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16

裴思: 折翼少女

台北 远扬大饭店 二十二楼顶游泳池
   采会员制入场的这个游泳池,唯有持有面额高达新台币一百万元的、远扬集团休闲白金卡的客人才能进入,是政商名流极为钟爱的休憩场所。
   它的特别在於那夜晚既能仰望星空、又能俯瞰市区万家灯火夜景的泳池,池畔四周名牌商品商店林立,更有极具国际情调的酒吧、咖啡厅、美食专卖店可供来客利用,简直就像一个小型渡假中心。
   今晚,季星采独自一人来到这儿游泳。
   朗哥哥去参加一楼大厅的重要餐宴,叫她乖乖待在楼上双人套房等他回去,还丢了一张白金卡给她,叫她想买什么就去买、想玩什么就去玩,但她就是不可以跑到远扬大饭店整栋大楼的范围之外。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一直就不懂!十五年来,她也不想去懂了。
   她知道今晚他带出去参加宴会的女伴是谁,是江嫚玲,一个家世赫赫有各的千金大小姐,也就是「季风集团」总裁季朗,最佳生意合作对象江氏企业董事长的女儿。
   她算什么?只是他从小到大的玩具而已。而且,在他生活周遭的人们,极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除了季爷爷和季家的女佣王妈之外。
   那是当然的。当年季爷爷带著七岁的他,到黑道某大帮的本营买防身手枪,他却顺道买下了三岁的她,从此以後,她的生命中就只有季朗、也只能有他。
   而王妈则是将她从小照顾到现在的人,她毕竟是女孩,童年时代的季朗,再怎么想要把当成宠物的她亲手养大,也有他技术上不能克服的事。
   比如,她初次来潮那一次,就差点儿将他给吓坏了。
   用一条大毛巾将穿泳装的自己裹起来,悠闲坐在池畔躺椅的季星采,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心中掠过一股报复的快意。
   在季朗长期的欺压和欺负之下,她鲜少有能反抗他、和发泄自己怒气的权利,那一次「意外」,是她很少数能反过头来伤他的时刻之一。
   想到这儿,她唇边的笑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来不记得自己家人是谁的她,只记得三岁时,她曾经待在一个小小的房间,身旁还有许许多多跟她年纪不等的小女孩,也是跟她一起待在那个地方。她们有的哭、有的闹、有的互相交谈,就只有她,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是安安静静坐著。
   然後突然间,一个伯伯就来牵著她的手,带她走出房门,将她交给了当时七岁的季朗。
   从那时候起,她不幸的生活就开始了。
   在他身边,她永远不能有隐私权,不准拥有喜好,更不准上学、交朋友。好几年前她就已经被他夺去贞洁,就连现在,她都已经十八岁了,她的肉体还是得随他恣意利用,不得有怨言。
   记得前一阵子,江嫚玲走入他的生活时,不知为何,她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受,反而还不自量力地、想找回他对她一向紧迫盯人的注意力。
   可惜她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很惨!只因朗哥哥根本以看她痛苦地陷在懵懵懂懂的感情挣扎中为乐。
   经过了那么伤痛的经验後,她学会了沉默、逆来顺受、随波逐流,反正宠物就是宠物,哪能干涉主人的生涯规划和感情世界呢?
  以後,不知是何时的未来,当他不再想要她时,她很肯定他一定会把她逐出季家门,让她去外头自生自灭,她已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她打了个寒颤,正想起身去换下衣服回房时,她注意到坐在隔壁一个空位旁的中年女子正目下转睛地盯著她。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轻问。由於长期被季朗关在家中,她已经变得有点畏惧陌生人。
   「小姐,我知道我很冒昧,可是……我能不能请问你,你的大腿上是否有一个粉红的心型胎记?」那名女子说话的声音在颤抖,眼中也开始凝聚泪水。
   季星采惊愕极了!她选择沉默以对,并转头不再理会她。
   她的确有那么一颗胎记,可那是在她的大腿内侧呀!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一想到她在游泳时,竟然被陌生人刻意观察了,她就觉得非常可怕!
  岂料那名中年美妇竟不死心,她很快站了起来,走到她的座位正对面之前,并继续迫切追问:
   「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小姐,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腿?刚才我在游泳时只是模模糊糊看见,我必须确认!」
   「不要。」季星采警戒地拉紧毛巾。「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会叫饭店警卫过来喔。」
   世间无奇不有,也许,她是碰上奇怪的窥伺狂了,她真的越来越恐惧,呼吸也越发急促。
   「对不起,我必须亲眼再一次证实,我并没有看错。」那女人一边满怀歉意地说,竟然一边就要把她的大毛巾扯开。
   「不要!你不要这样!我要大叫啰!我是说真的!」她当然不想让她随心所欲瞧著自己。
   要是知道这件事,朗哥哥一定会责怪她的,说她为什么要去惹起别人的注意,他一向就好讨厌这类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她怕!她怕他又要骂她、责怪她、惩罚她。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之间,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很快赶了过来。
   「莹莹!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人家呀!」她的丈夫言承平劝著,讶异妻子的反常行径。
   「我看到了!她的大腿内侧有心型胎记!我相信她是我们的女儿!你仔细看一看,她的长相跟我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有几分相似吗?」李莹急切地说,泪水竟然纷纷滚落。
   言承平和儿子言世钰有如被平地一声雷给震撼,两人都瞠大眼睛,打量坐在躺椅上不安的少女。
   她丝绢般的直发到达及腰的长度,衬得她全身的肌肤非常白嫩,甚至有几分娇弱的苍白。流转的眼波中,盈满我见犹怜的娇怯,小巧的红唇也怯生生地微颤,令人直觉就想将她捧在手心上呵护,不让她受到一丝丝伤害。
   眼前的季星采实在太像少女时期的妻子,言承平表情不再平静,转而语气激动地对她说:
   「小姐,你很有可能是我们言家失散多年的女儿,请问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做DNA的监定?我知道这冒昧的请求,最後可能只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件事对我们一家人真的很重要!只因我们已经找女儿找了十五年了!」
   说到最後,连这名中年男子都眼眶泛红了。
   「小姐姐!你就答应我爸妈的要求嘛!拜托你啰!」今年念高一的言世锰,嘴甜地在一旁敲边鼓。
   从小,父母就一直告诉家中独子的他,他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姐姐,叫他绝不能忘记她。多年来,他何尝不是跟爸妈一起衷心盼望,他们一家四口团聚的日子能来临呢?
  血缘天性的直觉告诉他,他们非常可能已经找到姐姐了!
  「请你们让我先想一想……」季星采咬唇低下头,心头悸动的情绪简直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怎么那么巧合?就在她的生命深陷痛苦深渊的时刻,她竟然就碰上了可以带她跳脱出来的人,而且这些人,还很有可能是她的家人。
   其实不用经过精密的监定,她就已经感觉,他们三个的确是她十五年前失去的家人。当她看到中年美妇的眼睛,她早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了!
  她该怎么办?
  若是她坚持不肯跟他们去医院检验,事情会到此结束,而她的人生依然会持续先前悲哀的模式,继续任季朗玩弄她的身体和感情。
   若是她大胆地自己选择、跟随眼前这一家人走出饭店外呢?
  朗哥哥一定会非常生气,她竟然没听他的话,乖乖待在「远扬」的范围之内,而且他一定会对言家人施以可怕的报复!
  她很清楚知道,万一被他发现,她可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他绝对会破坏她和家人团圆的机会,甚至把她藏到某个台湾之外的国度,叫她从此和她的家人永远不再相见,也都是他极有可能的做法。
   以她认识了十五年的他的脾性,这绝非夸大其辞。
   她好痛苦!好痛苦!
  如果可以,她想逃!想逃!她不想再过被他任意摆布的日子了!她不想继续看他和江嫚玲的亲密姿态而痛心,又要被他一再拥抱、一再确认她永远是他的玩具。
   如果她不想让灵魂枯萎而死,她必须现在就做出决定,这是一线她迈向自由的曙光啊!
  就算眼前三人不是她的家人,其实,自从之前他为了江嫚玲伤害她的心之後,她就已经好想偷偷离开季家!
  只是她根本没有钱、没有身分证、也没有登记在季家的户口名簿上,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证明她的存在。
   除了季朗之外。
   她真的不能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了!
  从他发现江嫚玲可以让她觉得很难过之後,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利用她刺激她,让她心上的那块伤痕,一直无法愈合地淌著血,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将这莫名的伤痛默默吞下。
   她再过这种异於常人、被他精神虐待的日子,她猜,总有一天,她搞不好就发疯了!
  到那时候,她会疯得只要季朗愿意施舍给她一点感情和一点温存,她就会感激涕零,全无自尊地任他窥见她最深沉的心事。
   这种事情,她绝对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十五年来,她只为他一个人活,从现在起……不,是从他把江嫚玲带进他的生活後,她就得为她自己而活,否则,连她都要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怜了!
  「言先生,当初收养我的人,不是什么好人,我如果就这样跟你们走出饭店,我怕他会很不高兴。」季星采终於抬头对他们说,眼中闪著柔和的光芒。
   她想自由是一回事,可是,在还没确定眼前三人真是她的家人之前,她也不想让自己害惨了他们。
   听见她并非不想跟他们去医院,只是碍於他人的控制,而且她又是这么善良地在替他们一家三口著想,言承平更是激动地说:
   「你别怕!不管你是不是我们的女儿,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再说,如果你真是我们想的那个身分,我就算拼著『言氏集团』的一切不要,也要让你回我们一家人身边!」
   「言氏集团?」
   「哦,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言氏集团的总裁,我叫言承平。」他掏出烫金的名片递给她,然後又指著身旁两人说:
   「她是我的太太李莹,他是我的小儿子言世钰。请你不要介意我们夫妇刚才的失态,因为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们都想尽快掌握可以找到女儿的讯息,也就因而急躁得忘了礼数了!」
   李莹急切地插话问:「收养你的人是谁?我们可以去找他谈谈,看他要什么条件,才肯让你跟我们去医院走一趟?」
   「不!我不能让你们知道他是谁,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你们!坦白说,我早就想逃开他了,只是一直没有好机会……」季星采紧张万分地说,还不时以眼角瞄向出入口大门,生怕下一秒,季朗突然就出现了!
  「跟我们走吧上言家会照顾你的。」惊觉眼前的少女,似乎不知吃了多少年的苦头,才会讲出这一番苦涩的话,言承平再也忍不住提出要求。
   即使DNA检验出,她并非他们的女儿,他也宁愿当成是自己做善事,救了一个好女孩逃出坏人的魔爪。
   年近五十的他社会历练何其丰富?这女孩的本质无法逃过他的法眼,他对她的感觉真是越来越亲切!越来越有缘!
  「即使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也愿意?」她吃惊地望著他们。
   「没错!而且言家的经济能力,刚好也足以做到,我才敢说出这种提议。」言承平坚决地说:「我听得出来,你很怕收养你的人,甚至没称呼他一声。今天在这儿,我太太她无巧不巧认出了你腿上的心型胎记,正好是我们那个三岁就被坏人抱走的女儿、身体上最明显的特徵,无论怎么说,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孩子,跟我们一块离开,好吗?」李莹切切地请求。「若是你不肯让我确认,你是不是我的女儿,我一定无法安心吃睡!就算你是在同情一个思女心切的阿姨,好不好?」
   「你们难道不怕吗?也许,我并不是个好女孩,你们也许以後会後悔,曾经在这个地方遇见我……」季星采迟疑地问。
   「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很肯定。」言承平温和地说。
   她的心软了。
   多久了?似乎是一辈子了!从来就没人对她那么好、那么把她当成一个宝贝在疼惜。
   以王妈为例,她对她一直就是虚伪的客气,季爷爷则是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至於她的朗哥哥呢?
  她根本不清楚,她算是他的什么,她只是一直被他强迫待在他身边,被他强迫要以他为中心,每一件她想做的事,都已经让他给训练得非得经过他允许不可。
   如果悄悄离开季家,她会变得如何呢?
  至少,她可以不用再痛苦了!最近,她已经好怕好怕这种莫名的心痛了!她要离开!她要离开!
  她不想再见到季朗了!那个只会利用她的身体泄欲的男人!那个永远都不让她自由的男人!
  「我跟你们走,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我收养人的家了。」季星采简单地回答。
   就像言先生愿意相信她,她也直觉相信,眼前这三人一定是好人。
   「好!那我们动作快一点!世钰,你快点帮姐姐收拾东西!」言承平压抑长久宿愿即将实现的喜悦预感,快速地指挥一切。
   李莹也紧紧揽住她的小肩,同她一起快步走出游泳池畔,生怕又有人过来跟她抢女儿。
   即使还未真正证实她与言家的血缘关系,不知不觉之中,她就已经将她当成亲生骨肉在看待了。
   拿著大包小包的言世钰,更是快乐又紧张地跟在父母和姐姐身後,心中盈满雀跃之情。
   是的!他的姐姐终於回家了!他真的这么觉得
高雄市 言家
   当季星采跟著言家一家人回高雄的家不久之後,医院方面就证实了她的确是言承平夫妇的亲生女儿。
   原来当年「言氏集团」出现危机,里头有位大股东为了整倒言承平,竟出钱唆使黑道的人口贩子,想办法将还未满三岁的星采偷偷抱走。
   到最後,「言氏」的危机解除,那位唆使者也因恶果反噬,而被黑道杀手暗杀身亡。但言家夫妇无论怎么透过各种管道、上山下海寻找女儿,却再也找不到了,一直到十五年後的今日。
   欢乐、激动、泪水洋溢了整个言家,时间足足持续好久,都不见有稍稍褪去热度的迹象。
   数不清的礼物和衣服堆满了她的房间各个角落,都是她的父母和弟弟为了补偿她失去十五年的亲情而送进来的。
   季星采……喔,不,她现在已成了言星采,坐在家人为她精心布置的女孩卧房内,失神地凝视窗外夜晚的花园。
   她的爸爸是个温和理智的人,她的妈妈优雅又温柔,她的弟弟聪颖、古灵精怪、却很有大人的气质和感觉。
   近三个月以来和他们三人相处,她已经大约知悉了他们的个性和喜好,也觉得她好喜欢她新认识的家人。
   可她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绝对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异类。
   她也很想正常地生活、和人交谈、沟通彼此的想法和意见,可是她没办法。被囚禁在季家已久的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季朗以外的人相处。
   不仅如此,连她的家人送给她的东西,她也是一样包装都没拆,就让它们漂漂亮亮地维持原来的模样,堆在原本放置的地方。
   因为她不敢。
   从小时候,她就不敢奢望拥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并不是季朗在物质上虐待她,让她没得吃、没得用,相反的,她在季家的生活一直像个小公主,一直到她十八岁,都是这样。
   问题是,她不能去喜欢除了他以外的事物。
   还记得她五岁时,好喜欢一个有她半个人高的洋娃娃,金发蓝眼、身穿水手领的短裙,让它躺下时,它还会自动闭上眼。
   那时,她吃饭要洋娃娃跟著一起吃,睡觉要它跟著一起睡,出出入入都抱著它,终於惹恼了为她买下这个玩具的季朗。
   九岁的他当著她的面,直接就用小刀毁坏了那尊可爱的娃娃,让她当场傻眼,连哭都忘了哭。
   想到这儿,言星采愤怒地握紧小拳头,泪水在眼眶中拼命打转。他真的好可恶!竟然这么轻易就毁了她心爱的宝贝!
  也让她从那时候开始,学会了不去爱不属於她的东西。
   能逃开他,她非常非常高兴!她一点都不内疚对他不告而别,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决定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有虐待狂倾向的男人。
   房门的轻敲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起身开门,让妈妈走进她的房内。自从她回家後,这已经是妈妈每个晚上睡前必做的事。
   「星采,你怎么一直不拆开这些礼物?你不喜欢吗?要是不喜欢,妈妈再去换别的东西回来给你。」李莹抱起了其中一个精美的纸盒担心地说。
   「不是!我很喜欢……」她欲言又止。
   「那妈妈就替你拆罗!」李莹撕开纸盒,拿出一套粉紫色的洋装在她身上比著,还一边对她说:
   「你快穿看看尺寸合不合!那天我在百货公司一看到,就觉得好适合你,忍不住就刷卡买了下来。」
   「妈,你已经帮我买了好多衣服,我会穿不完的,不要再浪费那么多钱了。」季星采柔柔笑道。
   「傻孩子,你要让妈疼疼你呀!想到你和我们分开十五年,我就恨不得把这段空白一次全补足!」她再度情不自禁抱女儿入怀。
   「我可以回到家,我就很开心了,其它的……我都可以不要。」她反手揽紧母亲的腰,依偎在她温暖的怀抱中。
   「这怎么可以?你是言氏总裁的女儿,要说你是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千金小姐都不为过!你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不然妈妈会伤心的。」
   「我不是客气,我只是不习惯……」
   李莹突然又带著她去拆开另一个大盒子。「来,你看!这是爸爸买给你的洋娃娃,很可爱吧?这个款式不管是几岁的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妈妈……你们真的别再为我破费……」言星采并没有接过那穿著碎花洋服的圆脸布娃娃,只是无奈地望著母亲。
   她已经不习惯去喜爱什么,要她现在开始培养这样的习惯,好像也已经太迟了。
   「我把它放在你的床头柜上,你想抱著它睡觉,一伸手就拿到了。」
   即使看得出来女儿对於别人给她的任何礼物,都有著不敢碰触似的胆怯,李莹依然强迫推销似地将娃娃送给她。
   她坐回床上,一言不发地抚摸妈妈给她的娃娃,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感伤。
   这一回,她真的可以拥有自己的洋娃娃了,只可惜她已不再是对它充满渴望的小女孩。
   「你若是不快点把你的衣服和礼物摆到柜子里,明天晚上妈妈就要过来动手帮你整理啰!」
   「妈,我自己收就可以了。」言星采急急地说,不愿母亲以为她真的不喜欢家人送她的礼物。
   「星采,我们是一家人,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心情,是快乐、是悲伤,都可以跟我们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哦!」
   「好的。」
   「晚安!有个好梦!乖女儿。」她在她的额上轻吻一下。
   「晚安!妈妈。」
   离开了女儿的房间,回到主卧室的李莹,朝坐在书桌前的丈夫走去,在他旁边的椅子落坐。
   「唉……」她感伤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言承平关心地问。
   「每次看到星采的样子,我就会猜想她以前的收养人,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竟然让她什么礼物都不敢要,连跟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连一点情绪都不敢表现出来。」
   「你别胡思乱想了,那人也许只是对她的管教严格了点。」
   「她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啊!」
   「不是好人,并不等於他对我们家星采坏,你也可以解释成,他是在从事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业,例如黑道帮派之类的。」
   「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好想去问他,这十五年来,他到底是怎么将我们的女儿给扶养长大的!」李莹忍不住冲口而出。
   「不,星采曾经跟我们约定过,她不会希望我们知道。」
   「我们可以偷偷去调查呀!」
   「我想,在她的收养人连她的户口都没报的情形之下,除非她自己肯说,否则要知道这个人的身分,说实在也满难的。」
   「我好想问她!她是个温柔的孩子,只要我问久了,她一定会觉得对我不好意思,一定会说出口的!」
   「莹莹,如果她的过去真的不堪,我们又怎么能狠心去揭开她旧日的伤痛呢?」言承平细心分析。
   「你说的是没错……」她为难又不安地说:「可是,我老是觉得很不安!我总觉得她执意隐瞒那个收养人的身分,一定是对他有很大的心结。」
   「让你知道又如何?若是真如你所料,他对星采很不好,那你知道了,心里不是更难过吗?」
   「我宁愿难过,也不想让女儿独自把痛苦深埋在心底!她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帮她分担一点她内心的痛苦?」李莹的眼中泪光隐隐。
   「也许她情愿独自伤痛,情愿维持自尊,也不要我们知道她的过去。你不认为你应该尊重她的想法吗?」
   「我只是怕……怕她会走不出过去的阴影,我们不帮帮她,又有谁能帮她呢?」
   「就算她的过去,真的会带给她不良的影响,我相信她一定可以走出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李莹忍下住问。
   「你想想,她不也是鼓起勇气,就跟著我们逃开了她的收养人吗?」
   「嗯,你这么说,我就觉得安心了一点。」
   「现在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让她健康快乐地度日,改变封闭自我的个性,让她可以像正常的十八岁的女孩一样,懂得欢笑、懂得享受青春。」
   「这正是我的想法呢!」她对丈夫微笑道。
   「那我们夫妻就一起努力吧。」
   虽然知道,已经被定型十几年的人的思想和性格,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改变的,但他们并下感到气馁。
   只因星采永远是他们的女儿呀!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为她铺陈一个幸福美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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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立夏荷女中 三年信班
   「当!当!当!」下课钟声一响,所有的女学生犹如被放出笼中的鸟儿,有人三三两两往福利社出发,有人则找了几位好友开心聊天。
   「夏荷」是高雄市内有名的贵族女校,能够进入这个学校就读的学生,家长皆是非富即贵,达官显要。
   如此严格控制招生素质,一来是为了确保它培养出未来贵夫人的金字招牌,二来则是要维护住一向高贵纯净的校风,并保护好学生们的身心,不受太多不必要的污染。
   由於几乎校内每个学生,都是在被保护得好好的优渥环境下成长,也因而单纯、天真、不知世间险恶,就成了她们共通的个性。
   言星采在季家时,虽然没有完整地上过学,但是季朗却请了好几个科目的女家教老师,让她能在家念书。
   因此爸妈帮她报名小学和中学的学历监定考试,再让她能进来夏荷女中就读,这几道程序对她来说,并不算是很难的关卡。
   此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在班上最好的三位朋友,魏敏桢、俞小雅、和柳燕青,也分别「借坐」在她隔壁附近同学的椅子上,大家正一起热烈讨论这个周休假日出游的事。
   「去西子湾!再去中山大学逛一逛!」俞小雅兴高采烈地建议。
   柳燕青也提议。「天气越来越热,我们还是去科工馆和橘园美术馆好了,逛完出来再去喝杯咖啡。」
   「你怎么净挑有冷气的地方?」魏敏桢笑道。
   她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啰!我想要拥有像星采那么白嫩的皮肤,现在开始就得好好保养嘛!」
   俞小雅打趣地笑道:「来不及了,你已经是个『黑美人』了!我看你还是帮助星采晒黑会比较快。」
   「星采,你看!小雅欺侮我!」柳燕青佯怒地告状。
   「燕青,我才好羡慕你健康的肤色呢!」她温柔地说,谁也没得罪。
   「还是星采最好了!哪像你们两位,简直是毒舌一族!」柳燕青热情地环住她的肩,大有她就是最佳盟友的架势。
   「你呀!就只会跟她撒娇!」俞小雅继续挖苦。
   魏敏桢若有所思地托著腮。「我发现星采给人的感觉,好像越来越开朗、活泼了呢!」
   「若不是你们,我可能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自己独来独往。」她感叹地回答,知道自己一开始,的确非常不习惯团体生活。
   「你一进我们班,我就一直缠你,你会不会吓坏了?」柳燕青眨著大眼好奇问。
   「不会。」她微笑。「你想和我做朋友,我觉得很开心。」
   「你知道吗?当老师介绍新转学生时,我就被你的『美色』给迷惑了喔!」
   「嘿!你不要说得我们鸡皮疙瘩直冒!」魏敏桢赶紧摩擦两只手臂。
   柳燕青不服气地大叫:「喂喂!喜欢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耶!尤其是星采,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儿了!我就是要交她这个朋友!怎样?」
   「好啦,跟你开玩笑,你又当真了。」
   「星采呀,当初给人的感觉好像很自闭,可是慢慢相处後,才发现她只是太害羞了。」俞小雅顽皮地说。
   「我来高雄能认识你们,真是太好了。」言星采眼中闪著对朋友们的真挚情谊。
   四个女孩就这么时而感性地交谈,时而笑笑闹闹,并约好了这个周末,就要一起到中山大学去玩。
   当天放学後,言星采和三个朋友一起走到校门口,就见到她家的司机开著宾士车来接她,旁边还坐著她的弟弟。
   她跟朋友一一道过再见後,言世钰已经下了车,帮她拉开车门,并跟她一起坐进後座。
   从她回家之後,他常常会三不五时,就这么跟著司机一起来学校接她放学。
   「姐,今天我们一起去六合夜市逛一逛,再去吃小吃?好不好?」
   「当然好。」言星采温柔回答:「你跟爸妈说过了吗?」
   「有啊。」
   「跟姐姐一起去玩,不会很无聊吗?」
   「才不会!」言世釭急急否认:「我好喜欢、好喜欢姐姐!上次我们一起去文化中心放风筝,不是正好碰到我的死党们吗?结果他们以为我交了个美得像天仙的女朋友,差点儿把我给海扁一顿呢!」
   「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言星采十分不解。
   「他们是太羡慕、太嫉妒了嘛!嘿嘿!」他得意地用大拇指拨拨鼻头。「可是啊,当他们知道你是我姐之後,立刻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只差没给我磕头了。」
   「啊?这回又怎么了?」 弟弟眉飞色舞、口沫横飞的形容,让她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想追你,要我介绍你给他们嘛!还说什么年龄不是问题,现在流行姐弟恋之类的。我跟他们说,你们等个八百年再说吧!我姐在还没嫁人以前,都是我们言家的宝,谁也不许来抢!」
   「呵呵……你和你的死党们也真是的!」她摇头失笑,只觉得这群弟弟们讲话都很可爱。
   「姐,我是说真的!从小我就一直在等你回来,当你回家时,我真的好快乐!所以,我才不介绍你给他们认识哩!我自己都还没和姐姐在一起生活够,哪还轮得到他们呢?」
   「世钰,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有爸妈、有弟弟,连想也没想过你们一次,你可以原谅我吗?」言星采柔和地说,话语中蕴藏无限的真情。
   「姐,不许你胡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谁要是敢再欺侮你,我绝不轻饶!」他很严肃地说。
   「谢谢你。」她感动地回应他。
   听爸妈私下说过,他美丽的姐姐过去的生活并不好,这件事让言世钰对她之前的收养人非常不爽!
  若不是姐姐坚持不透露他的身分,他一定会去找他算帐!
  姐姐那么温柔、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呢?那个人一定是天下最残忍、最无心无肝的人!
  从以前在言家,总是有一个位子是留给姐姐的。
   在他心中,一样留有一个空位给她。
   他无数次想像过姐姐的模样。
   当他七岁时,在他的幻想中,她就是个九岁的、绑著辫子的小女生。当他念高中了,未曾谋面的姐姐在他的想像中,也随著他长大,变成一个穿著制服的女高中生。
   这个影像一直没有固定的脸型和身材,也没有个性,更没有温度。
   直到姐姐回家,他惊奇地发现,他竟有一个这么美丽又可爱的姐姐!日积月累的思念、再加上新生的崇拜,让他极愿意成为她最忠诚、最贴心的弟弟。
   他独占爸妈的宠爱多年,如今,由他自己来分享这份亲情给姐姐,甚至让自己变成像是该照顾她的哥哥角色,他都觉得非常理所当然。
   回家之前的姐姐除了没爸妈疼,还被人欺侮过的事实,让他更是无法释怀,老是觉得愤怒不平!
  不该是这样的!在他的想像中,她从来不该过那种生活的!
  幸好姐姐的苦难已经结束了!有他这个弟弟在,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带给她任何不幸! 入睡之前的言星采,躺在床上凝视夜晚的星空。
   回到家这么久,她终於慢慢融入平常人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人,也有她自己的朋友。
   这样的生活,她真的很珍惜!
  还记得她六岁那一年,短暂地读过几天幼稚园,认识了一个叫小苹的小女孩。她就跟燕青一样,很喜欢主动来找她玩。
   原本安静、不爱跟人说话的她,渐渐被她的热情打动,也和她成为好朋友。
   季朗某天来幼稚园带她回家,发现她交了新朋友,还和她手拉手一起坐在秋千上吃饼乾。
   他竟然二话不说就用力推开小苹,把她推得摔倒在地後,转身一把就抱起她,直接将她带回家。
   「哇——」小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她想回头看她怎么了,季朗却硬是按著她的头顶,不让她再看一眼她的好朋友。
   从那一天之後,他就不让她去上幼稚园、甚至上学了,从那一天之後,她当然也没再见过小苹一面。
   现在的她,个性应该就像燕青那样吧?如果有可能,她想找到她,跟她说一声「抱歉」。
   本来去「夏荷」念书的时候,言星采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交什么朋友了,她以为她只要一张高中毕业证书就好。
   没想到燕青、小雅、敏桢三人,会渐渐走进她的世界,让她敞开心房,愿意再拥有友谊。
   这是不是证明,她已经渐渐不再被季朗的阴影给笼罩了呢?
  想著想著,她渐渐沉入睡梦之中。
   在她的梦里,有一间充满水蒸气白雾的浴室,豪华型的石英按摩浴缸,金色与白色为主的各类设备布置,让整个宽广的空间,似乎比宫殿还华美了。
   她赤裸裸地坐在浴缸内,连动都不敢动,坐在她身後的男人,布满粗茧的大手将细致香柔的沭浴乳泡沫,缓缓涂抹在她的肌肤上,每个部位都没放过。
   那个男人有双深不见底的、无情的黝黑眸子,浓浓的英气眉宇,显示出他暴烈、不容一丝妥协的脾气,额头上被SPA蒸气逼出的汗水,一滴滴沿著他冷酷又英俊的脸部轮廓流下,直达那一身肌肉刚猛有力的古铜色裸躯。
   毫无疑问地,他是个强壮又帅气的美男子。
   坐在他身前的她,却有如待宰的羔丰般全身轻轻发抖,在他的肤色对比衬托下,她就像一尊纯白的少女玉雕,只有她身後的男人可以清楚瞧见,此时的她其实已经白里透出粉红的雪肌玉肤。
   那是被紧张、畏惧、陌生的情欲、和蒸气热温所逼出来的绝美色泽。
   「你已经开始发育了。」季朗低哑地说,粗指弹弄她胸前的未熟蓓蕾,其它手指则温存地按摩她微隆的乳房曲线。
   「朗哥哥,我可以自己洗澡,你再也不要帮我洗了,好不好?」季星采羞得推开他的手臂,将小身子蜷缩到浴缸的一角。
   只是这样的努力,还是无法让她避免和他的肌肤相贴,他太强壮了,一个人就占用浴缸的大部分,哪还有让她可以躲开他的空位呢?
  他蛮横地将她拉回怀里。「说什么傻话?」
   「朗哥哥……」她害怕地看著他。
   「你是我养的,我当然要亲手把你洗乾净。」他轻柔地哄著她。「来,张开腿。」
   「不要!这样好害羞……」
   在家中打理一切家务事的王妈,虽然默不吭声,可是,从她那满是不赞同、轻蔑她的眼神中,她已经知道,她和朗哥哥再这么一起洗澡,是很不对的事了。
   「我说张开腿!」他狠狠瞪视她,似乎开始生气她种种的推拒。
   季星采吓坏了!二话不说就缓缓张开了纤细修长的双腿,想哭、又害怕被他再一次以凶狠的眼神凝视。
   「再张开一点。」他往她的耳窝吹气说出。
   陌生的颤栗感从她的背脊直窜而下,她浑身虚软地、比之前更加开放自己的禁花,感觉热热的水蒸气,已侵袭了她的私密花瓣。
   季朗倒了点沐浴乳在掌心中,双手交互搓出泡沫,就直探她的双腿间,细心温柔地帮她涂抹。
   然而清洗她,也不是他真正的意图。
   他的双手动作非常缓慢,还一边撩拨她的花蒂、一边欣赏她羞怯又可怜的娇态,嘴角浮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
   「嗯……」她咬紧下唇,阻止自己胡乱发出可耻的呻吟,紧紧闭上双眼,晕红的小脸上也渗出香汗点点。
   他的两指捏著她的小花蒂轻揉,另一手的粗指不断轮流刷洗她柔嫩的花穴口,粗糙的指茧一次次摩擦过她细柔易伤的嫩瓣。
   柔细的沐浴乳泡沫居间润滑,为他爱抚她的感觉中,又多加了另一层细腻煽情的诱惑因子。
   她因为极度的羞耻而狂乱喘息,突然间,她再也不愿让他摸她的私处,她无助地求饶:「好了!朗哥哥,我已经洗好了!不要……不要再……」
   「谁说的?」他冷酷地回答,手指依然轻柔缠绵地抚弄她,丝毫没放过她的打算。
   「真的!我真的洗好了!不要!不要了……」她带著哭音怯懦低叫。
   「我哪能让你说不要就不要?」他邪恶地声明,整个右掌按住她的秘花,用力蹂躏起只属於他的私花,左手也毫不容情地攫住她的一只乳房玩弄。
   这个可恶的女孩!根本不知道他对她实在太好了!
  他知道她年纪还太小,还不能让他夺去纯真,他没撕裂她的「小花儿」强迫她,已经是很体贴她了,她竟还敢满嘴说著「不要、不要」!
  啐!真是让他越听越火大,越想欺侮她,用以消去那熊熊燃烧、令他浑身难受的欲望之火。
   「呀啊……」她脆弱又无肋地娇喊,只觉自己正在被他凌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是……
  从小到大,她都在忍受他。
   忍受他的喜怒无常、忍受他的蛮横霸道、忍受他每次都不管她的感觉,她还必须忍到什么时候呢?
  遥遥无期~~永无止境吗?
  她委屈地哭了!晶泪滚滚而落,宣泄满腔的幽怨、委屈、和席卷全身的奇异感受。
   他愤愤低咒一声,竟然干脆俯头重重吻住她漂亮的小嘴巴。
   哭得伤心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乖乖地让他吻,让他吻她的唇、她的舌、她的泪……
  再也无法压抑火热欲求的他,将硕大的男性欲望,置在她合紧的两只大腿内侧中间开始冲刺,舌头也狂暴地模拟下身动作,一再深深刺入她的小口。
   不懂他在做什么、也不愿懂,哭得泪眼朦胧的她,只能迷乱地跟他深吻,怕自己的身子滑开又被他骂,一双纤臂也不自觉伸出,环住了他的脖子……
  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当她感觉大腿上溢满了某种由他而来的灼热液体,他厚实低沉的粗吼,也从她的喉咙间,灌入了她心脏急遽跳动的胸腔里,让她整个人都为之震颤……
  「呀!」言星采惊呼出声,被这可怕的异色梦境吓醒了!
  她僵硬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大大的眼眸空茫地望著天窗外星光闪烁的夜空,不敢想像自己身在何处。
   好一会儿,当意识慢慢接受了现实和梦境的差距,她才知觉自己,现在已回到她温暖的家,她才发现自己,竟梦到了以前和季朗在一起生活时的事。
   她不敢相信地捣住脸,痛苦地呻吟、喘息。
   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是会痛苦?这原因太深沉、太复杂了!她根本就剪不断、理还乱!她只知道她根本不想梦见他!
  下!她已经是「言」星采了!她已经是爸妈的女儿、世钰的姐姐、燕青的朋友,她是个普通正常的少女,正准备要考高雄地区的大学,也就是她和朋友们这个周末要去游玩的那间大学……
  她不再是季朗的玩具了!
  不再是!绝不再是!
  言星采还记得梦中那个年纪的她。
   她很天真、很纯洁、很乖巧,满心以为只要顺从季朗,他除了乱摸她的身体、偶尔凶她之外,就不会对她再多做什么过分的事。
   她错了。
   之後,他不但忍不住侵犯了她,还要她一再接受他兽性的欲望,直到有一天,一直对做爱心怀恐惧、羞耻的她,终於也体验到高潮的欢悦。
   然而,这样对他而言,还是不够。每次他总是要逼她承认,她爱他,也爱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常常被他逼得不得不说的她,虽然心中有气、有怨,却在江嫚玲出现时,惊觉了自己会说出那个「爱」字,或许,并非全都是被季朗给逼出来的……
  够了!不要再想下去了!言星采在心中大声喝令自己。
   那些事跟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无关了!那只是一段必须被深深埋葬的可怕历史,那只是一场过去的梦魇,她醒来就没事了。
   对!她醒来就没事了!
  她已经是言星采,不再是季星采,不再是那个总是心痛、总是想哭泣的女孩。
   ***************
  周末
   跟好友们一起到中山大学玩的言星采,度过了相当快乐的一天。
   由於敏桢的表哥是中山大二的学生,因此她们也借到了四台脚踏车,可以轻松环绕整个校园。
   在图书馆前方的两颗大菩提树下谈天说地,到西子湾的沙滩上玩水、堆沙堡,还骑车到校外的街区去吃一碗四人份的大盆水果冰,直到夕阳西下,她们四人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夜晚时,她跟家人们和和乐乐地用餐,每个人都在问她今天游玩得如何,听她报告著她和朋友们一整天的所见所闻。
   言家的家庭气氛,就是家人之间都非常地相亲相爱,彼此关心生活上的大小事,而这也是她可以感到幸福围绕的珍贵时刻。
   大约晚上九点多,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妈妈也来跟她道过晚安後,她才静静地反刍、咀嚼一整天的游玩印象。
   若是她三岁时,没彼人口贩子从高雄偷偷抱走,中山大学应该是她从小就很熟悉的地方。
   这样的感慨悄悄袭上言星采的心头。
   燕青她们三人,并不是很确知她的过去,只知道她是言家失散多年的女儿,而且是好不容易才被言总裁夫妇从台北的某家孤儿院找到的。
   当然这样的经历,也是在不想让太多人发现她不愉快的过去,所编出来的、可以对外人说的完美说辞。
   其实自己的女儿被一个人格可议的收养者养大,有可能会经历到什么样可怕的事,言家夫妇并不会天真得想像不出来。但是只要女儿还活著,他们就已知足,根本就不在乎那些。
   回家之後的女儿能开心过日子,能有美好的未来,才是他们真正挂心的。
   一向多愁善感的言星采,当然可以体会家人为她著想的心情,她也十分感激父母的这份心意。他们是爱她,才不给她压力,才不曾硬是要她坦白所有的过往。
   所以回家後的这一段期间,她也在努力地改变自己,想要脱胎换骨,想要跟上正常人的生活步调,并渐渐学会和不同的人沟通、培养情谊。
   她做得还不错,不是吗?
  当她在家人眼前谈著有关燕青她们的事,她可以看见妈妈眼中欣慰又欣喜的光芒,她可以看见爸爸和弟弟,甚至比外出游玩的她还要兴奋。
   他们是在替她能走出过去的阴霾而感到开心呀!
  此时,安装在她房内的专属电话响了起来,以为是她三个朋友之一打电话来跟她「睡前闲聊」,她很高兴地接了电话。
   「喂?」
   「星采。」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电话筒的那一端轻唤她。
   她吓得立刻挂上电话,整个人瘫软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她听错了!听错了!那不是他!不是他!
  「铃—铃—铃—」
   恐惧地瞪著凯蒂猫造型的粉红色电话,那有如夺命催魂的铃声再次响个不停,她头晕目眩、心跳狂乱,好想快速逃离这个房间!
  可她再不接电话,她的家人会起疑的!他们一定会过来看,她为什么一直不接自己使用的那支电话,然後他们就会替她接……
  不!她不要!她不要让她的家人知道他是谁!
  念头一转,言星采马上伸手拿起话筒,嗓音发抖地说:「喂?」
   「你再挂我第二次电话,我马上就去言家找你。」季朗无限冰冷地说,而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绝不打半点折扣。
   她吓坏了!真的吓坏了!只能不言不语,轻轻地喘著气,缓和那超快速的心跳,免得自己负荷不了而晕倒。
   她小小的呼吸声,就这么静静回荡在他和她的电话连线之间,而他似乎也在倾听著、感觉著她的存在。
   十来秒後,他又开口了。「你怎么敢逃离我?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害怕到了某个程度,她只觉得鼻酸、想哭,连语音都无法停止颤抖。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看著你。」
   「你……你也去了中山大学?」她错愕。
   「我的手下一直到前天才找到你的行踪,他们跟我回报消息之後,我马上飞机一搭就来高雄。要知道你今天上哪儿度过周末,当然也易如反掌。」
   「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么样,只想抓回我飞出笼子外的金丝雀。」
   「朗哥哥……」言星采悲哀地乞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已经回家、我已经像正常女孩一样地生活,请你……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正常女孩?哈哈哈……」他竟发出一阵令她汗毛直竖的大笑。
   「我是说真的!」
   「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天,你永远不会是正常女孩。」
   她绝望地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放了我?」
   「你不赶快求我原谅你,还叫我放了你?星采,你是太久没在朗哥哥身边,忘了我一向的脾气了,嗯?」他冷哼出声。
   「不要这样……我没做错事……」她恐慌地申辩。
   他突然怒喝:「你还敢狡辩?!偷偷逃走的人是谁?一年半载没消没息的人是谁?害我这些日子以来,没一天好吃好睡的人是谁?」
   她委屈地低泣。「难道我不能回家吗?」
   「你觉得你没做错?那也没关系,我就叫你周遭的人付出代价。你的爸妈、弟弟、和你那三个好朋友,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要!朗哥哥!不要!不要这样!」她尖叫,哭得更伤心了。
   虽然言家和她的朋友们的家,皆是有钱有权、背景雄厚,然而明枪易防、暗箭难挡,若是手中握有黑道人脉的季朗存心伤害他们,又岂是他们能完全抵御的?
  不!她宁可自己这个祸源死去!也不要替他们带来无妄之灾!
  他不耐烦地说:「要我不伤害他们,可以!你必须跟我交换条件,而且你这次绝不能再任性毁约,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气得发狂。」
   「好,我答应!我答应!」
   「呵呵……」季朗得意诡谲地笑了。「我会以你的追求者的身分,出现在你们一家人的眼前。而你,无论你有多不情愿,你都得当著他们的面,表现得你很喜欢我,不排斥和我交往,知道吗?」
   「你疯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刚刚不是还说答应我,现在又想出尔反尔了吗?」
   「你不要这样!」她已惊慌失措。
   「星采,这场游戏是你自己开始的,你得好好陪我玩下去,就这样。」一说完他不等她回答,就俐落地挂断电话。
   此时呆愣握著电话筒的她,心已沉入绝望冰冷的深渊,而那深渊竟是无止无境,仿佛她再怎样往下坠落,也无法踩踏到它的底端。表面上,言星采的生活作息一如往常,她恬静的笑容,也未曾在关爱她的人们眼前消失过。
   然而事实上,对季朗莫名的恐惧,已经像一只蠹虫躲在她心中的某个角落里,慢慢地啃蚀出空洞。
   她默默承受情绪上的巨大压力,不肯让任何人发现她有任何异状,只因她的过去只有她自己能面对,她不要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更何况,他们是她最最亲爱的家人和朋友呀!
  这天晚上,言承平夫妇带著一双儿女,去参加了某知名企业家的私人宴会。
   类似这样的上流社交宴会,是让举足轻重的工商界人士,彼此有联谊和生意合作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它可以让企业主的儿女们,互相认识、熟悉,对於那些已达适婚年龄的,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相亲大会了。
   虽然言星采和言世钰年纪都还轻,然而基於想让他们多多认识同龄朋友、增广见闻的理由,言承平夫妇也就带他们一起来了。
   由於言星采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社交场合,李莹更是慎重其事地为她打扮、为她化妆,希望她会是全场最耀眼的女孩。
   她的用心并没有白费,当言家一家四人出现在宴会会场时,一些未婚又优质的富家子弟,不禁纷纷将眼光的焦点,凝聚在言家失散多年、最近才找到的女儿身上。
   穿著一制粉紫色曳地长裙的她,优雅又迷人,楚楚可怜的气质,令人情不自禁就想将她纳入自己怀中呵护。
   果然不到几分钟,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马上带著有力的介绍者前来,故意靠近言家人所站的位置,迫下及待想要认识她了。
   虽然她还非常年轻,然而等彼此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个两、三年後,言总裁也不至於舍不得嫁女儿。到那时,他们拥有一位娘家势力雄厚的美娇妻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抱著这样的心态,每个未婚的企业第二代,无不百般竞争、暗中较劲,恨不得自己就是言家一家人最赏识、最青睐的人。
   对於自己的女儿,竟然是整个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话题人物,言家夫妇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啼笑皆非,然而他们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只好就这么应酬下去罗!
  「言总裁,他是大发连锁超市王老板的长公子,王永先生。」某位商场大老殷勤地替家族中的小辈做介绍。
   「幸会、幸会。」言承平客气笑道。
   王永十分有礼地说:「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令嫒跳支舞?」
   当言星采迟迟不予他回应之际,另一位追求者马上快速递补位置上前,端来一整托盘的美食。
   「言小姐,请用!我是久润电子科技的少东,我叫林彦升。」
   「林先生,谢谢你,我先帮姐姐拿好了。」言世钰眼明手快,笑眯眯地替姐姐挡下他的攻势。
   他看得出来,姐姐并不准备让谁追求,这个晚上他已经打算要一路帮她到底,挡去这些过度积极的狂蜂乱蝶了。
   「星采,妈妈带你去找钟伯母和她的女儿好了。」看到女儿对追求者兴趣缺缺的模样,李莹也不想再让任何人勉强她。
   「好啊。」她轻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微笑。
   正当母女俩准备从这一群人中技巧脱身之时,两个人出现在她们眼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其中一位较年长者,豪气地出声招呼:「承平,我来为你介绍一个人,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他。」
   「周世伯,你也来了!」看到大高雄地区、最居商场龙头地位的长辈,言承平惊喜笑道。
   平常他们之间,就有密切的贸易进出口往来关系,现在碰面,他对他当然是比对其他人更多了几分熟络。
   同样认识他的李莹,也站定脚步,惊喜地喊了声「世伯」,并要身畔的女儿也喊他一声「周爷爷」。
   待大家一阵寒喧後,周老笑呵呵地介绍:「这位是『季风集团』总裁,季朗先生。之前一直都在台北经商的他,现在打算要来高雄打出另一番天下,我们俩可要好好帮助年轻人哪!」
   当季朗好几天前,不惜捧著极高价值的礼品送上门,只为请他出门为他引见言家人,让他认识那位星采小姐,他就觉得自己非常想当他们现成的媒人了。
   看!他们多么相配啊!
  「难道你就是以『环球航空』起家的那位季先生吗?」言承平不敢置信地打量眼前的美男子。
   「我是。言先生,您好!」他极为彬彬有礼。
   早已听闻他的名气,却不曾见过本人。如今一见,他才晓得这位年轻总裁的气势有多强,也才晓得他的成功,绝非只是空穴来风的传闻。
   真要比起来,「言氏」的规模、财力和实力,绝对比不上「季风」,以现实条件来衡量,季朗可以挑个更知名家庭的千金来交往。
   今晚,他竟然会这么大费周章,找来周老替他当介绍人,他为的是什么,言承平转眼间就心知肚明了。
   他复杂地偷瞄了女儿一眼,暗叹一口气,心中不断出现类似这样的哀怨声音:「唉!爸爸不想让你嫁人哪!谁知道第一次带你出来,你就被相中了,还是这么好、这么体面的男人!爸爸该怎么办呢?」
   「欢迎你常来我们家坐坐,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不要客气喔!」李莹热情地招呼季朗。
   冲著他是周世伯带来的小辈,她对他就多了不少好感。
   「我可以请言小姐跟我一起去走一走吗?」他诚恳地提出邀请。
   此时,五双眼睛的目光,统统集中在言星采的身上。
   周老不用说,是十分乐见其成,而她的家人们,却全是任她选择、毫不勉强。她相信她只要表现出一丝丝对这项邀请的不愿意,他们一定会将她带离眼前这个男人。
   季朗正目光灼灼地凝视她,眸中写著只有他知、她知的千言万语。
   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再拖下去,她一定会当场昏倒、当场曝光出过往的种种不堪……
  言星采垂下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没人察觉她的嘴唇已是微微颤抖,她的呼吸已微弱得几乎止息。
   「言先生、言夫人,您们放心好了,待会儿,我一定会把令嫒好好地送回您们身边。」季朗难掩喜悦地说。
   其他人马上回应以爽朗的笑声,不约而同都很中意他这份适时的幽默感。
   於是在目送这对俪人离开後,言家三人也和周老一起融入了另一个社交圈子,继续属於他们自己的联谊活动。
   ***************
  浓郁的花香从庭园传来,衣香鬓影的宴会在主人家的一楼大厅举行,人声笑语的喧嚣传到二楼,只剩模模糊糊的声浪,从名贵音响播放出来的、浪漫的轻音乐香颂也变得隐约不明。
   二楼长廊尽头的某个隐密角落里,季朗已经把言星采逼到黑色大理石砌的墙边,他们的身体相距不到五公分,让她只能无助地面对他,连自己想要低下头,都怕碰到他而作罢。
   「该死的你!」这是他们独处後,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而他眼中的狂怒更是不可错辨的。
   她害怕得只能低语:「朗哥哥。」
   「我就知道我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果然……」
   「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她的双眸中开始凝聚泪意。
   「这次你真的惹火我了!你不但背叛我,还出来抛头露面、招蜂引蝶!我要怎么处罚你才好?你说!」
   「朗哥哥,等一下我还要回爸爸、妈妈身边,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她乞怜地抬眼望他。
   「住口!你是我一个人的!要不是这个『追求者游戏』还算好玩,我早就出现在言家人面前,把你带回台北了!哪能让你在这边跟我讨价还价?!」他冷厉地喝斥。
   「你真的……真的还想把我带回去?我已经回家了啊……」言星采惊恐地张大眼。
   「我有没有这个能耐,相信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不要!我求你!我求你!」
   「那就要看你以後的表现,是不是能让我满意了。」他邪冷地低笑道。
   「我做、我做,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
   他的眸子危险地眯起。「若是我要你现在就跟我回台北呢?」
   「我……我……」她的心被这个要求给凌迟著,泪眼汪汪,却不敢冒险让泪水奔流而下,她不能让自己的妆花掉,而让家人看出任何不对劲呀。
   想流泪又不能流泪,她觉得好苦!好苦!
  「不老实的女孩!」季朗讽刺地狞笑出声。「我就知道你的乖顺,全是装出来的!可恶!」
   她悲伤地别开脸,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他不会体谅的!他不会了解她对家人的那份感情的!
  他狠狠地抬起她的小下巴,强迫她看著自己。「告诉我,你回家後,曾经想念过我吗?」
   「我……我想过。」
   天啊!原谅她的谎言吧!她的确想过他,但绝非是想念,而是充满恐惧、怨恨、寂寞和报复心的那一种。
   若是她再不说谎,他一定又会逼她,逼她跟他回去……她不要啊!
  「想我什么?」他的唇边有一丝笑意,或许是满足,或许是窥破了她的小诡计。
   「想到我小时候第一次遇见你的事,想到以前的我们……」她的眸中满是泪雾、满是挥之不去的哀愁。
   他不满、愤怒地说:「你不告而别离开我之後,我的心脏就好像被人挖走一大块一样,现在看到你,那个部分才又归回到原位。你想像得出来,我经历了大半年那样的感觉吗?」
   「别开玩笑了!你有嫚玲姐陪你,怎么可能会想到我呢?」她挤出笑容,试图淡化他那过於浓密的告白。
   「你嫉妒了,是不是?」他试探的视线锐利如刀锋,割得她的心好疼!
  「哪有?」她故意微笑。「你和她很相配呀!」
   「你逃开我之後,变坚强了嘛。」他酸酸涩涩地说。
   若是以前的星采,只会爱哭不哭地扁著嘴,只会偷偷躲起来哭泣,只会用那双大大的眼睛,趁她以为没人看见之际,怨恨地瞪著他和嫚玲。
   没想到现在的她,竟然可以淡漠说出祝福他们的话语了。
   季朗的心突然被更炽烈的怒火焚烧。
   该死!就算她是伪装的,他也不允许!他不许她心有所属,不许她独立自强,更不许她丢开他,自行构筑出属於她自己的世界。
   她该是要默默待在角落里,只等待他、只为他而活的女人!这是她和他密不可分的命运,他绝不允许她偷偷逃开!
  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她回到家、她去上学、交朋友、她住在高雄都是。
   他发誓等他厌腻了在高雄的这场游戏,他一样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她带回台北,带回只属於他们俩共有的过去。
   现在不想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太逼她,太逼她去认清现实……
  不想再跟他周旋,言星采不安地说:「我该回去了,我爸妈和我弟……他们在等我。」
   「你欠我的,你最好多多少少还我一点!」
   「我欠你……什么?」
   「这个!你总该不至於连这个都忘记了吧?」隔著她长裙的丝质衣料,他残忍地抓住她双腿间的柔嫩部位。
   「啊!不要!不行在这里!」她惊慌地挣扎。
   季朗恶意地邪笑。「我偏要。」
   「会有人经过的!被看到就糟了呀!」
   「那更好!让大家知道,我们其实非常「要好」,以後就不会有人,敢在我面前妄想得到你了。」
   他的手透过她的衣裙布料,感受著她的身体曲线,急切的吻触密密落在她的香颈。
   「不要……啊……我可以和你去别的地方,请你不要……不要在这儿……」
   「我太久没碰你,我等不及了!要我多等三分钟,我都不要!」他沙哑低吼,已经捞起她的长裙,双手一起潜入,掌握住她穿著少女型白棉裤的小臀。
   「我不要在这里!」她怕得几乎尖叫出声,却因为更怕被其他人发现,而没有就这么叫出声来。
   「我们做快一点,我就可以更快把你送回去你的家人身边,不然,你一整个晚上,可全都得耗在这里了喔。」他轻轻松松地威胁她。
   呵呵……心有顾忌的人,可不是他啊!
  「不要!不要!朗哥哥,求求你!我不要在这里!」
   在随时都可能有人上楼的这个走道角落做爱,对言星采来说,是极度不能接受的羞耻情境,再怎么说,她都不愿意!
  「别再乱动,不然我就撕了你的小裤裤,我说到做到。」他的右掌又更进一步侵犯,贴肉按住她蜜桃般的臀瓣。
   「不可以!」
   「这也不要,那也不可以,你真是任性!」他凶狠地低声骂她。
   她瞠目结舌、泪眼盈盈,红唇也微微发颤。他怎么可以这么坏?到底……到底是谁任性呀?
  季朗一边俐落地褪下她的小内裤,一边蹲下来从她的浅紫高跟鞋上,拿走那块小巧的白色布料,就直接塞进自己的西装裤袋之中。
   若是此刻,正好有人走过这附近,他们只会看见一位身穿全黑名牌西服的男子,优雅地站在一位美丽的、穿粉紫晚宴服的少女眼前。
   他们根本就无法发现,他们之间正香艳地纠缠不清,而少女的下半身,其实也跟裸露状态没什么两样了。
   「还给我!还给我!」言星采著急地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小内裤。
   「这是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事吗?真是个傻女孩!」再度站起身的他,轻蔑地嗤笑一声,双手又淫猥地伸入她的裙子内,开始上下其手拨弄她的身体。
   「啊,不要!不要啊……」她整个小脸已羞得涨红。
   他不高兴地批评:「叫什么叫?若不是你害的,我又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做爱?连想要好好地看你的『那儿』都不行!真是够了!」
   季朗一手箝住她的腰,另一手占据了她的整个禁花,大拇指疼爱她的小蒂,其他的手指则是色情地按摩她的花瓣和花穴。
   「呀……」她困扰地娇吟。
   「真是的!明明就湿透了,还拼命说不要、不要,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故意嘲弄她,其实心跳频率也已狂乱。
   他们太久没碰触彼此,又在这种太过刺激的地方「再续前缘」,难怪她会湿得这么快……
  她并不知道,他就是不想让她忘了他,要她尽快回忆起他们的过去,才要这般无情、无理地对待她。
   这是他们以前相处时,最熟悉、最习惯的模式啊!
  言星采低啜出声,一双纤臂无力地攀住他的宽肩,免得自己在他的爱抚下虚软瘫倒。
   她好恨自己淫荡的身体!为什么每次都让他拥有嘲笑她的把柄?
  她这么淫荡,被朗哥哥这样对待,也是她活该……
  「噢噢……朗哥哥……不要……不要再……我的衣服会弄脏的……」眼中已染春情,却挣扎万分地顾及到衣裙,她挫败地低喊。
   「星采……星采……我会照顾你的……你尽管释放,什么都不必怕……」
   「求求你!我不要!」狂乱的求饶从她的小嘴逸出,除了盲目求他放过她,她已没有第二种选择。
   季朗的眉眼间充满欲望的暗色,他拉下裤头拉链,掏出勃起的男性巨硕後,就将她的双腿捞了起来,狠狠刺进她湿淋淋的花穴。
   「啊——」她痛叫出声,太久不曾欢爱过的花甬,几乎无法容纳他。
   「谁叫你这么紧的?!」他低声骂道,将她的腿拉得更开,放缓速度,重覆推进、抽出的步骤,直到她软软热热地吞噬他的全部。
   「不可以在这里……」她大口喘息,泪眼汪汪,只因此情此景,实在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笨蛋!废话少说!」再次戾骂了她一句,他就开始狂野地冲剌起来,准备向她讨回之前她不在时,亏欠他太多次的欢愉。
   靠在黑石墙上的两人,浓密、激烈、又急切地做爱,若不是言星采架在他腰侧的两只光裸大腿,谁想得到衣著整整齐齐的两人,肉体己紧紧地结合?
  季朗一次又一次深深插入她的花心,每一次都让她想放声尖叫,然而害怕被人发现的羞耻心,硬是逼她忍了下来,只敢发出好似脖子被扼住的嘶吟。
   她这份暧昧的痛苦,不伹没让他放缓攻势,反而让他更狂暴、更粗野,他故意顶进她的最深处,集中力道在那儿不停地冲撞。
   「不要!朗哥哥,求求你!我不要叫出来!我不能……」她害怕得频频摇头,甩乱乌亮的秀发。
   「我就是要让你叫,最好让一楼大厅的人全都听见!」他野蛮地宣告。
   「不要这样……呀——」她乾脆狠狠咬住下唇,阻止自己的媚叫,几乎将它咬出血。
   他突然爆暍:「不准咬!你竟敢忘了我的规定?!你真是要气死我!」
   一记起以前的他,有多不爽她这般伤了自己,言星采下意识就愣愣张开嘴,不敢再虐待自己的嫩唇。
   她那楚楚可怜、又乖乖巧巧的模样,立刻让他的心弦一阵激荡,情不自禁就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两人的唇舌已经好久不曾如此交缠,一种回到过往甜蜜回忆的晕眩感,让他们忘我地深深吸吮、卷弄对方的舌头。
   他的硕大同时改变了冲刺频率,挑逗地在她的蜜壶中轻柔旋绕,要她品味他们全身上下都「在一起」的销魂滋味……
  陷入极度激情的快感,言星采忘了羞耻心,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要让她的裙子保持乾净……
  就在他们难分难舍地尽情欢爱之时,一阵年轻女性的喧哗声传来,立刻把她从昏昏沉沉的迷梦打醒了!
  「朗哥哥!有人走过来了!」她惊慌叫道。
   「我知道。」他警醒地回答。
   一把抱紧她的小臀,维持两人原先交合的状态,他一个闪身就带她躲到另一面墙去,那个角落正好在与长廊呈垂直的位置,只要不走到尽头那间房间,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朗哥哥!放开我!快放开我!」她羞得拼命捶打季朗。
   「没事的,我们继续『做』。」他肯定地说,巨硕再次深深顶入她的体内,引起她一声轻叫。
   此时,已走上二楼的那群女子的对话声,非常清楚地传了过来。
   「哇!我好累,我想找一间起居室休息一下。」
   「我也是!我也是!」
   「这里有间书房耶,这里也不错……」
   「有的房间上锁了呢。」
   「当然啰!不然贵重物品被偷了怎么办?」
   以声量来判断,她们似乎越走越近,躲在角落的言星采紧张地抓紧季朗,咬紧牙关就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却依然在她的花径中大胆抽动,享受她异常紧绷的包容,似乎不在乎被谁发现到他们正在做爱。
   朗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她快不行了!她快疯了呀!
  她拼命扭动身子,想逃开他的猛烈占有,岂料那反而让她的身子更敏感、更悸动,就像只要一点点火苗,就会爆炸开来的火药……
  「我们到最里面的那个大房间去看看。」突然有一个女声提议。
   言星采几乎停止呼吸,全身血液彷佛暂停流动……完了!会被看见的!她和朗哥哥「野合」的镜头会被看见的!
  又一个女声说:「别去了啦!那一定是上锁的主卧室,我们就选这一间吧。」
   一阵嘻嘻哈哈之後,某一间房的房门「碰」地一声关上,很明显她们已全部走了进去,长廊上又恢复原先无人的状态。
   「星采,你可以高潮了。」季朗柔声命令她,加快了最後冲刺的速度。
   在这么多重的紧张、刺激、欢悦、和被发现的恐惧之後,她就像听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娃娃,立刻无助地飞上了至乐的天堂,痉挛的花穴不住收缩,一次次绞紧他的硕长男根。
   当她欢快的叫声即将冲口而出之际,他已蛮横地以唇封缄了她的小口,不让只属於他的美妙旋律,教别人给听去一分一毫……夜阑人静、月明星稀的深夜,万物都已沉入睡眠状态,只有趴在床上低泣的少女是醒著的。
   痛苦、难堪、羞耻、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心痛,让言星采无法入眠,只能泪垂枕畔,来释放太多太多朝她一股脑儿扑来的压力。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飘飞,想起今晚在宴会会场二楼的走廊角落,她和季朗之间所发生过的一切。
   当两人欢爱结束,他一离开她的身体,就掏出上衣口袋中的雪白小帕子,帮她擦拭她的秘花,揩去那泛滥涌出的黏液,还细心帮她擦掉她的裙子内两人一起留下的湿痕。
   然後,他将塞在口袋的小裤拿出来,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抓著她的足踝,帮她套上去穿好。
   已被刚才的激情夺去所有体力的言星采,只能虚软地倚在大理石墙上,任由他打点、照顾和收拾一切。
   很快地,他们又是衣著光鲜亮丽的绅士和淑女,面对面地站在一块儿,好似他们只是躲在这里谈情说爱而已。
   然而事实究竟如何,他们定定相视的眼神中,已无言说明了。
   季朗突然出手抱紧她的小腰,逼她抬起小脸,和他近距离地相对凝望,他深沉的黑眸中清楚倒映她被动、无奈又疲倦的可爱模样。
   「一想到我一定得把你送回别人身边,我就恨!」
   「放了我吧……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她哀怨地低语。
   「我要你记住,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今晚,只是个开始。」他邪恶又残酷地打碎了她小小的盼望。
   言星采害怕得全身轻颤。「朗哥哥,不要这样好不好?以後,我什么都会听你的!你要我什么时候跟你出去,我一定会赴约。我求你!不要再像刚刚那样!那样真的好可怕!」
   「我就是要『那样』!」季朗得意地笑出声,又若有所思地收敛起笑容。「星采,你真以为你能抛开过去吗?就算现在的你已经是名门的千金小姐,可是在我眼中,你并没有改变。我就是要让你认清,无论你逃到哪儿,甚至逃到天涯海角,你依然是我一个人的星采,是那个最喜欢让我欺侮、凌虐、占有的女孩。」
   羞耻的震惊让她倒抽一口冶气,对他的轻蔑看法产生的怨怒,也千军万马地冲入她的心中,然而,她却连一点抗议都不敢说出口,生怕再度引起他更残忍的报复。
   她怎么会这么悲哀?这么可怜?
  趴在自己房间床上的言星采,突然将脸埋进枕头失声痛哭,她不能让哭声传出室外,吵醒正在睡梦中的家人们,只好这般自我压抑。
   噩梦……
  她原以为她已经摆脱,原以为她可以拥有新的人生,拥有自己的亲友、未来、甚至尊严。
   朗哥哥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已经夺走了她这份充满光明的希冀。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边哭泣、一边喃喃自语。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十五年来的顺从、数年来身体让他尽情玩弄,难道她做得还不够?还不够?!
  今天晚上,他真的对她太过分了!
  把她当成廉价的女人压在墙上占有,带她回父母身边时,还不忘暗中以嘲弄的眼神提醒她,他们之间上一秒才发生的可耻情事,害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却又是不能,只能叫自己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更过分的是,久别重逢之後,她的确被他彻底取悦了。
   双腿间异於平常的涨热、潮湿,让言星采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出乎意外地怀念起他拥抱她的感觉,甚至还暗自渴望,下一次他们不知何时才会再碰面……
  「呜呜……」她挫败地捶打枕头,哭得泪涟涟。
   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她要当个正常的女孩!她要季朗也把她当个正常女孩看待!
  可是,以他的个性和作风,她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必须担心哪一天,当整个游戏不再让他觉得好玩时,他就会大剌剌地出现在言家,排除一切障碍将她带走。
   到那时候,事情就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要!她不要这样!
  她一定要尽可能地阻止他做出这项最後决定!就算要她再像个奴隶一般,全心全意地伺候他,她也会做的!
  他要剥夺她的身体自由和心灵自尊都好,只要让她待在家人身边,她就还有勇气去努力,为等待在自己前方、渺茫而下确定的幸福努力。
   只是,她真的有得到幸福的资格吗?
  宛如被人钉死的蝴蝶,翻过身平躺的言星采,一动也不动地凝视天花板,整颗心已被浓浓的黑雾包围。
   ***************
  两天後
   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早晨,不用上班、上课的言家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吃早餐,开开心心地谈天、说笑。
   言承平突然关心地问:「星采,这两天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爸爸带你去看医生?」
   「没事的,可能是最近念书念得比较累。」她赶忙拒绝,还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自己OK。
   「姐,我也这么觉得耶!如果你心情不好,你一定要跟我说喔,我再带你出门去散散心。」言世锰也非常关心。
   「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李莹神秘兮兮地笑著说,和丈夫交换了一个意会的眼神。
   「什么事?」
   「今天下午三点,有一个人说要来拜访我们全家,你猜猜看他是谁?」
   「我猜不出来啊。」心情处於阴天状态,她无心猜妈妈给的谜题,只是消极地回话。
   「是季朗!」以为女儿很喜欢他的李莹,兴冲冲地宣布谜底。
   她会这么认为是有具体原因的。
   大前天晚上的宴会,哪个追求者都不想理会的星采,竟然只答应季总裁一人的邀约,还和他一起单独消失久久。
   回家後,小妮子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常常陷入某种冥想,让父母都以为女儿已不知不觉坠人情网。这让他们又担心、又开心!
  如果女儿可以去爱人、也被爱,当父母的他们,哪有不祝福的道理呢?只要季朗能好好疼爱他们的宝贝女儿,他们可是非常欢迎他融入言家的生活圈啊!
  「呃……」吓得脸色苍白的言星采,竟然撞翻了搁在手边的果汁,一时间整个餐桌都被波及到。
   大家一阵忙乱地擦拭、清理、再换上一杯新的饮料给她後,才又平静地各自坐回原位。
   「星采,你怎么这么紧张?莫非你是太高兴了?」李莹微笑调侃。
   「妈,我没有。」她只能苦笑。
   言承平也乾脆讲明事实。「季先生来我们家的主要目的,可是你喔!我们都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会不会不高兴,我们答应让他来追求你?」
   「不会的。」她口是心非地低垂小脸说。
   以为女儿只是害羞,李莹更加神采奕奕地帮腔:「太好了!我等一下就去烤个小蛋糕,让你和他可以在你房间外的露台喝个下午茶。」
   「妈,这样不好吧?」她大惊失色地说,那个场合未免太私密了!
  「你们总是需要有私下聊聊的时刻嘛!不然怎么谈恋爱呢?就这样子啰!」她笑咪咪地说,自以为她的安排已帮了女儿一个大忙。
   一直在一旁默默听著的言世钰,虽然不太高兴姐姐这么快就要被别人给抢走,可这两天看到姐姐的模样,他也误以为她已对季朗心生爱意,他当然不好再说出自己的反对意见了。
   下午三点多。
   在言家,又是一家四口和和乐乐,在客厅里相聚谈天。只不过此时,在座的已多出一个人,他就是身穿正式西服、带著贵重礼品上门拜访的客人季朗。
   言承平当然不忘技巧地询问他的家庭状况,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父母,早在他出生不久後,就双双遇上意外事故而身亡,他是由已和奶奶离婚的爷爷季岳忠,一人单独扶养长大的。
   「你这么年轻就有能力主事掌管『季风集团』,你爷爷一定觉得很欣慰。」大约得知他的身世,言承平不禁感叹,对他更多了几分欣赏。
   「他一向对我很严格,甚至可以说是严厉,我不做出一点成绩,我也会害怕辜负他的期望。」季朗轻描淡写地说。
   爷爷对他的严格程度,是外人所无法想像的,几乎称得上是一种精神虐待!因为已经失去儿子和媳妇的他,人生唯一的希望和庞大事业唯一的继承发扬者,就是他这个一脉单传的孙子。
   他逃无可逃、只能默默接受,每天在痛苦的压力中成长。在这种情形下,他若不想被爷爷逼得发疯,就得尽快找到能帮他减压的玩具。
   幸好,他七岁时就已经自己找到了!她就是三岁的星采,也是现在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的少女。
   「你怎么会选择来高雄,开创事业的新局面呢?」李莹好奇地问。
   「这里有很吸引我的条件。」他微微一笑,向对面的言星采投去深沉的一瞥,她却怕得赶紧转开视线。
   「没错,这里的确很适合做运输业,对於『环球航空』的未来,也算是很有发展的地方。」言承平就事论事地搭腔。
   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此刻的心情,简直有如被压在魔鬼的爪子下动弹不得。
   觉得姐姐不太对劲的言世钰,突然发问了。「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喔,没有啦。」
   「可是我觉得你的脸色真的好苍白耶!」
   「世钰,别说了。」她小声阻止他。「姐姐没事。」
   看出女儿神色有异的李莹,也不由得担心地问:「星采,身体不舒服要说唷!千万别勉强自己!」
   季朗突然礼貌地建议:「让我送星采回房间休息,好吗?」
   听得出来这位年轻人想要和女儿两人私下相处,言承平乾脆直接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样的发展本来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结果,谁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况且又是在言家自个儿家中,季总裁再怎么想一亲星采的芳泽,也不至於在她的家人都在家时太过造次、踰矩吧?
  在言家其他三人的目送之下,一直没有明确表达自己意见的言星采,就这么静静地引领正式来家里追求她的男人,走上楼到她的房间去了。
   ***************
  言星采的房间是典型富家小姐的房间,宽广的空间、大型的原木衣柜和书柜、粉嫩紫色调的窗帘和家俱,再加上被子和床单都是同色系的,形成了美观的一体感。
   不用说,房内也少不了女孩子喜欢的花花草草、玩偶娃娃,最特别的是,她的落地门外的露台上,还摆了一组白色雕花的欧式茶几、椅子,让她可以在自己的房间内招待她的朋友们。
   走进她的房间後,季朗就站定打量四周,锐利地将这一切扫进眼里,言星采也只能静静立在一旁,满心彷徨、无依、又无助。
   等他看够了,他终於将目光直接调回她身上。
   「你很适应你的新生活嘛。」
   听到这话,她浑身颤栗起来,再也不敢和他继续对望。
   「最近我总是在想,你的爸爸、妈妈、和弟弟,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你那么喜欢,我一定要来调查看看,所以今天我也就不客气地拜访了。说真的,若我是你,我也会不想回台北。」
   「朗哥哥,你不逼我了吗?」她的眸中燃起一丝不敢相信的快乐光芒。
   「错!我嫉妒得想毁了这个家!」季朗邪笑出声。「若是言氏集团陷入困境,你爸妈就不会有心情和时间,营造这么美好的家庭气氛,你应该也就不会这么固执地想要留在高雄了吧?」
   她惊喘一声,随即受不了打击地低喊:「我不准你伤害我的家人!」
   「我做任何事,可曾需要过你的准许?」他逼近她,将她吓得差点跌倒。
   「你要是真的这么做,我会恨你!我一定会恨你!」
   「星采,你何时学会威胁我了?真是令我讶异……又生气!」他将唇偎在她的唇上低语。
   她的气势瞬间消弱,美丽的大眼再度迅速蓄满泪水。「朗哥哥,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快崩溃了!真的、真的……」
   「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你就这么不高兴我来你家?哦——我知道了!你的家是幸福、美满又安康的正常家庭,你当然不要我这个魔鬼进来弄污它,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请你不要胡乱误会我!我只是想求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喜欢吓我,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那你就赶快告诉家人,你要跟我回季家。」
   「你到底要我回去做什么?天天看你和嫚玲姐亲热吗?」她终於忍不住哀怨地说。
   「呵呵呵……我就说过你是在嫉妒她,你偏偏死不承认,真是别扭的女孩!」他掬起她的发丝轻闻它的芳馨。
   「我才没有!」她慌忙否认後,又切切乞求:「朗哥哥,你已经有了嫚玲姐了,不可以放过我吗?」
   「她是她,你是你,不一样的!」他无情地否决。
   她苦涩地说:「是啊,是不一样。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就活该一直被你玩弄、欺侮!」
   「怎么?不服气了?委屈了?」他突然双眼发亮地猜测:「你一直坚持要留在言家当名门淑女,莫非是……你其实是想要像嫚玲一样,和我平起平坐、同进同出?」
   「你这么猜简直太离谱了!我只是想跟家人在一起生活呀!」她含冤莫白似地回答。
   季朗故意讽刺说道:「我也是你十几年来的家人,你却可以轻易就把我甩开,好不容易我找到你了,你还冷漠得让我心寒!」
   「不要说了……我没有……我没有……」她痛楚地低垂小脸。
   她只是不想再继续痛苦下去,不想再回到黑暗的从前,他为什么要将她批评得一无是处?
  「星采……对你,我已经算是非常非常有耐心了。」他用力一拉,将她重重地抱入怀中。
   就像找到失而复得的心爱玩具的男孩,他紧紧拥抱住她,没有再松手放开,力道之强几乎就快压碎了她。

私立夏荷女中
   正在上体育课的三年信班,才刚慢跑完两圈操场做暖身之後,班上就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星采!你怎么了?」柳燕青尖叫,眼明手快扶住几乎跌倒在地的她。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不要紧的。」脸色惨白、汗水直冒的她,赶紧小声地说。在班上一向文静的她,素来不喜欢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
   俞小雅飞快举手,机灵地跟体育老师报告:「老师,言同学身体不舒服,我们要带她去树荫下休息,可以吗?」
   「可以。但是你们三个带她去之後,要马上回来上课喔!」害怕学生们藉机打混,老师说明原则。
   「我们知道!」魏敏桢很有精神地回应。
   清凉的大树阴影下,柳燕青扶著言星采靠坐在树干上之後,俞小雅倒水给她暍,魏敏桢就替她擦汗,三人部非常担心地看著她。
   「星采,要不要我们帮你打电话,叫言妈妈过来学校带你回家休息?」俞小雅问道。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有气无力地阻止。
   「下两节课是家政课,我们帮你请假,让你在保健室睡个觉,好吗?」魏敏桢接著提议。
   「嗯,那就麻烦你们了。」她点点头,失去血色的嘴唇吐出了快要断气似的回答。
   柳燕青蹙著眉问:「星采,你真的没事吗?最近我们三个都觉得你有点不对劲耶!」
   「对呀,你不但精神一天比一天差,连脸颊都失去了以前的红润,说真的,我们是越看越担心喔。」俞小雅也很在意。
   「不能告诉我们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的身体状况变得这么差?」魏敏桢忍不住关心地问。
   「我没事,真的!」言星采勉强挤出微笑。
   「星采,下要瞒我们了,你明明『有事』!」柳燕青心直口快地说。
   她不再回答,只是忧郁地别开眼,望著操场上蓝天绿树的景致。
   「燕青,别逼星采了。」魏敏桢轻声制止她。
   「你好好在这儿休息,等我们下课,再过来扶你去保健室。你要乖乖的,不要乱动喔!」
   听到小雅俏皮的吩咐,她忧郁的小脸上终於露出一抹微笑。
   终於看见言星采的脸上有了真正的笑容,她们三人才放心地离开她,先去上体育课再说。
   三年信班的课表上,早上的第三、四节是家政课。送她来保健室、又替她送请假单後,三个好友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去上课。
   夏荷女中的保健室,不愧是属於贵族女校的规模,每个被送到这儿暂时歇息的学生,都能在一间独立套房一样的房间内,不被打扰地安养虚弱的身子。
   躺在雪白的床被之间,言星采愣愣地望著天花板,想睡也睡不著,要起床去上课,又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气。
   她会变成这般虚弱,原因都是出自同一个人:季朗。
   从那天他到她家拜访,正式获得她父母的认可後,他对待她的种种行为,就像一只态意横行的猛兽,尽情凌虐重新被它逮回的小猎物。
   表面上他是带她出门去浪漫约会,可每次,他都只会将她带回他在高雄市中心买下的豪宅,在他的大床上狂猛占有她,一次次要著她,直到她精疲力尽为止。
   不曾例外的,他每一回都会威胁她、逼迫她,要她快些做决定,好让他将她顺利带回台北的季家,不被任何人阻挠。
   不想就这么离开家人的她,没有一次真正允了他。在震怒和极度不爽之下,他对她当然就越发残忍、冷血。
   言星采猛然将被子拉起蒙到头上,恨不得立刻放声尖叫,发泄这阵子以来的忧郁、沮丧和心烦。
   但她终究不会这么做。
   为了不让家人和朋友担心,为了让自己可以一直留在家人身边,无论季朗要怎么折磨她,她都可以忍耐。
   只是,虽然她一直叫自己要忍耐,她的身、她的心却渐渐不胜负荷了。
   今天是轻微的头晕,以後呢?她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她的健康也会开始亮红灯的!
  再说,她周围的亲友并不是傻瓜,他们早就觉得她出了问题,只是不想逼问她而已。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想办法找出令她失去平日欢笑的因素。
   她再不振作一点,她到目前为止的努力就要白费了!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啊!
  重重叹了口气,言星采勉强自己闭上眼,排除一切杂乱烦闷的思绪,专心想让自己能休息片刻。
   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有一个男人站在床畔看她,还伸出大手温柔抚著她的脸。
   是谁?他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女校呀!
  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一看清楚那人是谁,她不禁惊慌低喊:「朗哥哥!你怎么来了?」
   「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学校差点儿晕倒,被人送进保健室休息两节课,我当然要赶过来探望你。」他低柔地说。
   她刻意望向他的身後,却发现整个房间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老师、学校职员或学生。
   「那个通知你的人到底是谁?还有,校方怎么可能会随便让你进来我们的校园内?」她喉头乾涩地问。
   「星采,『有钱能使鬼推磨』、『内神通外鬼』,这些成语你没听过吗?」
   「为什么连我到学校来念书,你都不肯放过我?」发现他无所不在地渗透了她的每个生活圈,她快哭了!
  「我放下繁重的公事,特地抽空过来探视你的病情,竟然被你说的这么难听!你真无情!」
   「我没死,你可以走了吧?」她气闷地侧转过身不理他。
   季朗突然粗暴地出手,将她推得躺平在床面,要她直接和他面对面。
   「你要是死了,我会要言家人全部陪葬!谁让他们没照顾好你?」他气势汹汹地宣言。
   她被他气得一阵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能说出话。「把我逼成这样的人是你!全是你!你别再虚情假意了!」
   「该死!若不是言家人的存在,你不会变得这么不乖、不听话,还敢三番两次顶撞我!」
   「你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她有气无力地喊叫,声音微弱如小猫咪。
   「星采,你越是不驯,只会让我越想折断你的羽翼,让你永远无法飞离我的身畔。」
   眼中燃烧地狱般的烈炎,季朗将她的学生制服上衣的钮扣,一颗接一颗缓缓打开。
   「不要!你想做什么?!」她怕得按住他的手腕,想阻止他解开她的衣服。
   「你的精神既然这么好,还有力气骂我,那我们正好可以乘机做个爱。」已经被她的不屑激起怒气,他有意为难她。
   「你疯了!这里是学校的保健室!」
   「宴会大厅的楼上,我们都做过了,在这儿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大家都在上课,保健室老师现在也没空巡房,我们做快一点,没有人会看见的。」进来这个房间之前,他已观察过了。
   「住手啊!」她狂乱地挣扎。
   「我偏不。」
   他邪笑地扯开她的白色上衣,又俐落地解开她的胸罩,让她丰润的乳房暴露出来。
   「朗哥哥,这里是学校!不行!不行的!」她赶紧双手掩胸。
   「你再不放开你的手,我就直接帮你跟校方请假,把你带回我家,让你的所有同学们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已经是非常亲密的情人。」
   「不要。」她幽怨地抗议。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想在你的朋友们面前,提起我这个人。」他蹲低身子靠近她,似怒非怒的讥讽表情,活似他受到了她的不忠背叛。
   「我听你的就是了。」委屈地扁著小嘴,她乖驯地、不安地将双手放回床面。
   她早该知道,她没有一次是可以彻底反抗他的……
  此时的言星采仿佛献祭的羔羊,短短的深蓝学生裙和脚上的白袜子并没有被脱掉,赤裸上半身的粉红花蕾却已盛开、坚硬,一双小手也局促地蜷握著。
   她这副可爱又诱惑的模样看在季朗眼底,几乎让他冲动得忘了身处何地,只想深深地进入她的体内。
   可是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拉回了他的兽性意图。
   他的确不能现在就要了她,否则,已经身体不舒服的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再加上若是不小心被其他人发现,她一定又要哭闹了。
   可恨!今天不能要了她,他也要尝尝她!
  她可知道,当他听到他布在「夏荷」的「线民」,打电话来通知他她生病时,他有多担心!甚至是公事一丢就匆匆忙忙赶来,还得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潜进学生保健室。
   而她,不但不高兴见到他,还敢摆脸色给他看,真是要气死他了!
  想到这儿,季朗出手握住她的一只乳房,另一手开始挑拨她的乳头,存心让她羞耻得无处可逃。
   「啊……」言星采轻吟,浑身掠过一阵颤抖。
   「你怎么也想不到,你的男人会跑来学校,对你做出这种事吧?」他故意色情地舔舔唇,让她看清他对她的强烈欲望。
   「唔……」小脸泛红的她,难耐地仰首,只觉双腿间急遽湿暖起来。
   「上学,会比和我做爱好吗?你老实说。」他轻吻她的下巴和锁骨,两手的指头揉捏她乳房之上的嫩蕾。
   她羞怯地咬唇。「朗哥哥,让我脱掉内裤,拜托……」
   「怎么?这么快就想要了?」他柔柔地问。
   「不是的!」她急切否认。「下午还要上课,我不想弄得湿湿的……」说到最後,快要羞死的她,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见。
   「啐!上课、上课,我听了就心烦!」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帮她脱掉小内裤,让它挂在她右足踝的白袜子上。
   然後他的手掌就不客气地潜入她的双腿间,抚摸她的禁花,嘴唇依然轻轻吻在她嫩白的胸部上。
   「不要!被单会弄湿!」她的小臀摇动,想让他退开他的大手。
   「那是你家的事!谁叫你这么敏感?有这么多爱水?」他笑了,突然咬住她的一颗乳蕾。
   她气虚地乞求:「拜托!不要……这是学校的东西呀!」
   「麻烦!」他低骂一声,脱下西装外套就铺在她的小臀下,随後又厉声警告她:「不准再跟我啰唆了,不然我就让你吃不完兜著走!」
   「啊!」她害怕得低呼。
   季朗再度蹲下身子,含住她的乳头吸吮,细致舔过她的乳晕,两根粗指顺利地插入她的花穴深处,野蛮它抽插律动。
   「嗯嗯……」 她的一双小手快速交叠覆住红唇,不想让娇吟流泄而出,身体已发抖、发热。
   在他放肆的深击之下,不久就得到高潮的言星采,瘫软在床榻上急促呼吸,胸前布满点点潮红。
   季朗沾起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之上的黏液,将湿淋淋的两指举到她的眼前。
   他沙哑地低语:「看到了没?你是这么火热……」
   「别这样!」她逃避地别开眼,害羞得将脸藏在枕头上。
   「虽然你老是说不要,真的让我碰你时,你的身体却又是那么诚实。」
   他突然上半身俯过来趴伏在她的身上,只是他的脸朝向的,却是她白嫩的大腿。「我想,要让你再『达到』一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朗哥哥!放开我!我要休息,你也该回去上班……呀啊——」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还不肯放开她!这里可不是他家!然而她被他打开的双腿间,已经感觉他唇瓣的柔吻。
   「不要了!我好累、好累!」她哀声求饶,只希望唤起他的一丝仁慈心。
   他不能在她们学校跟她「做」那么多次!他不能!不能!
  「星采,这次我要看著你,你好好感受这滋味吧。」
   他粗硬的两指再度插入她湿透的花径,她肿胀未褪的内部花褶,更是收缩不已地推挤著那令她感官欢悦的占有。
   「不要啊……啊啊……」
   季朗灵活地戳进她的激点,一下子轻柔、一下子粗暴,还频频变换动作,让她的花壶每一处都受到刺激。
   「嗯嗯——」再度用手心掩住小嘴,她剧烈扭动小腰,想逃开他的攻击……还有他下流的凝视。
   「傻女孩!已经这样了还想逃?!」他沙哑地责备,两指一次又一次用力刺向她热烫的花心。
   「别看!求求你!别看了!」压抑自己不叫出来,她勉强地出声制止他。
   「我要看。」他只是这么回答。
   暧昧的水声清楚从她的私密花瓣传出,在她绝望地发现自己灼烫的凝露,竟然流下她的臀间,沾上了他的西装外套时,一股达到顶峰的激情感觉,同时狠狠地席卷了她……
  升天般的快感让她忘了自己的羞耻,只是放任感官飞翔,热情的花穴一次次在季朗眼前诱人地抽搐……
  等她的第二次高潮平息後,他才缓缓抽出手,站起来转身面对她。
   软倒在床上的言星采合紧双眼,一双小手依然搁在小身子两侧,胸前的嫩肤红艳更深,一副彻底被爱过的模样。
   然而她紧颦的眉头,却无言传达了某种委屈的哀怨,某种不得不受控於人的耻辱感。
   「星采,睁开眼看我。」他毫不留情地逼她。
   她不但不回答他,美丽的眸子还更紧地闭著,似乎宁死也不再听他的了。
   这是软弱的她唯一能做的反击。
   突然的,她感觉他抱起她的大腿,将她整个小臀往上举。
   她惊吓得立即张大眸子。「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後悔,後悔你自己刚刚为何不睁开眼看著我!」他的眸中两簇黑暗的火苗摇曳。
   「嗯啊——不—」
   她惊慌地发现他竟将她的下半身拾得好高,好让站著的他随手就能抚触她的私处。
   她也看见自己穿著白袜的双腿,放浪地高举过自己的头顶。
   「放开!我会叫救命的!我真的会!」
   「你叫吧!我巴不得你爽得叫『救命』。」
   顾不得让自己肿胀的男欲满足,季朗深沉的双眸浮现些许禁欲过度的血丝,将取悦过她的双指,再次缓缓沉入她精致敏感的花甬中。
   「啊……」言星采流泪了,晶莹的泪像断线的珍珠不停滚落。
   然而那无法阻止他。
   他以手狂暴展开对她的掠夺,他要喜欢上学的她,不再喜欢上学,他要他抱著的这副柔软身子,永远都只为他而活。
   永远。三年信班的家政课,这两节的作品是小蛋糕和咖哩饺,当每一个分组小组都完成作品後,整间家政教室可说是香味四溢。
   除了留下自己要吃的,一群女学生开始把多做出来的成品分装小盘子,准备送去老师办公室和教官室。
   柳燕青端起一盘,对两位好友说:「我要送去保健室给星采吃。」
   「如果她还在睡,就不要吵她了。」魏敏桢叮咛。
   俞小雅笑道:「我也得赶快送出我手上的这一盘,等一下家政老师还要集合班上点名呢。」
   「那我们就待会儿见啰!」柳燕青急急忙忙就走出教室。
   一路上,她一边小心不让盘子里的点心掉落,一边快步走过还在上课中的每间教室,来到了保健室。
   当她推开言星采所在房间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令她惊吓万分的画面,她的小盘子当场从她的手上跌落,点心摔得一地都是。
   竟然有个男人闯了进来,半坐在星采的床畔,还将浑身虚软的她抱在怀中,而她上衣的扣子已被他打开了数颗。
   「快放开她!不然我要叫人罗!」柳燕青生气又害怕地吼叫。
   「滚开。」季朗冷漠地瞪视她。
   给了怀中人儿太多回的欢悦,这才为她整装。本来等他替她穿好衣物後,他还想要再多抱她一下下,此刻竟然就有不识好歹的家伙进来,破坏他们的甜美气氛,他实在无法忍受!
  柳燕青迅速扑到墙边按下紧急求救铃,一边对他大喊:「快放开她!我已经叫人过来了,你最好乖一点!」
   「可恶!」他气得暴吼,将陷入昏昏沉沉状态的言星采,轻轻放回床上後,就怒不可遏地朝这名女学生走去。
   他一定要教训、教训她,惩罚她破坏别人好事,还自以为是!
  被他的这声怒吼叫醒,言星采直觉睁开眼,就发现眼前情况紧急的一幕!太了解他本性的她,已知道他想做什么!
  「季朗!不要伤害燕青!」她尖叫出来。
   他没有理会她,只是快速地逼进那位碍事者,长臂一伸就箝住她的右上臂。
   「坏人!放开我!放开我!」这男子的粗暴让柳燕青更怕,她用左手推他,拿脚踢他、踹他,却丝毫无法让自己脱困。
   言星采拖著虚弱的身子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向他们两人,她不能再让他伤害她的朋友!她不能!
  以前的她不能救小苹,现在的她一定要来得及救燕青!
  气昏头的季朗,根本没注意到身後的人儿已下了床,他大手往上一扬,就重重地往自己抓住的「笨女学生」的脸上挥去。
   「啪!」手掌拍击在人的头上,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柳燕青尖叫,呆呆望著好友,被那粗暴的男人一掌打昏在地上。
   她怎么这么傻?!她竟然冲过来替她挡了那一掌!
  季朗也呆住了!看著苍白昏迷倒地的言星采,他的怒气迅速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痛、不舍、和无穷无尽的懊悔。
   他宁愿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柳燕青一边哭叫、一边扑过来捶打他。
   他没有生气,没有还击,只是一脸茫然看著他最在意的人躺在地上,又看著自己闯祸的大手。
   然後,他将哭闹的柳燕青一把远远推开,就蹲下身去抱起那昏迷的女孩。
   就在此时,一群老师快速涌了进来,堵住了季朗的去向,马上将言星采从他的手中抢救下来,准备让她就医,也让他不能再随意带走她。
   ***************
  这场在校园内发生的「打人风波」,由於在场三人的家庭背景都很显赫,经不起丑闻的洗礼,季朗又是言星采父母熟识的追求者,也因此校方就在调查详情之後,让整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然而因为这件事,言家却掀起轩然大波。
   从柳燕青愤怒的描述中,言承平夫妇惊觉了季朗这个人,并非他们想像中的好女婿人选,而他也绝非表面那般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他们後悔,又觉得对女儿愧疚不已,疑问也同时在他们心中升起:为何一开始,她会喜欢那样行事诡异、表里不一的男人?莫非她是被他爱的谎言给骗了?
  若是季朗因为太喜欢星采,喜欢到偷偷闯进她的学校擦她,倒也无可厚非。问题是,他却做出在学校轻薄她,还想打她朋友的举止。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既然让他们知道,他们就不会再让季朗靠近宝贝女儿一步了!管他是什么大总裁都一样!
  经过医院检查,言星采的头部除了些微的红肿,并没有大碍。当天晚上,在家中休养的她就清醒了。
   「星采,你的头还会很痛吗?」坐在她床畔的李莹柔声问。
   「还好。」她虚弱地微笑。
   「爸妈好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原谅我们!」
   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们不知道季朗是那种心理不正常的人,还允许他追求你,让你被他害得这么惨,我们真的好後悔!在你小时候,我们没保护好你,现在又这样……」说到伤心处,李莹已眼眶泛红、泪水险险滴落。
   「妈!不要这样!这不是你们的错啊!」言星采的心又慌又痛,妈妈的眼泪让她内疚、也让她想哭。
   「你放心,我和爸爸以後一定会保护好你,一定会!」她的母亲信誓旦旦的说。「我们再也不会让季朗踏进我们言家门了。」
   「妈妈,他只是脾气不太好,请你不要怪他,好不好?」她慌乱地请求。
   而这份请求,只因为她不能让季朗起意毁了言家的事业!若是所有人都不准他见到她,她怕他终究会决定这么做!
  「打人就是不对,就是暴力倾向。星采,难道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所以他做什么,你都能原谅他?」李莹非常吃惊。
   「嗯。」她满怀苦涩地点头。
   「我不赞成你跟他继续交往,听妈妈的话,好吗?」
   「可是……」
   「没有可是。」李莹立场坚决。「你的年纪还轻,当然容易被情爱所迷惑,无法判断一个人的本质好坏,这时就需要爸妈来替你好好筛选了。」
   「妈妈……」糟了!她该怎么办才好?
  「星采是我的乖女儿,一定会听我的话,对不对?」她非常聪明地利用她的温柔善良,反过来逼她自动远离「危险」。
   母女俩又说上好一会儿话,李莹才吻吻女儿的额际跟她道晚安。
   她不知道的是,表面平静的言星采,已经慌乱、紧张、熟悉的心痛又再度揪起,仿佛它会持续到一生一世。
   ***************
  言星采受伤的隔天,季朗就带著花束和贵重礼物上言家,说是要探她的病。态度非常诚恳,眉眼间也非常有悔意。
   然而,那已经不能改变言家夫妇的决心。
   他们依然邀他进门坐下,可是那并不是表示欢迎,而是准备和他好好谈判,让他打消对女儿的爱意。
   「季先生,我想,我们家星采还在念书,不太适合现在就交男朋友,以後你还是别再打扰她的生活了。」言承平尽可能委婉地说。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请你们告诉我。」压抑一肚子火,季朗不动声色地问。
   「坦白说,是因为昨天的事。你应该了解,我们做父母的会怎么想。」李莹直接回答,已不想再给他希望。
   「我跟星采两情相悦,我才会情不自禁想去学校找她啊!」
   「你忘了她是学生吗?再说,你还想打她的朋友,不是吗?」她不客气地问。
   「我愿意向她的朋友郑重道歉,请你们再给我最後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了。」季朗低声下气地说。
   可是,他的心底其实已经怒火腾腾。
   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谁要是想阻挡在他和星采中间,他一样会翻脸不认人。
   「季先生,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就不送了。」言承平不想再多说。
   眼前的年轻人就像一头黑暗中的猛兽,闪闪发光的黑眸,好似随时会伺机而动,铲除任何障碍,只为获取猎物。
   他竟然没发现到,他是这样危险的人物!他真是个糊涂的父亲!怪只怪他和莹莹,实在太想让星采得到许许多多的爱了……
  「你们想封杀我,不让我追求星采吗?」季朗猛然瞪视两位长辈。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你们的意思是,我再也不能来找星采、见到星采?」
   「我们在生意上还是可以彼此照应,至於我的女儿,你就放弃她,再去找个比她更好的女孩吧!」言承平坦然以告。
   「哼哼……哈哈哈……」 季朗突然大笑,礼貌又理性的表情褪去,换上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残酷、冷漠、又唯我独尊的男子。
   看到他的翻脸如翻书,言家夫妇不禁心惊,更加确定他们阻止他和女儿来往,绝对是做对了!
  笑到他高兴之後,他感慨又悠然地低语:「星采一定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们。」
   「什么事?」
   「她和我之间的事。」
   「如果你要说你已经和她发生亲密关系,很抱歉,我们并不认为,她必须因为这样就得跟你继续交往下去。」李莹平静地说,保护女儿的决心溢於言表。
   「就算她非常喜欢我,你们也不想让我们在一起吗?」季朗扬眉问。
   「没错!今天你会因为生气而打人,改天你就会打她,就算她迷恋上你了,我们还是不能允许她跟你再纠缠不清。」言承平也没软化态度。
   「你们是她的父母,就可以控制她的思想和感情吗?」
   「如果能保护她,这样又有何不可?」
   「好,我已经很了解你们的坚决了,可是,我也有我的打算!」
   「季先生,我们不想跟你撕破脸,毕竟你是周世伯的小友,我想你应该也同意这一点。」
   「那是不可能的。」他悠闲笑道:「我们彼此要和平,只有一条路:你们快点把星采还给我!一切都还来得及。」
   「太可笑了!你是她什么人?敢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言承平动怒了。
   「我?」他冷哼出声。「我是她从三岁到十八岁的收养人,我是她以前的父亲、哥哥和爱人。」
   「原来那个邪恶的人是你!」李莹失声惊喊,受到不小打击。
   天啊!她和承平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星采,没想到他们却没发现,她已跟魔鬼周旋了那么久!天啊!她对女儿好抱歉、好不舍!
  「怎么?星采对我有意见啊?」他懒洋洋地回话,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
   言承平气得血管快爆。「可恶!你竟敢这样对我的女儿?!我要你付出代价!」
   「我怎样对她?」季朗直起下巴反问他:「这十五年来,我没打过她,没伤过她,费心费力扶养她、教育她,让她生活得像朵温室小花。怎么?不满意吗?」
   「你囚禁她,不让她走出家门,还玩弄她的身体,让她觉得非常痛苦,你竟然还不认错?!」仇恨瞪他的李莹气哭了。
   「这是我和她的事,别人没有说话的余地。」季朗自大地说。
   「你滚!你休想再伤害我们的宝贝女儿!」言承平沉痛回应。
   「星采是我的!是我找到她,救她脱离火坑,是我和她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我们之间的牵绊,比你们想像的还深,也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你们必须把她还给我!」他一字一句认真说服。
   「季朗,我只能说,你已经是我们言家的仇人,你最好快点离开,不然我一定会报警!」
   「言承平,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快把星采还给我!如果你们肯答应,我偶尔还是会让她回言家看爸妈和弟弟的。」他一意孤行地对言家夫妇说。
   「你要我拿扫把打你,你才愿意滚出去,是不是?」李莹凶巴巴地骂道。
   季朗再度狂笑出声,轻蔑地说:「好!好!你们不把星采还我,你们就不要後悔逼我采取手段对付『言氏集团』。」
   「就算会倾家荡产,我们也要守著星采!」
   「你们等著瞧,我会让你们连这一点心愿都做不到。」他深黑的眼中闪烁诡谲光芒。「到时候,就不知你们言家,要派谁来跟我赔不是了!」
   「疯子!滚出去!」
   「星采最讨厌你了!你少自作多情惹人嫌了!哼!」言家夫妇异口同声地驱赶他。
   「哈哈哈……」
   留下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季朗扬长而去,他已准备大开杀戒,夺回原本属於他的「东西」!  当天晚上,一家人相聚用餐的时候,言星采就从爸妈口中,知道了季朗来找过她的事。
   「妈,你怎么不让我知道呢?我有话要跟他说啊!」她慌张地问。
   「孩子,我和爸爸都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瞒我们了。」李莹温柔地说。
   「知道什么呀?」
   她的父亲叹息道:「季朗,就是你以前的收养人。」
   血色从她的脸上消失。「爸、妈,是他告诉你们的?」
   「嗯,他还威胁我们,若是不把你交给他,他就要对言氏集团不利。」
   言世钰愤怒地接话:「可恶!他虐待了姐姐十几年,现在又想继续欺侮她,真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你们没找到我就好了。」言星采沮丧地低头。
   李莹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她的座位旁,将她整个上身揽入怀中,手心温柔抚著她的头发。
   「傻孩子!为什么不老实告诉我们,季朗就是那个收养你的人?为什么要默默承受痛苦的心理压力?」
   她泪眼朦胧地说:「我不能让他伤害你们!我不能!」
   「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妈妈,让我去找朗哥哥吧,只要我回到他身边,一切就没问题了,大家的日子还是可以像以前那么平安、快乐。」
   「可是你自己呢?你会快乐吗?」
   言星采凄迷地说:「我……我不知道……也许会吧?」
   「星采,你别害怕!你已经保护家人太久,这次真的换爸、妈和弟弟来保护你了!我们绝对不会再让季朗靠近你!」言承平说出家中每个人的决心。
   「爸,季朗是个可怕的人,他的权势和力量又那么强,我求你们,你们让我回他身边吧,反正我也很习惯他的个性了,我不会有事的。」
   像这样求著父母,她反而有一种错觉,她到底是为了谁在求情?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她自己想回他身边?
  她真的好迷惘啊!
  「别说傻话!就算得拼了爸爸这条命,我也要让你远离那种人的迫害!我和妈妈已经失去你十五年,我们不能再忍受任何人抢走你、伤害你了。」
   「姐,我也一样。」言世钰坚定宣告。「我不能允许季朗再缠著你!」
   「行不通的!如果我不回他身边,他会毁了一切的!爸、妈、世钰,我不要看到你们因为我而变得不幸!我绝对不要!」她苦恼地喊。
   「只要家人能够聚在一起,任何苦我们都可以忍受。」
   「嗯,没错。」
   「就是这样。」
   李莹和儿子一起附和丈夫的话,即使言氏集团真要被季朗弄得分崩离析,他们也无怨无悔。十几年来,他们欠星采太多太多,实在不想再让同样的遗憾重演了!
  「如果他真的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我一定不原谅他!」言星采的眸中突然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勇敢光芒。
   那是家人们带给她的勇气。
   从以前到现在,季朗要怎么欺凌她,她都无话可说,也一向逆来顺受。但是她无法忍受他将魔爪探到她的家人的头上!
  她不会眼睁睁看著那样的事发生的!
  ***************
  言承平夫妇替女儿去夏荷女中办了休学,要她先待在家中一段时间,以免季朗又找机会缠上她、想带走她。
   她每回出门必定是跟家人一起,也无法再与朋友们一同出游了。
   魏敏桢、俞小雅和柳燕青三人,总是会趁著假日或放学後就来言家找她,和她聊聊天,带给她外界的讯息。
   而她们也全都知道了季朗在她生命中曾经扮演的角色,她们都很能体会,为何她的父母会决定把她藏在家中。
   可是,虽然是安安全全地待在家里,言星采的心却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她担心季朗对付「言氏」的手段,不知会有多残暴!她担心在她不知不觉间,她爸妈毕生的心血就会毁於一旦,她更担心他会疯狂到想要伤害她的家人!
  由於她等於是被关在家中,一些关於言氏集团的情况,她都得问爸妈才会知道。可现在她已经很了解,为了不让她伤心、内疚,他们和世钰根本就打算彻底隐瞒她这些事。
   来家中找她的三位朋友,当然也都被耳提面命过,不能告诉她事态真正的发展,她只能暗自胡乱猜测,心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天,柳燕青又自己跑来言家找她了。
   在她的感觉中,原本温柔可人的星采,已经变成悲剧命运缠身的可怜美少女。她想,若是再没有朋友来安慰她的心灵,她一定会变得像以前那样自闭。
   身为她最好的朋友,她可不能让那样的状况再发生呀!星采都能替她挡下那个「坏男人」的拳头了,她当然也不能在此刻弃她而去!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言星采终於决定把话题兜回她最在意的事。
   「燕青,你告诉我,季朗到底有没有对言氏集团采取行动?」
   「没有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天下太平!」她掩饰心慌地笑道。
   言星采叹口气,已经知道「言氏」一定是出事了。「你知道吗?你根本不会说谎。」
   「伯父、伯母叫我不能说啊!你饶了我吧!」
   「你一定得告诉我!否则,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看到好友赌气地坐到另一个角落去,柳燕青唉声叹气说:「你们家的人好难搞啊!万一我说了,伯父一定会叫我永远不要再来言家。可是我守口如瓶,你又要不理我,你叫我该怎么办呢?」
   「燕青,求你告诉我!若季朗真的做了对我家人不利的事,我一定得去阻止他!」
   「你要怎么阻止?就让他如愿带你回台北吗?这样子你的家人不是更伤心、更难过?」
   「我会想办法的!如果我听他的话,也许他会偶尔让我回高雄。」
   柳燕青皱眉地问:「星采,为什么你要这么委屈自己?」
   「不!我不委屈!我只是回到从前而已,我会活得好好的,相信我!」她想尽方法地说服她。
   「若是你真的可以过得不错,当初又为什么要偷偷逃离季朗?」
   「我……」她有口难言,只觉自己无论怎么对别人说明,都不可能正确地指出事实的真相。
   「虽然我很同情言氏集团现在的处境,可是,若我是伯父,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谁都不忍心看你继续在那男人身边受苦啊!」
   「燕青,我不想管那么多了!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你就让我知道吧!我已经无法忍受心理的煎熬了!」说著说著,她竟然哭出来。
   「星采,你别哭!我说就是了!」柳燕青慌忙地回答:「我看过报纸报导,也听我爸说过,季朗已经成功收购了『言氏』大部份的股票,近期他就要召开股东大会,昭告撤换总裁的决定了。」
   「怎么这样?!」她失声惊叫。
   「伯父和伯母虽然还在力挽狂澜,可是好像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顶多只是在做垂死前的挣扎罢了。」
   柳燕青接下来的叨叨叙述,言星采已经听不下去了,就连她带著同情又不忍的眼光跟她道再见回家後,她都没有回应她一句话,只是茫然若失地呆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朗哥哥果然还是她一向熟悉的朗哥哥!得不到想要的,就情愿选择毁灭,宁可负了全世界,也不要任何一个人负了他。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过她?为什么要让她受尽痛苦和折磨?
  往事历历,突然全部涌上她的心头,让她内心发苦地检视,她和季朗之间曾有过的快乐和痛苦。
   快乐?
  没错,即使他们是如此不平等的关系,在他身畔,她依然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很坏、很霸道,可是他总是专心一意地对她,仿佛全世界的一切,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了,无论她是个小女孩,或已经成为了少女。
   坦白说,她也非常依赖他。
   就因为除了朗哥哥以外,她对别的人、事、物都没兴趣,十五年来,她才会不曾想要偷偷逃出季家。
   然而江嫚玲的出现,让她原本安祥的小天地被彻底破坏了!也让她质疑,这么多年来,她在朗哥哥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让她最最难堪的、最想要遗忘的那个下午,此时,也被她从心底深处挖了出来,强迫自己再回想一遍。
   那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炎热的下午。
   站在季家庭园中、紫藤树篱下的季星采,踌躇不安地扭绞双手,小足尖也无意识地轻拨地上的小草。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朗哥哥,因为她有很要紧很要紧的事要问他,不问清楚,她是不可能安心的。
   放下「季风集团」的公事,季朗准时回到家,赴了她和他的约定。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就近近地站在她眼前,眼神依然是无法捉摸的深黝。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你……请你……」
   「吞吞吐吐做什么?在我眼前,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吗?」
   季星采忍不住低喊:「你不要再带嫚玲姐回家了!我不想看到她!」
   「呵呵呵……」他竟然开心地笑了。
   她怯懦地问:「为什么要笑?」
   「我以为你想一直当个不情愿的娃娃呢!什么都要我逼你,什么都要我强迫你,好像你跟我在一起,没有一点是出自於你自己的心意。」
   「我……我不懂。」
   「说服我吧!只要你能成功说服我,我就再也不跟嫚玲来往。」
   「你已经有我了,你不需要她,对不对?」季星采眼巴巴地说。
   季朗若有所思地笑道:「我当然需要她。她狂热地迷恋我,使尽手段就想让我娶她为妻,这样的女人让我男性的虚荣心好满足哪!你做得到吗?」
   「可是……只要你要,我就是你的,我们两人就这样子一直生活下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要再去找别人?」一说完,她的脸都红了。
   好丢脸!她从来没这么大胆过!她好丢脸!
  「星采,我是集团的总裁,将来我一定会娶妻,好让我带出门去交际应酬,我已经考虑娶嫚玲了。」
   「你不要娶她!朗哥哥!请你不要娶她!」她慌张地大喊。
   「不然我要娶谁?娶你吗?」
   她难堪地别过头,知道自己根本不配求他这么做,她只是一只被豢养的生物,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当他的贤内助,和他一起走进上流社交圈。
   「好了,你根本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得回公司了。」季朗摸摸她的头发,似乎很享受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要!我不要你跟她在一起!每次看见你和嫚玲姐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好难过!」季星采终於哭了。
   「你要我不要跟她在一起,你得证明你对我,比起她对我还更热情!更崇拜!」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无助望他。
   「为什么要我教你?为什么你从不表达你真正的心情?我等得够久了!我不想再继续等了!」
   「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会永远待在他身边。
   「那你就认真想想看,自己该怎么做吧!」他甩头就走,不想再跟她多说。
   突然间,江嫚玲打开庭园的门走了进来,讽刺又轻蔑地望著她。很明显的,她已经站在那儿有一段时间,久得足以听见他们先前的交谈。
   一看到她,季星采的脸色都白了。
   江嫚玲凶巴巴地骂她:「哼!我还以为你是阿朗收养的、很乖巧的小妹妹,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孩!竟想把我从他身边赶走!你有没有搞错?」
   「对不起……」怯懦的她什么立场都没有,只能含泪道歉。
   「我能给阿朗在生意上的帮助,你给得起吗?」
   「我错了、我错了……」她一步步倒退,直到自己的背撞到一颗树,才能让自己停下倚靠。
   「嫚玲,我们待会儿还要去谈生意,走吧!」季朗对她的愤怒不以为意,挽起她的手就走出院子。
   「阿朗,我们结婚以後,我要你把她送走!免得我看了碍眼!」江嫚玲一边走、一边对他抱怨。
   「她又没地方去,你要我把她送去哪里呢?」季朗突然回头看了季星采一眼,绽出了比魔鬼本身还邪魅几分的微笑。
   「我不管!我就是要!」
   呆坐在自己房间阳台的言星采想到这儿,早就泪流满面。
   她还记得,那是个非常炎热的下午,她的全身却有如浸在冰水中发寒。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诉朗哥哥,她对他的在意。
   从那天以後,她不再表现自己的心情,不再对他说出任何一句爱语,也不再阻止他和嫚玲的交往。
   再没多久之後,她就跟著爸、妈和世钰回家了。
   痛苦的憎恨突然涨满她的全身!
  好不容易她可以逃开那让她身心都被禁锢住的牢笼,朗哥哥为什么还是不干脆放了她?好不容易她得到一个年轻女孩应有的生活,他为什么就是要来搞破坏?
  不仅如此,他还想伤害她最在意的亲人们,只因为他们不将她交给他,让他继续控制!
  够了!她无法忍受了!她已经受不了了!
  既然早就决定飞离他为她铸造的精致笼子,她就不可能再回去!她会去告诉他这一点的!她会去斩断他试图牵制住她的那道丝线的!
  她已经不想再流泪!不要再流泪了! 趁著爸妈和弟弟三人正好都外出之际,言星采也悄悄地走出家门,搭公车去找季朗。
   此时的他一定是在办公,她很清楚到哪儿去才能找到他。
   位在高雄市都心的这幢办公大楼,中间有好几个楼层已被季风集团租下,她心痛地想到,季朗就是在这边兴风作浪,故意利用自己较优势的力量,抢走原本属於言家的财富和地位。
   而她,就是为家人带来这一切祸害的主因。
   是该结束了!她和他两人之间,是该有个了断了!她会让他清楚看见她的这项决心!
  当柜台小姐和总裁办公室通过内线电话,确定来人的重要性後,她马上毕恭毕敬地走出柜台,特地带领言星采来到总裁专用电梯的门前,依季朗总裁的指示,让她自己搭电梯上楼去找他。
   当电梯门缓缓在她眼前打开,她一走出去,就直接踩进了他办公室内的深红地毯。
   而坐在桃心木办公桌後、悠闲交叠双腿的他,也因为看见她的翩翩来到,立刻绽出开心又得意的微笑。
   「星采,过来坐这儿。」季朗亲腻地拍拍自己的大腿,胸有成竹地以为,他已经达成了他的最终目的。
   「不用了!把话说完,我就要走了。」她发抖的小嘴好不容易说出坚强的话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走?不会吧?你都已经来到我的势力范围内了,怎么还以为自己可以从我身边走开呢?」他失笑了。
   「朗哥哥,我不会回你身边了。」她试著让自己更坚定地说:「以後,我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生活,请你不要再找我们一家人麻烦了!」
   「哈哈……」季朗突然放声大笑,似乎在嘲笑她的徒然挣扎、不自量力。「星采,到现在你还不觉悟吗?除了回我身边之外,你已经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为什么要把我的家人牵扯进来?他们是无辜的!」她不禁生气地说。
   「我不这么做,你会乖乖回来我这儿吗?」
   「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再让自己回到过去的噩梦了!」她凄迷笑道,苍白的小脸有一抹深不可测的悲哀。
   季朗的浓眉下快地紧皱,他霍地站了起身,深沉的眼眸狠瞪她。「你真是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敢惹我!」
   「很早以前我就该这么告诉你,只是我太胆小、太没用,或者应该说,我一直都太依赖你,以为你是我的全世界。」
   她这般幽幽然的口气,令季朗非常不安,他烦躁低吼:「你依赖我有什么不对?我是你的全世界,又有什么错?十五年来我们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你现在一回自己的家,就要否决了我们两人共有的生活点滴?」
   「先否决它的人是你!是你!」言星采痛苦地大喊。
   「我做了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啊!」
   「江嫚玲。」她悲凉地笑著说:「你把她带到季家,你让她伤害我的心,你想看我为了你们而痛苦,不是吗?」
   「星采,那只是个游戏。」季朗语气如丝地安抚她。「如果你懂我,你该懂得我为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她的屈辱和愤怒并没有因此而被消弭。「我只想过我的新生活,我再也不要活得那么痛苦了!」
   「难道……我真的把你伤得那么深了?」他不敢相信,依旧执著瞪她,似乎没想到自己当初一时兴起耍著她玩,真的会将她逼到最极限。
   「不只是那样,我也不想再当你的宠物了!那让我觉得自己好可悲!」
   「住口!你不要再跟我说那些无聊话!」季朗突然不能接受地大吼:「你最好认清,我们俩这一生是注定要纠缠到死!」
   「若我真的不愿意呢?」
   「那你就等著看言氏集团毁在我手上,你该不会忍心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吧?星采,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随便说说就算。」
   言星采突然从自己裙子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小刀,将亮晃晃的刀锋贴近了她的左手脉搏处。
   「你在干什么?!你马上给我放下刀子!」季朗又惊又怒地吼叫,人也从办公桌後冲到她的眼前。
   她快速逃到窗边、拉开与他的距离,并对他哭喊道:「你再靠近我,我就直接把刀划下去!」
   她不能让他靠近得足以夺走她的小刀!她不能让他毁了她仅存的一丝丝勇气!
  他只能气得大骂:「该死!该死!你竟敢这样威胁我!」
   「朗哥哥,你不用再逼我了,若你还是硬要我回到过去的生活,我宁可死!」
   「死亡,真的比跟我在一起好?」季朗的眼中首次浮现痛苦。
   「你不但想禁锢我、欺凌我,还一意孤行地伤害我的家人,你叫我如何继续跟你再像从前一样地生活?」
   「你敢伤你自己一根汗毛,我会要言家人生不如死!」
   「不,你不会!只要我一死,你就失去这么做的理由了,我相信等找死去後,你也不会有那种心情和立场。因为逼死我的,并不是我的家人,而是你自己!」
   季朗刻意放柔语气,脸上凶狠的表情迅速转换成慈祥。「星采,你在跟朗哥哥开玩笑的吧?乖,快放下刀子。」
   「别过来!」她尖喊:「在我打算来你这儿时,我就没想过要活著走出去!」
   「你……你竟然是玩真的?」他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浓浓的被伤害感令他几乎站不稳。
   星采竟然已经讨厌他,讨厌到连跟他一起呼吸同一个世界的空气,她都不愿意了!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的生命不是一直都连结在一起吗?即使前一阵子短暂的离别,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的再度相聚增添甜蜜,不是吗?不是吗?
  他不知道她竟是这么恨他。
   无心注意他的心思已百转千回,言星采只是深深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你不相信?那我现在就让你相信!」
   看见她毅然决然地举起小刀,季朗冲过去扑向她。「不要!」
   然而,他还是太慢了。
   虽然因为他快速过来阻止她的动作,让她并没有划到手腕上的危险致命部位,可是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还是就这么划进了她白皙的手臂,涌出大量的鲜血。
   「星采!」他抱紧怀中快晕过去的她,激动地叫出她的名字。
   「朗哥哥……放了我……放了我……」她气若游丝、泪流不已。
   「我送你去医院,只要你乖乖养伤,我什么都依你。」季朗含泪的眼中有著无尽的悲哀和温柔。
   因血液流失而头晕目眩的她,迷惑地看著他黑瞳深处的那份温柔。
   好奇怪呀!朗哥哥怎么会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莫非她的自我伤害,真的把他给吓坏了吗?
  他说了,他说他会依她的意愿让她自由,他说了!他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也许,她真的可以自由了!
  只是……为什么她还是会心痛?
  为什么她宁可不要见到,他眼中那份她觉得很陌生的温柔?
  ***************
  言家
   从言星采跑去季朗的办公室伤害自己的那一天算起,已经又过了一段时间。言家一家四口经过这段时间,也已重新迈入正常的生活轨道。
   言家夫妇重新握有「言氏集团」的大权,星采和世钰也各自回学校上课,和亲爱的朋友们一起学习、成长。
   至於季朗这个人,对於他们而言已经是过去式。
   没有人料到,星采的受伤会让他真的对她放手,因为以他偏执又残酷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她。
   可事实证明,他的确让自己好不容易当了一次好人。
   而他离去的方式也令人不解。
   他就这么消失了!不曾去找过在医院养伤的星采、也不曾到言家去闹场,送个可怕的「临别秋波」之类的。
   言家人还听说,他前阵子留在高雄所得的资产,全部廉价拍卖给其他商人,一点都不在乎金钱上的损失,也不像他一向精打细算的生意作风。
   然後,他连台北的季家也没回去长住,就直接出国了,好像是跑到太平洋上的某个他之前购买下的小型海岛,想去开发新的商机吧?
  不过他的事,跟他们言家人是统统无关了!他们一点也不想去管他要做些什么,毕竟前些日子,他实在带给言家太可惧的阴影了。
   在家中,言星采当然也绝口不提他,她还是过她的日子,当她的好女儿、好姐姐,在学校也是个品学兼优、人缘极好的学生。
   而熟知她的事的三位朋友,当然还是一如往常陪在她身边,并不因此疏远她、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因为她会遇到那样性格异常的男子,并不是她的错呵!
  至於她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也已淡化成浅浅的痕迹。
   如果日子就这么平平顺顺过下去,言星采并没有什么好不满。只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的心有一块残缺、而她也在担心季朗最近的状况。
   然而,她却只能把这件心事深深藏在心中,不敢让家人知道。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喜欢季朗的,她说了,也只会引起大家的不愉快。
   也许,她真的不该再去想他的事了,毅然斩断两人牵连的人是她,她又何必如此不乾不脆呢?
  可十五年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又岂是她能轻易抹杀的?既然不能,她只能选择忽略,期待时间可以冲淡她对他的悬念。
   某天放学後,言星采站在夏荷女中的校门口,正在等待她家的司机前来接她回家时,一个欧巴桑满脸焦急地出现,让她非常震惊!
  「王妈!」
   「星采小姐,你可不可以跟我到别的地方去?我有事私下找你谈。」
   「我知道了。」
   以手机联络司机和家人,编了个她要跟同学去逛街的理由,言星采就跟王妈约到附近的咖啡馆去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老实对家人说,她遇见了「故人」,但可以肯定的是,爸妈他们是不会高兴她和王妈见面的。
   但是,王妈会不辞远路、从台北只身南下高雄,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要告诉她,她不能故意不理她啊!
  两人分别落坐後,言星采就关心地问了:「王妈,近来季爷爷好吗?」
   「唉!他不好。这一次我会来高雄,其实也是他叫我来的。」
   「怎么了?」
   「他想请你救救他的孙子!」王妈一脸悲伤地说:「他希望你看在季家养育你长大的份上,答应救救朗少爷!」
   「朗哥哥?他不是出国去做生意吗?」言星采的心突然揪紧。
   「他才不是去做生意!他是跑到那个他注册、取名为『星尘』的小海岛上去等死!」王妈又气又伤心地低骂。
   她呐呐地说:「等死?我不懂!」
   「星采小姐,朗少爷已经失去求生意志了!海岛别墅里的佣人传电子邮件来台湾报告,都说他们怎么都没办法阻止他发狂,他成天就是喝酒、嗑药、连正餐都不吃,身体不但被他自己搞坏了,听说连精神状况都出问题了!」
   「为什么他要这样?」言星采失落低语。
   「你还不懂吗?他失去你之後,他就不想活了!」
   「不,不会的!那是不可能的!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没那么重要啊!」
   「其实本来我和老爷都这么以为,我们以为他既然无法把你带回台北,他应该会再去另外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可是我们错了!」王妈摇头叹气。「朗少爷一回来季家,就告诉老爷他不想活了,叫老爷自己去管理季风集团的事。」
   「听到这种话,季爷爷不是受了很大打击吗?」
   「是啊!那天晚上他们祖孙吵得可厉害啰!害我吓得都不敢上前去劝架。」
   「他们还吵架?怎么会这样?」在她的印象中,朗哥哥从来不曾跟季爷爷发生过争吵啊!
  「本来少爷说完他的决定,行李一拿就要搭飞机出国了,可是无法接受的老爷就一直拖著少爷,骂他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命都不要,骂他当初为什么要收养你,骂他为什么要为了你,不管自己血亲的爷爷。」
   王妈继续转述当晚的状况。「朗少爷脾气也不好,他就回嘴说,他想死是他家的事,谁也管不了!再说他都已经把季风集团管理妥当了,老爷只要再找一个接班人就好,又何必硬要他活在这个对他已经没有意义的世界。」
   「朗哥哥……只是一时赌气的吧?」言星采心口发凉地问。
   「我和老爷本来以为他去小海岛上散散心,一定会改变想法,没想到他真的是去那边堕落、等死。星采小姐,能救朗少爷的人,真的只有你了!请你一定要救救季家唯一的血脉!」王妈哀哀地乞求她。
   「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救他……」
   「老爷会帮你安排专机飞出国,让你一个人去『星尘岛』找他、陪他、劝劝他。只要你说的,我想朗少爷一定听得进去。」
   「我爸妈不会答应这件事的。」她很犹豫、心也很痛。
   「你真的忍心看朗少爷为你而死吗?我和老爷也是没办法可想了,才会厚著脸皮来找你呀!」王妈急得快捉狂了。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你若是不答应,老爷会亲自下高雄来求你的,你一定要这样吗?」
   「王妈,朗哥哥的个性你不是不清楚,我若只是去劝他,没有意思想跟他永远在一起,他一样不会有求生意志的。」言星采终於承认这一点。
   「那简单!你就跟他永远在一起嘛!」王妈拼命说服她。「这十五年来,我看著你们两个一起长大,星采小姐,我相信朗少爷对你而言,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为什么要因为他一时做错、故意拿江小姐来刺激你,你就一辈子不原谅他呢?」
   「拜托你!让我好好地想一想!让我自己做最後的决定,好吗?」她柔和地说:「再说,我不能说走就走,至少也要跟我的家人沟通过才行!」
   「好吧,可是你千万不要考虑太久喔!朗少爷就快命在旦夕了呀!他若死了,你就算想叫他复生,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会尽快给你答案。」
   「我就住在国泰大饭店,你一给我回音,我马上安排让你去小港机场搭机。」王妈俐落地说。
   单身的她在季家帮佣几十年,已是季家的总管,也已经算是季家的一份子,现在她的心情,简直如同为儿子安危焦急的母亲。
   跟王妈道别後,言星采独自走出咖啡馆,外头炽热的天气无法温暖她冰凉的身体,担心季朗的眼泪也如泉般涌出。望著小飞机窗外一碧如洗的太平洋,言星采端起桌上的柳橙汁轻啜一口,又继续静静陷入原先的冥想。
   这架「环球航空」的私人专机,是季爷爷特地安排,让她飞到「星尘岛」的。乘客只有她一人,机上包括驾驶在内的服务人员却有十来个,只为让她的这趟旅途更舒适愉快。
   其实,当她决定前往星尘岛去之前,经过很多内心的挣扎,而且,当她对家人说出这个决定後,他们也曾苦苦阻止过。
   他们不懂她为何要去理会季朗那种人的死活,再说,彼此已经两不相欠,她没必要再让他影响她的生活。
   他们甚至认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季朗在要苦肉计,好诱骗她回到他身边。
   可是,言星采知道不是。
   以一种心电感应般的直觉,她知道朗哥哥是真的不想活了。
   当她哭著对妈妈说出这一点时,妈妈的态度终於软化,答应让她出国去找季朗,也让她去找寻自己的真心。
   是啊!长久以来,她一直是消极、被动地待在朗哥哥身边,承受他掠夺般的占有欲,承受他对她无穷无尽的执著,到最後,连她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当她从王妈口中知道,朗哥哥为了她的离去,竟然失去求生意志,这让她一向沉睡的心被震撼、被唤醒了。
   她不解、困惑、心慌、又不舍。
   然後她知道,她不能让他的性命被他自己给白白送掉,因为她无法想像,活在没有他的世界,她又会变成怎样。
   所以她来了。
   她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牵挂,为什么她不愿他死去,为什么她自己又不计代价地回到他身边,明知自己再度踏入的,有可能是一辈子的囚牢。
   她必须寻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当小飞机缓缓降落在岛上唯一的机场,言星采一走出机门,白沙海滩的炫白和海洋的亮蓝,几乎逼花了她的眼。
   然後,由棕肤的司机开著名贵房车,很快地又载著她往岛主别墅的方向奔去,好让这位远从台湾来的娇客,早些让颓废、精神萎靡的主人看见。
   等主人「服用」了这帖「良药」,他应该就不会再天天醉生梦死、不顾身体健康了吧?
  以招待女主人般的热诚,司机用不太流利的中文为言星采介绍岛上的地理、风俗和民情特色。
   原来这里为数不多的岛民都是被季朗聘请,从别的南洋海岛国家搬过来的原住民工作者,他们在星尘岛各司其职,有的负责管理别墅的家务,有的负责维护岛上的自然景观,俨然已形成了某个以季朗为中心的小社会。
   由於岛上的生活水准极高,当然住在这儿的仆佣们,也都享受到文明物质带来的洗礼。每个人都觉得季朗是极大方、极难得的主人,一点也不曾亏待过他们,所以虽然他们本身并不是同文同种的华裔,对他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忠诚度。
   到达目的地,言星采下了车後,就在别墅女总管的引领之下,走进季朗睡的主卧室。
   女总管很快就离开,不打扰主人和客人的会面,只留下她一个人,不可置信地盯著沉睡在床的他。
   比起外头的日照大地、万物欣欣向荣,他的卧室拉起了厚重的两层窗帘,阻绝阳光照入,实在很像某种野兽休憩的黑暗洞窟。
   不仅是如此,房内还弥漫著烟味、酒味、几种她说不出味道、却很剌鼻的气息。她猜,那应该是王妈所说的,他在乱嗑违禁药品吧?
  失去往日的帅气和强健,朗哥哥整个人形销骨立,满脸都是流浪汉般的胡渣,绝对没有女人会想多看这样的男人一眼,即使他再有钱也一样。
   他真的已经渐渐失去生命力,只是一具等死的躯壳罢了!
  泪眼模糊的言星采,专注望著床上的男人。
   在她的生命里,他扮演了好多角色,给了她好多刻骨铭心的感受,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他怎能让她亲眼看到这样的他?
  也许是她看他太久太久,也许是她带进来一股令他怀念的香气,季朗勉强费力地睁开双眼,直觉想找到是谁在他的梦中凝视他、让他不得安睡。
   「是你!」一看清来人,他竟是不快地对她竖起浓眉。
   「没错,朗哥哥,是我。」她有点感伤地笑道。
   季朗彷佛火山爆发般地大吼:「滚!你给我滚!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宁死也不要我在你身边?那你还来做什么?看笑话吗?滚!滚!」
   一只咆哮的猛兽就在她眼前发飙,言星采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很庆幸她已变成了越来越有勇气的女孩。
   「我不走,我要在星尘岛小住一段时间。」她柔柔地说:「真巧啊,这座岛的名字也有星星呢。」
   「滚!你给我滚!我不稀罕你的施舍!你的怜悯!」
   「朗哥哥,你生病了,这次换我照顾你吧。在你的身心痊愈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儿看著你的。」
   「我不需要你!我也不愿意见到你!你马上滚回台湾、滚回高雄!我跟你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再厚脸皮缠过来!」季朗狂野冷笑。
   「不!我不走!」她硬是坚持。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吗?哈!你猜错了!我只是不想活而已,跟谁都没关系!你不用听王妈或我爷爷乱说,自以为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要看著你好起来,谁都没办法阻止我。」她走向窗边,将所有的窗帘和窗户全部拉开,让海风和阳光立刻灌入阴暗的室内。
   「该死!你到底在做什么?!这自以为南丁格尔的笨女孩!我不要看到你!永远不要!你走!走!」
   撑起非常病弱的身体,季朗不知打哪儿借来的力量,竟然让他自己快速跃下床、踉跄奔过来推她,一直把她推向门口。
   「不要!我不走!唉呀!」
   被他持续一次又一次地推走,言星采後退闪避的步子一个没踩稳,竟然往後跌倒,背部「碰」一声撞上了门,而她也如同布娃娃般倒在地上,陷入短暂昏迷。
   「不!」看见自己的粗鲁所造成的後果,季朗惨叫一声,扑过去跪在地上抱紧她。「星采!星采!你醒醒!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虚弱地睁开双眼,她对他微笑。
   「对不起!对不起!」他竟然激动得眼眶泛红。「我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又伤害到你了,难怪你讨厌我这种人!」
   「你没伤害我,我只是搭飞机过来有点累,才会头晕目眩,绝不是因为你。」
   「可是我推倒了你……」
   言星采抬起小手轻抚他下巴的胡渣、温柔地望他。「若是你真的觉得对我抱歉,你就不要赶我走,让我住下来,让我照顾你,好吗?」
   虽然眼中明显有著不确定的为难,季朗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星尘岛
   两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光,如水般一天天流逝,身体健康已经变得不太好的季朗,生活起居大半都是由言星采亲自打理。
   她会盯著他正常吃下三餐,陪著他散步、晒太阳,陪他度过戒掉禁药瘾的痛苦过程。
   她也会帮他刮胡子、帮他洗澡,甚至在他心情极度忧郁时,她还会讲笑话给他听、或故意逗笑他。
   原本已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他,在她的耐心照护下,渐渐恢复元气,也渐渐回复往日俊美的丰采。
   坐在浴室小椅子上、衣著完整的言星采,不觉停下擦拭他赤裸胸膛的动作,微微失神地看著她的朗哥哥。
   他终於恢复一大半他从前的体格和模样了,这个发现让她这段日子一直紧绷不安的心情,终於可以稍稍松弛些许。
   「你在想什么?」悠闲泡坐在浴缸内的季朗,懒洋洋地问她。刚洗过头的湿发,就披在他的颊边,让他的样子更像某种可爱动物。
   「噗嗤!」她笑了出来。「嗯……水獭……」
   「好哇!你竟敢笑我!」他佯怒,掬起一把泡沫洒向她。
   「没啦!我没有!求求你,别……」她咯咯轻笑,一边遮挡著朝她洒过来的沐浴乳泡泡。
   等到他终於饶过她,她才对他轻声叹道:「朗哥哥,我好高兴你恢复了健康!」
   「星采,你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吗?」他的双臂靠在浴缸边缘,趋近问她,表情全是难耐的渴望。
   「我……我不知道。」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低级,没有你就寻死觅活的,可是……我真的好需要你!你不能再考虑看看吗?」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你必须用不同的方式和我相处,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让我试试看!好吗?也许我会做得不够好,可是你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会改的!」
   「没想到无论我再怎么逃,还是回到你身边,或许,在我心里真的是放不下你吧?当王妈告诉我你快死了,我也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变得奄奄一息,我不能忍受你用这种方式离我而去!」言星采眼中泛著泪光。
   「我必须告诉你,江嫚玲只是我的一颗棋子。当时我只想利用她来刺激你,让你更在乎我,我没想到你会被伤得那么深。」
   「我已经知道,你最在意的人是我了。」她微笑地说。
   「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好吗?」
   「如果你要我答应你,你必须让我自由,必须让我能选择我自己想做什么,你不可以破坏我跟家人的关系,也不可以强迫我一定要以你为中心,这些……你做得到吗?」
   「我会努力为你而改变的!」季朗苦笑道:「以前……我不是有意要那样对你,只是,若是没有让你完全属於我,我就觉得不安、觉得若有所失,你能原谅我以前的幼稚心态吗?」
   走过濒临死亡的黑暗幽谷,他经过试炼的灵魂,似乎也懂得了自己生命中的盲点,实在需要他亲眼直视、承认。
   「答应我,你永远不再随便伤害自己,我就可以原谅。」
   「我发誓我不会。」他真诚地说。
   「好,那么我们从现在起,就可以重新开始了,朗哥哥。」言星采温温柔柔地说:「我相信你是一诺千金的人。」
   「美丽的小姐,能让我自我介绍吗?我姓季,我的名字是单名朗,开朗的朗。你呢?」
   「我姓言,我叫言星采,很高兴认识你!」她的朗哥哥真的重生了!她好感动!好开心!
  「喔,我记得我以前好像见过你,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呢。」
   「我也见过你,你那时已经在读国小一年级了。」
   「告诉我,你喜欢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光吗?」
   「当然。」言星采坦白承认。「而且,从小我就一直偷偷爱著你。我爱你!朗哥哥!现在,我终於有勇气告诉你了。」
   即使他们十五年来的关系并不算正常,甚至有点虐待与被虐的意味,然而她无法否认自己对他的感情。
   那种日积月累、两个生命相互缠紧的羁绊,早已成为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烙印,她是永远永远无法摆脱、也不想摆脱的。
   虽然她一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心,所幸还不算太迟,不是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是没有你,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力量,这算不算是爱呢?」季朗的唇靠近她的低语。
   「我想……大概是吧。」她主动将唇印上他的,热情地和他深深吻著。
   经过了相聚与分离的波折,经过了重重的痛苦挣扎,季朗和言星采终於决定要重来一次,以新的爱的方式,做为两人携手未来的出发点。
   或许会成功、或许会失败,可是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还是会努力回到原点,回到他们初相遇的岁月,回到他们曾经拥有的甜蜜时光,然後再重新开始。
   那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从一开始手牵手、认识对方,就已经注定好要彼此相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