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07

半个灵魂: 我的灵魂在古代 36-45


第三十六章 致命的邂逅
  远离了牡丹花圃,冷落定身左右瞧了瞧,偷偷从右手袖口内抽出一物,将其扔进此处的草丛中,随后拍拍衣袖里的灰土

,迈开脚步继续走。


  几丝清风拂过,草丛随风起伏荡漾着,远远望去,草丛中静静斜躺着一根有如小孩手臂般粗的枯木枝。


  冷落快速走出舒馨园,沿着廊道直往东走,穿过深广的庭院,绕出庭院拱门。期间,她镇定自若的扮演着银月夫人的角

色。没想,穿梭于廊道与庭院间的婢女们,见到她竟无半点反应,也不行礼问安,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没有人朝她多望

一眼。这令冷落始料未及,可转念一想,也对,自己顶着一下堂妾兼妓女的身份能得到他们多少尊重,没冷眼嘲笑就已经

很不错了。


  行至外廊,冷落忽然止住脚步,凝望着远处百米开外的大门,只见大门紧闭,门前两侧各站有两名守卫。冷落的内心掩

不住激昂的情绪,身子微微发颤,黯蒙的眼底隐隐浮现一丝潜藏的喜悦。她仿佛看见自由在跟她招手,朝着她微笑……


  可是,这份自由又能持续多久?


  冷落眼底那抹喜悦瞬间消逝,淡漠地笔直朝大门走去。


  “站住!”门口的一名守卫拦在冷落身前,大声地喝道。


  冷落本能地心一紧,做贼心虚,低头垂手,侍立不动。


  “庄主有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许出入红庄。”守卫板着一张方正的脸,严肃地说道。


  她在怕什么?一路过来自己都很镇静,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开始紧张了?别害怕!保持冷静!


  冷落缓缓扬起螓首,眨动着璀璨的星眸斜扫了守卫四人各一眼,扬手拂开垂落额前的黑发,从腰际拿出手谕,交予其中

一名明显与其他三人不同衣着的守卫,这人该是他们的头儿吧。


  美!眼前的女子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只需要一眼,就足以夺去人的呼吸,掳掠去人的心神,就如同他们此刻

这般。守卫们无一例外的痴愣住,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美丽样貌最大的能耐,就是能让男人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一见丢魂,最后脑中只剩下一团浆糊,什么都不会思考,继

而被美人牵着鼻子走。


  冷落看到这个情形,当下心安了大半,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反应,只要他们不会有丝毫的联想她就安心了。冷

落故意轻轻咳了一声,提醒正在发愣的他们,道:“不知这手谕还要检查多久?”说话时,她举手头足间甚是从容,带有些

许嘲弄。


  守卫们的脸上均显现尴尬的表情。守卫头匆匆看了一遍手谕之后,对其他守卫点了点头。“银月姑娘,没有问题,你可

以出庄了。”说着,守卫就将庄门打开了,冷落随即踏著曼妙的碎步,走出了庄门。


  “老大,她是谁啊?”


  “她是庄主不要了的一个小妾。”


  “啧!这么好的货色,庄主都不喜欢,出去后岂不便宜了别人?”


  “别打坏主意,庄主今天虽说不要她了,可没准明天又会叫人把她接回来。庄主历来都是喜怒无常,谁也说不个准。到

时,只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说而已,别当真,我有这心没这胆啊!”


  “知道就好!”


  ……


  身后那些若有若无的闲言碎语随着大门关闭而终结,冷落伫立于门外扫视四周,正发愁如何离开之际,注意到庄墙右侧

停着一辆单架篷车,一个青衣车夫,高坐车门外,右手里拿着一条长鞭,悠闲晃悠着。


  车夫一瞧见冷落,连忙跳下马车恭声说道:“银月夫人,庄主早已吩咐下来,为夫人准备了马车,命小的送夫人下山。”

说着,车夫便行到那篷车之前,撩开垂帘,“夫人请上车吧。”


  冷落微微一颔首,其中的冷暖自知。这个车夫模样敦厚,脸上诚恳,毫无亵辱之色。从扮演银月到现在,半个多时辰了

,只有他还视自己为“夫人”。


  冷落下意识得转身凝望着身后那堵朱红大门,眼里渗出一层厚重的哀伤。


  回首昨日,悲剧似早已就注定,而岁月只是一一去印证,我,无力再逃、无力可逃……


  永别了!这个让我痛苦过又让我欢喜过的地方。永别了!那个烦人又黏人的可爱男孩。即使我的生命即将格式化,但你

却是我心中永远无法卸载的存在。


  半纸浮生一梦依,平林孤月清寂影。冷落缓步登上篷车,车夫紧随身后登车,伸手一拉垂帘,那篷车不紧不慢地辘辘向

前驶去。


  这辆篷车,专用于夜间行走,车中悬着一座吊榻,上下两侧都由绳索固定,人在榻上,也不致受到篷车奔行的颠簸影响




  冷落落坐榻上,眼光扫荡车内一圈,瞥见榻头放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她俯身将那沉甸甸的包袱拉到自己的身侧,然后

搁在大腿上一层又一层细致地剥开。


  哇塞!里面竟装着珍珠、翡翠、珊瑚、猫眼石等各种金银珠宝和玉器首饰,还有十锭金元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遣散费

兼赡养费?出手够阔气的。可惜呀可惜,可惜自己和它们没缘!


  冷落搁下包袱,伸手撩开车窗上的帘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后方,看着红庄渐渐消失在大道的尽头。


  冷落舒了口气,跟著流转眸光,飘忽迷离地盯着天边的皓月。须臾,她的眼神陡然冷洌如冰雪,该是她下决定的时候了




  “停车!”


  “吁——”悠长的吆喝声响起,马车缓缓停在了山道边上。


  “不知夫人叫小的停车,所为何事?”深夜间万籁俱寂,车夫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一只葱白如玉的手掀开垂车帘,冷落白玉般美丽绝伦的容颜探了出来,将包袱扔给了车夫,“接住!这包袱里的东西都

是你的。”


  车夫接住包袱,往里一看,整个人吓傻了,眼睛瞪得滚圆,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半响,他才慌忙地结

巴道:“这……这些都……都给我?”


  “车留下,你可以走了。记住!还要命,就别回红庄,包里的东西足够你挥霍一辈子还有剩余。”


  车夫忍不住心潮澎湃,满脸惊喜神色,谁人不爱财?他是个凡人,当然也不例外。他连忙跳下马车,激动地趴在地上磕

头道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还不快走!”


  话方落下,车夫紧抱着包袱,以出娘胎来最快的速度朝下山的方向奔去,生怕冷落反悔似的,“嗖嗖嗖”之后便不见了人

影。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话一点不假。


  冷落撩起裙摆,一屁股坐到车夫的位子上,掉转马身,缰绳一抖,马车便立时疾快地朝山的西面飞驰。


  马车行驶了10里路,突然“咻咻”地几声细微响动,正专注于驾车的冷落心中一凛,直觉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靠近自

己。于是她抬头寻望,黑暗中只见一条人影自道边树林中飘飞而出,风驰电掣,掠过马车,跨上马背,陡然一收缰绳,急

勒的缰绳令马长嘶一声,疾行如飞的马车,便缓停了下来。


  “是谁?”冷落望着马上的那个背影,神情言语甚是惊慌。天色太暗,她根本看不清楚。


  来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转过身子,面朝冷落。


  “是你!”冷落惊呼,微怔一秒后,她惊讶的神色很快就被凝重的表情所取代,“我早该想到!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怎么不吭声?觉得对不起我?那大可不必,反正你已经背叛过我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冷落的嘴角微微上勾,没

有笑意的笑痕中包含着难以比拟的苦涩,脸上也呈现出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她监视了自己多久?是在散财给马夫的时候

?是在出红庄大门的时候?还是在哄骗银月的时候?或是更早?!或是从未停止?!


  “不!小姐——我……不是……”红枫瞬间红透眼眶,泛起一阵酸楚。对小姐来说,一次的背叛就是终生的背叛,这些她都知道

。可是,她还是禁不住心中一痛,坚忍着泪水把话说完,“我不是来抓你的。”


  冷落狐疑地褪去讽刺的笑脸,凝睇她片刻,眼底闪过一抹沉思的光芒,“那你是……”


  “小姐,你不要再往那方向驶了,那儿是条死路。本来奴婢是不准备现身的,只打算守在暗处,直到送小姐下山。可是

,小姐却把马夫赶走了,还掉转了方向。”红枫的语音愈来愈低,半晌,她忽地一扬首,用一种极其坚定的眼神凝视冷落

,“如果小姐不嫌弃,就让红枫带小姐离开这儿吧。”


  冷落心头一颤,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像苦不堪言的黑咖啡里品出了一点点甜味,可是这种感觉很快被现实的处

境所冲淡。她扯动唇畔,隐约牵动着世事的无奈。“不用了,我逃不了,我有我该去的地方。”


  “小姐……”


  “你什么都别说了!”冷落斥喝一声,随即从腰际间掏出一个深蓝色的荷包,深深凝望了一眼,眸光深处掠过淡淡的悲伤

,随后拉过红枫的一只手,将荷包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红枫端详着手中的荷包,疑惑地问道。


  “里面是‘炎炽’的解药。”冷落淡淡的口吻,却吐出了惊人之语。


  红枫惊愕的望着冷落,“为何小姐会有?这毒不是无药可解的吗?”


  “我如何得到你别管,你吃了它就不用再受骆炜森的控制了,这样,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冷落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神

色,清冷的目光里没有了遗憾。两年前,她利用骆炜森残留在银簪上的血迹,让东方钰借着为她看病期间研制出解药,一

切都只是为了他。从她放弃等待开始,这东西对她就没有了丝毫意义。红枫也算是受她牵连才身中“炎炽”,她也有一部分

责任。就当借花献佛好了,她需要这根救命稻草。


  “你可以帮我做件事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红枫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


  “那好,你回一趟红庄。”


  红枫脑中闪现一个念头,“莫非是和银月姑娘有关?”


  冷落点点头,“我的失踪不管银月有无参与,她都难逃一死。我不会让你犯险去救她,你只需即刻赶回红庄,禀告骆炜

森,告诉他我逃跑的方向是在西方,他自然会放下所有的事来抓我。希望现在赶去还来得及!”至于之后,只怕他不会再

有心情理会银月了。


  “好。”红枫的声音哽咽了,眼中泪光又开始闪烁,小姐遗言般的交代,她说什么都要做到!


  冷落的心又开始泛滥那种莫名的滋味,为了掩饰,她背转过身,定了定神,“好了,我要走了。”抽泣在身后响起,声声

击入冷落的心,有一种暖暖涩涩的东西慢慢滑过里头,直入心房。原来还有人在关心着她啊,她不由自主的被此刻的情绪

征服,终于从眼眶里溢出了丝丝缕缕的泪花……


  红庄大厅


  “你再说一次。”席上端坐着一名俊面青衫男子,全身气息沉稳,散发着冷寒森意,墨黑的瞳仁中耀射出的是片猜不透底

的诡异平静。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男子站起身,一张脸背着烛光,带着无形的迫力朝跪在地上的女子俯下,藏在暗影中的神色始终看不清楚。“

欺骗我会有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女子的神情慢慢变得惊慌,止不住地全身发冷,“庄主,我……我没……没有。”


  “没有?”骆炜森浅浅一扯嘴,原本漠然冷酷的面容,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的,变得无比的森冷、酷厉、肃杀,目光

中尽是野兽般无情的视线。


  他一把捉住银月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面前,“银月,你说被人打晕了,晕了近三个时辰,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告诉我

,她打了你哪儿?”


  银月迟疑着道:“头。”


  骆炜森冷眸瞬间掠过暴戾之色,猛然用力扯住她的乌丝,力道之大,几乎要扯下她的头皮。“那为何你的发髻却没有凌

乱?”


  银月娇声惊呼,疼得泪留满面,忙改口:“不不不!是我记错了,是背,她打的是背!”


  猝然啪的一声,银月身后的衣衫由上而下应声裂开,露出光滑柔腻的背部,一只冰冷的手缓缓地在她的后背间游走。


  “淤痕呢?这么白皙的肌肤上为什么没有被击打过的痕迹?”骆炜森如同嗜血的狮子般,双眼泛着骇人的寒光,狠狠地瞪

着眼前的猎物,“究竟是何原因令你‘晕’了三个时辰如此之久?你身上毫无泥土的气息,那你又是‘晕’在了何地?我让你

马上离开红庄,你去舒馨园干什么?以为我就这么好糊弄吗?”他每说一句,眼中的杀机就浓一分,手上的力道就重一分

。没人能够欺骗他,欺骗他的结果就是死!


  银月心一震,无助地抱住只剩下胸前的碎布颤颤发抖。他一连串的质问将她逼得哑口无言,原以为完美的计划,竟是如

此的漏洞百出。


  少顷,搁在她后背的手忽地上移,然后卡住了她的脖子,尤其是掐着她颈动脉的两根手指,已经陷入她的肌肤,只要他

再略施力道,自己就必死无疑。


  “她去了哪儿?快说!不然我杀了你!”骆炜森黑瞳眯起,窄细的眼缝迸射出威胁的光芒。


  心底深处本能的恐惧如洪水汹涌而至,银月瞠大双目慌乱地转动,下意识瞄向眼前这个让她陌生的男人,竟发现他冷戾

的神色中泄露出一丝少见的焦急,一股莫名的悲意涌上她的心头。任凭她再怎样努力、花再多的心思、想再多的法子,到

最后还是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半分关切,现在他甚至还要杀她,如此绝情,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心里只挂记着那个女人!


  好恨!一样的面容为何却是不同的对待?自己究竟哪点不如她?


  又是为什么,都已经这样了,自己竟然还是无法停止爱他?


  一种湿润,渗透了她长长的睫毛,像是苦涩,像是哀怨又或是浓浓的爱意。可能死在他的手上也是一种幸福吧,银月微

润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缓缓阖上泪眸,“我……我不知道。”


  骆炜森面容狰狞,目光凶狂,开始毫不容情地强力加压。银月面露痛苦的表情,精致的五官揉在一起,脸色由红转白再

转青。她嘴唇微张,哆嗦着蠕动,不成腔调的语句漏了出来:“我……我……爱……爱……”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细微、孱弱,快要消

逝。


  这时,一名守卫急急奔入大厅,躬身禀道:“禀庄主,红枫求见。”


  电光火石间,骆炜森那一脸凶残暴戾的表情变了色,将手中的“物体”随意一扔,无视于重物落地扬起的巨响,面朝守卫

,命令的语气中夹带着他的急切:“快传!”


  红枫一进大厅,就看见骆炜森站在屋中间,他的脸色好似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变得异常阴沉,令人不寒而栗。地上不远

处还匍躺着一名女子,发髻散乱,衣不蔽体。


  红枫的眼中黯然一现,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虽是短暂一瞥,可她还是认出了地上的女子,确是银月无疑,自己还是来晚

了一步。


  “小姐呢?我让你暗中守着她,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回来?”声音里充满了权威,带着丝丝的质疑。


  红枫跪下来,“禀庄主,红枫一直遵照庄主的吩咐,守着小姐,不让她离开,可是小姐以死相逼,红枫也没有法子,只

能在暗处跟踪,打探小姐的去向,特回来禀告庄主。”


  骆炜森的双瞳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忧伤。以死相逼吗?这永远是她必胜的法宝。他舍不得她死,只因——他爱她!


  可她却又一次利用了他对她的爱!—缕淡淡的,幻灭的悲哀,袭上了他的心头。


  骆炜森仰着头莫名地大笑起来。他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狂妄……他竟然以为她真的会接受自己,撵走了所有的女人,

筹备着和她三日后成亲,就算遭受天堑他也无悔……


  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答应?她连死都不愿意他的接近,怎么可能瞬间就改变了态度?只怪自己被爱蒙蔽了双眼,看不

清,不!应该是不愿看清才对,他太渴望她的回应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再一次的背叛!


  痛是比爱更深刻的词,爱她到痛时,她就拥有了伤害的能力,他已经被她伤的体无完肤,轻轻的一击,就是血刃后的伤

口!


  一个男人,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痛,一次,也就足够了。


  如果不想再被她背叛,那么就不要再给予她任何可以背叛自己的机会。只要用铁链锁着她,她就永远也别想飞出去!


  “她在哪儿?”骆炜森突然敛起笑容,整个人恍如被万年寒霜笼罩住,渗透着阴狱特有的诡异,冷冰冰的睨视着红枫。


  红枫心悸地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小姐一路向西而去。”


  话声甫落,骆炜森青衣一扬,整个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枫站起身子,目光透过菱形窗棂远望着渐渐泛蓝的天际,朝着远方低唤着,“小姐,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嘤咛,红枫急转过头,眸中一片惊讶之色。


  她没死!?


  天空朦亮,万物半隐在苍蓝的天幕下,一辆篷车在山道间飞速疾奔,绕过两个岔道,前面赫然出现一个绝崖。


  冷落目光迅疾一瞥,发现前面不远处立着一座大石壁,她随即猛然勒住缰绳,那马儿疾收奔势,发出一声嘶吼,篷车稳

稳地停在了石壁边。


  冷落跳下篷车,抬首仰望石壁上那半隐在晨雾中,朦胧不清的字,略带忧郁的眼瞳盛着令人无法捉摸的苍凉,“断、绝

、崖,就是这儿吗?”


  她迷惘地扫望四周,最后定格在绝崖处,缓步走去,木然地停立在崖边。她凝视着崖下半响,崖下劲风呼啸,云雾翻腾

,深不见底,要是坠下恐怕难逃粉身碎骨之厄吧。


  淡漠的瞳眸瞬间破碎,冷落下意识的抓紧胸口,想扶平那一波波蜂拥而上的悲伤,然而,脆弱的泪水早就滑过了苍白的

脸颊,滴落在纤细的手上。


  “你就是在这儿被人扔下去的吗?对不起,来晚了两年。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了保护自己,

无数次的伤害你,利用你,最后还让你死在了这个冰冷的地方。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冷落撕心裂肺地哀喊着,眼前仿佛看见他被人无情扔下山崖的情景。她心碎地重复着那茫然的歉意,无人接收的话语只

能变成单纯的音符消失于空气之中。可她仍不停的重复着微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微,一声比一声绝望,让人不忍卒听

。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记忆,如利剑般刺穿她疲惫的心,那种无法找到出口的愧疚,让她只能用这一种方法倾述自己纠结的

心情。


  “你知道为什么河水要流向海洋吗?那是因为河水知道海洋是她最终的去处,无论河水挟带着什么,海洋都不会排斥,

只会敞开他温暖的怀抱去接纳河水的一切,然后在太阳的照耀、海风的吹拂下,河水和海洋都会微笑,因为他们终于拥抱

在了一起。你就是我的海洋,你知道吗?无论我如何残忍地对待你,你都总是无悔地接纳我,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被你所打

动。我是爱你的!你听得见吗——”


  她念着、喊着,心脏紧紧抽痛着,迷茫的幽眸痛楚而失神地跌坐在崖畔,痴痴望着崖底。


  “呵呵……”她突地惨淡一笑,笑中含著浓烈的苦涩,“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唾弃爱情的人吗?能爱上你,简直比神父得了

梅毒还要令人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你的死,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承认我对你的感情。是,我是自卑,我是懦弱,那是因为

在我的身边没有一份爱情是幸福、完美、无瑕的,这叫我如何去相信?我害怕!害怕拥有后会跟她们一样凄惨,所以我只

能倔强的竖起自己的刺,刺伤别人,来保护自己,我才不会受到伤害。我保护了自己近四十年,没想到竟会被你这个二十

都不到的小鬼攻陷,为爱伤心。昨日的因,今日的果,是不是这就叫恶有恶报?”


  说话的人似乎等待回应似的停了一下,却只等到了掠过来的风声。


  “你回答我呀!平时你都会笑着对我说:‘做恶人好,恶人才能长命’。为什么今天却应都不应我一声?”


  冷落厉声狂喊,痛苦地伏趴在地上,双拳不停击打着地面,肆无忌惮的恸哭着,哭得柔肠寸断,哭得哀凄欲绝,重重地

宣泄着她两年来的压抑,两年来的悲伤、两年来的无望。这是她最后一次的软弱,从今以后,一切的一切都将随着这泪水

被吹散在这醇醇的风中。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大亮,初升的朝阳正从山脚下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慢慢地,绝崖上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抹金黄。


  一阵蹄踏的奔驰声突然由远而近的传来。冷落的眼神乍变,瞬间敛起伤感,缓缓站起身子,勾了勾一边的唇角,像是嘲

笑,面孔竟是益显冰冷,沉郁的眼眸中透出一丝丝毫无感情的厉芒。


  他终于来了……


  谁会爱上强暴过自己的人,还是自己视为父亲的人?更别说那人还杀了自己唯一动过情的男人,如家畜一样囚养着自己

。就算这些通通能原谅,但真能够当作倾心恋人去爱么?也许有些人能做到,但总有些人做不到。冷落她做不到。即使他

再爱她,甚至爱到发狂,爱到疯癫,那又怎样?


  他的爱里没有尊重,没有平等,更没有自由。他所带给她的梦魇超过她此生的所有。这样的人,她永远都不可能会有接

受的一天,又怎会甘心一生都活在他的禁锢下?那还不如叫她去死来得干脆!


  逃跑?她试过了,无数多次,逃不了。杀他?也试过了,还是失败。同归于尽?更别想,自己死的倒快些。她想尽了各

种方法始终还是无法获得最终的释放,难道她真的要待在牢里,将牢底坐穿吗?谁来救救她?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她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没人救她,没人有能力救她。这个世界上她关心的人都死了……都死光了……

还有谁能救她?


  起床、吃饭、吃饭、睡觉,再起床、吃饭、吃饭、睡觉……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节奏,她好似失去了方向,不再想像明天

自己会做些什么,不再期盼明天要发生什么,昏昏噩噩,行尸走肉,周而复始。日日,月月,年年,生命就在此虚耗中度

完余生……


  那样的日子简直令人恐惧!


  她憎恶!她怨恨!那个夺走她一切的男人,她决定以一个最完满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鱼儿会爱上了飞鸟,是因为鱼儿渴望着飞鸟那份自在和惬意,可是飞鸟却永远都不会爱上鱼儿。当飞鸟掉进水里的那天

,就是飞鸟死亡的那天,鱼儿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痛苦一生一世!


  “骆骆!”骆炜森飞身下马,大声喊着,不敢靠得太近,怕有个万一。他的手微微地颤抖,心脏也异常剧烈地跳动起来,

眼前的一幕掳掠了他所有的神经。


  冷落慢慢转过身,笑了,说不出味道的笑靥,很美,带着夕阳时日无多的哀艳。


  “乖!到我这里来,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骆骆,所有的,你想要的!快终止这场危险的游戏!”骆炜森掩饰着他真正

的意图,带着魅惑的语调,轻柔地诱哄着她,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嗓音正微微地发着颤。


  冷落不语,目光紧紧地锁住他,掠过一抹深沉莫测的诡芒,脸上又再绽放出那种奇特的笑意——一丝儿凄凉、一丝儿倦意

、一丝儿嘲讽。


  心焦的骆炜森,伸出手,小心地缓步向前靠近,并试图通过说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快点来我这里,我们回家,所有

的人都在庄里等着你。”


  冷落敏锐地将骆炜森的一举一动皆看尽眼底,她的眼睫微微掀了掀,掩去那一闪即逝的心思,仍然淡笑不语,动也不动




  “乖!把手伸出来,不要吓我。你该知道我有多爱你,如果你死了,我就把全庄的人通通杀光,让他们都去陪你!”他不

管手上会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只要能留住她。


  冷落的眼波中荡起涟漪,然而神色却是冰雪中的花朵,苍白,碎裂。这种威胁的话,白痴都听得出来,可惜她根本不会

为了那些人的性命而受他的牵制,他们的生死与她何干?


  就差三步,骆炜森眼神不禁闪一下。


  此时,冷落淡红的薄唇缓缓勾出冰冷惑人的弧度,在骆炜森伸手欲抓她之际,她没有抬脚,而是磨着地面往后轻退了一

步,崖沿边的细小碎石和灰尘随着她鞋跟的推移落下崖底。骆炜森震楞地止步,脸上首次出现了慌乱的神情。“不要!”


  冷落嗤笑出声,“落下去的只是石头,还不是我!”


  他的眉眼好似染上一抹恼怒之色,却又似极力在隐忍,“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是都答应了吗?只要你跟我回去,我都

会满足你。”


  “回去?你是打算将我骗回去后,再用铁链锁住我,不是吗?”


  骆炜森的神色只是略微变了一变,很快回复了自然,“这么会?”


  冷落冷诮地斜睨着他,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不听话的宠物,只有用锁链锁住,它才会乖乖的驯服。”


  他僵了一下,“你不是宠物。”


  “不是吗?那我是什么?”冷落顿了顿,浓密的眼睫先是低低垂掩,故作深思,片刻后,忽地一扬,“对了!你说过,我

是东西,我怎么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听着她的卑微自嘲,骆炜森的眼底燃起一缕愤怒的情绪。“够了!你是我爱的女人,不是宠物,更不是东西!”


  “我是你女人?”冷落嗤哼一声,半眯的眸子泛出一道幽冷光束,直射向骆炜森,“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还以为我是

你的女儿呢!”


  骆炜森心脏一紧,她的语调虽平淡,却正刺中他藏在最深处的心事,谁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挑明,只有她,无数次用这话

打击自己。他握紧双拳,指骨隐隐青白,声音带着怒气从牙齿间磨出:“你是我女儿,我根本不在乎,不久你还会是我的

妻子!”


  “你简直是疯了!”冷落的面容满是震惊,不敢置信,这人竟会疯狂至此!


  “是!我爱你爱到发疯!”


  “我不会答应!”


  听到她的拒绝后,骆炜森的一双眼眸瞬间转为暗深,黑幽的瞳孔犹若一泓深潭,透露出一抹凌厉之色。整个人的气势陡

然爆发,仿佛有无形的火焰从他身上燃起。“你不是答应了要试着接受我的吗?我对你的爱,你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吗?这

两年来,我没有强迫过你一次,这样还不足以表明我对你的心吗?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加的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


  冷落无畏的瞪向他,眼中闪现出绝然的无情与冷酷,讥笑道:“你爱我,我就要爱你,那我不是要爱很多人,我忙得过

来吗?”她顿了顿,“两年来你证明了什么?只证明了你是一个痴情的人,却不是一个专情的人。专情的人一定痴情,而痴

情的人却未必专情,你拿庄中的侍妾当什么?当摆设吗?我根本不屑去爱你这种人。”


  所以骆炜森并不专情,不专情的意思就是说他可以不爱,却可以有许多个性伴侣。


  这样爱情价值观的人,她极度鄙视,极度唾弃,极度厌恶,又怎么可能会爱上?


  骆炜森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那渗着讥讽的语气就像一只利箭穿过他的心,眼眸里沉着深深的痛楚。


  半晌后,他抬头凝望着她,柔软的语气近乎哀求,“我已经把她们都赶出庄了,以后我们只有彼此,没有别人,你说好

不好?不想回红庄,我们就不回红庄,我和你去游历江湖。我等你回心转意,一直等你,不再有丝毫的勉强,你说好不好

?”


  强劲的风冷冽的吹着,吹得她的衣服啪啪作响,刺痛了她光滑细致的脸。她轻轻拨开吹散的发丝,充红的双眼流露出摄

人的恨意,“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浪费时间,我对你从来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恨!永远都不

可能改变!我恨不得拆你的骨,拔你的皮,抽你的筋,撕你的喉咙饮你的血,替绝尘报仇!”绝尘的死,是她心底最深的

痛,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他抹去?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她话中的决绝与无情,让他顿时感觉四肢无力,下巴痉挛的抽搐着,如受重创般蹬蹬蹬连连往后退,被拒绝的愤怒与不

甘绞碾着他的心,快要窒息的疼痛,从未有过这般强烈。他的眼眸里除了痛苦、悲伤的情绪外,竟还凝聚着一丝绝望。


  他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她,摒弃了他所有的自尊和骄傲,这个女人却如此伤他,用一柄无形的利刃,斩杀他的心,斩得那

么无情,那么彻底,更有一种被践踏在地的屈辱感。


  他是堂堂红庄庄主啊,从来便只有女人膜拜他、深爱他的份,从来只有他高高在上,对那些祈求他怜爱的女人施予回应

的份,他第一次如此爱着一个人,第一次捧出他的心,竟然只换来对方的嘲弄与憎恨。


  冷落凝睇着他表情急遽的变化,眼中神色闪了闪,突然露出了一朵绝美的笑,仿佛开在悬崖边上的幽兰,因为脆弱、凄

美而动人心魄!她一步步缓走向骆炜森,每一步都有着不顾一切的绝然。


  骆炜森的眼神黯淡无光,一片冷寂,可当他瞥见冷落的那一刹那,脸逐渐变得扭曲。他浑身迸出爆发的怒焰,吞噬了他

的理智,烧毁了所有的情感,他在愤怨中无法思考。


  既然自己得不到她,那他宁可亲手毁了,也不让别人有机会得到!


  突然,“啪”的一声,他一掌击在了冷落的胸口,一道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整个人飞出了崖沿,有如抛物线般地向下坠

落。


  她如同白色的飞鸟,或是坠落的天使,没有方向的下沉,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令人屏息的笑容。在接近黑暗之前,带着

满足轻轻地闭上了眼。


  崖上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悲鸣,四野震动。冷冽的风声,合了男人的哭泣声,十分悲凉。


  天空透出的第一缕晨阳,将光芒洒入弯曲狭长的山谷,渐渐照亮山石,树木,流水汩汩兀岩隽立的谷底深雾笼罩,愈显

幽深。


  一个小小的黑点像潜入白水之中的点点黑墨,如丝游走,或聚或离,或明或暗,飘渺穿游于朦胧雾气之中。


  倏地,一个暗影林中突现,挡在小黑点的前方,朦胧雾气中暗影体积壮大,虽无法窥见其全貌,但也可想像出其高大魁

梧之身躯。


  “宫主,请留步!”暗哑沉闷的嗓音,至少四十有余。“宫主一人涉入江湖,惟恐不便,属下特来保护宫主。”暗影的口气

可没有半点该有的敬意。


  静寂无声,二十秒后——


  “滚!”清淡如水,无丝毫情绪起伏。


  “既然宫主拒绝属下的好意,那不知宫主可否交出‘永灵诀’,属下定当代宫主好好保管。”


  静寂无声,三十秒后——


  “你这是不愿意喽。呸!想老子我尊你一声宫主,是看得起你,‘灵鹫宫’早就散了,你还是个屁。乖乖将‘永灵诀’交出

来,不然老子我要了你的小命!”暗影的口气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变,比变天还快。


  静寂无声,四十秒后——


  “不要以为你不说话,老子就拿你没辙,老子我有的是时间,陪着你耗!”


  静寂无声,五十秒后——


  “妈的!老子没时间和你耗下去,你是不是哑巴?你再不说话,老子可要攻过来罗。别以为老子我怕你,现在可是辰时

,你的功力只有一半而已,我才不怕!”暗影一边扯开他的大嗓门壮胆,一边龟速移动。


  “沙沙沙……”


  正在此时,上方树木的枝叶发出诡异的急响。


  “什么东……”


  暗影的话语随着啪啪两声巨响嘎止,地面跟着轰然一震,暗影壮大的身影也瞬间消失在雾中。


  东方的鱼肚白渐渐变为满天金色的朝霞,山谷间的雾气逐渐升腾而起,缱绻在山风中,丝丝缕缕,四周的影像清晰起来




  一名黑衣少年望着前方,一双澄澈似水的冰眸无喜无怒、无悲无伤。他的眸中突地异芒一闪,惊讶之色掠过。


  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从天而降的异物,直直砸在了那毫无防备的彪形大汉身上,他武功再高,也受不住重力加速

度的力,在巨大冲击中很快断了气,呈“个”字陷入地中,坚硬的泥土已深没了他的全身,形成了一个人形坑。


  少年走近探视,天上来客竟是个娇小的女子,不过这女子掉得还真是时候,无形中帮了自己一把。他伸出一指,探于女

子鼻下,细小微弱,还有气息。


  少年下意识扬首上望,上方茂密的树林赫然出现一个深长的洞。树倒是帮这女子挡住了不少冲击,而下又有肥肉垫底,

再又遇上了自己,就当是回报吧。


  少年弓身将女子扶正,突地平举双手,将丹田之气凝于双掌之中,抵住女子的心口。半个时辰后,少年收掌,脸颊有微

微的汗水渗出。


  少年起身径自离开,十步之遥,又回头望了那女子一眼,面无表情地又走了回去,随即轻轻将女子往空中一抛,单手托

着她的身体离开了山谷。


第三十七章 平静的日子
  阴雨连绵的夜晚,一座被老百姓称做鬼山的原始森林,阴雾弥漫,轰隆声、惨叫声、树木折断的脆裂声、动物恐慌的惊

叫声,混杂在一起,经久不散。


  自从七年前,每到深夜,尤其是无月阴雨夜,森林都会不时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附近城里的老百姓惊了,怕了

,没有人再敢涉足这个地方。


  树丛密布、藤蔓丛生的森林中,隐藏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山洞。洞里幽深昏暗,弥漫着死亡的腐败气息。洞穴深处不时

传出怪异的凄鸣惨叫,并顺着洞穴扩延出去,划破长空,形成一阵阵悚然的鬼哭狼嚎,阴森而又诡异。


  洞穴之中突然归于寂静。丛林里幽幽暗暗的,火光乍亮,黑影鬼魅,一人握着火把步入黑漆漆的洞穴,火光闪过处映出

一张布满了皱纹的丑陋的老脸。


  老头沿着石头甬道走到一面石壁前,他轻轻转动着石壁上的一盏古铜油灯,极有规律地转动。只听“喀喀喀喀”几声,那

方石壁竟然两边破开,露出了另一翻天地。


  老头走进去,十分熟练地挨个点燃石室里的数根火把,阴寒的室内立时明亮了起来。这个石室简直就是一个血红的人间

炼狱,眼前不足50平米的石室之中竟默默的躺着近百余具尸体,无一例外的全是仅着亵裤的年轻男子。有的男子像是被烈

火焚烧过一般,已经变成一截黑碳;有的男子像是被寒霜侵蚀一般,皮肤的表面已经结冰,僵硬成石;还有的男子则是头

部血肉模糊,明显是不堪忍受痛苦而撞壁自尽。


  老头扫视四周一圈,一言不发地东翻翻、西翻翻尸体,像是在找些什么,可不到半个时辰,他竟颓然沮丧地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熬过?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过的了这一关?”老头的眼中闪过一丝狂乱,整张脸在瞬间变得

狰狞恐怖,那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不行,还要多抓一些人,我的日子不多了,等不了……”


  老头喃喃自语着,正当他起身想步出石室时,他仿佛听到有微弱的呻吟……


  “……唔唔……不能……死……啊啊……不能……”


  这呻吟,这痛苦的呻吟,此时,给老头带来了巨大的希望。他慌乱地冲上前,顺着呻吟声,扒开一具有些溃烂的尸体一

看,一名男子蜷缩在暗处,从头到脚血迹斑斑,全身沾满了污泥和土迹,身上的亵裤破烂不堪,右腿上被利器所伤的伤口

鲜血淋漓,怵目惊心,那是男子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意识而自残身体的结果。


  老头将男子的身子扳正细瞧,一张俊美的脸庞隐忍着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两眼紧闭,唇畔不时蠕动颤抖,一动不动,

没有丝毫气力,任由老头摆布着。


  “终于成功啦!成功啦!”老头的脸上显着藏不住的喜悦,大声喊着笑着,覆盖了下方隐隐约约梦吟般地呢喃:“……骆……

骆……”


  “哈哈哈哈……哈哈…”从洞穴中传出的阵阵干笑声,久久回荡,响彻整个森林。


  “不要!不要……啊啊……”


  冷落心碎的低泣,无助的呓语,惊吓地从犹如黑暗深渊般的噩梦中逐渐清醒过来。梦中的一切在她清醒的那一刹那遗忘

在了脑后,同两年来每一个夜晚一样,她都不记得她梦中的一切影像,只有醒来后残留在脸颊上伤心的痕迹。


  冷落掀动眼睫,忽扇忽扇的,眼前模糊的景象日益清晰,这里是……哪里啊?她没死吗?


  她试图直起身子,可浑身散架般的疼痛让她感到呼吸困难,头脑沉重,只能失败地跌回床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砰——”


  一人影破门而入,瞬间跃上床榻,撑起她的身子,用掌抵住她的后背,一股暖暖的热流缓缓流进了她的身体,须臾之间

,她刚才强烈的不适感开始舒解起来,脸色渐渐变得红润。


  治疗中,冷落微喘着气,睁着迷朦的双眸扫过周遭,外面的阳光透过床边的窗棂直射进来,照得人身上有一种暖洋洋很

舒服的感觉。


  这是一栋简单的竹屋,屋内收拾得十分整洁,只有一些简单的摆设,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和一个橱柜。


  抵着自己背部的手一离开,冷落便无力地重重向身后一躺。在她后仰的同时,一道黑色的小小闪光,从她视线的边缘掠

过,跃离床面,立定在榻前。


  冷落不自禁地猛眨双眼,不敢置信地侧望着眼前人。


  一个小男孩!?


  眼前这个一身黑衣装扮的小男孩,最多不过十岁,秀丽可爱的五官如同完美的日本人偶般精致,浑身隐隐流露着一股颓

废的傲然魅力,那种末代贵族堕落的气息,有点熟悉……对了,这个小男孩会令她想起那传说中的堕落天使路西法,那个被

贬下天界的撒旦。想到这,冷落不由得扑哧一笑,这可能是缩小版的路西法吧,他长得也太虚幻了……


  不对!难道她其实已经死了,这男孩就是来接她下地狱的使者?她可是从万丈高的绝崖直直坠落的,怎么可能不死?自

己又不是超人,会飞!


  冷落瞬也不瞬端视男孩良久,男孩竟动也不动任由她上下打量。他面部无表情的神态,连人类最起码的喜怒哀乐都没有

;平静似水的冰眸,无半分涟漪起伏;鬼魅的身手,诡异的让人可怕,绝对与他的年龄不相符。他整个人超成熟,超严肃

,犹如大人带了一张小孩的脸,她愈发肯定这个男孩不是人类!


  男孩的长相彻底扰乱了冷落的认知,她倏地浑身一抖,万般滋味涌了上来,说不清是期待、抗拒还是畏惧,启口问道:

“我死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确定的声调。


  一听这话,男孩愣了一下,仿佛沉思,静默片刻,好似找到了答案,嘴角微微扯动,吐出一个字:“烧。”可爱稚嫩的幼

声,硬邦邦、冷冰冰。


  冷落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诧。什么?骚!?他骂她骚?!


  她随即扭动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和他理论。


  “靠。”


  KAO?!


  冷落突的一僵,瞠大双目,一秒、二秒、三秒,表情从意外、错愕到发怔,最后转为愠怒,双眸狠狠瞪视着他,好似要

喷出火焰一般,冲着他喊道:“你干嘛骂我?你骂我‘骚’,我还骂你‘贱’呢,你‘KAO’我,我就‘操’你!”


  一瞬间,男孩如冰雕的面容竟有了波动,错然、困惑、无辜、不解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伸出手覆在她的

额上,然后又扶着她,让她的上半身靠在床背上,将被子拉上去盖住她的双肩。


  冷落迷糊了,他这是在干什么?一会儿看自己发烧了没,一会儿又让自己靠在墙面……等等,“烧”?“靠”?此烧非彼骚,

此靠非彼KAO。哎呀!怎么会这样?她蓦然领悟,自己竟出了这么大的糗!


  冷落感到尴尬不已,忙以笑掩窘,略带歉意的说:“小弟弟,我不是有意要操你……啊,不,我操你是我的不对……我不是

这个意思,我不想操你……啊——我在说什么?”


  冷落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自己怎么搞的,说话颠三倒四的?而男孩则被弄得不知云里雾里,一脸迷惑,他不明白操是

什么意思。


  “你……你明白我刚才在说些什么吗?”冷落小心地试探道。


  男孩摇头。


  冷落偷偷地松了口气,暗自嘀咕着,“不明白就好,不明白就好。”都被她操了三四遍了,听的人竟会不明白,如果这话

是向着她自己,她准抓狂,上去咬人。


  对了,她最开始是问什么来着?被他一搅和,都忘了。可下一秒,当她瞥见他的脸,又想起来了,因为他长了一张死人

脸。


  “我已经死了,对不对吗?”


  “不。”


  不?不对?那就是……


  她没死!


  冷落吃惊地摸摸自己的身体,感到臂膀疼得厉害,胸口虽然闷闷的,但是有感觉、会痛……这表示她真的活着!她竟然没

死!


  迟钝!有够迟钝!醒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她的心头突地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以为自己会诱杀式袭击中招加上坠下绝崖堕地然后死去,结果自

己竟是怎么也死不了的小强。


  冷落的唇角浮起了一丝自嘲般的苦笑,她活着究竟是福大?还是福薄?为什么所有的事情总是不能如她所愿?这很悲哀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或许还是。


  “是你救我的吗?这是哪儿?你父母呢?就你一个人?”


  “是。”静默三秒,“山。”再静默三秒,“没。”又静默三秒,“对。”


  冷落登时目瞪口呆,嘴巴大张,半晌说不出话来,下巴差点因此脱臼,沉郁的心瞬间舒缓,不禁莞尔一笑,“你干嘛一

个字一个字的说话,扮酷吗?”


  “累。”男孩面无表情地回答。


  “……”冷落满眼惊愕,无语,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底的无语。累?这世间竟会有人觉得说话累?古今中外他绝对是第一人,

而自己却恰恰是个话多得不能再多的人。


  突然她开始抚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如果她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有意思!有意思!


  笑到没力,冷落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迎上男孩一本正经又严肃的黑眸,她极力忍住再次大笑的冲动,表情扭曲的开口

:“有趣!有趣!你这人还真是有趣!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灵,”三秒后,“亦,”又三秒,“轩。”


  冷落和他漠然对视了近十秒,确定他的名字只有三个字而没有第四个字后,眼珠子一转说道:“灵亦轩?不错不错,以

后姐姐就叫你小轩好了。”瞧,这招叫霸王硬上弓,轻而易举收了个闷闷的弟弟。


  灵亦轩深潭似的澄澈洁静的眼眸里荡起了一波涟漪,直定定的瞧着她一脸得意的笑样儿,一言不发。他拣了一个大麻烦




  望着灵亦轩那张幼嫩淡漠的脸,冷落快乐的表情底下掠过一丝晦暗,她蓦地掀开覆在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一阵突如

其来的晕眩让她身子微晃,她连忙伸手扶住桌角,稳住身子。而站在一旁的灵亦轩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点也没有要扶她的

意思。


  待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渐渐消退,冷落长吁了一口气,打着赤脚往门扉走去。


  这……这究竟是哪儿?


  她顿时傻眼了,轻倚着门栏,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大片大片青翠的竹叶,大片大片葱郁的竹林,满眼尽是看不完的绿,绿得清新而秀逸,绿得明媚而鲜活,天边仿佛也染

上了一层水晶般透明的金绿色,蕴着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


  冷落迈出竹屋,踱步其中,阳光透过竹林斜斜洒落,光影映照在肌肤上,似有似无的暖意。


  突然,一阵清风拂过,竹林由静转动,满是层层叠叠的竹浪,青翠的竹叶漫天飞舞,荡着淡淡飘香。冷落缓缓闭上眼,

微微张开双臂,轻轻的吸着竹林独特的清香,轻轻的……


  一片沉寂,一片静默,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缓缓的,潺潺的,耳边好似有水声流动,细微到几乎不可闻。她圆睁起大

眼努力向四周眺望,发现竹屋的后方竟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泊的上空飘扬着丝丝缕缕水气似的轻雾,有若一袭轻纱,为

小巧可爱的竹屋笼上一层温柔的细致。


  湖泊边一只飞舞的彩蝶引起了冷落的注意,它飞着,飞着,仿佛是在她的眼前炫耀着它的美丽,当她试图触摸它的翅膀

时,它又机灵地从她的指缝间溜走了。


  美!美!实在是美!这里的一切都是让她如此的喜欢,就像储存在她记忆深处那些经典影片中的唯美场景,有种虚假而

不真实的美感。


  “这里究竟是哪儿?明明已是深秋,这里却仿佛是春天。”如果她猜的没错,这里应该不是红庄的山下才对,红庄方圆百

里不可能会有竹林。


  等了好半晌,没人响应,冷落微蹙翠眉,蓦然回首,望向身后,那个亦步亦趋跟随着自己的小影子的本尊,“喂,我在

问你话,你到应一声啊。”


  “山。”


  “我知道是山,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问的是这山叫什么名字?”冷落耐着性子,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说得仔细些。


  “山。”


  鸟叫啾啾,蝉声鼓噪,她的大眼瞪着他的小眼,他的小眼瞅着她的大眼。


  冷落扯出一抹干笑,心中却在默念着,他只是个小孩,他只是个小孩……


  “那……这里离红庄是近还是远?”她决定使用一般疑问句,而不再使用特殊疑问句,否则,只怕和他耗上个几天几夜也甭

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远。”其实是很远。


  “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带着我到这里的?”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一个小孩,就他一人,怎么可能带着她走这么远的路




  “托。”将人抛向空中,然后托着身体行走。


  “拖!?”拧着人的衣领,然后拖着身体行走!?


  天啊!冷落不由自主的往上翻白眼,套用今天的一个常用词就是:晕!


  难怪她醒来后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巨疼,原来是有人这样摧残过她的身体。这小鬼也太缺德了点吧,又不赶时间,干

嘛非要“拖”着她走?抬着她,背着她,扛着她,她都不介意啊,干嘛非要“拖”着……等等!等等!


  “这么说,没人知道我还活着!?”她的话中带有某种欣喜和激动,可这欣喜和激动却只维系了一瞬间。


  “有。”


  “谁?”


  “我。”


  “……”冷落脸上的表情迅速凝固,心中急转直下,开始狠狠地咒念着,小孩都是魔鬼,小孩都是魔鬼……


  片刻后,她努力向着他那呆板无波动的面部挤出一个“恐怖”的微笑,“谢谢你啊,提醒我还有你的存在。不过我现在想

一个人静一静,不知小虾(小侠)可否消失片刻?”


  话音落,清风起,一道人影,已在十数丈外。


  天啦!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她就这么遭人嫌?十九年的小姐生活里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而且嫌她的还是个小孩子!他简

直一点面子也不给,屁都不放一个先,就闪到老远了,她有病吗?有传染病吗?还是有瘟疫?


  “死小鬼!你这个死小鬼!”


  冷落大喊大叫,一时气极,也顾不上身体疼不疼了,捡起脚下的小石子,一个接一个,发狠地往湖面抛扔,小石子在湖

水上荡起了一个个圆形涟漪。


  她手上的动作忽然一僵,愣愣地看着那涟漪在湛绿的湖面上漾开,看它慢慢溶入粼粼的阳光中,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她还好好的活着,像以前一样,会大笑,会大叫,还会发火。有多久没这样大笑着流眼泪?有多久没这样被人气得抓狂

?有多久没这样幼稚得耍小姐脾气了?自从他离开以后……


  冷落的眼眸中隐隐透出一丝忧郁,眼神时而茫然,时而落寞,时而目空一切,时而闪烁迷离,时而黯淡无光,心中随之

沁开一缕微涩忧伤,如菊花般浅淡的苦。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时间仍旧在继续着,不依任何人而流逝,亦不会因任何人而停止。


  愁眉苦脸?垂头丧气?悲观消沉?怨天尤人?骂天骂地?破罐破摔?她该选择这其中哪种方式,来表达她没有死成的失

望呢?


  奇怪的是,以上的感觉她统统没有,反而感到劫后余生的欣喜和重获新生的激动。


  何曾有人见过鱼的眼泪?何曾有人见过沙的不舍?何曾有人见过衣的牵绊?何曾有人见过花的留恋?


  被情所累为情所伤的日子,她已经过得疲惫不堪,是一种从内心泛起的疲惫,让她连喘息都觉得痛苦。既然不能永远停

留在一个阶段,又何必过份拘泥于这个阶段的人和事。张爱玲曾说过:“女人有改变主意的特权。”


  向往的自由已经搁在了她的面前,她无法不动心。如今,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她可以敞开心扉去快乐自由的过自己。让

狗屁的痛苦统统去死,她只想要她开心的那部分,扔掉负担,舍弃心酸,没什么不好。骆泠霜已经死了,而冷落却还活着




  冷落伫立湖边,痴望着一只飞鸟沾了这澄清明净的湖水,朝遥远的天空飞去,渐渐消逝在眸光的尽头。她嘴里开始细细

地念叨:“你让我等你,你没来,你食言了;我说要去陪你,没死成,我也食言了,我们就当扯平好吗?……你不吭声我就

当你答应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对不起,我决定要活下去,断了过去,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多情是傻,无情是酷,痴情是蠢,绝情是懂得了世故。从今以后,她要做耍得人团团转的太阳,而不是被人耍还自耍的

地球。


  埋葬吧,埋葬吧,把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埋葬,带上所有的记忆……


  冷落带泪笑着,蹲下身子,轻轻的拘起一捧湖水,正准备洗去脸上的泪痕……


  “哇——那妖怪是谁?”平静的水中倒映出一张妖怪丑脸,上面满是浮肿、淤青和伤痕,头上还顶着的一个蓬乱变形的鸡窝




  “biu”的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灵亦轩抱着一把材火回来了,冷落连忙穿上鞋下床,对他说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好意思每次都是你来做饭。

你放心,今后的饭菜我来弄。”


  灵亦轩停住了进厨房的脚步,回头瞧着她,面无表情让出一条道。


  冷落边走边喃喃自语,唉声叹气,“哎!可是我比较担心,菜洗着洗着就没了,切着切着就切在手上了,煮着煮着就失

火了。唉!谁叫我们住得是竹屋,一点就着,看来要多准备搭几个房子搁在那儿以防万一了。”和他擦身而过时,她笑着

望着他,说道:“没关系,我应付的来,你去吧!”


  他的身子好似僵了一下,尽管面上无多大表情变化,但眸中显然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无奈,然后径自拐进了厨房。


  一家之“煮”由此诞生,她快快乐乐的当上了“食客”。


  再“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你一个人住多久了?一直就你一个人吗?好可怜哦!是父母双亡?是被人抛弃?是家人走散?还是单纯的翘家呀?难

怪你不喜欢说话,都没人陪你。没关系,以后我天天都对着你说话,你就不会闷了。”


  “今天我就接着昨天的故事讲,昨天讲到了哪儿呢?……对了,昨天讲到一个和尚敲着木鱼讲故事,他讲得是什么故事呢

?他讲得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魔音,魔音,绝对是魔音!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这个不停喋嘴的女人!


  灵亦轩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扭曲,半个时辰后,他开始迅速的收拾包袱,迅速往门外奔去。


  “你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啦!别走啊……”冷落装模作样地追出去,大叫大嚷着。那张难掩得意窃笑的脸蛋,等到他的背影

最后消逝之际,出现了一抹胜利的光芒。


  今天他又会失踪多久呢?是像上上上次那样一天一夜,还是像上上次那样一天,又或是像上次那样半天呢?她很期待!


  又一次“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她的每日一故事仍在继续着。不过,从今天开始,故事要变变花样。


  “从前有只小羊,有天他出去玩,结果碰上了大灰狼。大灰狼说:‘我要吃了你!!!’你猜,怎么了?”


  他摇头,淡漠的表情像一把锁一样深深定在他的面部。她的故事他已经整整听了半年,早已能够完全做到视若罔闻,不

再动不动就逃了。


  “结果呀……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然后她开始一个劲的在那里使劲傻笑……使劲傻笑……


  他一脸僵硬,脸上挂几条黑线,头上乌鸦“啊啊”飞过……


  “古时候有两位妇人在官府争一个孩子,她们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当官的不知道如何分辨,便叫两个妇人拉孩子,你又

猜,怎么了?”


  他的脸,对她说的话只能做出一个反应,那就是僵硬,先前的淡漠好像只是虚幻,从来没有过一般。


  她将他的僵硬表情看在眼里,嘴角一上扬,“后来……孩子就被撕开了!”


  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了。


  再一次“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小鬼!进来!有好东西看啦!”她蹲在竹屋的角落边,朝着门外大叫道。


  他步入竹屋,细微蹙了下眉,“轩!”


  她转过头,和他空中对瞪良久,这是他第一百次抗议小鬼的称号,她故作为难状,好似被迫无奈的说道:“好吧,那就…

…宣小鬼进来!”


  一瞬间,他原本漠然的脸突然生动了点。


  “别傻站在那儿,还不快过来!不然就要错过好戏了!”


  他慢慢向她走去,她闪开身子,献宝般的说道:“快看!快看!两只耗子在打架!”


  一瞬间,他原本漠然的脸突然生动了许多。


  又一次“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她和他好好的在吃着饭,她突然举手说道:“小鬼,我的屁股想吐。”


  他放下碗筷,微侧过脸,想了一刻,脸上居然浮现出困惑不解的神色,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她。


  她檀黑如墨的眸子中笑意可掬,扁平着微笑,非常无辜的说道:“我想要拉屎。”


  他凝固了,不知该如何应对。


  再一次“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你是武林高手吗?”


  “是。”


  “很高吗?”


  “是。”


  “有没有这么高?”她边问边将扩展开的双臂慢慢收拢,收得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他顿了近三秒,最后说道:“没。”


  “没!?切!这一点都没有还敢冒充武林高手!”


  “……”她一嘲笑他,他就不知如何应对了,露出十分为难的脸。


  又一次“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他正在竹林中忘情地舞剑,只见他的身形东晃西摇,南指北划,剑光像一道闪电,招式精奇无比,竹叶纷纷扬扬,在空

中飞舞着。


  站在一旁观赏的她,眼中突地闪过一丝邪恶之光,冲到他面前,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唉!那么多兵器你不学,你偏学

剑,铜剑铁剑你不学,你偏学银剑,那么多招式你不学,你偏学醉剑,唉!总有一天,你会练就成‘醉银剑’。”


  从那天开始,她就不能在旁观赏他练剑了,她成了他拒绝往来客户。


  再一次“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小鬼,你有沒有见过乌龟摇头?”


  他小心翼翼,“没。”


  “那今天吃了饭没有?”


  他还是小心翼翼,“有。”


  “吃完饭后,拉屎了没有?”


  “……”无语的同时他暗暗松一口气,总算整完他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笨蛋说有,白痴说没,智障不说话的故事?”


  “……”他的面部又开始做起了保健运动。


  又一次“biu”一下,二个月过去了——


  她抓住他的手,眼睛放光似的望着他,极像一只逗着耗子玩的贼猫,“小鬼,你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个部分?”


  不知道有没有陷阱,他沉思了片刻,不确定的说道:“脸。”


  她扯动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邪笑,抓住耗子的尾巴了。“原来你是个自恋狂!”


  他连忙改口:“足。”


  “哇!还有恋足癖!”


  他急了,“手?”


  “哈!跟个女人似的!”


  “你!”他终于在她连番攻击下,招架不住,在一年又六个月后的今天,破了功,连着吐出了两个字:“女人!”


  她笑意更深了,完全不把他致命的目光放在眼里,故意装出无辜天真的模样,“我本来就是女人啊!比起你们男人,尤

其是你这个男孩,我比下不足,比上有余!”


  就这样“biu”、“biu”、“biu”几声,快乐有趣的日子整整过去了一年半,他们各自的孤独,因为彼此而不再寂寞。


第三十八章 巧遇故人
初夏的夜是那么静谧,那么安详,万籁俱寂,透过层叠的树林,不远处灯火依稀,一座硕大的庄院朦胧可见,庄门匾上刻

着两个镏金大字:“红庄”。


推门而入,庄内灯火凄清,闪灭不定,庭院间只有一两个匆匆而过的仆人,偌大的庄院显得十分冷清,威震武林的红庄如

今早已变了模样。


“哇呜——呃啊啊啊——”


漆黑的树林惊起一阵飞鸟,一声沉痛椎心的嚎叫划破夜空,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震撼着庄中每个人的心灵。


此时,人人都是诚惶诚恐,个个都在惴惴不安,却又要装做若无其事地忽略过去。只因,这嚎叫之人是他们的庄主,是他

们的主子。


时光永远不会静默在原地,一切仿佛刚刚发生,可是屈指数来,那场剧变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半。在这一年半里,谁能

想像,曾经无比风光、“武林三大庄”之首的红庄,竟变成了如今这般萧条模样?


又有谁会相信,叱咤风云、无敌睥睨于天下的一代枭雄骆炜森竟会成了一个终日沉浸于酒精里买醉的男人,一个自艾自怨

的酒鬼?他再也没有了当年唯我独尊的气势和舍我其谁的霸气,整个人失意丧志,日斟夜酌,一点一滴,酗酒渡日。


原本指望跟着他打天下的属下们见大势已去,心灰意冷,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人不足一半,好端端一个名门大派居然

就此萧条了下去,一片衰败单薄的景象,有如避世隐居的孤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庄院后院处传出的悲恸叫声此起彼落,一浪接着一浪,叫痛了痴者的心。


“银月,你不要再傻下去了!”红枫及时在银月拉开房门时堵住了她,双手拽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出去。


“让我去!让我去!求你,红枫!你不明白,他需要我……”


“他需要的不是你,他需要的只是你这张脸!你还不明白吗?他从头到尾需要的都不是你!你醒醒吧,我不想眼睁睁的看

着你毁了自己!”红枫激动地抓着她的肩头,摇晃了两三下。


“我怎么醒?你告诉我怎么醒?”银月大声喊叫,无助地攫住红枫的衣袖,无奈而凄楚的泪水缺堤地涌出了她的眼眸,漾着

无限的哀戚,断断续续的道:“或许我死了……我就醒了……”


那绝望般的语气震动了红枫,她缓缓垂下双手,什么也没有说,颓然地从门前退开,银月朝她凄然一笑,疾步奔出了厢房




“小姐,她会是第二个你吗?或许她更加的可怜……”


望著渐行渐远,终至消失的美丽倩影,红枫喃喃自语,清眸中不由得泛起了一层朦朦薄雾,直至红庄恢复宁静,直至天空

泛白,她依然惘然地伫立。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局注定是悲哀的。


冷清的后院,昏暗的房间,烛光微弱,一片疮痍。


骆炜森东倒西歪,步履不稳,狂乱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眸光发了狂似的扫射四周,破坏着他所能见到的一切。桌椅,砸

了;衣柜,倒了,就像是台风过境,他一面发出沉痛的悲鸣,一面尽全力地将所有能移动的东西拿起、摔了个粉碎。


她在哪儿?她在哪儿?为什么消失了?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她?为什么?她在哪儿……


骆炜森赤红着一双眼,情绪异常狂躁,双掌抚着欲裂的头,面如槁灰,像只受了伤的野兽,极度痛苦,歇斯底里地嘶吼、

咆哮,惊天动地得像是想要毁灭一切,谁也无法阻止。


随后一个踉跄,他重重地跌靠在墙角,四周顿时宁静下来。半晌,骆炜森慢慢立起上半身蜷起双腿,凄厉的放声大笑,那

种剜肉刮骨似的剧烈疼痛肆无忌惮地在他胸臆间乱窜,泪珠由眼角淌出来,不能遏抑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清醒?为什么他无法永远沉醉?


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她坠落悬崖的那一刻,痛苦的凝点,就像黑洞一样不可化解。从那一刻起,他的心死了,呼吸停了

,感觉没了,剩下的只是空壳。她就像一朵美丽的罂粟花,娇艳欲滴,美极,狠极,毒极,沾上了就注定沉沦。
如果还有如果,他,宁肯伤了自己,也不会向她出掌;


如果还有如果,他,只会不顾一切的紧紧抱着她,不放手;


如果还有如果,他,发誓不再伤害她,永远对她好;


如果还有如果,他,将用整个生命去守着她,就算最后是无望的等待;


如果还有如果……


如果……世上最伤感的词就是它了!


因为他忘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遂他选择了逃避,把酒儿而眠,酗酒变成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他无法想象离开酒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暗无天日和水深火热

。可是他喝得越来越多,酒量越来越大,喝醉的次数反而变得越来越少。


不!他不要!他不要清醒!清醒的世界里没有她……


骆炜森慌乱地趴倒在地上,狼狈地用手在地上四处摸索着,欣喜的一瞬,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酒壶,拼命往嘴里猛灌,想

让自己就这样一直醉在朦胧里,醉在有她的酒里。


惟有让自己醉,才能在醉中将眼泪流尽,惟有让自己醉,才能在醉中将伤悲抹逝。他只愿长醉不愿醒……只愿长醉不愿醒……


渐渐地,空气中弥漫起潮湿而微醺的味道,他的眼神中多了些迷醉,整个身子瘫软在地上,嘴里有气无力地念叨着,骆骆

,骆骆……


银月一踏进后院,所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她的心一瞬间碎成了千片万片,美目之中缓缓荡漾起层层水雾。


她沿着熟悉的碎碎青石地缓步前行,路她已经走了一年半,心却从没有平静过,终于滚荡在眼角处的水雾凝结成两滴珠泪

,坠落在青石地上,溅成两片心碎的花瓣。


骆炜森恍惚迷离的眼神不经意扫过门口,一抹熟悉的倩影模糊晃过。


是他眼花了吗?他揉着酸涩、红丝满布的眼眸,支起身子凝望了许久,黯墨的眸中点起灿亮星芒。他激动地蹒跚奔上前,

紧紧扣住她的柔荑,贪婪的眼专注的盯着她,怕她一眨眼就会消失。


“骆骆,是你吗?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到处都找不到你。”他粗嘎的声音干得像沙纸,俊伟的脸庞深凹,憔悴的不成人样




“是……是我。” 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回答,那一瞬间彷若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难抑的悲伤。


他双手颤栗地抚摸着她的容颜,是她!是她!这眼,这眉,这唇……他欣喜若狂,急不可耐地搂住她的身子,紧紧搂住,不

敢松手,哽咽地把头埋在她的发丝中,微温的液体润湿了她的肩,“原谅我,骆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太爱你!原

谅我,求你!”


他的话,像是绝壁山崖上不停滚落的石头狠狠砸在了银月的身上,霎时,她的面容苍白若雪,水瞳深处映出盈盈泪光。


她低咬着嫣红的唇瓣,双臂激颤,压抑心伤,努力从齿缝间挤出几不可闻的几个字:“我……原谅……你……”每一个字都是在剥

她的心,每一个字都是在要她的命,她早已经被他伤得千疮百孔了。


“真的?”他半边脸孔转向她,紧紧贴着她的颊,小心翼翼在她唇上请求,“你不是在骗我?会不会我一转眼,你又消失了

?不要……你不要再消失,好不好?好不好?”


透心的冰凉从他唇瓣传来,银月再也禁不住泪如泉涌,碎落满颊,这是世间最苦涩的咸味,“好……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

。”心头的伤永不可能好了,只能沉淀下去,等待麻木的一天。


如同以往每一次发癫一样,骆炜森又一次迷醉在了谎言当中无法自拔。软香在怀,欲火如焚,难以自禁,他失控地扑倒她

,幕天席地,几近痴狂的跟她做爱,像发疯的野兽,在好似没有明天的绝望激情里沉溺,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他疲惫地沉睡了,银月却没有。僵如死尸的她,无声地哭泣,心死却仍未放开的心情就像冰冷的泪永远无法抹去,等

待着下一轮的循环。


缘起生情,情深难灭,为情所困,为情所累,同样情傻的他们却不知道,有一种爱叫做放弃。


大地在晨曦中苏醒,金色的光芒轻柔地射入某山麓深谷,掀开了一片雾霭蒙蒙的竹林。深谷的竹林,逶迤铺陈,千万竿翠

竹摇曳生姿,透过青绿色的竹叶交错的缝隙,一间精致素雅的竹屋坐落在竹林最深处,碎片似的阳光斑驳的点缀着屋舍,

一派平和、清醇、宁馨的古朴气氛。


此时,一位女子光着脚丫步出屋舍,悠然地立于门畔。


她布衣荆裙的质朴打扮,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犹如卸去了那红尘中疲惫的重轭,无欲无求的眼神清澈透明,唇色清浅水

嫩,眉梢眼角满是舒然惬意。刚好披肩的短发,清清爽爽,没有任何的装饰。纵然是如此简单平淡的装束,也难掩她的天

姿国色,似水流年。


异于常人的经历铸就了她非凡脱俗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少女的清纯稚真和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人恰如其分地融到了一块,

奇异得让人不觉突兀,反而这迥然矛盾的结合形成了她强烈而独特的风情,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摄人心魂、颠倒众生的魔

力。


“又让他给溜了。死小孩!每到这个时辰就会闹失踪,总是神秘兮兮的……”


冷落俯身坐在门槛上,单手支着下颔,慵懒悠闲地玩卷着手中的马尾草,静静听着水声潺潺,闻着竹叶飘香,看着彩蝶翩

翩,她不由轻颦浅笑,风致嫣然。


这里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早已让她无数次的倾倒和陶醉,就算她永远都会待在这里,她也甘愿,怪不得古人专跑到这类

地方隐居。


冷落懒洋洋地将双腿伸直了岔成大字,用双手支在身体两侧的门坎上,下巴微扬地享受着拂面的微风。她散着的乌黑短发

,若有生命般随风自在地飞舞,拂起层层的涟波,赤着的一双白皙、细嫩的玉足,吸引着小草们争相亲吻。


说起来就是气,她这半长不长、半短不短的头发都是跳崖惹的祸,美美的一头如云长发竟然几秒间成了“鸡窝”,还是被强

行定了型无法纠回来的那种。在成为“妖怪”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必须做个决断,过了0.005秒,在心房紧缩的一刹那,她

终于还是忍痛舍爱了,让那个死小鬼削去了她惜如生命的长发,她可是保养了十多年的,多不容易啊,她差点没把小鬼给

掐死。


所以,不整他怎对得起她逝去的发?


可是,当她作弄他,他就会不知如何应对而呆若木鸡,当她嘲笑他,他就会不知如何应答而仓皇失措,真是不懂得玩笑的

死脑筋!


不过,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看那小子为难的脸,嘲笑他、作弄他是她每日的功课兼快乐所在。这令人迷上瘾的乐趣,已让

她欲罢不能,尤其是他连着说出两个字的时候,她简直得意要死……


啊呀!不是吧,她有恋童癖!?以前的小绝尘是这样,现在的小鬼还是这样,莫非她天生就喜欢“调教”小孩子!?


哇哇!代志大条了!她竟然会喜欢嫩草!不!是幼齿!她的“实际”年龄对照他的年龄,应该是幼齿才对!


说起来,他那傲样儿确实挺招她喜欢的,有忍不住想打击的冲动。说不准她还真能培养出一个二十四孝老公,向他灌输“

四子”思想:对老婆要像孙子,对岳母要像孝子,吃饭要像蚊子,干活要像驴子。或者是培养出一个新三从四德好男人:

从容不迫,从心所欲,从一而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得战场,入得卧榻。呵呵,还是小邓说的话好啊——“一切要从

娃娃抓起”。


“叨扰一下,姑娘,请问……”


啊——!怎么越想越像那回事了,小鬼可才十岁,她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就算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样本,她也不能有邪

念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对不起,打扰一下……”


想想也挺可惜的,就算那小子真的在她熏陶下,成为了绝版听话好男人,她也只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唉,年龄差距摆在那

儿,她这头老牛,铁定享受不到。


站在小屋篱笆外的李蔓芨渐渐不耐起来,微蹙秀眉,睨视着不远处,以不雅甚至是败德姿势坐在门槛上的山野女子。她已

经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听若未闻,一直低垂着头,一会儿窃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叹息。李蔓芨再

次将声音提高好几度,“姑娘,请问一下!”


冷落抬起头来,向着李蔓芨一瞧,青丝秀发缓缓向两边分开,李蔓芨不由得一怔,近乎发呆地望着她的小脸好一会儿才勉

强回过神,世间竟有如此绝代佳人,貌似天仙。


李蔓芨打量冷落的同时,冷落亦端详着眼前这位相貌清秀的女子,淡淡的眉,弯弯的眼,一张瓜子脸显得特别秀气,蓝衫

绿裙,艳而不俗,浑身上下透着些许雍容,些许贵气。


这女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呀?她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该不会是问路的吧,怎么办?那小鬼现在不在,她又不知道这里是哪

儿?


唉,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可这是事实,她虽然在这里住了一年半,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山”,别的一概不

知。她也从没想过去追问小鬼,因为对她而言,这是哪儿并不重要,反正她当自己是片云,流散到哪里都一样,待累了也

就离开了。


“请问,姑娘有何事?”冷落站起身子踱向前,朝她有礼地一笑。


她一笑,就更美了。李蔓芨深深吸口气,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心底翻涌的妒意。同性相斥,自负美貌的女人,更是见

不得比自己美的同性。可现在不是理会这等小事的时候,她再美也只是个山野村妇而已,怎能跟自己相比。


“不知道姑娘你可曾见过此人打这儿经过?”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


冷落接过一看,只见画中画着个清俊儒雅的男子。看着画中人,总觉得他很面善。冷落沉吟半晌后,心中突地翻起了千层

巨浪,是他!一夜情先生,那个小和尚!


冷落随即不动声色地摇头道:“没有。”


“真的?你再看仔细一点。”李蔓芨不死心地再问一句,几乎失望到了极点。


“姑娘,真的没有。这位公子长得这么好看,如果我曾见过,一定会记住的。”话一落地,冷落精明的注意到李蔓芨的脸色

闪过一抹黯然和失落。“看姑娘的神情如此焦急,满脸风尘仆仆,想必此人一定很重要吧。冒昧的问一句,是姑娘的夫君

吗?”


李蔓芨的双颊顿时升起了两团可疑的红晕,慌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支支吾吾地扬声否认道:“谁……谁告诉你他……他是……

我夫君啊!”


“他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是采花贼!”


冷落大惊之下,不觉惊呼道:“呀?采花贼!?”


“对,他就是采花贼,得了便宜还……”李蔓芨连忙噤口,止住失言的话,呵呵干笑几声,“反正姑娘你也要多加注意点,见

到他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以免遭劫。”


冷落不禁狐疑地望向李蔓芨,纯情的已到无知境地的小和尚会是采花贼!?难以置信,可是她也不便多问。


“唔!对了,还没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李蔓芨。”


“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李蔓芨。”


中国最美的女人!?


以前在现代,看报纸电视时她曾经心血来潮调侃的说过:“如果要问谁是中国最美的女人,看新闻联播不就知道了,听听

!今天这个领导上台就日‘理万机’,明天那个领导上台也日‘理万机’,后天换个领导上台还日‘理万机’!可想而知她有多

美!”没想到到了古代,还真有人叫‘理万机’的,那她不就是这个世界最美的女人!?


“你……你……你这名字取的真……真好啊!”好的简直“惊”天地,“气”鬼神,忍笑忍到脸抽筋。


李蔓芨莫名所以地瞧着她的脸色从嫣红转为酡红,又变为青紫,全身还微微发瑟,有些立足不稳。


看她这种样子,该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不然以她如此的样貌又怎么甘心留在这个深山老林中不出去见人呢?李蔓芨越

想越觉在理,原本心底对她容貌的妒嫉,一下子就释然了,唇边不自觉浮起一丝浅笑,红颜多薄命,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还是快些离去的好,她的病如果染给自己就糟了。


“多谢姑娘夸奖,我还要忙着赶路,不再久留,再见!”说罢,她便牵起马绳往前方小径走去,走得很急,迫不及待似的,

完全没有留意到一枚玉佩从她的衣襟里滑落出来,掉在了篱笆院外堆砌的柴木下。


冷落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正准备转身进屋,眼角余光就瞥见到一抹一闪而过的光芒。


她走近一瞧,弯身捡起那块玉佩,玉佩的一面,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而另一面则刻了一个“李”字。她将玉佩翻来覆去

的看了好几遍,细细揣摩,如此精致的雕工,连龙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辨,绝非寻常之物。而且据她所知,在古代,龙是

皇权的象征,象征着帝王,绝不是普通百姓敢佩带的东西,看来那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正在这时,竹林中突然响起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冷落眯缝着眼睛,向那传来马蹄声的方向看去。骑马的人逆着光让

人看不分明,可是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出于对男人的防备,冷落本能地奔回屋中躲避。


随着马蹄声的接近,一匹灰色骏马疾驰而来,马上的男子穿着和马匹颜色相似的青灰色衣衫,清俊儒雅的脸庞带着纯善柔

和的微笑,超然飘逸的气质,人淡如菊,只是他腰间的利剑透着些许江湖的气息。


冷落偷偷从窗隙中往外一觑,眼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有再相遇的一天。并不是她“忘记”有这号人物

,而是毕竟从“那一次”之后,都已经过了……五年了吧?她微合着双眸,瞬间掩去眼底那一掠而逝的伤感。


男子纵身利落地跳下马背,快速地打量四周环境后,隔著篱笆朝竹屋方向唤道:“请问有人在吗?”


怎么办,要不要出去?可是,一出去说不定就会被他给认出来,继而追问自己……不!她不想以前的事情再来破坏现在的生

活,没人回应他自然就会离开。


很长时间不见有人回答,他又问了一遍,然后轻轻推开篱笆门,走进院中。


听见外面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冷落不由慌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发现自己,得想个法子。突然,她灵机一动,

从地上摸了一些灰胡乱地抹在脸上,再用手拨乱头发。好了,这样就不会认出自己了,她即迈步到门前,拉开门闩。


“谁啊?大吵大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男子楞了一下,走出门来的女子披散着满头乱发,一对如夜星般的双瞳幽黑却又如此清澈,五官小巧端秀,体态丰盈袅娜

,只是小脸蛋儿上抹着一层灰垢,无法辨清。


他有礼地作一个揖,面含浅笑,“姑娘,在下定明,路经此地冒昧打扰。姑娘一个人住在这儿吗?不知能否借碗水喝?”


原来小和尚叫定明啊,像个法号,不过,他的人跟名字一样清定透明,和记忆中的他一样,都没有变。他还是少林的俗家

弟子吗?没有穿以前的僧袍,难道是被赶出少林了?为何那姑娘要说他是采花贼呢?瞧他的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脸上还带

着涉世未深的清纯笑颜,又实在不像一个会贪图美色的淫贼啊。不如……试试他!


冷落故作茫然,“你一下子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


听到这样的话,定明不免有些惊讶,但是他的笑容却仍然没有消失,“在下是想向姑娘讨碗水喝。”


“好啊,旁边的湖泊里多的是水,公子尽管动口,不必客气。”


他面上笑容骤然僵住,半晌无语,就这样呆立在地。


冷落的唇角不由上扬,露出一抿甜甜的笑靥,只是脸上脏兮兮的难免破坏了效果。看来自己是真的多心了,他的心思全都

挂在脸上,还是那么的单“蠢”,采花贼应该是个误会吧。


“不认识路吗?那我领你过去吧。”


定明这才反应过来,对她抱拳行个谢礼,“那就谢谢姑娘了。”


冷落领着定明出了院子,来到竹屋后方的湖泊边。“这里的水很清、很干净,你就放心的喝吧。”


“劳烦姑娘了。”定明一撩袍角便蹲下身子,喝了几口湖水,冰凉甘甜,甚觉可口,一口气便喝了几口,这才觉得通体舒畅




“怎么样?好喝吗?”


“嗯,好喝,甜甜的。”


“是么?”冷落一边伸手拨动着湖面,一边暗自偷笑,当然好喝啦,这可是她的洗澡水。“公子此行是去往何处啊?”


“在下打算去一趟少林寺,解开一个困扰了我五年之久的疑问。”他还是那么老实,她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答什么。


“喔?什么疑问?”冷落好奇的问。


“实不相瞒,我从小在少林寺长大,虽未出家,但心已出家,可是五年前,方丈师叔却将我逐出了寺门,说我不再是少林

的弟子。我不明白,我只是和一个姑娘练了一场武罢了,为何方丈要将我逐出寺门?”他脸上平和的神情消失了,代之出

现的是深深的疑惑。


冷落心虚地垂下头,咽咽口水,“是……是啊,为什么呢?”她边说边不动声息地侧着身子,随时准备拔腿开溜。


“离开少林寺后,我便开始到处寻找那位姑娘的下落,不管那姑娘是妖还是鬼,我都要找到她,希望她能帮我向师傅和师

叔解释,可是……找了五年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没有办法,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所以就打算直接回少林寺向师傅和师叔

要一个答案。”


本打算落跑的冷落,越听越觉得心中有愧,他竟找了自己长达五年,只为得到一个估计小孩子都能识破看穿的常识性问题

,很不可思议,也让她难得一见的陷入了内疚和反省状态。


她侧回身子看他,半侧着的脸,神情看上去是那样的疲惫和迷茫,就像长年累月在疑惑与不解中颠沛往返一样,这些都不

该属于原本无知单纯的他。她轻叹口气,她……她欠他一个解释。


“定明公子……”冷落走到定明面前,舔了舔嘴唇,思量着该如何开口,踌躇着,又犹豫不决,甚至难以启始。


“莫非姑娘知道答案!?我问过很多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定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试想,

他的这些话谁能明白,除了她。


问过很多人?采花贼?冷落怔了一怔,突地心中一凛,脑海中闪过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你告诉我,在这五年里,你有

找姑娘和你练那种武吗?”


“经常啊。”


冷落的脸上露出惊震之容,大大的眸子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惊讶,大声喝道:“你……你……你竟然强迫别人和你练那种武功

!”


他紧蹙眉头,大惑不解地睁着无辜的双眼回望她,“强迫?为什么要强迫?她们都很乐意和我练啊,每次都会嚷着让我和

她们多练几次。”


冷落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视线从下到上把他打量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对啊!她怎么给忘了,帅哥和色狼是不会被人划上等号的,帅而聪明,叫才子;帅而杀人,叫勇敢;帅而色人,那就叫风

流。女人见了他,哪有往外赶的道理,还不使劲贴上去。


“那武功你有没有找男人练过?”如果仔细听,不难听出这柔美声音中的颤抖。千万不要有啊!她已经害得他被无数女人给

“蹂躏”了,可别再有男人,那她就罪孽深重了,好好的一个和尚竟踏上了BL的不归路。


“和男人也可以练的吗?”


“不不不不,你当我没问!”呼,还好,还是个异性恋。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知道了方丈要将我赶出寺门的原因啊?”


冷落连忙用力的摆手否认,“我不知道,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告诉他真相,他怎么可能受得了,他肯定会羞愧难当,无地

自容,最后自杀了事,一干二净。


定明的心急速黯沉,掩不住眼底浓浓的失望,“是么?姑娘也不知道啊。”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忍,甚至还有些歉疚。他的单纯硬是让她狠不下心来再骗他一次。“你……”


“对了,姑娘,说起来那武功真的是非常神气,练了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舒畅,心情也愉悦无比。不如,我教你练

练。”定明的双眼渐渐亮起耀眼的光芒,朝她展颜一笑,泛出绝对真诚。


“嘎!?”她瞪大眼,怀疑自己有无听错,“你说什么?”


“我教你!来,很简单的。”定明微笑着,乾净、清澈、透明而没有杂质的微笑,慢慢的、细细的、一步一步向她贴近。


冷落快把眼珠子瞪爆了,似被人点了穴道无法动弹,此时的表情一定呆滞得可笑。原来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

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当初怎么会笨的选上他?


待她惊醒回神,她赫然发觉他的脸庞正贴在她眼前!她可以从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面孔正以错愕又呆骇的神情呈现,鼻间

也传来一股属于男性清爽的味道。她的心跳顿时“咚”地一声漏跳一拍,下意识地用双手环住全身,尖声大叫:“救命啊!

色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小小的黑影飞快地从竹林上方窜了出来,挟着一抹剑芒直接袭向定明,定明立刻身形一闪,躲

了过去。


此时,一个黑衣男孩挡在了冷落的身前,这个男孩出奇的俊美,一种带着贵族气的倨傲冷魅。乌黑的头发,长长的睫毛,

碧黑的眼睛。年纪不大,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有频频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小轩?”


第三十九章 小和尚VS小鬼
冷落呆楞楞地看着眼前背对着她的小小身影,脑子一片混乱,好半晌才搞清楚状况。她的心口陡地一怔,微颤了一下身子

,心中惊慌不已,直叫苦不迭。刚才自己只是被吓到了,定明的脸突然凑现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她本能的、条件反射的

、无意识的叫出了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小轩竟会在附近,辰时没过他不是不会回来的吗?怎么会在这儿?


哎呀,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她知道他在生气!很生气!虽然他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仍可从他紧绷的背脊、冷冽

的气息,清楚地感觉出他的怒气与杀气,要赶紧解释清楚才行!


许是听到冷落细微的呼唤声,灵亦轩转首看着她,一瞬间,冷落觉得小轩一向高傲而冷淡的目光似乎多了点什么,却又说

不上来,像是……多了一点人的情感。


两人四眼相凝,她在他清冽似水的眸底看到了自己恍惚不安又有些慌乱的小脸,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的眼中

只会有她一个人。


冷落失神了片刻,直到灵亦轩一脸怒容地别回头去,她才缓过神来。糟糕!他不会是以为自己受了惊吓在害怕吧。


突地,林间冷风骤起,竹叶飘零,飞舞下落,灵亦轩脸颊两侧几缕较长的发丝随风在他眼瞳间飞絮。他双手一振,握起剑

笔直地指向前方不远处站立的定明,凛冽的剑光如一泓秋水,隐隐的寒气飘散开来,顿时地上的落叶纷纷旋起。


“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呀?”定明居然还一头雾水,闷头闷脑的傻站着不明所以。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


“死!”


话音未落,一抹银色剑光如电闪般向定明飞去,快得出乎意料,因为灵亦轩的内心正燃烧着一团火,一团烈火,愤怒的烈

火。


定明倏然一惊,脚下退了一步,但来势太快,在无法闪避之下,只有拔剑硬挡,然后抓住一丝缝隙滚地躲开,纵身一跃,

向竹林深处疾驰而去。灵亦轩的身形也快得如一阵风似的,跟着追杀过去。


仅眨眼间,两人就消失在冷落的视线之中。


片刻后,徒留在原地的冷落仍保持着抬手、张嘴、瞪眼、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的呆滞神情,更可恶的是,误会的误

字噎在喉间,还没来得及出口,他们竟然就不见了,杀得她措手不及。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


她顿时感到头脑昏眩,天旋地转,没了章法。怎么办?怎么办?小轩的武功高强,身手如同鬼魅,一手剑法更是已达出神

入化的境界,小和尚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这样下去,她岂不是会害小和尚丢了性命?


不,不可以!她一定要阻止才行。念头一动,她刻不容缓地直奔林里。


小和尚,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可是最单蠢的雄性,估计这世间也只此一个,我可不愿成为灭绝此物种的罪魁祸首。


  冷落一路苦苦追赶,心急如焚地在竹林间四处找寻他们的踪影,可由于她平时缺乏运动,又没有武功,奔跑了没一会就

已经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瞧这一路上都是些被利剑所折的竹竿和满地的残枝断叶,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她略微的松了点气。能躲避开小轩的

攻击,逃了这么远的路,小和尚的武功看来也不弱,或许还来得及,在没铸成大错之前。


  冷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沿着痕迹一直追下去,总算听见前方传来了打斗的声响。她心下一急,也顾不上疲惫,脚步更

是飞快,寻着声音的方向赶了过去。


  只见竹林中一片空地之上,剑芒闪烁,剑风丝丝,一大人一小孩正在拚斗。那大人身形迟滞,招式散乱,四下闪避。那

小孩却毫不留情,招招凌厉无比,尽取要害而攻之,欲置人于死地。


  一时间眼花缭乱,衣袂翻飞,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刺目剑光。


  冷落奔跑的过程中,一双眼睛没半刻离开他们,看了好一阵,她皱了皱眉头,停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


  她心中甚感奇怪,暗自纳闷:只要细心留意不难发现,虽然战况激烈,但是小和尚根本无心恋战,尽是一味的滚地闪躲

,狼狈不堪,显然已成了强弩之末,相信以小轩之武功,手到擒来,根本就不在话下,可为何小和尚却仍能躲过小轩好似

一次强过一次的攻击?更奇怪的是,攻势凌厉、招式逼人、处于绝对上风的小轩居然抿着唇,蹙着眉,额间冒着几滴大大

的汗珠,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住手!”


  她扯起嗓门冲着他俩叫喊,可耳边的打斗声仍未歇。小和尚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她不得不破坏形象,使用堪比帕瓦罗地

的必杀高音。


  “快住手——啊!!”刻意拖长尾音的尖锐嘶喊穿过激烈打斗的人,分贝足以震碎耳膜直接到达中枢神经系统。


  两人果然动作一滞,本就没准备打的定明停住他的剑,显露出身形来。瞬眼之间,灵亦轩嘴角向上轻轻扯动,那样的似

有若无。


  每日辰时,他的功力都会只剩一层,空有招式,没有力道,辰时一过自然就会恢复武功,可是若在此时辰中动了真气,

那一时辰就会变成三日,他必须调息至少三日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所以如不能及时拿下这个淫贼,他会变得十分不利

,保护不了她……


  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森寒的光芒,这一息的停顿,是他最后的机会!


  顷刻间,灵亦轩手中的剑化作无数剑影,夹着一声剑啸,毫无凝滞地刺向对方的胸膛。


  定明心中大惊,身体立刻急速后退,本能地一闪,衣衫顿时被划破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胸口亦被锋利的长剑划开了

一条二寸多长的伤口,不是很深,隐隐渗着鲜血。


  这下定明不敢再掉以轻心了,咬着牙、忍着痛,捂住胸前伤口,向后倒退数步,避开了灵亦轩的第二剑。


  灵亦轩手中的长剑虽然仍在挥舞,但是银芒已不再犀利,光华也渐渐微弱。他略微收缩了一下,然后再次刺向定明的时

候,他突然感到气血一窒,剑势更为沉滞,剑尖上好像顶着千斤重物一般,去势锐减,冲力消失,已经完全发不出力道了

。但他仍强力支撑,剑尖直直地破空而去。


  眼看小轩的剑就要刺入小和尚的体内,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娇叱,一条倩影从竹林疾扑直来,抖起长鞭,

凌空扫下。“铛”的一声,击落了小轩手中的利剑,长鞭顺势从他的左臂划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小轩!你有没有事?”


  “定公子!你没事吧!”


  两名女子各自奔向她们呼唤的人。


  一边——


  冷落神色仓皇地冲到灵亦轩的身边,颤巍巍地掀开他手臂上裂开的浅薄衣料,深红色的鲜血一滴一滴从伤处沁了出来,

渐渐地浸透黑色的衣服,凝成了大片的黑紫色。


  她慌乱地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包扎他的伤口,还好伤口不是很深,不一会儿血便被止住了。可是,鲜血还在她的心里

流淌着。


  她摊开沾染上鲜血的手,唇瓣不住地打颤,一瞬间彷若回到了那让她痛苦不堪的过去,手上满是绝尘的鲜血,那样的殷

红,那样的恐惧,那样的殷红,那样的恐惧……


  “你,”小小的指掌轻轻抚过那娇嫩玉颊,拇指来到她眼角,“哭了。”那语气竟微微带着懊恼。


  灵亦轩拧着眉,轻轻地拂去她眼中的泪,从没有人能让他的情绪产生如此波动,只有她。惹得他也打乱了平日的镇静无

波,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了。


  冷落怔怔地顺着他的动作抚向自己湿润的脸颊,这才察觉,自己竟真的哭了……


  “你不会……不会死……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对吗……对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几分伤感、几分凄凉……


  “对。”温暖,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


  她相信他!仅仅是一个字的回答,却奇异地安抚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发现痛苦正在逐渐消失中,心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自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另一边——


  李蔓芨如电般扑向定明,趁着他的身体还没有倒地之际马上扶住他,揣着一颗惊魂未定的心。还好为了找遗失的玉佩,

她又回到了这片竹林,不然定明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勉强稳定住身子,摸了一下伤口,封住穴道,以免血液流失过多。


  李蔓芨看着他胸膛上的伤,面色焦急地道:“定公子,你要不要紧?伤得重不重?”


  “没事。”定明努力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直到胸口的痛楚退去,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开来。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李蔓

芨,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呃……怎么是你?李姑娘。”


  “还说呢,自从那夜……”朵朵红云顿时染赤了她的白嫩双颊,倏地又想起了什么,脸色瞬即唰白,大有兴师问罪之感,“

可是没想到我醒来后,你就不见了,我到处寻找你的下落。”甚至到处悬赏,捉拿淫贼。


  “对不起,因为我还有要紧的事,看你睡得那么熟,又和我练了一晚的功,肯定很疲惫,不好意思吵你,所以我便先走

了。”


  定明挠挠头,轻咳着勉强勾起唇角一笑,一脸歉意地凝望着她。基本上每次和女人练武,都是同样的模式,事后她们都

睡得很沉,没办法,他还要赶路,所以就都先走了。他知道这样很没有礼貌,可是他真的赶时间啊!


  (这就是小和尚没被抓的原因,因为他逃的快!)


  李蔓芨一接触到他那会勾魂的双眸,心就开始不自主的怦然跳动,忘了记恨,忘了生气,忘了思考,就这样被他迷的一

塌糊涂。


  她俏脸的羞红更是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很久,很久,她才将视线从凝视的他身上挪移开。她拉起他的手臂,轻轻倚在他

的身畔,嗲声娇嗔道:“那我就原谅你,你可不能再离开我喽!相公!”


  “咦?”定明傻傻地站着,偏头瞅着亲密挽着自己手臂的她,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外篇 中途恶搞剧
  (小魂偕同冷落出来见客,一鞠躬,再鞠躬,家属答……呸呸呸,错了错了,是表示感谢才对。)


  小魂:中途来段插播广告,大家都在恶搞,怎么可能没有我的份!


  冷落:随波逐流啊!


  小魂:哼,我的儿,不行吗?你老妈我喜欢!


  冷落:随你。


  小魂:落落啊,为什么你有时很精灵,有时很白啊?


  冷落:白?


  小魂:就是说你很白痴!


  冷落:你、你——你把我写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小魂:我也不想这样,可有的观众说你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毛病,有自虐倾向。


  冷落:难道大家没有觉得,我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我吗?温泉勾引小和尚和河中顺便救漂浮物,那才是我的本

性,在别人面前我都不是我。


  小魂:所以才说你有自虐的倾向啊,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冷落:喂喂喂,你要搞清楚,那是她们嫉妒我比她们漂亮好不好!(鼻子翘天上去了!)


  小魂:呕——(作呕状)


  冷落:你干嘛!瞧不起我是不是?


  小魂:不要告诉别人我是你妈,不然人家会说,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种,我可丢不起脸。


  冷落:脸?能吃吗?不能吃要来干嘛?


  小魂:要来遮丑!


  冷落:我很漂亮,不用遮了!


  小魂:……(无语对苍天)


  冷落:怎么?鄙视我吗?来人!关门!放狗!


  (骆绝尘从幕后走到台前)


  小魂:尘尘,我的心肝,我是你妈,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是不是?


  骆绝尘:抱歉,我的心中只有骆骆,没有你。


  小魂:巴错对象了。(骆绝尘,你给我记住,有异性没人性。今日仇,改日报,我还不虐死你!)落落,我可是你亲妈

,不是后妈,我对你多好啊!别人只有一份幸福,我给了你两份。


  冷落:是吗?还有一份在哪儿?


  骆绝尘:骆骆,你有了我,还不满足吗?


  冷落:闭嘴,你下去!


  (骆绝尘低垂着头,离开)


  小魂:嘿嘿,落落还真有办法,一头猛兽都被你训的服服帖帖。另一个也快出场了。那个男的我可是暴欣赏,狂可爱的

,你可不要太虐他哦。


  冷落:我有虐待男人吗?我只是把男人踩在脚下罢了。


  小魂:……都是我的错,让你成为了大女人,虽然这是我的梦想,可多数人还是接受不了。


  冷落:这没什么不好,是女人就要多爱自己,少爱男人。男人是两蜥动物,不值得怜爱。


  小魂:哇哇——我的偶像!


  冷落:而且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既然他们自己下不了手,我来!


  小魂:我谨代表我本人,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冷落:好了吧,不用再巴结我了,你毕竟是我妈,我对我妈都是很尊重的!


  小魂:还好我是你妈,不是你男人。


  冷落:你放心,就你那样,我也瞧不上。


  小魂:你你……我不和你鬼扯蛋。我问你,你已经上了两个男人,到底你是怎么想的?


  冷落:小和尚吗?一夜情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他那样的男人世间难找,可惜了!


  小魂:可惜什么?


  冷落:可惜我的后宫没有他的空位。


  小魂:呵呵,这你就要,求我啦!快啦,求我啦!


  冷落:(蔑视)甭想!我冷落从不求人!


  (就这样,记仇的本人,将小和尚排除在了主角外,连配角都没他的份,可怜的小和尚!)


  小魂:骆绝尘呢?你爱他吗?


  冷落: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小魂:慕容非凡又是怎么回事?


  冷落: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小魂:那骆炜森呢?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呢?


  冷落:小心我在沉默中爆发!


  小魂:我好怕,每次说到骆炜森,你就翻脸。你这样谁会喜欢你啊?


  冷落:女人要的是异性的喜欢,要同性的喜欢来干嘛,我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小魂:神经病、变态、自虐、滥交……


  冷落:你在说什么!!?我的拳迫切想要和你的脸来一次亲密接触!


  小魂:不要啊!我只是传达别人对你的看法,我是无辜的。


  冷落: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就让她们去说,只要你不是这样想我就行了。


  (果然在冷落的心中,妈的地位高于男人,当她的妈真好啊!)


  小魂: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


  冷落:妈——


  小魂:儿——


  (中途的拥抱,小魂扑空)


  冷落:可是,不说几句,心有不甘!我叉叉你们,给叉叉,叉叉和叉叉,都叉叉,叉叉乘以叉叉,叉叉才能叉叉,最后

再次叉叉……


  小魂:你在说什么!还不住嘴。


  冷落:叉叉听不懂吗?那我换圈圈。


  小魂:各位观众对不起,我俩下台片刻。


  (小魂捂住冷落的嘴,拽着她下了台)


  冷落:放开我,你干嘛?


  小魂:观众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是听出来了。虽然我教过你不要做一个伪君子,可也不要做个真小人啊,要介于两

者之间,蒙蒙胧胧才是生存之道。我身上的那套,你不是全都学会了吗?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冷落: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小魂: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人,还视无忌惮的.我说了多少次,脏话、烂话、缺德话要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你这叫

我们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冷落:我没有啊!


  小魂:还说没有,你都在圈叉他们了。


  冷落:噢!不是啊,我是在说,我感谢你们,给我票,有投和没投,都感谢,意见乘以鼓励,我们才能坚持,最后再次

感谢……


  小魂:嘎……


  工作人员:抱歉,让让,我要卸下你们面前的扩音器,它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关不上。


  小魂:不会吧!那……刚才我们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哇——我好人的形象全毁了——


  (小魂华丽的倒地不起)


  工作人员:快叫救护车,有人晕倒了!


外篇 慕容追悼会现场
  有客到——


  一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家属(也就是我这个后妈)答礼——


  讣文:


  欢迎各位来参加我儿子的追悼会,小女子不才,以慕容非凡后妈的身份,向来悼念我儿慕容非凡的各位亲朋好友们表示

感谢。为表达我们对慕容非凡深痛的怀念与惋惜,请为他默哀一分钟。


  一分钟后——


  我虽然自谓是他的后妈,可自问对他还算仁慈,没让他缺胳膊少腿的,给他留下了一个全尸。他的一生是可歌可泣的,

典型配角似的人物,毫无闪亮之处,可他的风流倒是给大家留下了芝麻大的印象。他好像从没缺少过女人,处处留情的风

流种,对女猪更是一见倾心,落入情网,落得太快了,真是美女如此多娇,引他无数次折腰!真正做到了牡丹花下死,做

鬼也风流的“佳话”。他的一生是值得我们怀念的,“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的“色”最终害死了他自己,成全了女猪,喃喔阿

弥陀佛,善哉!善哉!


  无论是讨厌他的,还是喜欢他的朋友们,都要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已离我们远去。我们要摒弃悲痛,坚决继承他的

意志,迈着坚定的步伐,前进!


  工作人员:喂!你有完没完,人都走光了,你还念啥?神经病!


  ⌒O⌒!!!虾米???你们都回来啊!!我还有好多话没念完拉!!


第四十章 阴差阳错
  冷落微仰起头凝睇着灵亦轩那双澄澈的眼眸,一双细白的柔荑覆上了他软嫩的手背,感激而宽慰。她已经感觉到了彼此

间维系的气息不再缥缈,不再疏离。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家人,她的弟弟,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她泥灰的小花脸盈然而笑,沾著泪珠的长睫扇动着,眼眶里盈着泪水却始终不让它掉下。含笑的泪,带泪的笑,这个弯

弯的弧度,让人恨不得亲手抹去她深敛心底的忧伤,抚平她黛眉间的惆怅。


  灵亦轩不禁反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着。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总是微笑着的、每天以作

弄自己为乐的女人,也会有如此柔弱的神情,隐隐透露出一股哀伤堪怜的味道,却又矛盾地带着倔强的坚强。


  他的心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迷惘,因为她那脆弱而又坚韧的灵魂,触动了他心中的某处,一点不知名的东西开始悄然地

滋生、蔓延。


  冷落心里蓦地一动,糟糕!她把小和尚给忘了!


  她轻挪开小轩的手,扭头看向身后,一时看傻了眼,没想,入眼竟是像沙丁鱼一样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的男女!?


  噢,她看错了,该是女子像蛇样般地死黏在小和尚的身上才对。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股视线,李蔓芨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投注到自己身上,她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正好对上冷落,一抹惊愕闪过两人眼底,

她们认出了彼此。


  “是你!”


  “是你!”


  李蔓芨意识到外人的存在,这才想起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她窘红了双颊,眼睫半掩的偷觑了定明一眼,难掩娇羞

,急急忙忙地松开手中紧挽着他的胳膊,极不自然地挪移开一厘米的间隔,低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人,左手揉着右手一付娇

嗲的姿态。


  这下子,冷落算是看明白了,都这么明显了,想不明白也很难。


  她忍不住低叹一声,一个劲的安慰自己:她是小和尚惹下的债,和自己没有关系,和自己没有关系……


  “定公子,你没有事吧?”这时候关心不知道有没有晚,她刚才完全把这人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定明摇摇头,“我没事。”


  “你确定没事?”冷落朝他走过去,隔着几步路远停住了脚,眼睛盯着他的伤口,脸上的担忧和紧张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

。那剑痕看起来挺深的,不知道会不会叫她付医药费,还是别太靠近,她可是半毛钱都没有,被一个小弟弟养着的女人。


  定明当然不可能知道冷落心中所想,他哂然一笑,“多谢姑娘关心,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倒是小兄弟他……”


  那俊脸上的笑容让一旁呆站着的李蔓芨觉得无比刺眼,嫉妒之火在她胸腹间熊熊燃烧。她不禁暗暗咬牙,一改刚才的温

顺,略一抬手,止住定明的下文,紧紧地扣住长鞭向前走了一步,故不经意地挡住冷落关心的视线,怒瞪着杏眼看着冷落

,眼底闪现的净是妒意。


  “你们为何要伤我家‘相公’?”李蔓芨故意强调“相公”二字,宣布着领土与主权的归属,语气里带了点威胁,似乎在警告

某人离她相公远些。


  灵亦轩一听这话,立刻伸出一只手护住冷落,虽然他的高度只到冷落的胸膛多一点,可他却用他小小的身躯挡在冷落前

面,以保护者的姿态警戒地望着李蔓芨。


  此时的灵亦轩显得相当镇定,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愈来愈阴沉。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一滴滴的顺着

面颊往下流,汗水渐渐湿透了他的衣衫,身体也如被抽空一般,难受得紧。


  可是,他仍一直握紧住手中的剑指着对方,用他那坚毅不屈的毅力,撑住此刻变得异常庞大而又沉重了的银剑。即使现

在他的内力尽失毫无功力,可能比婴儿还不如,他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冷落心惊地发现揽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臂上的包扎处浸出了一缕暗红,怵目的同时,她竟觉得胸口一窒,引发了她浅浅

的轻颤,那一闪而过的悸动划过心湖,荡漾起徐徐涟漪,冲散了沉淀于心湖底的落寞与冷寂,心里居然充满了温暖与感动

。她从很早就知道,在小轩冷酷的外表、含蓄的表情以及沉默的言语之下,隐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还要骄傲却又让她感到

无比温柔的心。


  她轻轻地抚下小轩的手臂,绽出一抹浅浅的笑颜,发自内心的笑颜。“小轩,不要勉强自己。”


  灵亦轩仰头正好对上她那翦水的双瞳——有如两粒凝露的宝石,灵动剔透,脉脉地放出温情而坚定的光。他有些心慌意乱

,赶紧掉开视线,一言不发地将剑插回鞘内,退到一侧,不过眼睛仍死死盯着他们,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有时候不一定要用武力解决问题,是要用脑子,况且整件事只是个误会而已。


  对于小和尚到处找人“练武”的行为,虽然是因她而起,却好像又与她无关。本来嘛,谁叫他娘把他生得如此之蠢。


  她不知道这些事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知道了,不解决的话在她心里始终会是个心结。而且……不知道全国各地有没有遗

留下小和尚的一男半女?冷落不由得发了个冷颤,想想就觉得罪孽深重。


  得想个好办法,既不会曝露自己,又能合理解决小和尚,噢,忘了,还有这个以缉拿淫贼为名四处寻夫的女人。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很佩服她。如果换做自己,这样的一个蠢男人,她犯得着劳神又劳力的寻找吗?找不到也就

好了,毕竟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可如果找到了,只怕还没过上幸福的日子,就已经被他给活活的气死了,值得吗?


  冷落的视线扫向李蔓芨,看她那狰狞的晚娘面孔,她肯定回答:值得!


  干脆!把他们凑成一对得了,也好了了这笔糊涂账。


  冷落在李蔓芨穷凶极恶的眼神瞪视下,眼中透露出一丝狡诘。她微扬起唇线,嘴角边似有似无的掠过一丝笑意,然后故

作惊讶道:“怎么会?他是你相公!?李姑娘,你不是说过他是采花贼吗?所以我弟弟才会攻击他呀,他不是吗?”推卸责

任,不费吹灰之力推得一干二净。


  “什么!?”李蔓芨惊呼,神色慌张地回头看向定明,他紧蹙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是……因为……你不要……”她的嘴里含糊不清,想向他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在生气吗?被人说成采花贼,肯定没

人受得了。可是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不希望别的女人接近他,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她太美了,美的让她妒嫉。而

且在没见到他之前,自己始终怀有一丝怨恨,才会说他是采花贼。总不能告诉别人,这个人是先夺她身、后夺她心,还让

她尝尽相思苦痛的男人。


  就在李蔓芨慌到极点的时候,定明突然一脸严肃的问道:“踩花贼?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踩过花呀,何来贼字一说呢?”


  空气至此凝滞了近三秒。


冷落楞了一下,翦翦双眸眨了眨,就在她还没有能来得及仔细体味那时间停顿般的奇妙感觉时,那个傻瓜又开口了。


“我知道了,小兄弟之所以会攻击我,原来是以为我踩了花啊。”定明清俊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又现出灿烂

舒心的笑容,“这都是个误会,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踩’过花。”


“是么?”冷落面部肌肉僵硬,极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嘴巴,哑声干笑,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简直让她感到无话可说,

以他这样的智商,居然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然而,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情况发生了。


“定明——”李蔓芨尖声一喊,蓦地握紧鞭柄,侧手猛力朝地上一挥,“啪啪啪”地上响起了连串的脆厉鞭声。


“你没有‘采’过!?那我算什么?你说啊!”李蔓芨将手中的长鞭一扬,几乎像是威胁地指着他。她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

情,握鞭的手抖动得厉害。他那样说,就是断然否认了和她的关系。


定明诧异地看着她,“李姑娘,你不要激动,我是真的真的没有‘踩’过花呀!”


“你……”李蔓芨红着眼眶,咬着下唇,拼命地抑制自己的眼泪,却仍无法将心痛的感觉就此打住,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地夺眶

溢出,显得那么的楚楚可怜。她哽咽地低问:“我,你敢说没有‘采’过吗?”


定明微错愕了一下,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声明:“你?我没有踩过你,我只是压过你……”


“嘎啊啊啊啊!”


当定明说到“压”字的时候,一声尖锐而高亢的尖叫突兀地响起,并压过了一切,包括定明的声音。


不用怀疑,这声怪叫绝对出自冷落之口。她被吓出一身冷汗,在小和尚说到“没有踩过你,只是”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能

猜出他的嘴巴里会吐出什么样的“好话”,就算没十成的了然,至少也有八成,令得她不得不地发出怪叫声来阻止。


太可怕了!他竟然能面无表情、毫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压”过女人。不远处还站着个小孩子,被他荼毒了怎么办

?有样学样,成为第二个风流傻瓜?这可不在她制订的“小轩好男人培养计划”的教育规划内。


冷落瞥了一眼此刻表情有些错愕的男人,心中原本对他那小小的愧疚感,正一点一点地徘徊在熄灭边缘。真想挖个洞,把

他给活埋了!


为了掩饰尖叫的真正目的,冷落不得已只得佯装惊急地冲到李蔓芨的面前,拍着她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条还算干净的手

帕轻轻为她擦拭。“李姑娘,怎么哭了?你看把我吓得。别哭,别哭……”你哭什么呀,想哭的可是不断在收拾烂摊子的我。


谁知李蔓芨借势越哭越大声,泪涌如泉,抽噎可闻。


“李姑娘是受伤了吗?很重的伤?要赶快找大夫!”定明剑眉微微一挑,垂下双眸,有些担忧,看她哭得那么厉害,肯定很

疼。在他单纯的心中,哭=受伤、大哭=重伤。


冷落猛地侧过头直瞪着他那张不知所谓的俊脸半秒,火大了,忍无可忍地冲着这傻瓜强势地吼道:“你闭嘴!不准再说一

个字!到一边去站着!”


那口吻就像老师在训斥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或是主人教训不听话的宠物似的。她基本上已经不把他当平等的正常人看了,

他是一个弱智!


定明不敢再多话,乖乖地退到老远的地方站着,两眼无辜、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们。


“你干嘛要赶他走,他是在关心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看上他了是不是?你是存心在破坏我们!”李蔓芨伸出双手紧

紧地抓住冷落的衣袖凑到着她眼前,气愤的脸上布满了狂风暴雨的表情。


她虽然是在骂人,声量却小到只能让冷落一人听见,除了直对着冷落的扭曲面孔,其他部位她仍持续保持着一付小鸟依人

的姿态。女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的丑态轻易的呈现在意中人面前,所以她很刻意的回避着。


冷落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如果可以,她想挖两个洞!


“李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要破坏你们的意思,我是在帮你啊!”冷落水眸轻转一圈,随即开始撒起漫天大谎。


“帮我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住,李蔓芨颦眉不解,纳闷的望着她。


“你看,定公子神情自若,根本就是有心拿话来气你的。我想,他可能是在怨你说他是采花贼,才会故意这样。”


李蔓芨的目光停留在冷落身上片刻,然后又看了眼远处的定明,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所以啊,你那样逼问下去只会越来越激怒定公子,说出更难听的话。”


“那怎么办?”女人就是好骗,李蔓芨一副担心的样子。


冷落一见收到效果,马上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拍拍她的手,安抚她焦虑的情绪。“李姑娘,别担心,我不是说过会

帮你的吗?你不方便出面,我去和他解释,旁人的话他总该听得进去。放心,像姑娘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怪你

,李姑娘定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永结同心!”


李蔓芨闻言娇靥上陡然掠起一片红晕,粉脸含嗔,妙目一瞟定明,重新恢复了笑靥如花。“真是这样的话,李蔓芨无限感

激。”


“我俩都是女人,我当然站在李姑娘这边。”冷落施然转身,在离开李蔓芨脸颊的那一刹那,露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朝小

和尚走去。


“定公子,这五年你都是怎么在江湖上混的啊?”最重要的是,竟还没有死!?上天……上天太厚待他了!


“我没有在江湖上混啊,我一直都在山林间寻找那姑娘的下落,没有去过江湖。”虽然以前常听人提起江湖什么的,可江湖

在哪儿啊?不知道又怎么去?


“山林?”


“是啊,默府的人都说那姑娘肯定不是人,所以我就想啊,既然不是人,那么就只能在山林里才能找到了,因为荒郊野林

是妖魔鬼怪常常出没的地方。”


“没去过城镇吗?”


“没有。”定明一面用手挠头,一面发出不好意思的傻笑。


人蠢果然是有原因的,他这五年来过着脱离人群和社会的丛林生活,身旁伴着的都是些不会说话的飞禽走兽,偶尔遇上几

个山野村妇再练上几场“武”,这叫什么历练?难怪比五年前更白痴!


冷落扬起红唇,心中暗自窃笑,悠哉悠哉,轻松轻松,他是最容易哄骗的.


呵呵,不知道有没有用


“定公子,”冷落故意迟疑了一下,“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但说无妨。”


“公子你和姑娘练的那种武功,根本就不是练一练,然后走人那么简单,练完以后还必须负责。”


“负责?”


“对,就拿李姑娘来说,你有和她练过武吗?”冷落侧过身子,看似无意却是有意地瞥了远处的李蔓芨一眼,好让李蔓芨知

道,他们此刻谈论的内容就是她,自己是在帮她。


意识到他们正在谈论自己,这就使李蔓芨感到高兴,手指开始无意识的扯弄着衣袖,他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她紧张的

连头都低了下去,回避他的视线。


“李姑娘吗?我有啊!”


冷落敛眉低首,有些头疼的闭闭眼,深吸口气,下意识将一手按在太阳穴上来回揉搓。他竟然用如此天真无邪的神情笑着

说,他和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上过床,一般人能做的出来吗?唉,坦白过了头了!很显然,小和尚除了少根经外还少了一

样很重要的东西——羞耻心!


“你没事吧?”头上传来了他清亮透彻的声音,透出几许关切。


冷落抬起头,笑着摆了摆手,“我没事!你看,你都承认和李姑娘练过武了,所以就必须对她负责才行,不然她会停不住

眼泪,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死为止。”


“这么严重!那我该怎么做?”看吧,真的是说什么就信什么,太好骗了!


“你只要当她的相公,叫她娘子,跟着她走就行了。”然后你就是她的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好,我去负责。”


这么干脆?如果是别人,可能她会多想,小和尚就不用了,绝对是字面上的意思。


咦?他怎么往反方向转身?还迈步?李蔓芨不在那边呀!


冷落气急败坏地看着定明反常的举动,低声喝止住他的脚步,“站住,你上哪儿去?”想逃?没门!


定明回过头,以一种极度认真的神情回答道:“我去把和我练过武的姑娘都找到,好对她们负责。”


冷落瞠大了眼,嘴张的大大的,不自觉地咕哝道:“你真是个天才!”天生的蠢材。


“你说什么?”


冷落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我是说呀,你不用对其他人负责,只需要对李姑娘负责就好了。”


定明歪着头,困惑的问:“为什么?”


冷落勾起薄唇,露出了她所惯有的、别有心计的、准备诱骗无知少年的、如恶魔般迷人的笑容。“因为啊,她们都没有要

你负责啊,‘相公’就是要你负责的信号,只有叫过你相公且和你练过武的人,你才需要负责。你想想,是不是只有李姑娘

符合条件?”


定明沉默半晌,若有所思的回忆,确实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第二人,随即朝她颔首。


冷落漾在唇角上的笑意更深、更浓,自己还真会瞎掰,“所以啊,你只需要对李姑娘一个人负责就行了。”


“哦。”


看着他被自己唬的一楞一楞的模样,冷落的肠子都快要笑断了,可她表面上还要假装平静,继续胡诌。


“对了,还有两件事你一定要记住。第一,如果以后李姑娘问你:‘你喜欢我吗?’,你就回答:‘我很喜欢你妈!’;她问

你:‘你爱我吗?’,你就回答:‘我很爱你妈!’;她问你:‘我美吗?’,你回答:‘你丑!’;她问你:‘我瘦吗?’,你回

答:‘你胖!’……以此类推,懂吗?”这是她对李蔓芨能够得到小和尚的一点点惩罚而已,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


万万没想到,定明听得是稀里糊涂、半懂不懂的,通过思维的理解,反复推敲,将冷落“深奥”的话暗自翻译成——只要把心

底的话反着说就对了。


定明带着他独有的纯真,了解地点头。


这成了冷落的第一个失策——


在这之后,与李蔓芨婚后的日子里,小和尚严格遵守将心底的话反着说的原则。


李蔓芨问:“你爱不爱我?”


小和尚答:“我爱你!”


(心底的话:“我不爱你!”)


李蔓芨问:“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吗?”


小和尚答:“当然是!”


(心底的话:“当然不是,最漂亮的是那个教我练武的鬼!”)


……


美满的婚姻就此建立起来,一对傻瓜夫妻就这样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生活美满,恩爱一世,更传为一时佳话。


“第二,不管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要双倍的‘报答’人家,这是做人的礼貌,叫礼尚往来。比如说,别人砍了你一刀,

你就要回别人两刀,当然!我弟弟那一剑除外。”这是为了让他能够在以后人类的群居生活中,保护好自己,当是对他小

小的一点补偿。还不能像刚才那样被他抓到话柄,不然准会去回刺小轩两剑,以示礼貌。


其实,她真正想对小和尚说的话是:上帝说,如果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也伸出去给他打——你千万千万别听这个

没进化干净的半人猿的话!我说,如果别人打了你一巴掌,不管是左脸还是右脸,都应该把他2只手都砍下来,以显示这

个世界是公平公正因果循环的!信我者得永生!


铛!她如果这样说了,不用想,小和尚肯定吓懵,遂就换了个简浅易懂的,再和善友好地改编一下,他才可能明白并接受




“我记住了。”别人给他一,他就要回别人二。


冷落的第二个失策——


从这刻起,小和尚开始严格遵守礼尚往来的原则。


这个世界因此少了一个采花贼,却多了一个散财童子。别人给他一两银子,他回别人二两银子的旷古奇人。


还好他有一个世界上最硬的靠山,任他散尽千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不然,他就不会是散财童子,而是败家子!


“好了,你快去对李姑娘负责吧,一过去就对她说:‘娘子,我会对你负责的!’。还傻楞在这干嘛?还不快去!”只差没揣

他一脚了。


冷落满意地看着小和尚走向李蔓芨,看着小和尚朝李蔓芨莞尔一笑,看着小和尚唇齿翕动,然后看到李蔓芨错愕惊喜,看

到李蔓芨喜极而泣,看到李蔓芨冲入小和尚怀中,由她主导的这出戏剧落幕。总算将这傻瓜塞给别人了。


“咳……咳……”她轻咳了两声,终于引起他们俩的注意。


李蔓芨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怀抱,害羞之余,双颊又添红豔,她娇躯微扭,上前握着冷落的手,目光充满了感激,“我真

不知该如何谢谢你。”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冷落回她一笑,无奈心中有鬼,笑得有些不太自然,忍不住避开她的视线,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

佩递到她的面前,分散她的注意。“这个玉佩是姑娘你掉的吧。”


李蔓芨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阵,欣喜地说道:“是,是我掉的!这玉佩对我很重要!”


李蔓芨当然大大道谢一番,还送她一万两银子作为谢礼,这对身无分文又有些爱财的冷落来说,自然是很大的诱惑,收下

来当私房钱也好啊,可是……


“李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银子我是不会收的。”冷落心痛地回绝道。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还是不要有金钱纠葛的

好,我们只做路人,请不要认出我。


李蔓芨脸上露出惭愧的笑容,“对对对,你瞧我,给银子不就侮辱姑娘你了吗?”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收了回去,冷落的心又被扎痛了一下,她怎么就不多坚持一下呀?谢人一点诚意都没有!


“既然误会已经冰释,李姑娘和定公子的婚期想必也不远了,我和我弟弟在这儿先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发齐眉。”


李蔓芨当下心情如沐春风,一张脸笑得稀烂,开心地将头倚靠在小和尚肩上,眼眸时不时地递给冷落一个炫耀的眼神。谁

教她丽质天生、胆识过人、死缠活赖的功夫高人一等,得到了一个好夫婿。况且,又不是她执意非嫁人家不可,是人家自

己向她求婚的呢。


冷落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屑的轻蔑,不过是捡了一个她不要的东西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不知所谓。


“好啦!叨扰姑娘这么久了,真不好意思,我和定明就此别过,有缘再见。”李蔓芨拱手作别,不等定明开腔话别,便挺起

胸脯挽住他的臂膊,拖着她的所有物,头也不回地昂首离开,仿佛连脚步都踩着得意。


看着他们携手离去,宛如小粉蝶似的步伐,一蹦一跳,连背影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冷落的心略沉了几分,涌上了一股莫

名的惆怅,这郁闷苦恼的心绪究竟为何?她是在羡慕吗?


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快乐、很幸福……


冷落脸色凝肃了起来,表情瞬间变的深不可测。


清清爽爽,无牵无挂,一颗向往平凡的心,干干净净,无欲无求——曾经以为这就叫淡泊,这就是她想要的。可是如今才发

现她要的其实是无所求,也就无所失,害怕不幸而放弃了幸福,害怕失去而放弃了追求,最后只会羡慕别人。她其实是个

胆小鬼!


幸福很矜持,遭逢的时候,它不会夸张地提前和人们打招呼;离开的时候,也不会为自己说明和声辩。幸福他是个哑巴。


冷落面无表情,眼里投射出无奈的神色。看来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了,太多的东西放不下,只会纠缠不清,自

己苦恼自己。释怀一些吧,生活还在继续着。


她回过头,灵亦轩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闪烁,像一只落了水的鬼,扑朔迷离,蕴涵着难以看透的高深莫测。她甚至不

敢去解读他眼中的信息,彼此沉默无语,只有天上偶尔飞过的小鸟不时鸣叫几声,合着绿竹簌簌声,清爽芬芳的竹香,沁

人心脾。


半晌,她撩起衣袖用力抹掉脸上的灰迹,理了理缭乱的云鬓,缓步踱至他的身边,朝他淡淡一笑,笑容虚幻的有如梦幻一

般,宠溺地伸手摸摸他的头,恶作剧地抚乱他乌黑的头发,柔软如绸缎一般的触感。


“我们回家吧。”


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他啊!今天可是他正式升级为她家人的日子,她会格外开恩,温柔的对待。


灵亦轩一僵,因为她的触碰,原本清冷的面颊瞬时显露出一丝幼稚的红晕。


天啊!他竟然脸红了!第一次耶!


灵亦轩被她盯的全身不舒服,心中羞窘又添了两分,忙不迭地把脸转一边,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好可爱——!!”冷落的大脑本能的下了道指令,这或许也是冷落自己的潜意识吧。


“咦?”灵亦轩呆住了,没想到冷落会直扑上来抱住他……


真是太震撼了,这次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欲盖弥章的害羞腼腆,他……他好可爱喔!


灵亦轩的脸孔深深埋进她的胸口,根根柔丝拂在脸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使他缓过神来。他顿时感到一股血涌上脑门,心

跳骤然加速,手心汗湿,紧张得几乎连呼吸也停止了,夹杂了一丝怪异未知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与惶恐,他用力地推开她,却不料用力过大,毫无防备的冷落,重心不稳,欲向后倒,灵亦轩立刻条件

反射地拉住她,却忘了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武功……


冷落在失去重心的那一刹那,本能的闭上了眼,大叫惊呼,叫声的尾音还没有收住,嘴就被什么堵住了,软软的、柔柔的

、湿湿的……


她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清澈深邃的黑眸,就像两捧星夜的湖水,清凉而洁净,不染一丝污垢,透澈她的

心扉。


他们就这样眼对着眼、唇印着唇……


一秒……


二秒……


三秒……


他,起身,后退,狂奔,消失……


她,发呆,发呆,发呆,尖叫……


“哇啊啊啊啊啊!!!我吻了一个小孩子!!!”



第四十一章 梦醒梦灭
断绝崖


夜风凛凛,黑暗如漆。


透过钩月黯昏的光芒,一袭凄冷而孤独的白影凝立于崖边,任长发披洒翻卷,任衣袂飞扬飘荡,挺直的身影纹丝不动,似

乎承载着太多太多的心事,太浓太浓的伤感,自始至终弥漫着淡淡的哀伤。仿佛恒古以来就一直站在那里,而且还将永远

站下去,站到化为枯骨……


在这死一样的静寂中,密林深处响起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细微的就像是枯叶划过地面似的。清风过处,四名黑衣人如

鬼魅般的倏忽出现。


“如何?”冰冷的不粘分毫人气的声音,犹如从死亡地狱传来,空洞而冷寂,荡漾着微微回音,不由感到几分阴森鬼气。


“谨遵教主的吩咐,庄内己清除干净。”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回话,比常人低沉数倍、毫无高低起伏的声调,苍白不像活

人的脸孔,在寂寥的黑暗之中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很好,你们都回去。”


“是!” 四名黑衣人齐应一声,人影四散,火光电石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听夜风摇拂树林沙沙作响的声音,不时飘

送出一声枭鸣。


那白影依旧孤独地伫立在风中,深遽如潭的双眸迷离地望着夜空,数颗微耀的星光,凄迷的照耀着。


一颗流星悄然滑过天际,留下一道让人难以企及的炫目的光芒……


这颗流星不经意的触动了他封存的记忆,内心深处那块最脆弱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双眼泛起痛苦

的氤氲,不能控制的垂下泪来。


心,痛得无法形容;泪,已无法抑制,每一滴都如珍珠般晶莹剔透, 一滴滴无声跌落。刻骨铭心的伤痛,不欲求生的悲伤

随着泪水,洒满了空气。


他微掀薄唇,缓慢蠕动,朝着远方低喃着谁也听不到的话语,温情的目光中透出一种痛彻心扉的悲凉。


浅吟呢喃间,一股炙热中带有阴寒的诡秘真气突然不受控制地直窜他的经脉,双掌乍现出奇异的光芒。他微抬双手,澄澈

的目光凝聚在双掌之上,掌中红、黑双芒交替闪烁着。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随着气管逐渐的窒息,全身都散发出危险的阴冷肃杀气息,像变了个人似的,墨黑的瞳仁中耀射

出的是片猜不透底的诡异平静,宛如所有景物在他眼中都俱已成空、所有情感在他心中都消失殆尽,只剩那掌中的光芒是

眼里唯一。


他猛然腾空而起,只一闪,便了无痕迹地消散在了那片深邃的夜色中。


留在幽幽山谷间来回徘徊、含混不清的余音,也随着白影的离去,淡淡的飘散了在风中,消逝,荡然无存。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永远……永远……”


红庄萧瑟冷清,沉寂如死。


整个宅院竟然空荡荡的,仿佛一夜之间,庄内的奴仆婢女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显得煞是奇怪诡谲。以超乎寻常的平静姿

态,传达出一种模糊而不安的信号。四下里更是弥漫着潮湿的水气、淡淡的尘腥和死亡的气味。


黑暗之中,只有一处灯火闪亮。紧闭的木门里,冲出一股浓烈的酒味,房中一张红木圆桌,桌案上的空酒壶的数目骇人,

残酒更是洒了一地,一片狼藉。桌面上还趴伏着一醉汉,醉得不醒人事,酒水滴滴跌落在他的衣襟上,人却一动不动,似

已入梦。


此人正是骆炜森,他湿漉的衣裳,满脸的胡茬,身躯瘦削如柴,发髻蓬乱如草,雪花染白了他的鬓角前额,看上去有如苍

老了十岁,好沉郁、好沧桑,往昔的神采飞扬早已寻不着痕迹。


“呼——”


右面的明窗,无声无息地分张,微风飒然入室,灯火突然一明一灭,接着火焰开始拉开,光芒渐变成青绿色, 森森冷气从

窗外涌入,随即变成诡异的旋转气流,绕室流动,灯火摇摇。


“飕——”一阵劲风扫过,桌上的酒壶打着旋儿骨碌碌滚下桌面,“砰!”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摔得粉碎。


接着房中一暗,最后一盏光明也失去了颜色,让原本就不甚温暖的屋子,益加清冷。


虽然慢了半拍,虽然下巴还是贴在桌面上,但骆炜森总算睁开了那双醉茫茫的眼眸,努力清醒自己的神志。凭他数十年的

武林经验及直觉,他嗅到了那后背倾塌一般的强烈杀气,不断向他袭来的一种冰冷的杀意,一种如同发狂的野兽般的杀意

,可怕得让人颤栗。


“骆炜森,你太让我失望了。”黑暗的背后飘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阴恻恻冷森森似无一丝人气,阴森空洞,如幽灵邪

魅般无情。


这个声音……难道是……?不!不可能!


骆炜森摇了摇开始晕旋的头,酒精的气息还在脑中盘旋,他勉强才能看清眼前有些歪斜扭曲的环境,宿醉后的痛裂之感早

已麻木。他手肘倚靠着桌沿转过身去,目光准确地投向声音的来源,模糊干涩的视线中映入一抹摇摆不定的白影,逐渐呈

现出清晰的影像。


“你……!?”骆炜森的语声艰涩暗痖,惊骸地倒抽一口气,一个字未说完,便猛地咳了起来。


骆炜森感得喉咙如火烧般剧痛,无声无息,竟咳出了暗色浓血。须臾,他脸上的肌肉疯狂地跳动,失魂落魄的眼神中出现

了一丝狂喜之色。与酒为伴快两年了,它那甜美的毒汁已经泌入了他的血液,侵蚀了他的肉体,深入了他的骨髓,灼热地

焚烧他的四肢百骸,吞噬着他日益虚弱的力量。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他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你现在根本就是个废物,就算我不杀你,只怕你也活不过三天。”妖魅的俊脸隐现一丝恨意,憎恨的眼神像暗夜里燃烧的

火把射向骆炜森,“我不会让你多活一天,一个时辰,甚至是一刻!你!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中!”


空气中无声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波动,闪烁着红黑双芒,致命的一掌印在了骆炜森的胸口,十成的内心,胸腔瞬间灼裂

开了一个血窟窿,红色的血液正不停的向外涌出,震碎了骆炜森全身的骨骼和经脉,一道血箭同时从骆炜森口中喷出。


白影缓缓收回血掌,狭长的双眸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冷冷地注视着连连后退、以背抵墙、苦苦支撑的骆炜森,隐约抹出一

抹残酷的笑。


“难怪!原来……是……施天君……”


腥甜的鲜血没有止境地灌了满口,从微启的唇角缓缓涌出,骆炜森双手捂住不断往外涌血的胸口,犹如没事人样一直盯着

他,目中连连闪出异芒,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哈哈,想不到今天我竟会死在你的手中,一个最不可能的人,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骆炜森蓦然张着血

嘴仰天长笑,持续的狂笑让他笑到扯破喉咙,笑咳出喉中的腥味,再也无法出声,再也无力站立,终于仰跌在了地。


白影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恨意汹涌摄人,喉咙里滚出一声浊喝,猛然提掌便要冲去。


“不要!”一抹白色的翦影从内室中冲出挡在骆炜森身前。那是一名纤细柔弱的女子!


他脸色微微一怔,感觉微丝意外,庄内还有旁人的存在,可他并没打算收掌,幽冥般的眼神有的只有杀戮。突然,距离近

到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他急忙收手,可强劲的内力迫使他连退两步,才稳住了身形。那是这个世间上他最不会伤害的容

颜!


“不……不要啊!”女子双手掩目,吓得手脚发软,滑坐在地上,还处于极度惊吓的状态,娇小的身子难以遏止的颤抖着。


白影漂亮的眼睛咻地没了生气,流露出哀凄绝然的神色。失去光辉的空洞瞳眸,如影随行。不是她……


剧烈的伤痛,侵蚀着骆炜森残存的意识,发丝遮掩无法得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一阵喃喃低语之声断断续续,“……等你……

哈……等你……哈……”夹杂着一些粗嘎嗤笑的悲戚笑声。


白影缓缓走了过去,不带丝毫情感地瞥了眼地上苟延残喘的尸体,手指顺便轻轻一弹,终止了他的话语,又以居高临下的

姿态扫视过跌坐失神的女子,闪过一丝冷笑,除了半抬的右手所滴落的点点血滴之外,那一身的白衣,竟然不沾半点血迹




早已习惯了心没有阳光的日子,也就不再奢求阳光的眷顾。


他转过身子,迈出了房门,幽幽走入漆黑的夜中。


没过多久——


“啊!庄主——”女子绝望的尖嚎哀呜瞬地爆发,声音撕破夜空的宁静,回荡在苍穹之中。


白羽散落,樱花绽放,半空中浮起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在风里,衣袍翻飞,看不见模样,像是在对她说话,那些话仿佛零

落的白色樱花瓣瞬间聚拢,又突然迸裂,然后消散,她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自始至终。最后,飘舞的樱花都在一瞬变成

鲜红,犹如鲜红的鲜血,红得刺眼,红得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的疼痛,让她惊慌,让她害怕,然后……


一切消失,在渐渐消散的雾气中,飘来了阵阵阴阴的笑声。


冷落从睡梦中惊醒,坐在床上不断的喘气,心里头无端端地浮起不祥的预感,慢慢地自她的心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老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真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令她前所未有的恐慌。


“咕噜噜……咕噜噜……”熟悉的旋律从冷落的肚子里响了起来。


“好饿……”她抚着不争气的肚皮频频叹气。三天了啊!那家伙竟然整整消失三天了!


她在心里为自己叫冤,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干嘛消失啊,她这个受害者都没逃,他逃个什么劲儿?最重要的是

,这次他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无影无踪了。


以前他在逃家之前(就是被冷落的唐僧咒念出走的那几次),都有备好干粮留给她的,可这次什么也没有。一开始她也没

有多在意,不就是温饱问题嘛,难不倒她!可是……


她错了!


彻彻底底的错了!


要做饭,首先就要火,她开始兴致盎然地转木取火,转啊转啊……转了半天,估计她头上的温度都比木头上的还高了,还是

不着。她尤不死心地和一堆呆木头苦战了二个时辰,燃了,燃了。兴奋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真正头疼的问题来了。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米没粮,她煮什么呀?吃什么呀?


前几天那家伙做的烤兔肉,味道满不错的。


她垂涎欲滴的往森林迈去。一头野猪在追她,她开始奔命,躲在树上三个时辰,手脚酸了,屁股麻了,野猪蹬蹬蹄子,回

眸一望,带着哀怨的眼神离开。放弃!某人颠撞撞的逃回。


打猎不成被猎打,猎人成猎物。


上次那个水煮鱼的味道也很棒。


她信心十足的跳入湖中,游泳游到脚抽筋,甚至差点溺毙,而水中的鱼成群结队,一个劲儿在水面上跃来跃去,显得“非

常快乐”、“非常兴奋”。放弃!某人灰溜溜的上岸。


抓鱼不成被鱼戏,渔人成愚物。


没事!大不了下山去买现成的!


呜呜呜!她终于伤心绝望了,她没钱,连个馒头都买不起。


这就是她悲惨不幸的三天,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竹子,喝着用火烧开的热水,她开始第一百二十六次感叹——为什么自己不

是熊猫啊?


她现在饿得前胸已经贴后背了,眼圈也黑了,脑袋都昏了,白开水也不能够充饥了,手脚也软了,人快瘫痪了,她就快要

翘辫子了,马上崩溃了。


“吱”地一声,门开了。


烤鸡!冷落眼前一亮,直盯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烤鸡,惊喜地抬起头,“小……小轩!”


“吃。”


冷落二话没说,抓起那只色泽金黄的美味烤鸡啃了起来。一阵狼吞虎咽之后,她还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头,然后心满意足

地拍拍饱胀的肚皮,毫无气质地打了个饱嗝儿,幸福的感叹——总算没做个饿死鬼。


糟糕!小轩还站在旁边!


她飞快地捂住嘴,硬是将下一个饱嗝儿给咽了回去,一面偷觑他看不出表情的脸,发现他一直都在看着她,她一下子涨红

了脸,他听见了!他肯定听见了!


冷落低垂着头,坐姿开始不太自然起来,天,他还在看!


她忍不住在心底懊悔,方才自己只是饿昏了头,吃相难免豪迈了那么一点点,粗鲁了那么一点点,难看了那么一点点……


哇,不要再回想!她真的是糗态百出,丢脸死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这么丢人过,最重颜面的她遭遇了这样的窘况,简

直是要她的命。


这都是谁害的?谁害的?


这样一想,冷落便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却正好迎上他专注而深切的目光,深幽的黑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他心虚了,稚气的脸庞浮起了一抹赧红,像被抓了包似的低下头不敢看她。


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她的心一软,走到他的身边弯下身子,睁大双眼凑到他面前注视着他。她秋水一样的眼眸深邃中略带

幽冷,仿佛天上的星辰,浩瀚而深远,让人不自觉的迷失在她的眼眸之中。


灵亦轩心猛地一跳,不禁退了一步,脑中不断窜现当日唇碰唇的情景,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别扭和狼狈。


粗心的冷落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伸手抚住他的肩,佯怒瞪他,“这三天你都到哪儿去了?死孩子!你再晚回来一步,

我可就要饿死了,知不知道?”


一片沉寂,过了好一会,清昂嫩脆的嗓音歉疚地响起。


“对不起。”


声音很低很轻,但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冷落楞了一下,惊讶地眨了眨眼,尖声大叫:“啊!三个字耶!三个字耶!小轩竟然说了三个字!”


她好有成就感,好有成就感喔,小轩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她高兴得扑上去抱了灵亦轩一下,乐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般,笑叫声不断。


灵亦轩稚唇微微向上牵起,弯起了一道若有似无的弧,而大笑的她像个发光体,紧紧吸引住他的目光,让他移不开眼,弧

度更是愈来愈明显。


他有时真搞不懂,她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竟会为了这种无聊透顶的理由,开心成这样?!且说不是因为他

从未有过的低姿态,也不是因为他从未说过的道歉话,只是因为他说了三个字?!他真服了她!


从救她的第一天起,他天生敏锐的直觉就告诉他,不该接近,不能接近,她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他是那么的任性与执着,也那么的相信自己的感觉,总是和她刻意保持距离,在一旁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是个很奇特的

女子,时而专横跋扈、时而慧黠娇柔;时而脆弱敏感、时而坚强开朗;时而忧伤悲戚,时而喜笑颜开,像个飘忽不定的谜

,如磁石般吸引他,他已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这次的事件……他惟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她,一切都好。可是偏偏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明知

危险,明知不该招惹,可是等他一回神,已经站在门外了。


或许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逃不掉了。


第四十二章 有他在身边
呀,糟糕!一时激动,高兴过头了!


刚才还是满脸春风笑意的冷落,转眼间就严肃起来,一脸沉痛。她别的本事没有,演戏可最拿手,变脸的速度就是强。一

定要他补偿自己在这三天里的精神损失才行。


“本来你诚恳的道歉,我应该既往不咎,原谅你的,可是,你这次真的伤我太深了。”


冷落夸张地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灵亦轩,然后轻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做出心痛的样子。


“我的心到现在还在痛,被你遗弃,可怜的我,寂寂寞寞、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待在这个偏僻、荒凉、危险的地方,没

米、没粮、没钱,天天只有水喝,还被动物欺负,要不是我福大命大,可能现在早和阎王下棋去了,根本就没人会关心我

的死活……”她越说越可怜,根本就是想激起他心中的愧疚感。


灵亦轩抱起胸,站在一旁眯起眼睛看着她精彩的表演,敏锐地捕捉到她眸底一闪而逝的狡黠。太熟悉这种眼神了,每当她

想到什么歪点子就会如此。


“所以,这是你欠我的,想让我原谅你,你就要接受惩罚,这样才能让我这颗受伤的心,得到些些的安慰。”她增强效果的

微微一顿,给人一种语音哽咽的错觉,“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的惩罚就是,你得答应我十~~十个要求。”


他就知道,罗嗦了一大堆,归根结底,这才是她的目的。


“好。”无可奈何又淡淡的纵容。


冷落咽下欢呼,无声的咧嘴,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感觉与得意。十个要求嘞!赚了赚了!他真笨,这么亏都答应。


她大方地伸出一只手放在他面前,“第一,给我银子,我要银子。”


“好。”


灵亦轩边说边从腰际掏出一袋碎银递到冷落的手里。她喜滋滋地掂了掂银子的重量,赤裸裸地表达着对金钱的欲望,偏偏

眼神干净得像是经过多层过滤的水,随后眉开眼笑,满意地将手缩了回去。有了钱就有了保证,还是银子最可爱、最可靠




“第二,你要保证不能再像这次一样无声无息的失踪了。”这次事件让她领悟到一个事实:她不能没有他——煮饭公,不然她

会死——饿死。


“好。”他再也不会了。


“第三,不可以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虽然这样很酷,可是听你说话的人却很苦,要正常的说话。”


“好”他尽量。


冷落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好几转,嘴角突然贼兮兮的勾了起来,报仇,报仇!


“第四,下顿要吃烤全猪,那只野猪的皮一定要是黑的,獠牙一定要是白的,还有,一定要有一双哀怨的小眼睛。”看它还

敢不敢猎她!


“好。”


“第五,每隔三天吃一次鱼宴,清蒸鲶鱼、鲶鱼炖豆腐、红烧鲤鱼、干煸鲤鱼……随便你怎么弄,直到屋后小湖泊里再也没

有一只鱼为止。”看它们还敢不敢戏耍她!


“好。”


“第六,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比你大,长者为尊,所以你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要听我的话,无论对

错都要无条件地去服从。”


“好。”淡然的语气之中似有无奈之意,却怀若一份不易察觉的纵容。


“第七,如果我生气发脾气,你要受着,不能逃跑,要陪我,要保护我,有好吃的要给我吃,有好穿的也都给我穿。”


“好。”


“我的要求都很苛刻耶,你干嘛应得这么干脆?”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害她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他没料到她有此一问,微微涨红了脸,目光也有一些闪躲。


一张稚俊冷秀的脸有了这种表情……真是好看啊!


冷落两眼睁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瞧,深怕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他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喜欢

上他害羞的表情了,她决定以后要常常逗他,那样就可以看见他更多有趣的表情了!说起来,从认识他到现在还从来没见

他笑过……


“喂,其实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呢,有10岁的孩童样貌,20岁的轻狂冷傲,30岁的成熟稳重,40岁的寡言少语,

50岁的孤僻无趣,你究竟是几岁呀?”语气听上去一本正经,不过却有着淡淡的调侃之意。


他听后,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仅那么一瞬,比眨眼还快,然后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30。”


“嘎?”


冷落一听着实愣了半晌,待她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你!30岁!?别笑掉我大牙了!你30,我还40呢!”


咦?不对!上辈子的21年加这辈子的……19年半,她好像真的已经40了耶!她竟然已经是欧巴桑了……这个死小孩!该杀千刀

的小鬼头,胆敢让她想起她逝去的年华,女儿家最大的忌讳,她一定要好好的整整他!


冷落敛起心思,抿嘴浅笑靠近他,俯低身子,弯着手肘搭在他的肩上。灵亦轩冷不防倒抽一口气,慌忙得几乎忘了呼吸,

他敏感的想要避开,可身体却在反应以前无端僵住了,如中定身法一般。


这种程度的触碰,都能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青涩而无助的反应,一眼就能看穿他从未和他人有过身体接触,估计手指头

都没被人碰过,还敢说自己30岁,像吗?分明还是个小童崽,妄想在她面前扮老成。


冷落一时玩心大起,用她柔软的香唇贴近他的耳际,额前的发稍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白嫩的脸颊,吐气如兰地呢喃:“小轩

啊,我看起来像个40岁的老女人吗?”这个问题她可是很在意,不,应该是十分在意。


“不像……”有些发颤的尾音,轻轻颤动的长睫毛,隐隐泄露了他的紧张。


一只纤细的柔荑轻抚上他的脸颊,好奇地在上面来回摩娑。


他白皙的肌肤果如她想象中的粉嫩,好想捏哦!


她似乎是在故意逗趣他,颊上不时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令他的脸胀得窘红。


“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亲吻啊?”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我……”他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了出来,赧红的色泽持续的高涨不退。


冷落唇边的笑意因某人不断颤抖的双肩而加大加深,“姐姐教你……”


她朝他咧开一个好大的笑容,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靠近他的脸。他呆了,他呆了……


接着,她双手用力一捏,像揉面团似的使劲捏揉。一边拼命加速,一边还戏谑地大叫:“好嫩哦!好滑哦!好~~爽~~

啊~~!!”


辣手催花一番后,“对了,剩下的三个要求,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冷落带着一脸满足的神情,悠然地吹着口哨,哼着小调,屁颠屁颠地撤离。


惨遭蹂躏的幼齿弟弟,完全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之中,双颊上浮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肿痕迹。


早上晨曦染窗


“……早安。”


冷落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撩开翠竹做的门帘走出内室,正好瞧见灵亦轩端着一盘芝麻饼从厨房走出来,俨然一副家庭主

妇可爱的模样,某个臆想中的画面浮现了出来,她抿嘴一笑,呵呵,心动不如行动。


灵亦轩把盘子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正欲转身之际,冷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其不意地在他脸颊间落下

了一吻。


“你……”灵亦轩失措地按住被吻的脸颊,努力稳住气息。


冷落微偏着头,咧大嘴边的笑靥,向他飞了个媚眼,竖起一根食指,“今天的第一吻,献给可爱的小轩,人家香喷喷的早

安吻喔~!”语意深长的尾音缭绕。


咻!


眼前人,没了……


冷落呆呆的愣了一下,超人?


随即她不以为然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以优雅的动作慢慢抿了一口豆浆,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这三日未见的早餐。


大约十分钟后,她取出一方手帕,用完美的姿势擦干净了嘴角,然后叠好了放回袖口……


咻!


桌对面,坐了个人……


“不错,不错,创下了一项最短逃亡纪录,不过呀,还真是时候,最后吃完的那个可是要洗碗的哦。嘿嘿,所以……给我洗

碗!”


午后阳光明媚


“小轩啊,上次那个淫贼事件,虽说是误会一场,可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若是你不在,又冒出个淫贼,那我……那我如何

是好?”


冷落以双手捂面,在它的遮掩下竟露出了一抹贼笑,然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灵亦轩,拉住他的衣袖,用祈求的口吻

说:“我好怕,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好不好?”


灵亦轩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瞅住她,隐隐觉得不对劲,怪怪的,眼里、心里都是狐疑。他正想拒绝,摇头的动作却被

她小兔般弱弱可欺的样子,和那演绎地天衣无缝的无助神情给制止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忍心看见她失望的模样。


“好。”


一个“好”字,让冷落的面部表情在一瞬间变的灿若春花,笑得颇为得意洋洋,小人得志之情,尽显无遗。楚楚可人的小兔

子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只是幻觉。


怔楞之中,灵亦轩已被冷落拉到了小湖边。


“好,那我要洗澡了,视线范围内,你在这看着我吧。”


“什么?”灵亦轩以为自己听错,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直勾勾的盯住她。


冷落听若未闻似的望着湖面轻颦黛眉,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眨着贼亮的黑眸作无辜状,“还是不好,隔得太远了,万一

湖里的鱼为了鱼宴的事统一阵线谋杀我,那怎么办?”


话语一顿,她回头凝注着他,极带诱惑力的朱唇微微撅起,双眼放出浓浓不安好心的视线,“要不……我们一起去洗,也好

有个照应嘛。我给你搓搓背,然后你再给我搓搓背……”


请注意,此刻灵亦轩的神情,面部僵硬,秀眉耸立,小嘴大张,毫无思绪,呆若木鸡,任着冷落拖着拉着往湖里迈进,眼

睛眨也不眨的瞪着被她抓住的小手……


咻咻!


手中人,没了……


冷落小小的意外了一下,缩骨功?


随即她不甚在意地收回悬在半空的左手,耸耸肩,臀部左扭三圈,右扭三圈数次后,缓慢地以唯美之姿宽衣解带,摩挲了

近两分钟后褪去了身上的外衣,然后纵身一跃,尽情地在湖中游了个畅快淋漓。夏天还是游泳的好啊……


咻咻!


竹枝间,跌了个人……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武林高手竟然也会从树上掉下来,我没洗澡是不是很失望啊?我没裸泳是不是更失望啊?呵

呵,小孩儿长大了,不当小鬼头,改当偷窥狂了!”


晚上月色撩人


“小轩啊。”


灵亦轩全身的神经骤然紧绷了起来,闻名色变,惶惶然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她又想干嘛? 又想干嘛?


“来,过来这边坐坐。”冷落侧卧在床上,左手手肘撑着床板,手掌托着香腮,一脸慵懒地眨了眨那对灵活大眼,然后拍了

拍床面,向他招手。


那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与挑逗性的姿态,似乎是故意在引人犯罪,估计没有经验的小男生也会因无法抗拒而误入歧途,明

显有阴谋。


一道审视的目光向她射了过来,凝视半晌,在迟疑踌躇之色一闪而逝的当口,冷落用单眼鬼灵地对他眨了一下,放出近千

瓦的电量迷惑他,他脸上泛起了几抹可疑的红潮。


“你不用紧张,只是聊聊天而已。”顺便逗逗人,逗他就是好玩!哈哈哈哈……


见他还是不愿过来,冷落小嘴轻轻一噘,使出杀手锏,“不要忘了第六条要求,你要听我的话,无条件地去服从。难道有

人言而无信?”


四目对视,灵亦轩最终屈服在强权的威吓胁迫之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眨眼的功夫,如狼扑羊,一对邪恶的爪子搭在了

他的颈项,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脖子。


冷落似有预谋地从背后紧紧圈住他,脸颊伏着他的左肩,坏心眼地在他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带着暧昧的笑说:“我们

来一起睡觉吧!”


咻咻咻!


怀中人,没了……


冷落微微的颤了一下,金蝉脱壳?


随即她若无其事地跳下床,吧嗒吧嗒地走到门前,把大敞着的竹门关好,又慢悠悠地荡回床榻,拉过薄被,蒙头大睡。


咻咻咻!


地面上,躺了个人……


“回来啦!原来是不喜欢床啊,那你早说嘛,我又不会阻止你睡地上。地比床舒服吗?哈哈,下回我也来睡睡看吧。”


这乐此不疲的游戏,冷落玩得如鱼得水,灵亦轩过得水深火热。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冷落逆向施教的理念,就是在不断的

刁难中将灵亦轩打磨成理想的形状。


仅十天的时间,灵亦轩便完全矫正了自己爱炫轻功的坏习惯。


“这个镇好热闹喔!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嘻!好久没有感受这种热闹的氛围了!真是新鲜好玩。”冷落用兴奋的语气说着

,好奇地东看西看。


灵亦轩紧紧跟在她身旁,生怕一个不注意,将她弄丢了!


这女人总是说是风就是雨的,城墙也抵挡不住。昨天还玩他玩得不亦乐乎,今天就说闷,硬要让他带她下山找乐子,一闹

,二骗,三要挟,莫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领着她下山了,免得她偷跑了去。


集市上卖瓷器的、耍杂技的、卖各种各样水果、小吃的商贩密密麻麻、热闹非凡。冷落一会儿买点零食吃,一会儿买一个

绣花香囊,又因为卖桃的商贩长得太“艺术”,在他的摊前盘桓了良久,借挑桃慢慢欣赏。


“姑娘,你别再摸了!你摸了上面摸下面,毛都让你摸掉了,这么嫩的皮,被你摸的都流水了!你让俺以后怎么卖?这桃

都是新鲜的,您不买就算了!”小贩生气地大声嚷嚷,挥手赶人。


“你……”


冷落伸手拉住有些生气的灵亦轩,朝他摇了摇头,好气又好笑地离开桃摊,却又忍不住回头连看了那小贩好几眼,语重心

长地叹息了一声:“他的长相突破了人类的想像。”


逛完了市集,还没玩过瘾的冷落转过巷口,打算找家别样的馆子美美吃上一顿,就在这时,她瞧见前方城门口突然聚集了

很多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从人群内传出来。


“我们过去看看吧!”说完,冷落便快步往那儿走去。灵亦轩苦笑一下,不说什么,也就跟了上去。


人潮汹涌,她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只好问旁边的人,“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啊?”


“噢,是皇上出的皇榜。”


“是啊,是啊,长公主出嫁,可喜可贺啊……”


“那可不是,听说,长公主秀丽端雅,聪颖伶俐,皇上极为疼爱的……”


“那个驸马还真是有福哦……”


“还说呢,有福的是少林寺……”


“就是,就是……”


一时之间,百姓阵阵轰动,手舞足蹈,议论不绝。


不过就是皇帝嫁女儿,有什么好稀奇的,没意思!冷落拉了灵亦轩一下,“走吧,我肚子饿了,我们找个地方用膳。”


这一转身,冷落错过了一个足以令她震掉大牙的消息,此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大江南北,识字的人们从张贴在各个城门口的

皇榜上读到以下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明系出少林,人品出众,武艺高强,赐婚蔓芨公主,招为驸马,择日成

婚。少林寺文武双修,名动四方,实乃我朝之幸,特封少林为天下第一寺。”


从此,少林寺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刹,朝廷进入了崇佛时代,佛教文化开始空前盛行。


第四十三章 放不下的过去
江湖中人,对于消息的传播,总是特别的快,红庄被灭不到三天,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武林。


虽然红庄的势力早已不比从前,可它仍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只因为,红庄的庄主骆炜森武功之高,只怕武林中难有第

二人能敌。


没想到,只一夜之间,红庄尽毁,骆炜森更是死在“炙血掌”之下,而唯一的幸存者,竟是一个毫无武功的疯癫女子。


消失了数百年的炙血掌,再度重现江湖!


这消息如凭空霹雳般震得中原武林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当证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后,整个中原如揭开了盖的开水般沸腾起

来。


炙血掌乃西域魔教的无上秘籍,是天下间最阴狠毒辣的邪功,除创教教主外,几百年来没人练成此功。


因为要练成此功的前提条件,需要习练者毫无武功,又需要一名绝顶高手牺牲性命过继给习练者毕生功力。再加上此邪功

异常霸道,俢习的人不是发疯就是自杀而亡,所以这种武功虽是强猛绝伦,练成者可天下无敌,成为武林至尊,却终究无

人敢试。


接着,不到一个月,扬州默家、黑风堡和啸天堡相继被灭,无一活口,而唯一可寻的线索是,黑风堡的堡主黑豹和啸天堡

的堡主袁啸天都同样死在“炙血掌”之下。


是失踪近八年之久的魔教教主施天君回来了?还是魔教有了新的继任者?江湖上对此众说纷纭,平添了几许神秘,不过唯

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连串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必是魔教妖人所为,他们用这种血腥残酷地方式向整个武林宣告了他们入

主中原、称霸武林的决心和手段。


魔教复兴、群魔齐舞,大开杀戒,武林各派人心惶惶,无不严阵以待,唯恐成为魔教的下一个目标。


江湖已变得不再平静,弥漫着一种肃杀的味道,一场武林浩劫再所难免,腥风血雨,白骨遍野……


位于集市东南角的英雄楼是小镇最负盛名的酒楼,楼有二层,还有些唱曲说书的艺人。


时值正午,下层酒楼,人声鼎沸,生意十分兴隆,就是二层楼上,此刻也已有五六成座头,宽大的楼梯上,三三两两,不

停的有客人上去。


酒楼的客人十之八九是携刀带剑的,个个身材彪悍,神采飞扬,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把酒言

欢,好不痛快。


中有一人,临窗而坐,白衣出尘,清冷俊美如千年冰山般的脸上一双忧郁的眼睛仿佛把温暖的空气降到了零下。他低头独

饮着,似乎这大千世界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没有人在意他,他也不在意任何人,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你听说了吗?西域的魔教最近似乎又活动起来了。”临桌传来的议论之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都不禁抽

了一口冷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自从施天君失踪以后,魔教在中原的势力锐减,许多年都没有在中原活动了,这次卷土重来,一个月血洗数个门派,连

妇孺老幼都不放过,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为了称霸武林无所不用其极,实在可恨!”其中一

熊脸汉子愤慨道。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只要把魔教教主给杀了,魔教必如一盘散沙,不攻自乱,退出中原。”


临窗的一角,白衣人好似对周围一切都恍若未闻,杯中酒一杯斟过一杯,可眼眸里却奇异地浮现出一抹冷冷淡淡、似笑非

笑的难解神情。


“说的到轻巧,谁又能做的到?我们连魔教教主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他还练成了‘炙血掌’,只怕天下间无人是他的敌手

。”


“‘炙血掌’当真如此厉害?”


“据说,中了炙血掌,会如同火燎一样,热劲遍布全身,然后以中掌的地方为中心,伤口开始不断向四周灼烧扩展,不到

半刻钟就会泛滥至五脏六腑,最后心血流尽而亡。施掌者以血为媒,将他人的功力化为己用,大大增进自己的功力。”


“啊!竟有人练成了如此歹毒的武功……”


“骆炜森、黑豹和袁啸天三大绝顶高手,都已经被他给杀了……”


“真的话,那就太恐怖了……”


“武林势必再无宁日,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因而枉送性命了……”


“可当前各大门派,俱是明哲保身,实非武林之福……”


众人连连咂舌,惊叹不已,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白衣人再倒一杯酒,一口饮尽,目光投向窗外,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出神。金黄的阳光此刻散落在他的身上,净白的色彩

被染上金亮,身影看起来……竟是如此寂寞,显得深邃而有些忧郁。


“只怕没人能挽救这场浩劫了!”不知是谁脱口而出的话,突然令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人人都是近乎凝重的神情,酒楼里顿

时笼罩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气氛。


这时候,二楼上来了两人,都在三十岁左右,一身武林中人的紧身打扮,全身黑衣,腰系黑色大刀,相貌平凡无奇,可眉

目间却都隐透着一股煞气。两人上楼后,扫了楼上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了白衣人身上,齐步走到白衣人桌前。


“主子。”


白衣人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仰头再尽一杯苦酒后,眼皮微掀,冰冷的双眸微眯,毫无情感的嗓音缓缓开口:“事情办得如

何?”


“一切都很顺利。”其中一位黑衣人谦恭地回答道。


白衣人不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双眼沉寂如古井无波,冷冷的目光注视周围虎视眈眈之人。偷窥的视线甫一接触,便如

被冰刺一般迅速移开。那冷冽目光仿佛能照到人的心底一般,更隐含一种异样的诡异之态,令人莫名其妙全身发寒,不敢

与之对视。


白衣人两片薄唇勾勒出一抹冷淡的微笑,深不可测的黑瞳里蕴藏着嘲讽,让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像是颗罕见的宝石般,散

发出神秘而遥不可及的光彩。他随即将银子留在桌上便起身离开,两名黑衣人尾随其身后。


直到三人行远了,酒楼中的众人才吁了口气,恢复自然的神色,七嘴八舌开始猜测起那人的来历来。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随着一声佛号,一位灰袍白眉的老僧拦住了白衣人的去路。


白衣人向后挥了挥手,示意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下退下。两名黑衣人敛眉沉默,不发一语地退守回主子身后。白衣人随后淡

淡的说道:“不知大师叫住在下所为何事?”


那老僧牢牢盯着白衣人,慈眉老眼散发出柔和的气息,然后沉老着声音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白衣人脸色微变,扫视了老僧一眼,黑黝的眼瞳有一抹极度诡异的光芒跃过,空气在刹那间凝固。


“何处是岸?如何回头?回头已不是岸,只有这万丈深渊才是我的归宿。”声音仍旧那般冰冰冷冷,正如同他脸上的表情,

毫无生气。


那老僧双目落垂,合掌稽首又道:“善哉!善哉!红尘孽障,红尘孽缘,万事皆成空。一生一世只不过是过眼浮云,施主

又何必太执着于眼前,太执着于今世,不如放下,一切尚可挽回!”


白衣人浑身一颤,这些话触到了他心底的痛处,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大师是打算渡化在下吗?那你要失望了,我心已死

,人还会活着吗?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阿弥陀佛。”那老僧低声吟诵佛号,手指拨弄着手上由紫砂木所制的佛珠,说道:“施主若再如此执念下去必遭天谴,天

下苍生势必也会生灵涂炭,望施主能迷途知返……”


“你不必再说!”白衣人挥手打断他的话语,淡然说道:“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大师请了!”


没有她的世界,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生也好,死也好,痛也好,悲也好,世间一切的人和事都和他无关了,一切都没有价

值,所以一切都不值得留恋。


老僧无奈,只得轻轻叹道:“冤孽啊~冤孽!尘缘难断,老僧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还望施主日后好自为之,谨记老僧

之言,心存善念,天必怜之;心存悔意,天必从之,万事皆出因果,莫要执念太深!”


老僧的话清晰的传入耳中,望着老僧逝去的背影,白衣人渐渐松开了拳头,若有所思,他早已被老天所抛弃,还有可能会

得到它的施舍和怜悯吗?


白衣人闭上眼睛沉思良久,之后,他慢慢张开了双眼,疲倦地说道:“走吧。”


“英雄楼……”


拐过一条横街,冷落一眼就看见了英雄楼的大招牌,朱漆写成的牌匾悬挂在高高的楼檐上,格外醒目。


楼的门面装潢的气派非凡,黑瓦红墙,飞檐雕梁,屋顶角沿上高高挑起一串串大红灯笼,给人以古色古香古朴典雅之感。

不愧是当地最好的酒楼,生意火爆,人群川流不息。


“按酒楼的标准,这也算得上是四星级了吧。”


冷落轻声嘀咕,突地“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停脚,转身,朝落在自己后面的灵亦轩一笑,眼珠儿滴溜溜的转

了几圈,“你身上有银子吗?我的刚才都用光了。”腔调中明显多了份谄媚。


她好多年都没有逛街购物了,所以一时乐昏了头,东买西买的,可爱的银子就这么飞走了。她身后不是一直跟着一台自动

取款机吗,那她干嘛自己付钱啊?蠢就一个字!害得荷包大幅度缩水,只怕再不节制就见底了,心疼啊!


灵亦轩微仰头,目光淡淡投向冷落以丝帕半遮掩的面容,她明媚如秋水般的眸瞳此刻闪烁着算计的贼光,活脱脱一个财奴

。他完美精致却僵硬呆板的脸部轮廓仿佛柔和了起来,“我有。”


“那太好了!我好饿哦,我们饱饱的去吃一顿吧!”冷落难以自制的喜形于色,幸福得眼睛快眯成了一线,心底大呼万岁。

这小子年纪虽小,可是身家财产好像不少。他的不就是她的吗?他承诺过的,呵呵,统统都是她的……


她愉快的心情感染了灵亦轩的心,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抿动,难得一见的鲜活表情,唇角冷酷的线条渐渐地放松了,勾勒

出一个淡无痕迹的笑,像拨开眉层乌云的障蔽,展露一线曙光。


又开始变得奇怪了!最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是不是变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感觉真的是非常不

错,好似蜜糖一样的甜美滋味。


灵亦轩回过神,发现原本并肩而行的冷落突然不见了,一回头,竟是落在了后面,奇异地一动不动,她仿佛石雕一般,瞪

大了眼睛直望着远方某处,像看到什么妖怪似的。


一抹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从冷落的眼角一滑而过,她倏然停下脚步,那种熟悉的感觉一刹那便扣动了她的心弦,纵是过了

千年也会如镌刻般永世难忘的身影……


伴随着狂喜,冷落一头冲进了拥挤的人群当中,疯了一样提裙狂奔,只为寻找一个本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却是自己最

思念的某个人的身影。


“绝尘……绝尘……绝尘……”


一条街道,几声呼唤,她的声音淹没于喧嚣之中,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外。等到了刚才看到他的位置,却早已没有了他

的踪迹。她当下环视四周人群,企图找出刚才那个身影,可是……没有白色……没有白色……到处都没有……或许根本就没有白色

……


冷落立在原地怔了很久,很久,直到周围的人都零零散散的走开,直到有人轻唤着她,她才猛然醒悟过来,灵亦轩不知何

时站到了她的身边,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冷落一楞,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似乎凝了一层雾气,她迅速垂下那像似失去灵魂还来不及掩饰的空洞眼眸,避开灵

亦轩探索的眸光。


冷落啊冷落,你在干什么?都四年了,还没有放下吗?你还想要困住自己多久?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


她的心中骤然漾起了几许悲伤,淡淡的悲伤,无色无味,恍若是在失落与怅然中不断徘徊,渐渐加深……


他终究还是她心头的一抹刀痕,看似痊愈,稍碰一下,仍会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落。”


灵亦轩没有询问她失了理智拔腿狂奔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没有打探她口中的“绝尘”是谁,只是轻轻地低唤了她一声

,引起她的注意。


冷落登时愣在当场,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相处至今,他从未叫过自己的名字,就算要叫也只是被气极时叫的“女人”二字,而今日的他,却用着不同以往的柔魅青涩

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


灵亦轩轻柔地拉过冷落的柔荑,放在自己的手心,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拒绝。于是,他用自己

的双手密密地包裹住她的左手,静静凝望住她,稚皙的手掌透出坚定的力量。


既然过去那么痛苦,又何必再去回想?


她极力隐藏悲痛却欲盖弥彰的模样,让他的心在瞬间抽动了一下,荡起阵阵涟漪,那种心灵上被拉动的感觉,极其微妙,

他从不曾有过,说不清楚又道不明白,只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刺痛,拉动着他的心情。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一段悲伤的往事。刚救她回来的那段日子,她常常夜不能寐,等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被噩梦惊醒

,白天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兴致盎然地打趣自己。是在拿他撒气吗?他好多次都被她逼得弃屋而去,却总是鬼使神差

地又回到她的身边,可能就是这份脆弱的坚强让他始终无法放心的离去吧。


“你还有我。”


灵亦轩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地穿透了冷落的耳膜,一个字一个字落在她的心里。


冷落垂眸凝注他,那双清澈的瞳仁中她看到了真诚,看到了柔情。似曾相识,淡淡的温馨穿过她的心房,好温暖,好踏实

,似红糖水的味道。


“能遇到你真好。”这句话绝对不是随口脱口而出的,她从来都不曾说过,其实这是一句她一直都想对他说的话。


她很感激上天让她遇见了他,没有他的陪伴,这两年来,她不会过得如此轻松愉快,或许……或许……根本就熬不过那段时间

也说不定。


遇见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当然!不包括上辈子和下辈子。


冷落低落的心情不自觉得上扬,整个人开始轻快起来,她以难得的正经神态,伸出右手覆住他的手背,她的温暖不只由她

的手心传入他的体内,还由她的眼神流入他眸中,时间在隐约中流逝,无声地传递着她的感激。


“咕噜噜……咕噜噜……”


本来就饿,再加上又运动了一下,冷落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正好及时地打破了萦绕在彼此间的暧昧气氛,在四周的人还

没开始指指点点的时候。


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公然在大街上真情相对、眉目传情,这,这能看吗?


深爱的两人,在茫茫人海,不经意间邂逅,又彼此擦肩错过,那么的无声无息,该有多少惆怅未了。如果真如佛祖所说,

前世500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或许幸福,也只是路过的。


冥冥之中仿佛注定了,有一种爱将会成为传奇……


第四十四章 命中的重逢
“客官!两位是吧?这边请!”一长串亲切热情的招呼,店小二殷勤的将他们迎上了英雄楼的二楼雅座。


好家伙,所有位置都满了,杯盏交错,筷箸往来,菜油飘香。


那儿还有空位!那么好的位子竟没人坐?


冷落眼疾手快,不由分说地拉着灵亦轩往靠窗的那个空位走去,走近后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偏不斜,她正好坐在了白衣人

落座的位子。


“咦,桌上有锭银子!”冷落惊讶地低叫。


话方甫落,周围诸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他们身上,气氛变得怪异至极。


冷落如坐针毡,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强行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气氛,尴尬地问着小二:“这位子是不是不能坐啊?”


店小二马上堆出满脸笑说道:“客官,您多心了,想吃什么我马上给您端上来!”


“是吗?那这银子是怎么回事?”冷落狐疑地伸手去拿桌上的银子,可是任凭她使出多大的力气,桌上的银子却是分毫不动

,就像是被钉在桌上一般。


“来英雄楼的客人多数都是些武林人士,举止诡异也属平常,这样的事在英雄楼也是时有发生的,客官你不用介意。”小二

机灵地打着圆场,客人们又开始各自忙活了起来。


江湖中人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功,无所不用其极,用内力将银子陷进桌面这等小伎俩,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次确实太邪

门了,任谁都拔不出来,连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几名高手都尝试过了,银子还是纹丝不动,大家自然对这座位是避而远之

,没人敢坐。那美公子究竟是何许人物?终究也还是无人知道。


冷落打赏了小二,点了几样清爽精致的小菜,盯着桌上的银子片刻后,忽然神秘一笑,等小二走后,扭头望向坐在自己右

侧的灵亦轩,指了指银子,“小轩,你来试试!”


灵亦轩用很无聊的眼神回应她,她随即眯起眼,摆出一副“吃定你”的姿态,半带威胁地瞪视,传递着“你皮痒了吗?敢不

听我的话!家法伺候!”的信息。


他果然很识相,乖乖地照做,伸出右手握住银子的上端一扯,没有丝毫吃力的感觉,将银子递到了冷落的手里。


冷落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子,然后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凹痕,兴奋的双瞳闪闪发光,像挖到宝似的雀跃不已。


灵亦轩暗叫不妙,她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吧?果然,她轻笑两声后,神秘兮兮地拉下他的手臂,贼头贼脑地瞅着他,

刻意压低声调说道,“你说,一会儿结帐的时候,我们把银子钉在墙上,你看怎么样?”


灵亦轩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来,刚要朝她发作,一抬头便看见她的脸近在咫尺,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她大大的眼睛正凝望

着自己,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扑闪了一下,那充满企盼的调皮眼神,满是灵慧狡黠的笑意,看起来是如此的魅惑人心。灵

亦轩的心嘭嘭快跳了几下,慌乱地转过头去,勉强地从牙缝中迸出一个“好”字。


“将银子钉在桌上,只要把桌子拆了就行,如果钉在墙上怎么拆呢?嘿嘿,我要让他们看的到、摸的到、就是得不到,气

死他们。记着待会儿可要多用点劲儿哦!”


灵亦轩的脸上出现了像似懊恼的表情,他怎么好像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铛……铛……铛……”


窗外的大街上有人敲起了锣,冷落听见外面闹哄哄的,接着过了不久,楼下亦开始嘈杂了起来。


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吃饭啊?


她斜瞥了一眼窗外骚动的人群,没有兴致知道发生了何事,继续埋首于饭菜之中。她可是有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忘了是

多久没吃过这么高档的东西了。虽然小轩弄的东西也很好吃,可是隔锅香嘛,别人的总是好过自己的,就是这理。


一阵骚动后伴随着一声疾呼,喧闹声传上了楼——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杭州的程家被灭了!”江湖人甲兴匆匆地奔上楼,还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了。


“什么?什么?”好奇的人围了上去。


“程家昨日一夜之间遭人屠尽,无一活口。”他喘着粗气答道。


“怎么可能!?四大家的程家?”


“事情千真万确,杀手的手段极其残忍,程家上下数百余人,或中剧毒,或死于乱刀之下,老弱妇孺皆在其中,死状惨烈

,杭州那边已经为这事儿闹翻天了。”


这下好了,全楼的人一片哗然,场面异常混乱……


“一定又是魔教!太可恨了!”


“对!一定是!”


“怎么办,又被灭了一个门派,魔教究竟要怎样才肯罢手?”


“一群杀人如麻的禽兽!”


“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一定要灭了魔教,不能让它再如此猖狂下去!”


“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们啊?”


大伙儿叽叽喳喳地纷纷说了一通,大多都对目前的被动局面感到焦躁与不安。对于这场血腥的屠杀是否会殃及自身、祸及

家人也生出了些许的恐惧心理,整个场面乱糟糟的。


“危言耸听,毫无根据!”邻座一名较年长的某门派弟子怒喝一声,拍了拍桌子,满桌的碟儿碗儿哐啷乱跳,“江湖传言十

之八九都言过其实,过于夸大,大家莫自乱了阵脚。”


“不错,我大师兄说的对,现在回想起来,红庄是第一个被灭的门派,而骆炜森也死的太容易了一点吧,或许骆炜森的武

功根本就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我们不用这么害怕那些妖道魔人,我们师傅定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阅历尚轻的几名

后辈弟子口不遮掩地大放厥词。


“你们不要胡说!”一名极度崇拜骆炜森的侠客跳出来,义愤填膺地截断他们的话,像个捍卫自己偶像的忠实粉丝。


“骆炜森徒手打天下,十五岁已是武林十大高手之一,你能说他不厉害吗?要知道二十年前,当时还是魔教教主的施天君

也曾经这样试图入侵中原,结果败在尚未弱冠的骆炜森手中,偃旗息鼓地退回了西域。他的这份能耐与霸气,天底下谁又

能及?!”


侠客喟然一叹,微顿了一下,接着往下道:“骆炜森他是为了女人才会意志消沉、委靡不振,以致被贼人有机可趁,不然

魔教妖人又岂会是他的对手?大家又不是没听闻过那段惊世骇俗的父女恋,两年前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一代枭雄为了个女

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落得今天如此下场,先身败名裂不说,最后还不得善终,可悲!可叹!还好那个女人死了,

死了到也干净!女人长得漂亮有个屁用,还不是祸水一个。”


话说到这里,这名侠客已是频频扼腕叹息。再次谈起这些往事,他至今还是无法释怀,更为自己所仰慕的骆炜森鸣不平。


虽然骆炜森性格恣意不羁,行事喜怒无常,严格说来也非正道人士,亦正亦邪,可他却不失为一代雄奇之才。像他这样传

奇般的人物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打败吗?由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骆炜森根本是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致命,就算对方练成了

“炙血掌”,可一点点反击的打斗痕迹都没有,不得不让人顿生疑团。


而江湖上对此也是众说纷纭,近一个月的分析谈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联想——或许骆炜森是自杀的,是假他人

之手自杀的。


世上最难闯过的,不是刀山火海,而是渺渺情关。种种的迹象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骆炜森根本就不想活了。


“美人乡,英雄冢啊……”众人听后,连连颔首叹息,感叹不已。


“啪——”


突然一声脆响,大伙吓了一跳,齐循声望去,原来只是一个半遮容颜的姑娘不小心摔破了碗,便挨个儿收回了视线,继续

谈论那桩江湖佚事,不再注意那个靠窗的角落。


冷落面容惨变,失神地呆坐在凳,眼前不断晃动的人群在她的眸子里渐渐融合,模糊成了一片泛灰的空白。


骆炜森——这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彷佛锐利的钢针一般,穿透了她的耳膜,深深地扎进她的大脑,令她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而“不得善终”四个字的出现,更如一阵青天霹雳,她的身体开始震颤不已,籁籁发抖,手也失了稳心,碗便顺势跌落,

碎瓷乱飞,菜汤泼了一地,还在地上冒着热气儿。


“他……他死了,他竟然死了……”冷落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眼中没有焦距,在不可置信语气中,恍若带了一些颤抖,平添

了一丝苦涩的回味。


在这一刹那,灵亦轩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子,走到了冷落的身旁,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肩,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

中弥漫。


夜凉如水,清风拂衣,冷落倚在小小的竹窗边,眼睛盯着窗外有好几个时辰了。天色早已从原来的白昼转为了黑夜,弯弯

的一钩眉月斜挂在空,微弱的月光,照的满地竹影参差。


在她的身后始终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天光站到天暗,一句话也没有说,像一个守护天使,静静地在她的身边,默默的

看着她。


从小镇归来后,她就像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种姿态,仿佛完全静止在空气里。 那神情,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好像带着几分迷惘,几分惆怅,几分温柔,几分落寞……合起来竟是种说不出来的、淡淡的哀伤,几乎不自觉的哀伤。


他一向宁谧的心不自禁地起了波动,像是被人残酷地揪紧,令他几欲无法呼吸。


他不知这种感觉为何如此的强烈,一种从未有过的焦灼,令他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心中隐隐产生了不安的感觉、不祥

的预感,好像,好像她快要离开他了……


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你是我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我究竟哪点不如他?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我比谁都爱你……比他爱得更久……更深……更多……


今生今世也别想我会放开……你休想摆脱掉我!


永远爱你……只有我……只有我……


没有人比我更加的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爱你爱到发疯……


一瞬间,冷落的面容惨淡了,睫毛颤抖了,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白印。她没有纵容眼泪流下来,只是紧紧地闭上了眼,伸出

右手捂住自己的面容,渐渐低下螓首。


昨日之种种,就像一场模糊的电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放映着那游丝一般纠葛不清的记忆,一如茂盛的长青藤缠缠绕绕,

无论埋入地下多少英尺,终也无法躲开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那场痛彻心扉的苦乐悲离……


她无法再让自己浮躁的心彻底平静下来,无法再让自己心止如水,也无法再固守住原本的淡然与闲逸……


“落?”灵亦轩终于还是无法故作镇定,担忧地低唤了她一声。


冷落忙抹了抹脸,缓缓抬起头,木然地望着静穆的星月,望着遥远的天际,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微醺的月光晕染了她

美丽的脸庞。


“我从没有说过我的过去,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吗?”她低哑柔魅的声音回荡在屋中,打破了黑暗的沉寂。


灵亦轩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迳地瞅着她纤弱的背影,良久才启口:“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冷落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语,挥不去心口的凄情。


她原本也以为是这样,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不错,时间是可以冲淡悲伤,只是她仍会偶尔突然地心痛,痛得在很深很

深的灵魂底下,或许不至于致命,但心仍旧难平。午夜梦回的时候,辗转反侧,心里的伤口,还在那里,想起来,一拉扯

,就轻轻的疼。


冷落微叹了口气,心口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抽痛,如果记忆能像这呼出的气马上消逝,然后融解在虚无的空气里,那该有多

好啊……


“你知道么?”冷落强抑着声音的发颤,强力平静地说道:“他们口中的那个祸水就是我。”你会看不起我吗?或者……弃我而

去?


“我知道。”


“你知道!?”她的眉宇间尽是痛苦的神色,双手用力的扣住窗棱,越扣越紧,越扣越紧,直至关节泛白,“你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那都意味着什么?是肮脏,是丑陋,是罪恶!它根本就是依附在我身上的皮肤,一辈子都会跟着我,我永远无法

摆脱!”


冷落轻轻低头着,笑了一声,满脸苦涩之意。随后她旋过身子,望着灵亦轩,僵硬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两只眼睛却看起

来茫然失神,有着他读不懂的浑浊。


“告诉你这些你也不会明白,我怎么总是忘记,你还只是一个10岁的小孩子,不可能会明白的。”


灵亦轩霎时心绪万千,他的嘴唇急促开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眼中似乎闪过一缕淡淡的忧伤,

也许……只是光影的闪动?


“小轩,我要离开,去一个地方。”


“我陪你。”


“不行!你在这儿等我!”


“我陪你。”


冷落静静的,慢慢的踱步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子,伸出双手覆在他的肩上,微仰着头望进他低垂的眼眸,让他看清楚自己

眼中的认真与坚决勿庸置疑。“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件事,不想把你也拉扯进去,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好吗?我很快就会回来

的。”


灵亦轩回望着她,紧紧握住身侧的两个小拳头,坚定的重复那句不变的话语:“我陪你。”


不,不行!她不想再害任何人了,尤其是他!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云娘是,绝尘是,甚至连骆炜森都是!她是

扫把星,怎能让他再留在自己的身边?她离开了,就没打算再回来……


一只小手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地拭去不断落下的泪珠,指尖传来阵阵舒心的冰凉。她恍然回神,看着他如精工雕琢般的有

棱有角的俊俏面容,看着他带着温度的关切目光,心中没来由地一软,柔柔的感觉就似心都化了一般,心里一阵温暖。原

来这个家伙竟也有如此温柔的表情,他那沉默的动人更超过用语言。


“我陪你。”他那清脆腻稚的声音悠悠传到她的耳边。


冷落的双手缓缓拢住他的小手,轻轻的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沙哑地低哺道:“好。”


她输了,输给了他的这份坚持,她只希望自己不会给他带来灾难。


她的泪渐渐染湿了他的背,他的衣,他的心。在他体内,只有未成形的念头不断涌上来,他想成为这个人心中最特别的人

物,不想让抱着他的这双手放开……


一个月后


“吱——”


破烂不堪的大门被推开了,一股阴郁之气即刻夺门而出。四周受惊的野鸭子,嘎嘎叫着从深草里窜上了天。


很熟悉却又面目全非的地方,如今早已人走楼空,残砖断瓦,宅院腐朽不堪,一片狼藉景象。当年的风采似乎依稀可见,

然而浓浓的阴气还是挥之不去,没有属于生命的味道,人都打了个寒噤。


这般萧条的光景,他怎么可能容忍得了?或许他真的死了……


“怎么了?”灵亦轩微蹙眉,侧头担忧地凝望着身旁面色苍白的冷落。


冷落一怔,朝他勉强地笑了下,“没事儿,我很好。走吧。”


她深吁了一口气,提步走了进去,灵亦轩跟在身后。


要进入后院,首先就要穿过一条长廊,那是通往各处的必经之路。


冷落停在长廊边上,轻触了一下廊柱上的雕纹花案,残痕斑斑,但是记忆中却还是停留在几年前,当她伸手触摸它的那一

刻时光……恍然而又模糊,过去的残存记忆总也抹不掉地留在那里,突然就泛了出来……走过迂回的长廊,就是舒馨园……


穿过层层或浓密或稀疏的绿荫,他们来到了后院,院中灰蒿、苇草、野荞麦已有半人高了,久无人修葺,房屋破败、倒塌




冷落挨个将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人,也没有人住的痕迹。而骆炜森所住的寝室,房门斜斜倒挂,桌椅凌乱倾

斜,残木碎瓷满屋都是,就像遭了场浩劫,地上还有像是血迹的黑印,让视者触目惊心。


死了,他果真死了……


冷落站在房中央,微微一笑,霎时娇靥如花,“他果真死了,我好开心!我好开心……”


她唇边那一抹微笑依旧绽放,唇瓣却不自觉的开始抖动,而那双美眸里更是异样的漾着无限哀戚。紧接着她开始哈哈大笑

,好像真的很开心似的,可是片刻的笑声过后,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却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从她的脸颊滚落在地。


冷落止住笑声,轻轻地抚过颊面,呆瞪着手中的水迹,眼底充满了震惊与苦涩,“为什么会这样?我应该很开心才对啊!

我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了,自从听到他的死讯后,我连做梦都在笑,我早就希望他死了。他死了我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

会流眼泪,为什么?我很开心啊,我很开心啊……"


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单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倚靠在桌子边上,另一只手死撑着桌面,情与仇的纠葛,爱与恨的

交织,同时在心口煎熬。她忘不了云娘的惨死,忘不了绝尘的惨死,更忘不了自己曾受的屈辱,可是……她也忘不了儿时的

一切,忘不了长达十多年的亲情,忘不了襁褓时见到的那个最初的笑容……


他是她视为父亲的人啊,这叫她情何以堪?


那哀愁的情怀,已成了她眉宇间终生挥不去的印记,即使他死了,也像痛苦一样存在着!


看着她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哀伤,灵亦轩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痛得无法表达,随即他上前紧紧环抱住她的腰,无能为力的

自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无声地提供她力量。


过了许久,她的颤抖果然慢慢平缓了下来,灵亦轩这才放开她,仰头轻轻地对她说:“我们回家吧。”


冷落嘴边慢慢扬起了一抹弯度,那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她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好,可在这之前,我

还想去一个地方。”


冷落领着灵亦轩沿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只属于她的那片枫树林,只属于她的红叶小筑。


她痴痴地站立在枫树下,心中百转千回着,耳边蓦然响起熟悉的笑声,侧耳倾听,却同枫树叶一起被吹散在了风中。


冷落闭上眼睛,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迎着絮絮微风,衣袂飘飘,心中细数着她生命中最美丽的瞬间……


“这里美吗?”她睁开眼,转身望向默默站在自己身旁的灵亦轩,心情好像好转了许多。


“美。”


“那是当然,我可是在这——”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冷落那双凤眼远眺着枫树林的尽头,先是一楞,继而不相信地瞪大眼想再看个仔细,然后,她倏地倒抽一口气,满怀希望

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声呼喊:“绝——尘——”


远方的白色背影,微微一颤,缓缓地转过身来,那绝世俊美仿若女人的如昔面容终于重新展现在了冷落的眼前。


第四十五章 不变的他
“绝——尘——”


霎时间周围嘈杂的蝉叫鸟鸣之声好象全部关了静音,骆绝尘震惊得无以复加,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声响,不断刺激着他

的每一根神经,震颤着他的全身。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深深镂刻在他心底的声音。


骆绝尘停住前行的脚步,缓慢的转过身……猝然震动,眼里心里接触到的,只有那抹伫立在枫树林中娇俏纤细的娉婷倩影,

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伊人!


是她!真的是她!


他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沉寂已久的冰冷血液仿佛瞬间烫热了,开始在体内喧嚣着。而双脚好像不听使唤,步伐一步快过

一步,向着远处的倩影奔去。


冷落迎着眩目的阳光,怔怔地望着前方,由远及近,一袭纯白的衣裳随着主人的动作左右飘荡,冰丝般的黑色秀发闪动着

碎金色的光泽,耀眼极了,似乎,看到白色的羽毛在他身后飞舞……


这是幻觉吗?


还是上天和她开的又一个玩笑?


她像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身体全没了重心,所有的感觉都随着那抹白影的快速靠近而颠倒了起来。甜、酸、苦、涩,

都溶到一起,再也辩不出了味道,只知道麻了四肢,重了眼睫,塞了鼻子,捂住了口角。


如果真是幻觉,此情此境,又为何会如此的真实?


“呼——”她的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衣诀破空声,逆光之下,先前还有些模糊的五官显得愈发清晰了,仿佛触手可及……枫叶如

蝶飘飞,曼妙地舞满了天际。


真是你么?


真是妳么?


相隔半米,两个人却像痴了一样,面对面地互相凝视着,怯步不前,宛如天地混沌,古今成空,一切俱已消失,一切皆已

不在,彼此看见的全是对方的眼睛——以及眼睛里如火般炽热的乞盼,想着的,也只是祈愿时间就此停驻。


骆绝尘原本早已死了的心掀起了阵阵狂风巨浪,眼睛里装满的都是她,脑袋里装满的都是她,心里装满的都是她……激动、

迷惑、复杂、不确定……百感交集,几乎让他窒息。


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了,见不到她带笑的容靥,听不到她爱娇的嗔唤,闻不到她温暖的呼吸……这一切,好像是溺

水之人,神志尚清的时刻,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一一被他领教。他已无所谓喜怒哀乐,无所谓伤心痛苦,一

个空虚的躯壳,游弋在这个寂寥清冷的世界,仅存的只有那烙印在生命里的、不可磨灭的绝望。


如今,她就站在了他眼前,他的心脏仿佛又开始跳动!这种犹如死而复生的感觉烧得他的心激烈地急速怦跳,血液直往头

上冲。


“是你吗?骆骆,是你吗?骆骆,骆骆……”


骆绝尘焦急地问着,喃喃低唤冷落的名字,渴望能听见眼前的人儿答应一声是,却害怕听到一声不是,薄唇每一下耸动出

的声波都像撞击在他喉咙深处,让他的身体随着他一阵阵的颤抖。


他巍巍颤颤地伸出一只手,朝向眼前的人儿,只这一个动作却慢得似过了千百年那么长,亦似用尽了毕生所有力量!忽然

间,一种刺心的顿悟充斥着他的身体,他的手在快要触及她的时候,又胆怯地垂了下去。


眼前这张似真似幻的姣美容颜也许只是遗留在这枫林中的往昔残影片断,是自己虚构出来安慰自己的幻觉,一碰,就会消

失的……


不!


他不想它消失!


如果真的只是幻觉,那就永远都不要让他醒来,就让他这样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哪怕是假像,哪怕是虚幻,他还可以骗

自己说她还活着,就在他的身边……一辈子……永远!


“……等我……一定要……等我……”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如山般的凄凉痛楚又从骆绝尘的心底里翻了上来,他痛苦地低垂下头,紧紧闭上眼,隐藏着自己的悲伤,不让自己流泪,

直至……一双温热的纤手抚上了他冰冷的脸颊,轻轻地在上面抚摩勾勒着他的轮廓,似像在验证着他的真实,手心传来的暖

意刺透了他的皮肤,慢慢渗进每个毛孔,缓缓传入他的体内。


一丝细微的波动,他感觉到身体一沉,胸腹上传来一阵有力的心跳,附合着他胸腔里的鼓声,一股熟悉而淡雅的馨香味道

迅速弥漫在鼻息之间。他仿佛被定住了身子,血液瞬间凝固。这扑倒在自己怀中的柔软娇躯,熟悉的触感,微香的气息,

温暖的体温都如此真切,如此真实,难道……


骆绝尘的睫毛微抖了两下,如慢镜头一般,眸子慢慢地睁开,毫无预兆地,直接对上了一双清澈似水的眼眸,距离近得甚

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眨眼间,她两弯长长的睫毛开始如蝶翼般翕动起来,夜星般的眼睛里渐渐聚集起一些透明的水……越

聚越多……越聚越多……无声无息……滑落出去……


他就像被施了魔咒,眼睛再也无法离开了,近在咫尺的只有她那温柔、甜蜜而凄苦的眼神……


“我不是在做梦?告诉我,这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没死,你……” 冷落激动的一阵晕眩,纤纤十指紧紧

扣住他的腰际,把头窝在他胸前,泪流不止,痛哭失声,直至抽咽如丝。


她那心底最不可能实现的希望竟然成真了……活生生的他,实实在在的躯体,有温度!有呼吸!有气息!她不是在做梦!不

是!


“真的是你?骆骆,太好了!太好了!”骆绝尘心中的激动和狂喜再也难以抑制,他紧紧地回抱住她,像要把她揉进自己体

内一样的抱着,感受着她的存在,更让彼此的心跳熨合在了一起。


冷落紧紧地贴在骆绝尘的胸口,耳边聆听着他强烈的心跳,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鼻端盈满他的味道,他的人、他的热、

他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地包裹着她,窒息般的甜蜜充满了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她靠在他胸膛的泪颜浮现出一

丝醇美的笑容。


真好,他还活着。


枫叶飘飞,阳光下,深情相拥的身影,直至永远。枫林间一条孤寂的小小身影独自形成了阴暗的一角。


一阵微风轻拂,秋阳趁势渗过繁密的枫树枝,撒下满地金色的碎影,斑斑点点,炫染耀目。那风中一片片飘零的红叶,时

而柔和,时而轻跃,翩跹飞舞,在四周传播着温馨而醇蜜的气息。


灵亦轩立于不起眼的角落,仿佛遗落于这绵绵的旖旎美景之外,黯然地凝望着那两抹相拥的身影。他的心中有—种失落的

感觉,就像刚刚得到的东西突然又失去了一般,伴随着轻微的疼痛,牵扯着他忧郁的心情。他五味杂陈的等待着……然而,

一刻钟过去了……他们仍旧紧紧拥抱着彼此。


其实他很想上去拉开他俩,像上次那样挡在她的身前,就算那个男人是她口中的“绝尘”,他也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她!


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爱?


以前,他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只知道对着她,自己的心会变得愈来愈焦躁,愈来愈不安,愈来愈放不下她。她是这么娇

弱,这么纤柔,他真怕有一天他们分开了,没有人能好好照顾她。


不,他不该为她担忧的,她并没有他想像中娇弱,更何况,总有一天会有个男人代替他照顾她……


不!他不准其他男人拥有她!光是这么假想一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就会在他心底翻滚起来,好难受也好妒忌,他得到

了一个答案。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她深念着的“绝尘”出现了……


灵亦轩摊开自己的双手,低头看着。小小的,小小的……一个小孩子的身体!一瞬间,他的面上流露出悲苦之色,心中像是

被割去了什么似的难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争?有什么资格拥有?


灵亦轩像只受了伤也只会在暗中默默舔拭伤口的小兽,让人忍不住的母爱泛滥,很想安慰这个可怜的贵气美少年。


过了良久,骆绝尘幽幽的抬起脸庞,痴痴的伸出双手,抚着冷落的脸。她仍一如他记忆中那样美……不,甚至更美。她本就

窈窕的身段,四年后更显露出诱人的魅惑感,而她那精致绝伦的脸庞,更增添了一抹勾魂的妩媚。


“骆骆,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眼泪不争气地冒出眼眶,划过他的脸,流到他的

嘴里,咸咸的,却是甜的,他又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当他仅存的一点理智也被她的死亡所磨灭的那一刻,他便没有了感情,没有了灵魂,他恨!恨这个世界,恨这世界上的所

有人,也恨自己!


没用的自己,无能的自己,还活着的自己——不能解脱的死去、只能行尸走肉活着的自己!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他都愿意承受,可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自己,却是他最爱的人?


不断的自我谴责撕裂了他早已残缺的心,他疯狂地向这个他所憎恶的世界倾泄着内心囤积已久的悲愤和怨恨,只有这样,

他大脑的意识才能模糊,大脑模糊了,他才能忘记痛苦的一切。


如今,他庆幸了,庆幸自己还活着,庆幸自己从那炼狱般的痛楚中熬了过来,才能再次见到,最重要的,深爱着的,人……


一层泪雾同一时间蒙上了冷落的眼睛,她要好好看清这个男人,她终于等回了的男人,他仍是当年的模样,却早已没有当

年雌雄难辩的稚气美貌,无一点瑕疵的面容,虽然俊美依旧,但是憔悴消瘦,眼神中更是带着一片如影随形的灰色,眉宇

间已没有当年那般明朗柔和,而是沉淀了几分忧郁,几分沧桑。


“你瘦了许多。”她的心中一阵心酸,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缓缓的划过那苍白消瘦的轮廓,忧郁的眼睛,暗青的眼圈,微微

扎手的胡渣……


他拉下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他的手好大,好温暖,足可以包下她的手了。人都说男人的手比女人的手大,是女人的福

气,他可以好好的呵护他所爱的女人。


冷落微仰螓首,凝视着骆绝尘,他炽热的眼睛里没有别的,只有浓浓的情意。他随后用他雪白的衣袍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把她揉在怀里,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着:“从今天开始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永远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答应我

!”


她在他怀中点头,泪水浸湿他的衣衫。甜蜜温馨的感觉仿若又回到了从前,生命中最快乐最美丽的那一刻,仍然柔情似水

,依旧含情脉脉,一如往昔。她终于如此真实的感觉到了幸福的光芒,曾经以为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幸福。


“真的!?你答应了!”骆绝尘欣喜的如同一个得到了梦寐已久的礼物的孩子,兴奋得大叫,亲了她的脸颊,抱着她转来转

去。她在满天红叶中轻轻旋转,她在他的怀中悄悄飞舞。她的发柔柔地贴着他的脸,他很轻很轻的说了声:“我爱你。”


冷落盈然而笑,目光再也无法移转。多少深情不悔,皆已在这一笑之中。


“骆骆,我的骆骆……”骆绝尘深深地念着她的名字,轻轻地放下她,细细地吻去她脸上残留着的泪水,然后是她的唇。他的

吻很温柔,很缠绵,一如他温润的嘴唇,温暖中带一丝涩淡,那是泪水的味道。是她的泪,还是他的泪?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他唇边的那朵最真最纯的粲然会给她整个世界!


远处的灵亦轩猝然地闪了一下黑幽幽的眸子,然而,他觉得自己是在颤抖,悲伤感觉正在迅速的占领他的大脑神经,心里

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很痛很痛,痛得无法修饰。他遽然别过头去,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怎么也不愿意再去看那拥

吻着的男女。


良久,唇分,冷落喘呼呼地吸着新鲜的空气,面若胭脂,星眸朦胧,嘴角不经意间挂上了能够颠倒众生的微笑。


他们相互凝望着,十指紧紧相扣,谁都没有说话,偶有落叶轻轻划过耳边的声音,沙沙的,沉默之中萦绕着浪漫的旋律,

几许痴迷、几许醉意。这种沉默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告诉我,这几年你是怎么过得?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一提到这个问题,他的声调变得急促,几乎是迫不及待而且

激动。


于是她娓娓将过去四年间发生的一切讲给他听。两年痴心的等候,惊险的掉包逃脱,绝望坠崖的经过,奇迹般的被救,还

有深谷隐居的生活……她技巧地隐去了记忆中那痛苦的部分。


在她叙述的时候,骆绝尘脸上的表情是痛苦而专注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分毫。她的这种平静让人看了很难过,因为

他知道,她平静的表面下有太多太多的坚忍。


一切都是他的错,当年的他,太稚弱,稚弱到连保护心爱的人的能力都没有。即使他豁出一切,包括性命,也没能守护住

她。时至今日,一想起来他的心还在滴血。那么,这次,自己有了能力,就决不会再犯过去的错误……


一霎那,骆绝尘骤然感到一阵冷飕飕的凉意,从他背脊上升起。他本能地凝功戒备,快速转过身,视线扫向远处,一怔,

露出了高深莫测的一笑,不动声色地散去所聚的功力,“骆骆,你口中提到的小轩是不是那个一直瞪着我看的小男孩啊?”


冷落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远处的枫树下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哎呀!”冷落一声惊呼,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怎么把他给忘了!


她快步走向灵亦轩,半蹲在他的身前,双手合十,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才会把你搁在了一边,原

谅我这个‘老人家’记忆不好啦!”她眼神无辜地瞅着他,诚意十足地道歉,那模样趣怪极了。


遗忘他的罪名可不小,不知道他又会失踪几天,赶紧道歉才是。可等了老半天,他还是那个死样,生气?不生气?还是气

疯了?从他矜淡漠然的稚脸上,她着实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更无法揣度出他的情绪。


“好啦,好啦,不要气了,来我给你介绍个人。”冷落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却让灵亦轩一僵,浑身宛如遭

一道闪电划过似的,任由她拉扯着走近骆绝尘。


“绝尘,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救命恩人,灵亦轩。”冷落扭头望向灵亦轩,指了指骆绝尘,“小轩,这位是骆绝尘。”


“你好。”骆绝尘主动打招呼,上下打量着他,心中若有所思,然后礼貌地朝他点头微笑致意。面前的人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当他不存在一样,冷傲地目视着前方,不言不动。


冷落略感意外,上前按下他的小脑袋,一脸歉意地朝骆绝尘一笑,“别介意,这小鬼就是不喜欢说话。”


骆绝尘不以为意,只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那毫无反抗之意的少年,脸颊上掠过一丝林野清风般淡淡的笑容,尤似真诚地说

道:“谢谢你救了她,也等于救了我。”


忽然,空中似乎风起了一下,莫非……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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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三人行,两人暗潮汹涌.


小轩加把劲哦,绝尘可是跑在了前头.


骆骆情系何人?故事又会发生何种变故?


下次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