄着跑出了病房,瘦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
  门被咔哒一声落了锁,张宏睿重新回到了病床边上,替她掖好被子,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会留在这里陪着你,保护你。”
  像是催眠般的呢喃,张宏睿努力捂着她怎么都捂不热的手,一脸心疼道,“想睡多久就睡吧,有我在。”

  安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被忽地推开,年过半百的男人正背对着门,欣赏高处的风景,听到动静转了转椅子,与安易知对上了视线。
  “这个时候你会出现,真是难得。”安启元低沉地开了口,略带一抹嘲讽。
  安易知没有理会,径直地找着什么。这种忽视让安父觉得挑衅,一下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父亲在跟你说话!”
  安易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眼神冷冷地扫向他,“给你这个机会继续体验权利带来的愉悦不好吗?你背着我见过苏卿,难道你不记得当初要我接手安氏时答应的事了吗?”
  “你……”安启元猛地语塞,心下却是一跳。安易知,他的儿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一个上位者,隐藏着令人不可小觑的实力。
  “我的包裹呢?”四处找寻未果后,安易知故作心平气和地问。
  “什么包裹?我不知道。”安启元怒气未平,吹胡子瞪眼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甩门声,安易知已步出了办公室。安启元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扫落,指着门口大骂不孝子。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桌子底下的包裹,已经拆了封,里面的东西他也都看过了。苏卿,能让安易知这么重视不惜跟他反着来的女人,他们安家要不起。至于跟这些东西有关的程婉瑜,心计颇多,也不适合。
  这些,就等到该见世的时候拿出来吧。安启元的眸底掠过一丝深沉的光,我亲爱的儿子,安氏的未来必然是你和我顺心的儿媳妇的。

  “Lira,你见过写着我名字的包裹吗?”前台,安易知询问着隶属于自己的秘书,口气多了一抹急躁。顾世恩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以他那种顾全大局额的性格,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的,突然出了国,这太奇怪了。
  安易知隐约觉得跟他说的包裹关系着什么,甚至能解决现在的麻烦,是错觉吗?
  “没有。”翻阅了一下记录表,Lira恭敬地回复道。像是突然想起,从抽屉里取出一封白色信件,有些犹豫地递给了他,“这大概是老总裁不小心夹在签好的文件里的,我看上面印着总裁你的名字所以就没有送回去。”
  安易知快速地拆开了信,一张支票和医生证明。曾经怀疑过的事情被一下子放大,细枝末节都清楚地展现在眼前,程婉瑜未出世的孩子……不是他的。
  可是他却刚失去属于自己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安氏大楼,失魂落魄地沿着街道行走。小店里,老板娘正用电脑放着肥皂剧,消磨时光,传来女主角哭哭啼啼的声音。
  脑海里极快地掠过一个片段,断断续续地声音,混合着电视剧里的那道哭声,一闪而现。
  “安易知……我后悔杀掉了……你说她叫安瑾瑜,怀瑾握瑜……我错了,我不该赌气。你说对苏卿只是心有不甘……报复,我却跟你吵架……拿掉孩子……安易知……”
  程—婉—瑜?!
  被倏地捏紧了的信封,发出纸张扭曲的脆响。安易知眼中闪过一抹阴鸷,驱车前往程家银行。并不十分完整的记忆,他却清楚的感觉到那就是苏卿看到的一幕,程婉瑜……联系手上的证据显而易见,他被设计了,而且不止一次!
  车子猛地停在了程婉瑜办公的地方,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男子,微眯起了眼,不需分辨按照过往的情分来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Carl和程婉瑜?真是令人值得深思的关系,有什么他错漏了吗?
  一个电话,就能解答他的疑问。坐在车子里的安易知忽然并不着急上去找人质问,心底的答案越来越清晰,狠狠抽了一口烟,望着六楼窗口的一抹阴狠目光消匿在烟雾中。
  “易知,你是来接我的吗?”从大楼里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来的程婉瑜,面上带着一抹受宠若惊的笑,略微弯下身子靠在车窗口询问,恰如其分地展现着自己的傲人曲线。
  安易知暗沉的眸光有了一丝波澜,程婉瑜自顾地打开了副驾驶座,坐了进去,满是欣喜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查了病症说是可能和那次流产有关,后遗症什么的,能不能送我去一趟医院,好好做个检查我也能安心。”
  一言不发地安易知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像之前一样听到这种话而感到愧疚,快速地启动了车子。程婉瑜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度惊到了,心底涌起一抹不安,很快地系上了安全带,面上闪过一抹犹疑。
  车子越来越远,远离了市区,往偏僻地高速公路上开去,等程婉瑜察觉不对劲想要发问的时候,安易知猛然刹住了车子。
  “下车。”
  “什么?”程婉瑜不可置信地反问,环顾四周,车子已经开到不知名的陌生地方,人迹罕至。
  安易知直接动手解除了她的安全带,开了车门,硬是将她丢了下去,面无表情地完成一系列动作。
  “安易知,你在做什么?”程婉瑜僵直了身子,感受到外面刺骨的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拍着车窗不解地吼道。
  慢慢下拉的车窗,从里面扔出一个被揉成一团的信封,安易知低哑地带着抹警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愚弄我这么多年应该很开心吧,程婉瑜。这只是个开始,你欠苏卿的,我的,我会一点一点从你这儿讨回来。”
  车子扬长而去,卷起地尘土飞扬,程婉瑜捂住了嘴,手中紧紧地抓着那团纸,看着那车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中。空旷的路,没有遮蔽物,寒风飒飒,那些尘土扑鼻。
  安易知离去时阴狠的眼神,手上的支票一眼即明,程婉瑜忽的抱着身子蹲了下来。忍不住放声笑,空荡的路上,显得诡异。
  被戳穿了的谎言,安易知厌恶的神情,一切都让人无法忍受。为什么……明明进行的那么顺利,安易知怎么会知道呢?
  程婉瑜忽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神色变化无常,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开心的,低声呢喃着,“不管我做什么,易知都不会怪我的,因为我怀了易知的宝宝可是易知不喜欢就不要了,所以易知很疼我不会凶我的。苏卿,一定是那个女人,她在易知面前说我的坏话,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了易知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如果有人路过,一定会发现此刻的程婉瑜,神情异常,几近疯癫了。


☆、(57) 寒秋

    “让开。”病房门口,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各不相让。
  安易知有些头疼地看着对面的张宏睿,连着几天,费尽口舌都不肯让自己进去。除了医生护士也就只有唐茵茵还能见到苏卿一面,张宏睿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再见到她了。
  “只要碰上你,就一定不会有好事,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继续接近她?”张宏睿倚着门,环胸冷睨着他,嘴角的笑意里多了一抹讥讽。
  安易知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视线越过他,直直地看着病房里的人,语气出人意料的平缓。“宏睿没有你坐镇,再加上近来张诚动作不断,你是真的不在乎宏睿生死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管过宏睿,我这个人生无大志,吃喝玩乐活得开心就好。苏卿却不同,她认定的事不管多困难都会去做。比如帮我应对野心勃勃的二叔,帮我父母打理宏睿……这是她的报答方式,我是因为这样才对宏睿上了心。”张宏睿看了一眼病房内,忽然笑了笑,“但是现在,宏睿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守在她身边等她醒过来就好。”
  张宏睿呓语般地说完,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忽然抬眸看向他,“安易知,放过她吧。你显赫的家世,你们纠结的过去,纠缠对她来说是折磨。生活不是偶像剧,不会因为你这样的人而让你们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原来你这么豁达。不过很可惜,事情没有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在你二叔的任命仪式上你父亲带着美国那边的投资资金重新注入洗牌,现在的宏睿经过重组,势头正劲。”安易知将宏睿的最新动态告知,却是更想告诉里面的人,虽然晚了,但他仍然帮到了,宏睿不会这样破产,她也不用愧疚。
  张宏睿错愕。得知苏卿情况,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美国那边拒绝宏睿的申请,已经到了绝境。
  看到他僵硬的表情,安易知难得地有了打趣的心情,“不用谢我,我只是在减轻我的罪行。”
  张宏睿撇过头,一脸嫌恶,“谁感谢你了,宏睿的事情跟我无关。既然老头子回来了,我就更不用管了。”
  “现在,我能进去看她了吗?”安易知并不拆穿,转到了正题上。
  张宏睿别扭地挪了下身子,最终还是让开了,“只有十分钟,探视的时间有限,病人需要完全安静的休息环境。”
  安易知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进去。张宏睿没有跟进去,反而是关上门,再度贴在了门板上。面上闪过一抹轻松的神情,脱离险境了么,老头……真是太好了。

  只占了床一小部分的瘦弱女子,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从踏入病房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的安易知,慢慢走到了床边,一把椅子轻轻拉动。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她,心底涌起的声音却在告诉他事实,再大的动静她都不会醒来,因为她不愿。
  就这么静静凝视着,一眨眼就会消失似的。有多久了,自从那天分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上话,站在隔离窗前看,虚弱地令人心疼。现在距离近的能看清她手臂上的青色经脉,握住了她的手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一丝情绪波动,哪怕是厌恶。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保住我们的孩子。
  悲伤像是有了共鸣,手指相连的地方传来的微微颤动,安易知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颤动很快归于平静,很快,仿若错觉。
  “你是不肯原谅我了吗?”低声地呢喃,专注地凝视着她。眸色深邃,看似是平静无澜,底下却又暗流波涌,最终化为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是夜,有晚风轻拂。
  医院绿化带的角落,长椅上多了两道身影。安易知仰头,月光清冷的余晖倾泻,鼻尖是植物清香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张宏睿从挂在长椅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两罐啤酒,拿着其中一瓶轻撞了安易知的腿,示意接过。
  入秋后的夜景,月光清幽,枫叶树上染上一层透明的银光,安易知注视着某人曾最爱的风景。低声喃喃道,“这是她最喜欢的画面。在那片枫树林,整晚上握着笔兴奋地睡不着的傻子,说要和我永远住在那。”
  安易知接过啤酒,刺啦一声打开了拉环,面上带着一抹笑意,淡淡的缅怀。
  张宏睿抿了一大口,刚入口的苦涩一如心情。那是他没办法插足的过去,属于他和苏卿的。又猛灌了一口,颇为愤然道,“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也是个笨蛋。”苦笑着与张宏睿的啤酒罐撞击了下,喝了一口,透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滑,连心脏都被冷的瑟缩了下。“你疯了,这种天气买冰的?”
  张宏睿耸肩,晃了晃手中的,无耻地笑道,“只有你那罐是冰的。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打骂都不走,早就想这么干了,哈哈……”
  安易知咬牙,对于已经退避三舍的幼稚男人无语。张宏睿站在长椅后,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开了另外一罐冒着冷气的,那股寒意从手指流窜到身体各个角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像是自虐一般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连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安易知不解地看着他,他却猛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三楼,走道上灯火通明,最靠近那条走道的房间就是苏卿的。只有一盏柔和的灯亮着。
  倒抽了几口冷气后,张宏睿开了口,“我没有那么伟大,苏卿的幸福我退让过一次,那时我信你。可是现在,就算发现这是意外是误会,我都不想再默默守护,让她做选择,你或者我,公平竞争。”
  安易知愕然的表情定格了几秒,随即化为苦笑,“如果她能醒过来,换我默默守护好了。”
  一直想努力保护,给予幸福的人,却一直被自己伤害,即使是无心的,连自己都无法忍受。如果……真的能醒过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张宏睿玩味地看着他,眼底闪过的精光令人不寒而栗。
  安易知回神,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竟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无奈地笑笑,点头。“我想跟她说对不起,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张宏睿笑容里多了一抹深意,靠近了安易知,附在他耳边道出了一个计划。
  安易知起先是蹙眉,后又慢慢心动,最终在张宏睿自信的眸光里点下了头。心里隐隐有一丝疑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碰杯,微微洒出来的酒液,两个人各怀心思。
  ……

  苏卿住院的消息最终还是没能瞒她父母多久,在唐茵茵一次说漏嘴后,两老就扎根在医院,看着昏迷的女儿暗自抹泪,苏母更是不待见罪魁祸首安易知,找着借口把人支开。苏长生看着安易知也是直叹气,原本看好的一对,偏落了个这种结果。
  “小睿啊,你在这儿守了几夜,回去休息吧。这儿的加护床能膈应死人,好好回家睡一觉晚点再过来,阿姨煲的汤带回去喝。”得知女儿变这样的苏母大发一顿雷霆,逼着唐茵茵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对这个一直守着她女儿的年轻人很有好感,至于徐宁……也只有叹气的份儿了。
  “谢谢阿姨了。”张宏睿接过保温瓶,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被勒令不许踏入半步的安易知,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这孩子还客气啥呢,多亏你照顾卿卿,不像某人只会口上说的好听,尽做些折腾我们家卿卿的事儿。”故意扬高了的声音,是说给门外头的那个听的,苏母心里仍然咽不下那口气。
  安易知也不吭声,每天风雨无阻的报道。苏母说不准进入,就守在门口,遇见苏父苏母就是恭敬的致歉,令苏母狠不下心赶人,只能说些尖酸的话盼着那人自己走。
  张宏睿噙着一抹笑离开,路过他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以示鼓励。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引来苏母不满意的一瞥。安易知很快接起电话走到了廊道的窗户口,小护士过来警告了一次后只能挪到了空旷的院子里。
  “吕维?”
  “你让我办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程家注册的那几家银行被行内打压的很惨,还有程老头投资的古董行,上个礼拜被不知名的人砸的很惨,他找的保险行也不知所踪,可谓是损失惨重。”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叙述着这两天震惊H市的新闻,“你说程老头要是知道是你介绍我给他的,会不会气得立刻翘辫子啊?”
  “那个混血小子呢?”安易知的表情没有变化,仿若与他无关,神情冷漠地询问他想要知道的。
  “你是说跟程婉瑜有暧昧的那个?被我那几个兄弟玩了一下,没玩坏,给送回老家去了。世恩……他真的不回来了吗?”那声音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后又忍不住暴起,骂骂咧咧地数落顾世恩没有义气什么的挂了电话,倒像是在掩饰什么。
  安易知收起了手机,被阳光刺得微眯起了眼,冷峻的面上浮起一抹笑,眼底掠过一抹嗜血的光芒。而程婉瑜,他知道,因为是他亲手将人送进了神经病院。
  是不是疯子有什么所谓,只要她再也伤害不到苏卿就好了。


☆、(58) 婚礼

    嘀嗒嘀嗒。指针有节奏地运转,空荡的房间里略显寂寥。病房外,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有人询问,得到的答案似乎不如人意,与医生发生了强烈的争执,直到被人拖开。
  张宏睿拉开了安易知,心里亦是茫然一片,她明明看起来就像睡着,面上也有了些微的血色,为什么要说情况越来越不乐观?
  “不行。我带苏卿去A市,那里不行,就去国外,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地方能治得好。”安易知发狠似地一拳捶在了墙上,随即慢慢贴了过去,声音带了一点疲软,目光却是坚定。
  “我让苏叔叔和阿姨先回去了,这个结果我晚点再告诉他们。你看上去也不太好,回家收拾一下。这是苏阿姨留给我的便当,你拿回去吃吧。”张宏睿把装着便当盒子的塑料袋递给他,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
  安易知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张宏睿却是一把把东西塞给了他,“阿姨这么对你也是因为担心苏卿,别放心上。我等会儿去食堂解决下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无奈地叹了口气,连着几天都在医院守着,下巴周围冒出的青茬,不用照镜子都觉得很落魄的样子,看了一眼透亮瓷砖上倒映出来的影子,安易知最终还是拎着塑料袋离开了。
  张宏睿莫名松了一口气,视线追随着那塑料袋,眸子里闪过一抹隐晦的情绪。安易知,这次你没有机会了……
  回到了病房里,宛若睡美人的女子,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打扰也很安好。可是医生说情况很糟,张宏睿的手抚上女子的面庞,带点冰凉的触感,忍不住又从旁边拿了条毯子盖上。
  眸子深沉,贪恋地注视着。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能陪在你身边,静静看你睡着。我们身边总有人在不断来去,即使单独在一起,都没机会跟你说。“我爱你,苏卿。”
  那么,醒来吧,我的睡美人。
  张宏睿俯身,唇触到了那片凉薄,带着一丝悸动,双眼闪过一抹犹豫却很快被淹没,转而降临的是无比汹涌的情愫。
  “苏卿,快醒醒,你爸妈不见了。”张宏睿轻晃着床上的人儿,声音染上了一抹焦急,“你出了事,安易知暗地里把程婉瑜的公司弄垮了,程婉瑜她疯了,她绑走了你父母要挟安易知,很快要举行婚礼了。”
  父母,和安易知,在你的生命里占了多大的比重,愿不愿意为了他们醒过来?张宏睿眼眸一黯,多希望将安易知三个字换成自己。
  “医生说你听得到,你只是不愿意醒过来,可是你的父母怎么办,难道要眼真真看着他们受苦受难,让害你这么惨的凶手得到幸福,你甘心吗?”
  一遍一遍,撩拨着她的仇恨,刺激着她的软肋。
  可惜,连个薄弱的身体反应都没有,她仍是毫无知觉地睡着。张宏睿有一丝泄气,亏他之前还跟安易知说这种刺激方法有用,让他直接跟程婉瑜来场婚礼。
  垂眸,有些无奈地起身,手心却被一股力道拽住了。几乎是震惊地不能动弹,僵硬地转过了头,紧紧地盯着被握住的手,半晌才找回了声音,“你……醒了?”
  “我……爸……妈……”说话有些吃力的苏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开口而显得十分生涩。
  张宏睿难掩激动的神色,一把将挣扎着差点弄掉针头的苏卿按回了床上,安抚道,“没事,没事,他们只是回家了,程婉瑜还在精神病院,我骗你的。”
  “你……”苏卿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却是很快平静了下来,不再乱动。
  两人之间沉默蔓延。看着她思考的表情,张宏睿知道她需要时间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呆在她身边,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
  医生很快过来进行复查,做了简单的检查,对于病人奇迹地醒过来,表示惊讶和感叹外,惊奇地发现原先衰退的各种器官机能正慢慢恢复运作,也就是说只需要时间她的身体就能恢复健康,这真的是个奇迹。

  临近下午,午后的阳光驱散病房里的阴冷,苏卿活动了下手腕,自觉恢复了力气向张宏睿提出了要求,“可不可以出院,我想回家。”
  张宏睿面上闪过一抹惊慌,踌躇着开口道,“我想你父母应该不在家。”
  “什么?”苏卿忽然紧张地抓住了他,眼神里闪过一抹惊恐,在昏睡时父母被程婉瑜逼迫着的画面一下清晰重现。
  “不是那个意思,他们现在很安全。因为这里的治疗已经没有办法承载,所以我决定就算你还昏迷也要带你走,从H市做飞机转A市去国外我爸做过手术的那家医院,我已经跟那边的主治医生打过招呼,对于这种病例他们也很有经验。所以……我就先送了你爸妈去了机场,卢娜会很好的照顾他们。”张宏睿知道她误会,连忙解释。
  苏卿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可那种不安的感觉仍然萦绕,让人忍不住心浮气躁。“那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说着,苏卿很快起身,看到角落里自己收拾的皮箱,居然还在。勾起了一抹浅笑,原本就打算离开的,在见完他之后。只是……手轻触了下平坦的小腹,从背脊上腾起的一股酸涩。敛眸,心底一声喟叹,终究留不住。
  “我去办理出院手续,收拾好了,就来大厅找我。”张宏睿看她情绪忽然的低落,体贴地先行离开,需要收拾的不只是行李,还有心绪。
  大厅里,病患和病患家人太多,因为周末的缘故,挤来挤去的,拥堵。所以张宏睿一办完手续就很快在大厅里等苏卿,看到她出现,提过了行李箱护着她走出了医院。经历了人潮,两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师姐!你醒了!”从大门口传来的惊呼声,唐茵茵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了两人面前,按压下看到苏卿的欣喜,忍不住大喘了几口气道,“不好了,苏叔叔和阿姨在机场被人带走了,穿着黑西装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说什么!”苏卿身形一个踉跄,一天内被同个消息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几乎都要以为连唐茵茵都是在骗她的。
  张宏睿亦是惊慌,抓着唐茵茵仔细问,“卢娜呢,怎么发生的?”
  “我去机场送萧晴姐上飞机,正好看到卢娜和苏叔叔阿姨,还没说会儿话,就有几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冒出来强行把苏叔叔和阿姨带走了,已经报了警,机场的警卫没有追上他们,我……我来找安大哥和你,现在怎么办?”唐茵茵尽量让自己说的清楚明白,一个断句,一个断句的交代了事情。
  “该死。”张宏睿忍不住怒斥了声,掏出了电话,找人帮忙。
  唐茵茵眼巴巴地看着他,视线一转看到苏卿,忍不住上下摸了两把,眼里满是惊喜。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显示的是安易知的号码。
  “喂,安大哥,你在哪儿?苏叔叔和阿姨被绑架了,苏卿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吗?”不是意料之中的男性声音,带着抹尖锐的笑声传入了唐茵茵耳中,刺激地她拿开了电话,瞪圆了眸子看着手机。
  反射性地吐出了三个字,“程婉瑜?”
  “是我没错。”电话那头女子仍在笑,背后回荡着婚礼进行曲,不断的重复着,透着诡异。
  苏卿一下夺过了手机,“是你绑走了我爸妈对吗,你想怎么样,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啧啧,果然是从鬼门关走回来的人,连声音听起来都很虚弱呢……”争执推攘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夹杂着安易知唤着她名字的声音,最终归位平静,程婉瑜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干扰,“既然醒过来了,那就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在圣尤诺教堂,我和安易知的婚礼,你的爸妈会是见证人哦。”
  被忽然挂断了的电话,似乎还回荡着少女般娇羞的笑声,却让苏卿觉得寒意四起。程婉瑜……她已经疯了。
  几乎在反应过来的一瞬,大脑做出了指示,极快地冲向了外头涌动的车流,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唐茵茵惊诧的一个停顿,就被一起跑动的张宏睿和苏卿丢下了。
  紧紧攥着的手忽然被一股温暖力量包围,苏卿顺着视线上移,看到张宏睿歉疚的神情,沉默了。慢慢从他手中抽出,抬手抚过他紧蹙的眉心,幽幽开口道,“这事不能怪你,谁也不知道程婉瑜真的能从那里跑出来,她喜欢安易知,而安易知喜欢的……是我,所以要错也是我的错。”
  车子在急速前行,苏卿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在她昏睡的时间是能听到外界声音的,老爸,太后,阿睿……还有他。也许是关闭了其他感知,所以一点细微的情绪波动,细小的动静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那个人,很痛苦,因为爱她。


☆、(59) 逝去

    哼着轻快的小调,女子手指翻飞,很快一个蝴蝶领结完工了,扬着兴奋的笑脸把蝴蝶领结系在了一旁男人的领口处,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处印上一吻。
  “我亲爱的新郎,午安。”
  光线充足的大教堂,五彩玻璃折射出的光芒,使得教堂里的雕塑,木椅,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圣洁中。光着身子的小天使嬉闹着,也有好奇张望着的,可爱生动。
  与光明相对,教堂里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手脚都被麻绳捆着,嘴巴塞了布条,面色惊恐,夹杂着一抹隐怒,愤愤地注视着中央的走道。
  而旁边,漂亮的混血儿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的模样,眼里却闪动着嗜血的光芒,令人不敢妄动。
  “Carl,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是谁?”光晕里,画着新娘彩妆的女子旋转着漂亮的婚纱,宛若待嫁的少女,漾着喜悦。
  “你。”阴影里的影子回答道。
  “将要成为安易知新娘的人,是谁?”
  “你,我的公主。”仍旧是平静无澜的声调,目光却有一瞬的黯然。
  从十三岁被她救下的那刻起,到以后的漫长时光里,他始终追逐着那道身影,而她始终心属于另一个人。可是,只要看到她满足的笑容,那些晦涩就都不重要,只要她开心就好。残破的身子,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回到她身边,看着她幸福的笑颜,这样就好了……
  “Carl,你是我的黑骑士,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程婉瑜忽然将扶着的人搁在了长椅上,提起婚纱裙摆,匆匆奔到那人身边,紧张地说道。
  Carl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一如既往地温情,“当然。”
  到生命终结,我都会守护在公主身边。
  令人十分满意的答案,程婉瑜欢快地在Carl脸上亲了一口,飞快地起身回到了安易知身边。有些为难地看着陷入昏迷的安易知,早知道在抢电话的时候让Carl下手轻一点了。
  目光一闪,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在他的人中穴上喷洒了一些,安易知幽幽转醒,视线慢慢有了焦距,对上了程婉瑜。
  绽出一抹笑,程婉瑜再度扶起了他,摇晃了下手中的小瓶,娇笑道,“原本就是给你用的,还有一瓶迷香,是Ben那里的好货,不过没用上。你还没进教堂就已经昏过去了,真是好奇,那个帮我的人会是谁呢?”
  安易知看了下自己现在的境况,扯出一抹苦笑,与她相衬的一袭白色西装礼服,浑身虚软无力,手腕被手铐铐住了,真是……格外落魄。
  还来不及自嘲,视线在扫到角落里捆绑着的夫妇时蓦然瞠圆了眸子,激动地想要挣开走过去,却只是徒劳。
  “他们是我们的见证人,在婚礼结束前,他们会好好的,除非婚礼出现了意外。”程婉瑜笑得一脸甜美,话语却阴狠无比,Carl象征性地把匕首在两人的脖颈处比划了两下,威吓意图明显。
  “婉瑜,你真疯了,这是绑架!”安易知不再挣扎,看着眼前状若天真的明艳女子,眼神里的痴狂,令他从骨子里感到一抹恶寒。
  “会坐牢吗?”前一秒还在笑着的程婉瑜,后一刻紧紧掐住了安易知的脖子,纤长的指甲似乎要陷入他的肉里面去,声音透着抹阴森道,“坐牢能有什么,比呆在那里痛苦吗?那些疯子揪我的头发,在我的饭里加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成天疯疯癫癫不知道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就算我关在自己的屋子里,都能听到各种奇怪的声音,他们……他们是要把人逼疯……”
  声音陡然一转,像是发现自己的举动不妥,连忙松开了安易知,紧张地查看着他哪里受伤,“弄疼你了吗?可是,为什么易知要把我送去那么恐怖的地方?易知,是因为她吗?从一开始就在破坏我们的第三者,应该让她受到惩罚的对吗?”
  “你要做什么!”安易知蓦然察觉她突变的情绪,整个身子蓦然僵硬了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出现在教堂门口的人,眸子猛然一缩,大喊出声,“小心!”
  一抹潜伏的黑影慢慢靠近,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突地发动了攻击。张宏睿率先察觉了不对劲,快步上前,替苏卿挡下了一匕首,手臂上一道伤痕,鲜血汩汩。只一愣的功夫,Carl已经将张宏睿制服,拽入了阴影中,娴熟地绑上了麻绳,与苏卿的父母丢在了一道。
  那一幕发生的太快,苏卿还沉浸在看到被捆绑着的爸妈那刻的惊诧里,想大声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门被徐徐关上,吱呀沉重的声音,外面的喧嚣声被隔离,那一声救命哽在了喉咙里。
  现实的状况容不得她慌乱,竭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看着Carl熟悉又陌生的笑脸,殷红的舌头舔过刀尖上的血液,变态却妖艳的一幕,苏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要对付的人是我,能不能把他们放了?”许久才找回声音的苏卿,指着角落里的三人谈条件道。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谈条件的资本,这里已经被我封锁,你的父母在我手上,而你,现在不也在我手上。Carl陪苏小姐,好好的观看我的婚礼,不许打扰哦。”程婉瑜扬起娇媚一笑,挽上了安易知的臂弯,“易知,如果你不想配合的话,Carl会不高兴哦,他不高兴会做令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开心点,笑一个。”
  似乎是顺从着程婉瑜的话,Carl一直把玩在手里的匕首沿着苏卿的脸颊处划过,似笑非笑地回视他,大有跃跃欲试的样子。惊得安易知扯出一抹笑,却是僵硬无比。
  神圣而满怀喜悦的婚礼进行曲,在现场的几人耳中,变了质。苏卿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冷冷凝视着眼前的一幕,娇俏且疯狂的新娘,被胁迫的新郎,还有因为没有神父而被迫成为替身的爸爸……
  “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那神圣的婚礼祝词令苏卿有一瞬的失神,忍不住勾起在嘴角,这滑稽的一幕差点让她笑出声来,却被脖颈处那冰凉的触感止住。
  苏卿的视线落在了Carl身上,冰蓝深邃的眼眸,难掩的黯然苦涩。这就是她怎么都想不通的原因吗?爱得太过执着,就会变得像他们一样,疯狂肆意的伤害。
  原本带点怜悯的目光在那一刹那变得冰冷,该呆在台子上的神父忽然站在了新娘面前,疾声道,“我不会让你毁了我女儿的幸福!”
  还未将程婉瑜牵制住,苏长生蓦然觉得胸口一痛,一股钻心的痛楚蔓延。睁大了眼眸,看着胸前多出的血窟窿,不断往外冒着血,黑色的神父袍子被染湿,慢慢地倒了下去,安易知伸手却没接住,身子落地时沉重的声响,敲在众人心上。
  “爸——”苏卿猛然喊了出口,张皇地冲上前,匕首尖锐的部分划过颈部,虫咬般的刺痛感却比不上眼前鲜血横流的场面来的痛彻。
  苏长生捂着胸口,一旁站着拿着短刀的程婉瑜,似乎同样吃惊,不安地叫嚷着,“是他想要破坏,是他自己来找死的,不管我的事!”
  安易知痛恨阴冷的目光,像是摧毁她最后的精神稻草,褪去了伪装,程婉瑜握紧了手中的刀,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就这样死掉了一个。”
  转过身,像是清点着还活着的人,喃喃数着数,程婉瑜神情介乎于疯狂与理智的边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跑上前来的苏卿,吃吃开口道,“苏卿,我的白纱裙脏了。”
  “她疯了,你别过来,她会杀了你的。”安易知急急开口阻止,却被苏卿眼里的寒意冻住,说不出任何话来。
  苏卿定定地看着苏父,像是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爸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可是仍张着口,在说什么呢?苏卿仔细看着那口型,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懂了,他说跑。
  暗红色的液体快速晕染开来,弥漫在他的周身。“不——”撕心裂肺地吼叫,在那一刹那,悲痛的眸子似乎要滴出血来狠狠地凝视着,发了狂似的嘶吼。
  她的身后有抹黑影移动,在那道明晃落下之时,一直关注着苏卿的安易知猛然扑了过来,匕首没入血肉中的闷钝声,Carl一下推开了挡在面前安易知,目标明确地指向苏卿。手臂受伤的安易知像是着了魔,即使双手被铐住用自己的身体阻止着Carl的前行。
  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伤害苏卿。
  从安易知受第一次伤的时候开始,程婉瑜就在尖叫,Carl只能挑着他不是要害的地方下手,想方设法的甩开他却被粘地更紧。
  “住手Carl,他在流血,不要碰他!”程婉瑜发了疯似的夺下了Carl手中的匕首,一下扶住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安易知,关切地查看着他的伤势,Carl连带地被撞倒在地上。
  “下地狱吧。”从背后传来的阴森女声,程婉瑜转头时的惊诧表情被定格了,一声闷哼,洁白婚纱迅速被鲜血浸染,蔓延开去。
  手里握着一直贴着藏着的匕首,将它狠狠地送入了她的身体内,程婉瑜惊诧,不甘,怨恨的神情交杂,刀柄落地的清脆响声,慢慢瘫在了长椅上,手染上了自己的血却伸手去够地上的匕首想再捡起,却一头栽了下去。
  “瑜!”Carl狂兽般的尖叫,突生的变故让他迅速地从地上跃起,扑过来,想要与苏卿搏命。
  几乎是同时,从明亮的窗户上,几把黑黝黝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发狂的男人,砰砰,两声,在Carl不甘的眸光中,结束。
  唐茵茵第一时间从大门外闯进,外面守候着一干武警,有搏斗后的痕迹,但现场那些蹲在地上缴了枪支的男人已经说明,尘埃落定。
  程婉瑜被很快送去了医院,连同的还有苏卿的父亲,安易知。苏母和张宏睿获救,苏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白大褂,有黑色的武警服,忽明忽暗,还没踏出半步,身形一晃倒入了一个温暖怀抱中。


☆、(60) 终结

  嘀嗒嘀嗒。指针有节奏的走动声响,在格外安静的病房里荡出了回声。像是一个冗长的噩梦,焦躁,不安,惊恐。那些负面的情绪,被一抹柔和的光驱散,追随着那抹光,苏卿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老旧的房子,旧的大只收音机搜频道时发出的呲呲声,墙壁上挂着的钟忽然铛铛铛响了三声,有只色彩斑斓的布谷鸟出来报时,一缩一出,格外讨喜。指针指向五点,门外传来的动静,坐在老爷椅上自己与自己下棋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抹笑。
  年幼的小苏卿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冲到了自家老爸身边,眨巴着眼委屈兮兮地瞅着他,“老爸,大齐他们说你没有上过战场,不是真的英雄,说我骗人,呜呜……”
  苏长生有些好笑又好气地揉了揉她脑袋,“这就哭鼻子了,你老爸我是侦察兵,的确没上过战场,但是出生入死的,一点都不比他们逊色。想当年……”
  小小的苏卿再一次沉浸在老爸的故事中,在动荡的年代,年少沸腾的热血,飘摇的红旗下,一颗颗红心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而战斗,有人牺牲,有人幸存,独特的年代染上了传奇的韵味,每次听起来都那么惊心动魄。
  破涕为笑的苏卿扯着老爸的袖子,看了眼桌上的棋盘,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连棋痴李爷爷都不肯跟你下棋了哇,老爸你太不留情面了,怪不得只能自己跟自己下了,哈哈……”
  “小丫头敢笑我。”苏长生作势要追打,小小的苏卿赶紧起身在客厅里乱窜,一张粉色的卡片啪嗒掉在了地上,被苏长生捡起。
  苏卿一脸好奇地凑上去,却在看到那行称呼的时候变了脸色,蓦地觉得不对劲,伸手去夺。
  “爱哭的臭丫头,在你抢了我第十五根棒棒糖后,我已经不爱吃棒棒糖了。不过我今天还是偷偷买了,可是你怎么不抢了呢?我……我好像发现……我喜欢上你了。”苏长生强忍着笑意,故作正经的念完,最后实在忍不住破功,大笑了起来,“噗……哈哈,这个是情书?”
  “老爸!”局势瞬间逆转了过来,小苏卿面色通红的瞅着他,不,应该是双目喷火的盯着那张卡片,如果可以的话,她估计更想直接火烧了卡片主人。
  “真没想到,小丫头居然有人喜欢了。岁月不饶人啊,你老爸我也有这么青春年少,肆意风流的时候啊!”
  “……”苏卿作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灵活的身姿一动,从老爸手里夺回了卡片,愤愤地想要撕成碎片。
  “别撕别撕啊,老爸不逗你了。这个让老爸做收藏,我女儿成长足迹中不可缺少的爱慕者,哈哈。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下棋,以后啊,卿卿一定要找个会下棋的男朋友,老爸站在高手的巅峰上很久很寂寞咯。”苏长生很快收起了那张卡片,安慰女儿却更像是打趣似的说道。
  “老爸!”换来苏卿不满的怒嗔,父女俩揉搡成一团,互相呵着痒,尽显父女俩的亲密无间,其乐融融。
  ……
  醒来后,才发现泪流满面。苏卿长时间地盯着那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忽然很想就停滞在梦里的时光。那段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高考冲刺的时候,太后唤着老苏,让他去溜溜他们家走火入魔的女儿。
  卿卿,卿卿,他说,“不悔此生种深情,甘愿孤旅自飘零;长恨鸳侣唯梦里,宁负苍天不负卿!”
  我最疼爱的女儿,愿你一世受宠,不被辜负。
  眼泪再度不受控制地掉落,空洞的眼,触及床畔的华发妇人,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失声恸哭。
  血泊中的那一幕深深盘亘在脑海中,稍一清醒,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便要再经历一次,像是宣泄这段日子以来难以言语的窒闷,苏卿抱着纪芸哭了很久,没有人忍心打扰。
  唐茵茵站在病房门口,揪紧了袖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有人走到了她身旁,一同站立着,面上是深深的愧疚。
  “卢娜说,是你要送苏叔叔和阿姨去A市,然后带着师姐去国外治疗。”唐茵茵忽然出声,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悲喜。
  “嗯。”
  “萧晴姐说,你不再爱她了,就算她努力到死,你都不会像以前那样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
  张宏睿没有吱声,视线始终落在病房里痛哭中的女子,面露哀伤。
  “我以为爱得偏执地只有徐宁那个傻瓜,宁可死,也不接受没有师姐的世界。谁知道,这世界疯子太多,还以为你会不同,可是……也让人失望。”唐茵茵面无表情,略带凌厉的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
  想起警察局录口供时,在安易知家里发现的便当盒子,里面有迷药的成分,也就是说当时安易知那么容易被制服,是因为有人事先暗算。而那个人……显而易见。
  苏阿姨的爱心便当,却是间接害死苏叔叔的凶器。
  张宏睿垂眸,在那一刻,在她的注视下,无地自容。半晌,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我只想不惊动他的带走苏卿,他该受到惩罚,彻底的失去苏卿……”
  一声叹息,唐茵茵转过身,朝着楼道的另一边走去。那里,同样执着的人走到了尽头,也许对徐宁来说,死亡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唐茵茵清丽的脸庞上泪雨滂沱,在那一瞬间,有什么坚韧的东西在体内增长,在经历过变故后,悄然改变。
  而同一家医院里,有人经过急救活了下来,却宁可死去,精神原本就不佳的程婉瑜,听说扯断了维系生命的仪器却还是被医生救下来。真是应了一句话,祸害遗千年,可惜……这样的存活机会,对她来说才是地狱。

  再次见到苏卿,是在苏父的葬礼上,一袭黑色连衣裙的她身形消瘦,面上难掩的忧色,让人看着就很心疼。天空飘着细雨,始终陪伴在纪芸身边的苏卿,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地妥当,一派坚强神色,没有众人担忧的情况发生。
  唯有在看着那只黑色匣子入土时,抱住了纪芸轻声啜泣,瘦削的身姿,摇摇欲坠。唐茵茵作为她的好友出席,而原本,她就在为一个人戴孝。入目的黑色,和白色的花朵,绵密的细雨让人的心情压抑万分。
  一顶黑色的大伞,蓦然出现在苏卿和纪芸的头顶。一身黑色撑着拐杖的安易知出现在她们身后,神情肃穆,在触及苏卿的视线后,满是愧疚地垂眸。
  没有预料中的混乱,苏卿从那一眼后再也没有将视线停留在安易知身上,恍若整个葬礼上没有这个人,被忽视地彻底。一手操办完了父亲的葬礼,苏卿让人先行带纪芸回去,生怕这个场景触及伤痛,苏母会承受不住。
  绿茵草地,一块块起伏的墓碑,埋葬着亲人,生离或是死别,都是世上无法避免的苦痛。苏卿疲倦地闭上眼,靠着唐茵茵的身子支撑。
  “老爸曾说过,依我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再加上这几年没声没响的,他都怀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结婚,所以常挂在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卿卿啊,要不你穿下婚纱慰籍下我们俩老脆弱的小心肝啊!”苏卿闭着眼,眼前浮现那个总是跟她穿一条裙子,时刻为她着想,总是笑呵呵的苏长生。学着他说这话时候的调调,传入耳中,眼中不自觉又有泪意积蓄。
  “可我总是不肯,婚纱是为所爱的人披上的,那时候固执地认为过不了多久,过不了多久,就能为他披上婚纱,成为他的新娘。”没有回应也不在乎,苏卿只是想要诉说。
  “我的没心没肺,挥霍着我仅剩的拥有,我以为我还可以挥霍,可是就这么突然的,被剥夺了。连他最大的心愿都没有完成,是我,我才是应该死掉的那个……”
  忍不住哭了出声,失去苏父后的苏卿显得格外脆弱,背后似乎有一股沉默的力量支撑,不知不觉原本依靠着的唐茵茵不见了,换成了之前撑伞的男人。
  黑色的油伞,和黑色的人影,几乎重叠。
  苏卿擦了擦眼泪,抬眸看向他,从医院醒来刻意地避开了他,听说他伤得不重,听说他今天出院,即使不刻意打听,也会有人说。在昏迷前,看到的,还有满身伤痕的他,为了阻止Carl疯了似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一刀又一刀,如果……不是因为程婉瑜爱他,他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如果不是程婉瑜爱他,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爸就不会死。
  苏卿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着,不过几步,身后始终黑影相随。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小墓碑前停下了脚步,墓碑上偌大的苏眠两字,没有其他。
  苏眠,我未出世的孩子,长眠于此。
  心蓦地钻痛,为了这份爱情,她失去了最无法割舍的两个人。如今,面对这个人,她已经困难地说不出话。
  还爱吗?也许。恨吗?她不知道。看着眼前熟悉的俊脸上难以言喻的伤痛,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已经活在了愧疚中。
  最终,像是做个了断般,苏卿直直地看着他,后者狼狈地逃避那道视线,黑伞退后了一步,似乎是想要逃开。
  苏卿却没有给这个机会,“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在他们孩子的面前,说再见。因为继续面对,她怕心底怨恨,而不断地折磨他,或是折磨他们自己。
  一抹轻笑,带着决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半个月后。
  重新调整了心情的苏卿站在机场大厅,无奈又好笑地看着纪芸不放心地检查着她的行李,一边询问着这个带了没,那个药带了没,生怕遗漏什么。
  “妈,我只是去国外进修,用不了多久的。而且寒暑假小长假我都会回来,别担心。”苏卿安抚着絮絮叨叨交代她的太后,冲唐茵茵眨了眨眼,“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我们家太后了,徐妈妈做的玉米汤羹很好吃,不过别让我妈贪吃,她对于这类食物消化不好。”
  “是,师姐。”唐茵茵拍着小胸脯保证道,“小的一定不负众望,把阿姨养的白白胖胖。”
  苏父去世的阴影似乎渐渐淡去,每个人都把那份深爱惋惜放在了心里。看到苏卿和苏母重新出发,都由衷的感到开心。苏卿去英国进修画画,实现当年触及不到的梦想,所有人都为她高兴,也明白她正在努力尝试着重新出发,给予祝福。
  苏卿看了一眼默默跟在他们身边,始终不吭一声的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缓缓拥住了他。就像在那个时候,即使嬉皮笑脸说着让朕抱抱寻求慰籍,却在她拥住的刹那,忍不住颤抖的男人,其实内心很脆弱。
  “不要对我觉得愧疚,我爸的事不是你的过错。我亏欠你的远比你欠我的多,放下这些包袱,不要让我觉得更愧疚。”苏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想到昨夜那个在电话里哭了很久的女人,打趣道,“你对萧晴太过分,貌似还欠人家一句对不起。”
  张宏睿的身子忍不住一僵,表情错愕,却是很快无奈失笑。苏卿冲她眨了眨眼,拖着行李朝着登机口走去,伸出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背影透着一抹潇洒。
  再见,阿睿,以及我无法回应的感情。像是藤蔓,在经历过暴风雨后,会更坚韧地攀附住,活下去。
  机场的另一角落,戴着帽子装扮怪异的男人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旁边出神的男人,挤眉弄眼道,“这小白脸谁啊,难不成我弟媳妇儿红杏出墙了?”
  安易知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直到那抹娇俏身影消失,面上闪过一抹怅然。
  “真被人横刀夺爱了,那小子谁啊,改明儿哥几个找人挑了。”故作撩袖子,一脸蛮横的模样,似乎随时要上去撂人。
  “别捣乱。”安易知头疼地出声道,“吕维,再帮我个忙。”
  “弄死那小子是不?”吕维跃跃欲试,一脸猥琐地追问道。
  安易知忍不住冷汗,没好气地开口道,“帮我弄张和你未来弟媳妇儿一个地儿的机票。”
  “啊?”吕维怔愣,随即反应过来的奸笑道,“坏小子,你想做什么?”
  安易知很快接过吕维手下递过来的机票,看着那抹消失在走道里的身影,嘴角蓦然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单薄的唇吐出两个字,神情闪过一抹志在必得。“追妻。”
  机场里不断回荡着播音员甜美的声音,通知旅客那班即将起飞的飞机,安易知的身形一闪,没入了人流中。吕维站在原地,蓦然勾起了嘴角,人群中忽现的面孔,闪动着一抹坚定。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痞子嘛!不过要追到这个弟媳妇儿,漫漫长路,兄弟祝你好运!
  有人说,一段浪漫的爱情是从不断偶然的邂逅开始的。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