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22

绝代双娇: 宅女在古代后宫的幸福生活 16-20

第十六章 兔子蹬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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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只觉得脑子一昏,意识就干干脆脆的没有了。这次眩晕来的比往次都厉害,迅速而猛烈,在她日后想来,不得不心有余悸的承认,这次的眩晕真的仿佛死亡一般。
    她倒下的时候,萧羌正在看加急奏章,听到声音,他朝身边一看,看到倒在榻上的海棠。
    她的头发本来就是很随意的扎着,倒下的时候漆黑的发遮蔽了半张脸,从萧羌的角度看来,烛光跳动,她本就娇小的身体简直就要湮灭在了蜡烛的残照中。
    仿佛随时都会化成灰,不留一丝痕迹。
    已过了这么久,荷带衣的毒性也确实应该发作了。
    在睡梦中慢慢死去,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希望她临死前的梦境会是一个好梦。
    只是低头看了海棠一眼,就继续批阅奏章,批阅了几份,那种身边有个人在慢慢断气的奇妙感觉仿佛爬行动物爬上了他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唔,想想杜笑儿的谥号吗?应该可以追封为妃,那她的父亲也要追封了。
    思绪随着面前蜡烛一个跳动就忽然飘远了。
    就想到了那个在掖庭的晚上,那个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的少女用笔直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
    太后告诉他,你是皇帝,你不是普通人,你做任何事都要对得起你的帝位。
    现实告诉他,这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良心,那是成功的牵绊。
    然后他的妃子们就用一双含露眼幽幽而无声的说,陛下,你可曾对得起我们?
    为什么就在那时候,偏偏是杜笑儿,这个被他下毒,随时都会死去的少女对他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
    实在是……很有趣呢。
    放下笔,他把海棠轻轻抱起来,一边温柔的为她理着头上凌乱的头发,心里散散的想着有的没的。
    他想,他从一开始就是很欣赏这个女孩子的。
    杜笑儿是他生命中唯一一个遇到的对他的兴趣远远比不上赚钱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知道和看到了太多不该知道和看到的东西,他大概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就象是对待沉寒一样,纵容的,娇溺的看她成长。
    这样一个让他欣赏的生命要断绝在他的手中,他是觉得遗憾,所以才补偿她。
    带她来永州,晋封她的位置,希望让她可以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
    不,萧羌自己笑了起来,他没这么好心。
    晋封她就是为了让杜笑儿成为宫廷斗争中的焦点,再借助她的死平衡后宫势力。
    那么,当她被诬陷的那晚,他为什么会去看她?他现在又为什么会带她来永州?
    摇头,萧羌伸出手,缓慢的,完全的,把少女娇小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灯花闪动,满屋熏黄光彩刹那变成无边无际的碎片。
    冰冷的黑发流淌过他的脸颊,如同死去女人开始腐烂的指骨。
    就这样安静的死去吧,慢慢的,毫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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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萧羌觉得自己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咽下了最后一丝气息的时候,他感觉到一丝异动,他紧了紧手臂,怀里的挣扎也大了一点儿,萧羌讶异的松开手,发现怀里的人气息不稳的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有些模糊的看着他,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居然……没死?
    萧羌真的有些惊讶了,海棠慢慢的回神,过了好一会,意识彻底回来了,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萧羌怀里——
    我靠!这跟傻羊自己剃干净了毛背着盐巴柴火到狼面前有哈密区别啊?
    ——如果是没昏迷糊的海棠,此刻就定然敌不动我不动,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过去就好,反正萧羌看起来对强x也没啥爱好,但是她现在刚醒过来,大脑反应慢了那么半拍,条件反射的就朝外一挣!
    萧羌没想到她刚一醒过来就会挣扎得如此用力,被她一下挣脱,海棠刚要下榻,就被萧羌从后面抓住了手,男人带着微笑的声音夹带着浓热的气息扑到了她的耳后,立刻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笑儿,你跑什么?”
    意识清醒了一点儿,海棠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智,她放松身体,长袖掩住嘴唇假装低低咳嗽了几声,虚虚的抬起眼帘看向萧羌,随即又虚弱的垂下,“陛下,臣妾不甚舒服。”
    萧羌从身后抱着她,看着她低垂的侧面,黑的头发,半侧的脸庞在暖黄烛光下却是雪白的颜色,没有一点儿温度,他开口,声音从她耳畔滑过,带了微笑的意味,“还是说,朕实在让笑儿你走避不及呢?”
    海棠白毛汗立刻就出了一身,她干笑两声,“陛下,臣妾……真的不甚舒服。”
    如果说刚才她不舒服,萧羌还信,现在她一双眼睛滴溜乱转,叫他心里只有好笑。
    他慢慢俯身下去,漆黑的眼睛里却带了几分近似于宠溺的神情出来,“笑儿,朕觉得,在朕所有妃子里,只有你对朕走避不及。”
    谁说的,还有如花呢!海棠在心里悲愤的高呼,随着男人的温度越来越靠近,海棠脑子也越转越快——
    然后就在这瞬间,萧羌抚上她的嘴唇,扳过她的身子,嘴唇便从她的颊边掠了过去——
    问题:当电风扇高速旋转的时候把手指头捅进电风扇叶子里会发生什么?
    答案一:电风扇停转。
    答案二:手指头被削掉。
    现在海棠和萧羌之间的关系正如电风扇和手指头。
    脸颊上的一热让海棠呆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的样子似乎让萧羌很愉快,紧接着,嘴唇被分开,男人的舌尖掠过她的牙齿和口腔——
    然后脑袋正如停转了的电风扇一般的海棠兔子就完全本能了——
    她使出狗急跳墙一般的火灾现场实力,一把推开萧羌,萧羌猝不及防,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只听一声巨响,烛台倒地,光芒挣扎了几下立刻灭掉,空气里泛起了淡淡的血腥气。
    海棠怔住,她看着伏在榻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咽了口口水。
    不会……死了吧?==|||||
     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片刻,海棠终于听到了男人平稳缓长的呼吸,萧羌慢慢起身,摘下自己头上的发冠,黑发立刻披散而下,他转头看向海棠,额边隐约有一道鲜红的痕迹。
    似乎……刚才那一推……太用力了让他撞伤了?海棠没骨气的缩缩。
    萧羌抹了一下额角,看着手指上的殷红。
    屋子里没有了灯,只有月光,男人的脸渗出一种极其微妙的白来,“……朕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己的血了。”他温柔的说,伸手擒住她下颌,手指的力道缓慢的加重。
    萧羌在生气。
    海棠的直觉这么告诉她,从她的角度看去,男人的笑容几乎可以用诡丽来形容。也许是月光的缘故,额头上散了几丝纤细黑发的男人,眼瞳深处泛着雾一般的淡色。
    “笑儿,伤了朕的罪过很重哦~~”这句话说完,海棠以为面前这男人下一秒就会变脸唤进卫士把自己丢出去,萧羌却笑了起来,染血的指头拂过她的嘴唇,漆黑的眼只定定的看着她。
    下一秒,温润的触感和着鲜血的铁锈味造访了她的唇,因为长时间执笔写字而有一层薄茧的指头探入了她的口内,男人靠近她的耳边,低声笑语,“笑儿,你吻朕一下,朕就原谅你,如何?”
    看着面前倏忽放大又的俊美的脸,海棠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保命TAT。
    “……那陛下……可以闭上眼睛吗?”她很少女很白花的小小声问。
    萧羌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
    属于少女的纤细指头探入了男人漆黑的发里,触手的刹那冰冷无温,海棠几乎以为自己触摸到了云林江底满把冰冷的水草。
    少女的嘴唇接触,离开,如蜻蜓点水。
    欲离开的手腕被抓住,睁开眼的男人摩挲着手里细嫩的肌肤,微笑,“笑儿,女孩子啊,如果真那么讨厌一个男人的话,记住,不要去反抗他,才是让他远离你的好方法。”
    象个宠爱自己妹妹的大哥哥一样,大越王朝的皇帝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松手,“去休息吧,笑儿,明天还要赶路。”
    海棠如逢大赦,立刻连滚带爬的滚出,偏偏在出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男人靠在榻上,手托着下颌,正在看她,满把漆黑乌发衬着额头一丝红艳,让她的脚步犹豫了一下。
    啊,好纠结……虽然自己被吻了还吻了他,但是到底还是自己兔子蹬鹰害他受伤的。好吧,显然其实他受伤是罪有应得。
    不过这就好比领着工资啥都没干还把你老板k了满头包一样么……
    于是乎海棠姑娘默默转过身,站到萧羌面前,“……需要我帮您包扎吗?”
    萧羌怔了一下,看着面前脸上写满不情愿的女孩子,忽然便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挥手,“不不,真的不用,卿去休息吧……咳咳。”
    到底哪里好笑?值得笑成这样?
    海棠翻白眼,转身去外面寻来药箱,放在他面前,转身离开。
    身后继续是男人抑制不住的微笑。
    走回到自己和沉寒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忽然有一道黑影急速掠出窗外,海棠厉喝一声,“谁!”


第十六章 兔子蹬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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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到自己和沉寒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忽然有一道黑影急速掠出窗外,海棠厉喝一声,“谁!”
    厉喝的同时,海棠迅速朝墙边一闪,听到她的声音,旁边住着的龙神卫立刻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冲入她们的房间。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了呼喝之声,有兵刃碰撞的声音,两名侍卫已经退了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拉着面色惨白的沉寒。
    一把把沉寒抱到怀里,把她带到隔壁房间,在里间坐下,沉寒浑身颤抖,不成样子。
    可怜的娃,看被吓得。
    “怎么了?”海棠接过侍卫递上来的热茶,沉寒连嘴唇都在哆嗦,接过热茶,手一抖,几乎洒了自己一身。
    “受伤了吗?”海棠扑答扑答在她身上摸了一转,也没发现那受伤,只好坐在她旁边,扶住茶杯,小口小口的喂她喝进去。
    沉寒受惊过度的样子,整个人软在海棠怀里,抓住她的衣襟就不肯放手。
    过了片刻,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萧羌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可以进来吗。”
    海棠脱不得身,叫了一声,请吧,萧羌推门进来,沉寒听出来是萧羌的脚步声,一手还抓着海棠的衣袖,人就扑到了萧羌怀里,带得海棠一个趔趄。
    摸着沉寒的头发,萧羌小声安慰,转头去问侍卫,侍卫摇摇头,来人轻功极好,虽然已伤了他,却还是让他逃了。
    也许是盗贼吧。侍卫下了判断,萧羌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转头询问沉寒,沉寒的回答是半夜觉得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刚要叫,海棠就推门进来了。
    萧羌点点头,又安慰了几句,吩咐侍从用屏风把房间间隔起来守在屏风外,让沉寒和海棠上床休息,他坐在床旁小几旁,叫来萧远,给他讲解今天拿来的账册上的问题。
    海棠放下床帐,也没宽衣,打算和衣而睡。
    在睡前,头又晕了一下,她想了想,大概是上次转轮王的药力未清,最近又忘记继续吃萧逐给的清毒药了,便从怀里拿出玉瓶,倒出一粒来塞到嘴里。
    也别说,皇家的药就是好用,一颗塞下去,脑袋里的淤塞立刻轻了好多,几乎都有点儿神清气爽起来。
    萧羌看到她吃药,笑吟吟问了一句,“笑儿,你在吃什么?”
    海棠伸出一颗头去,摇了摇玉瓶,“平王殿下给的药。”
    萧羌伸手接过,倒出来一颗闻了闻,眉毛轻轻舒展开,嘴角带的笑软腻了起来,他把药瓶还给海棠,笑道,“小心收好。”
    海棠不明所以然的睡下,刚躺下,沉寒就整个蜷缩了过来,小小的象只小奶猫一样。
    她还在颤抖。
    是吓得太狠了……还是……另有隐情?
    海棠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但是随即甩甩头,算了,别人的事情不要胡乱猜测比较好,她自己的事情才比较烦好不好啊……
    把沉寒抱紧一点儿,海棠叹气,她这算不算遇尸不淑?本来以为小小一个永州司马的孤女应该身份单纯,结果却每个人见到她都拿“笑儿,你莫非真的忘了我”当打招呼的口头语。
    想也知道,如果杜笑儿真的普普通通,怎么会惹上史飘零,让沉冰这个异国亲王甘冒奇险入宫找她?
    杜笑儿的身上必然有什么绝大的秘密。
    难道杜笑儿真的是把沉冰那个粉嫩小正太小o后x,再o再x,然后抹抹嘴巴入宫了?
    诶……饶了她吧好不好啊……
    算了,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到底有什么她也不知道,自然也做不出来相应的防范,只知道目前大概哪方都没有立刻杀了她的意思就好。
    想着想着,倦意渐渐掩了上来,她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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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笑儿醒来的时候,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她茫然的睁开眼睛,看着马车顶上油漆的木料,眨眨眼,过了片刻从身下传来的微微震动才让她发现自己正在马车上。
    呀,那为什么不怎么颠簸呢?
    左右看看,扫到了属于男人的胸膛,僵直,她僵硬的朝上看,果然看到了萧羌那张笑得清雅端秀的脸。
    “早啊,笑儿。”
    在皇帝陛下温柔高雅的招呼声后,Pia的一声立刻响起,马车左右摇了摇。
    马车外的侍卫们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全然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萧羌被一把推到扑墙,撞到额角伤口的皇帝默默抽了口冷气,在心里的记事本上记下,女人的起床气很可怕。
    海棠在马车由右向左摇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干了啥,她呆呆的看着萧羌,萧羌慢慢的为自己额头换药。
    一时之间马车内静默无声,就在海棠觉得人家好歹把自己从床上弄下来又出借身体当床垫让自己睡了个安生觉,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似乎应该说一句对不起的时候,行进中的马车一震,有人跃了上来,海棠下意识的朝萧羌身后一躲,车外的人沉声道,“陛下,平王殿下有急报传来。”
    “给朕。”
    马车车帘微动,龙神卫递进一个蜜蜡封的小信筒,海棠自觉躲远一点儿,萧羌展开一看,里面用密码写着这样一句话,“闵王伏诛,齐州已定。”
    萧羌眉峰一动,漂亮细长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拿起放在小几上的便携文具,用同样的密码文写了回函,封好蜜蜡,用上自己随身小玺,交给了龙神卫。
    回函上只有两个字,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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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逐接到萧羌回函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三十了。
    他这次围城不欲多伤人命,最后等于是无血开城,只是闵王纵火自焚,恰巧刮的大风,几乎烧掉半城,安抚灾民和重建城市这方面费的功夫反倒比攻城还要多。
    因为大火烧掉了粮仓,恰好又是要播种的季节,总不能把种子粮也吃了吧?在青蒙二州的补给到来之前,箫逐只好拨出一部分军粮以备灾民赈济。
    当侍从把萧羌的信筒交给他的时候,尊贵的平王殿下正效法牧羊犬,蹲在城外的一片草甸子上牧马加牧羊——所有军队全部投入重建工作,箫逐也不例外,被分配到了相对轻松的放牧的活儿。
    结果当他一个人过来的时候,又被草场上的老妇人不客气的拜托去牧羊,结果就是现在的局面,他蹲在山头上,兼职牧羊犬。
    看到了速归两个字,箫逐如逢大赦,拍了拍倒霉侍卫,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替自己当牧羊犬,火红身影飞跃,一路奔回城门。
    军粮不足,补给又未到,城又还在重修,最重要的是闵王虽死,却是自焚,到底真的死了没有,以及会不会有人假冒他的名义继续作乱,都是未知之数,现在开走军队,显然是不明智的。
    箫逐稍一权衡,决定命令军队后行,自己先赶赴永州。到了城里,抓了风神军的几个将军,简明扼要的把事情交代一番之后,随身带了两个侍从,从齐州启程向永州而去。
    而当还随着车驾队伍缓缓行向永州的沉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已是三月初二了,从他接到闵王已败这个消息当天,沉国的定王忽然就“病”了,拒不见客,长卧车中。
    于是,山雨之来,已有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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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本来以为萧羌只是要沿路微服私访那么一小下,但是当他们路过炳城,要继续前进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坐在马车里死也不下车的少女一脸“你不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别想老娘我乖乖的跟你走被你卖”的表情。
    “……”下了马车,掀开帘子一脸微笑的男人笑吟吟的回望。
    最后先破功的是海棠,她努力端正仪态,效法班婕妤辞辇一般义正词严,“陛下如果不说明我们要去哪里,臣妾是不会下车的。”
    萧羌索性坐回来,他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抬高头的海棠,微笑,“我要带你去‘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海棠隐隐约约的知道“白玉京”是什么。
    云林江横分整个东陆,荣阳、塑月、长昭、大越、沉国诸国均围绕云林江而治,云林江于永州之下的中下游流域有一块冲积平原,名叫云林平原,其地纵横千里,因为地处要冲,商路交错,为兵家必争之地。
    但是就是因为这块地方太重要了,众多强国互相牵制,结果就是谁也没有力气啃下来,这个地方渐渐就有了自己的生存规则,远比大越立国还早,云林平原就有了自己的统治者——白玉京。
    白玉京不是国家,它下辖长生狱和天上重两个子组织,统治着云林平原。它的存在刚刚好达到诸国在云林江此地的势力平衡,还经常以自己的特殊性为各国提供斡旋,所以各国都相当礼遇白玉京,与之联姻,到了今天,已经是几乎东陆所有的皇室都与白玉京有过婚姻关系。
    除了联姻,还有加封,大越就敕封白玉京主为理王,天上重主为长乐侯,长生狱主为永乐侯。
    白玉京来者不拒,所以三名大头目每个脑袋上大概都有七八个王爵公爵侯爵伯爵这样的爵位。
    而现在,他们就是要去白玉京。


第十七章 外是锦绣内是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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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看海棠一头雾水的样子,就很好心的给她解释。
    白玉京这一代的京主是个女子,名叫苏荷,天上重的重主是洛同衣,长生狱的狱主是叶带霜,三人少年时期都曾游学天下,萧羌就是在顺京认识的洛同衣。
    长生狱四年前发生叛乱,叶带霜被苏荷所杀,现在长生狱没有狱主,被白玉京全盘监管。
    萧羌看着她,微笑,“既然要带你一起去,也就不必瞒着你,朕这次去,是要和沉国的国主会盟。”
    海棠立刻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会盟这种大事,怎么好带妇人去?会被笑话陛下您连这种时候都离不开女人的。”所以把我扔下吧TAT。
    春风微笑,桃花眼眯起,“那怎么行,朕和远儿都要去,总要有人照顾。”
    骗人!你一路上不都是被龙神卫照顾的吗!“大殿下金枝玉叶,不该去此等场合。”所以我顺带也不用去了……
    “远儿快十二了,总要见识一下什么是天下豪杰,不然他还以为小小一个大越就是这天下了。”
    海棠一时说不出来话了,萧羌却笑了,“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去,那就留在白玉京外的星城吧,朕带远儿和寒儿过去就好。”
    海棠嘴角抽搐了一下。“……星城和白玉京有多远?陛下可以指教吗?”
    “二十五里。”桃花眼里笑容越发灿烂。
    海棠翻白眼:那丫的这去不去有区别吗?
    带着沉寒过去不就是当人质吗?
    她认命的看着萧羌,男人一双桃花眼便慢慢的眯细,修长漂亮的指头温柔的托起她的下颌,声音温柔甜美,“卿,如果说是朕希望卿和朕一起去呢?”
    那我会立刻选择跳上马车奔回顺京==
    本来已经鼓起勇气打算答应和他一起去白玉京了,看到面前一双笑漾春风的眼,她的勇气莫名其妙的就没了,海棠缩了缩身子,“我留在星城……”
    反正其实多一个自己少一个自己是根本没所谓的事情吧?
    那……还是不要去了==|||||
     “……”萧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他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卿,那现在还要不要下车?”
    虽然是被一个帅哥以这种非常礼貌的语气询问,但是看到萧羌那气定神闲的表情,她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拉不下面子,唔了一声低头开始绞衣带。
    萧羌却全不在意,看她不肯下来,就伸展双臂,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马车外太阳清朗,男人的头发上淡淡的木叶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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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锦城弃车登州,从锦城的远游渡上船,向云林平原而去。
    锦城是靠近云林平原的方向,属于大越的最后一个城池。
    白玉京内水陆交错,如果一路顺风顺水,坐船而下……一切顺利的话,三月初四就能到达白玉京的卫城星城。
    他们坐的是一艘加以改造过的铁甲战船,表面上看就是一艘再普通不过富贵人家的画舫。
    沉寒自从那日被惊吓之后就精神不振,躲在船舱里不肯出来,萧远倒还好,蹲在甲板上吐了一阵就好,海棠和萧羌不晕船,三个人站在甲板上,随着巨大的船只平稳的在碧波上画出一道道的弧线,男人好听的声音指点着大江两岸的风土人情,海棠也认真的听着,听他给萧远讲解分析沿岸诸国的微妙关系和国力等等。
    在船开了半天之后,他们进入了白玉京的领域。
    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当萧羌背负双手,站在船头悠悠吟出这几句的时候,海棠的眼神也投向了远远露出轮廓来的,黄昏中的一片平原。
    他伸手摇摇一指,“笑儿,你看前面,前面就是白玉京,从二百年前开始,那里就一直是东陆最富庶的地方。白玉京下共有十二座城池,它甚至没有大越最大的一个州大,但是它一城赋税,却是大越一州的总和还要多。可惜,如此富饶的地方,离大越如此之近,却不属于大越。”
    海棠偷偷的用bs的眼光瞄了瞄他,摇头。
    “卿似乎不以为意?”他看了一眼海棠。
    海棠今天穿着一套杏黄色的衣裙,随便扎成马尾的发上缀着几根朴素的银簪,听到了他的话,海棠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臣妾是这样觉得的,如果说因为嫉妒某地的富庶,就要把它纳入掌中,那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那块富庶的地方会变得和手中其他地方一样贫瘠。有空算计怎么抢到别人好的东西,不如思考自己怎么变得比别人好,这样比较现实吧?”
    萧羌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唇边绽开一丝微笑,“笑儿,你又让朕惊讶了。”他抬起海棠的下颌,看着少女无所畏惧凝视他的清澈眼眸,看了片刻,忽然毫无预兆的低头,嘴唇刷过了她的额头,“你让朕惊讶且惊喜。”
    最近已经被他偷吻得非常习惯了,只要没亲到重点部位,海棠就从善如流,就当被萨摩耶口水洗脸了。
    就当她冷静抬眼的时候,萧羌的双手从她肩膀滑落,环上了她的腰,男人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了这样一句话,“……笑儿,卿如果是男人就好了。”
    陪你BL么?在肚子里腹诽,海棠下意识的抬头,看到的却是虽然弯着,却没有笑意的桃花眼。
    萧羌的眼里一旦没有笑意,就变得犹如深潭一般,会让被他凝视的人有种灵魂都被吸取的错觉。
    “……如果笑儿你是男人,你就可以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站在朕身旁了。笑儿,后宫这种地方,不适合你。”
    说完,男人不再开口,只是远远的眺望逐渐接近,浮现在了视线中的港口和城市。
    金黄的夕阳中,逐渐接近的白玉京,仿佛是一座虚幻的黄金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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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萧羌和海棠在甲板上谈人生谈理想,顺带小强同学抒发了一下对海棠职业人生规划错误的感慨的时候,沉寒缩在自己的舱房最阴暗的角落,神经质的颤抖。
    她面前的地板上有一个小小的黄金嵌祖母绿的掐丝珐琅镯子,样子虽然精美,却没什么出奇,很容易就会淹没在她拥有的其他珠宝之中。
    但是沉寒一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瞪着面前手镯的样子,却仿佛那是一天随时会跳起来咬断她喉咙的毒蛇。
    上面一共有十二颗祖母绿,每一颗的内侧都有一个小小的药丸,无色无味,溶于水,沉于香。
    溶水则服者立死,沉香则三天之内,浑身慢慢溃烂而死。
    这是她的异母兄长派人送给她的。就在容城那个晚上。
    那个把她嫁到大越,身为一国之君的兄长派人对她说,杀了萧羌萧远,你回国。
    就这样九个字,毫无转机。
    于是这个手镯就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没有勇气。无论是照着沉烈的话做,还是违逆,她都没有勇气。
    纤细白皙的指头神经质的想要去接触地上的手镯,却在要碰触到的一瞬,仿佛碰到了毒蛇一般,急速的把手缩了回来。
    黑暗里一片寂静。
    然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她吓得一哆嗦,立刻捡起镯子戴在手上,哑着声音道,“……进、进来吧……”
    进来的人却是萧远。
    被打扮得粉雕玉琢的小少年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餐盘进来了。
    沉寒已一整天没吃东西,萧羌和海棠两个人在船头那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只有萧远还想起来沉寒,吩咐厨房做了点清淡的食物送来。
    推门进来,看着扶着桌子站在床边惨白了一张脸的少女,萧远别扭的扭过头,不去看少女绝美的脸庞,只是轻轻把食物放在了桌上,哑着嗓气说,“母妃,多少吃些东西吧?”
    沉寒的思维一直都是混乱的,听到萧远的话,机械的应了一声,条件反射的走到桌前,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不期然的,她就直接想起了现在正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毒药,浑身一颤,立刻就吐了出来。
    萧远大惊,一叠声的喊人,海棠旋风一样冲进来,刚伸手要去看摊在桌边的沉寒,却被萧远充满敌意的一手格开,“别碰母妃!”
    随后赶进来的萧羌声音一凝,“萧远,你在和谁说话?”
    萧远话出口就立刻觉得不对,听到父亲呵斥,立刻跪到一边,萧羌俯身去看沉寒,唤了声她的名字,沉寒一个激灵,朝海棠怀里埋得更深。
    “……”海棠和萧羌对看一眼,海棠试探性的提出一个建议,“……陛下,要不我们今天……先入城?”
    按照预订行程,他们今天应该是日夜兼程赶往白玉京的,不过看着瘫软在海棠怀里还不断干呕的沉寒,萧羌一双桃花眼里忽然掠过了一丝深思的表情。
    他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唤来水手长,吩咐下去,今夜行程停止,靠岸入城。


第十七章 外是锦绣内是毒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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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萧羌的坐船驶入港口的时候,一只远远跟在他们船后的小渔船上迅速的飞去了一只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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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城是从大越的方向数来,白玉京的第一座城市,也是白玉京比较重要的港口。坐船下锚了之后,一行人就入了悠城临时找了家客栈。现在正是春初时分,两国君主都带着大批人员春狩,来往客船商旅络绎不绝,城里几乎没了地方,最后他们花了大价钱,才租到了一个安静的跨院。
    萧羌本人对医术略有涉猎,稍把了一下脉,得出她是惊恐过度的结论,又请了名医来诊疗,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开出的方子无外乎养神安气,萧羌看了看,判断出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全起见,喂沉寒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安神丹药,也就罢了。
    哄着沉寒睡了,他坐在沉寒床边,开始思考这一路上过来的事情,以及这几天自己所获得的情报。
    首先是沉寒。
    在萧羌的认知里,沉寒并不是一个比她的外表更柔弱的少女。
    自小在宫廷长大,自己又被刺杀过,没有道理遇到个穿窗的小贼就吓成这样。
    其中必有隐情。
    而这现在不为他所知的隐情……让他心里隐约有丝不安。
    其次,就是杜笑儿。
    杜笑儿手里的那瓶药他很熟悉,因为他手里也有一瓶。
    那是现任长昭虎龙骑元帅赵亭亲手炼制的解毒圣药“大司命”。
    “大司命”几乎可解天下所有之毒,绝毒如“荷带衣”,“大司命”都可拖延毒性,让杜笑儿撑到今日。
    而这种圣药之所以默默无闻,就在于赵亭实在是大越的一道旧伤。
    赵亭早年出仕大越,官至风神军左卫将军,一代军神,战无不胜,后来奉诏入京成了箫逐的老师,却在萧羌的祖父皇驾崩的时候,因为功高震主和担心自己懦弱的儿子无法驾驭他而被追杀。
    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赵亭也在逃亡的途中冻坏了膝盖,再不能站立。
    他逃到长昭,官拜元帅,数年来针对大越的几次挑衅,莫不是为了报仇二字。
    赵亭酷爱丹药之学,又醉心古籍,传说中早已失传的“大司命”就是他殚精竭虑重新研究出配方,炼制出来的。
    赵亭在叛离大越之前,一共炼制出两瓶“大司命”,他全数送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弟子箫逐。箫逐在拿到的当天,就把一瓶贡了给萧羌,而现在,另外一瓶他给了杜笑儿。
    这其中就有蹊跷。如果说是按照身份贵重区分,那么当时沉寒和杜笑儿同时中毒,箫逐就应该把“大司命”贡给沉寒清毒,可是,现在“大司命”却在杜笑儿的手里。
    可能便只有两个,第一,杜笑儿身份特殊,不能死——例如送入宫的密探间谍,第二,箫逐不愿她死——如两人在入宫之前即有纠葛。
    摇摇头,萧羌自己否定了第一个判断,箫逐做不出来这样的事,第二……倒是很有可能。
    箫逐年轻俊美,倜傥潇洒,本就会让女孩子倾心,杜笑儿虽然不是绝色,却别有一番让人心动的地方,杜笑儿的父亲又是箫逐的属下,箫逐从来都是潇洒放任的性子,正是年纪的男女,有些什么也实属应当。
    想到这里,萧羌眉毛微拧,修长的指头轻轻在桌上一叩;如果真是后者——后者的可能性看来几乎确定——那要怎么做?
    把杜笑儿赐给箫逐?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转,他摇摇头,不,如果箫逐爱恋这个女子到甘愿把自己留以保命的丹药也给她,那么,她实在是个绝好的人质。
    当他察觉到心里这个念头的时候,陡然一寒,指尖居然有微微僵硬。
    原来……已经防到了箫逐身上吗?
    萧羌十指交握,纤长白皙的指头神经质的颤抖,不行……不能这样……如果他连箫逐也要防,那这世界上,他到底可以信谁?
    但是他控制不住,帝座之上多疑已是天性,即便知道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远离他,也只有箫逐不会背叛他,他依然会控制不住的多想。
    萧羌深深吸了一口气,抓过茶杯灌下去,强行把刚才思考的问题扼杀掉,思路回归正常。
    这次会盟本身就是一个冒险,现在又出了小小的变数,虽然只是沉寒这一点,却莫名的让他不安……
    他思考了一下,走出房间,唤来了自己的侍卫,吩咐天一亮,立刻带杜笑儿和萧远回大越。
    现在永州一万雷神军正处在国境附近,只要先让他们回去就好,根据情报,箫逐三天后也会到达白玉京,那就更没问题了。
    侍卫领命下去,他仰头望天,头上夜空如洗,繁星点点,钩月半弯,万籁俱静。
    风里有早开的什么花的味道,在带了潮湿意味的夜雾里徘徊吟唱,随萧瑟夜风而舞,低低从衣服里依附了去,熏得人意识飘忽。
    萧羌觉得夜风透骨而寒,极目远眺,能看到笼着雾的云林江一片平静,耳畔隐约能听到不知谁家歌弦。
    他一个恍神之间,忽然觉得音乐声陡然就近了,中间还杂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铃声。
    ——他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极低、极淡渺的铃声,似乎从玄天而降,又仿佛从黄泉里传出,让人想到艳绝女鬼苍白掩唇一笑,森森鬼气。
    “——!”眉骨一动,他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萧羌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神色间已经恢复一贯温雅平和,眼角眉梢尽是桃花春风。“来了……”他低低喃语一声,说话间地面忽然震动,远处夜色里隐约一线烟尘,片刻之后,马蹄敲打大地的声音传来,只见近百骑人马一色雪白,有远而近,在客栈街口门前勒马悬蹄,整齐划一,除了马蹄落地之声外,竟无一丝其余杂声!
    铃声和琴声渐近。
    远远的,三十六名绝色少女负着一乘雪白软轿无声无息踏月而来,连影子也被吞噬在漆黑的夜色里,一色苍白的衣、苍白的面容,漆黑的发。
    风动之间,软轿四角的小小金铃伶仃的清脆,琴音猛的断弦一般尖锐拔高,无主艳魂似的少女们落在骑士肩头,赤裸的脚趾压着雪白的衣,分外触目。
    然后,寂静无声,只有金铃脆响。
    白玉京主御夜行,缥缈天罗开道引。
    当年苏荷游学顺京,那日白玉京主薨逝,来迎走她的,便是眼前的这一群人,这一顶轿子,和这琴声铃音。
    白玉京主从来锦衣夜行,缥缈骑开道,三十六天罗负轿,来的人,应该就是白玉京主。
    轿前两名少女抬手,轿帘掀开,轿中坐着一名女子,二十岁上下,姿态秀丽,一把黑发随意披散,只尾端轻轻一扎,一串水色璎珞垂在淡青色的衫裙上,朴素淡雅,却自有一种清华之气。
    女子在轿里起身,盈盈一福,“臣妾敕封理王苏荷,见过陛下。”
    萧羌轻轻颔首回礼,“姬王免礼。”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现在并没有到约定的日子啊。
    对方掌握自己行踪一事萧羌并不意外,但是白玉京主在约定之外的陡然现身就只有一个可能——在这里和他见面,对于苏荷的好处会更大一点。
    苏荷笑吟吟的美目流盼,向他伸出手来,“臣妾已在这边的行馆里备下菜肴,陛下可有兴趣赴宴?”
    “今夜已经太晚了,明早朕登门拜访姬王如何?”
    “呀,臣妾倒觉得今晚月色风清,最适合浅饮几杯呢。”
    “……”萧羌沉默片刻,点点头,轻轻一笑,“也好,既然姬王如此说,那就不如趁现在雅兴正好,一起前去吧。”
    说完,他朝黑暗里微微颔首,待命的龙神卫默默退开。
    苏荷笑得清清脆脆,“那就请了~”语罢,只见负轿少女轻轻一动,萧羌只觉得自己肩上有人轻轻一带,也没觉得怎么震动,人已入了轿。
    纱帘垂下,轿内四角都坠有象牙制成的鬼工球,内里燃着烛火,轿子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蜜蜡柔光之下栩栩生辉,如身在月宫之内的感觉。
    轿内颇大,并且非常平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在移动。
    苏荷为萧羌斟了杯酒,银杯一推,便到了他唇边,女子轻笑,曼声吟出一句,“乌啼隐扬花……”
    萧羌一双桃花眼里波光闪动,就着她的手慢慢一口饮下,轻轻答了一句,“君醉留妾家。”
    他笑得温柔多情,凝视着这个少年时曾和自己一起游学的女子。
    彼时他和她都还年少,曾把臂同游,放马长歌,一个是大越储君,一个是白玉京的下任继承人。
    现在呢,一轿而坐,同为东陆强大的统治者。
    于是萧羌眼里春水越发醉人,苏荷嫣然一笑,长袖掩唇的瞬间,软轿轻轻一震,有少女玉一般洁白的手伸了过来,掀开帘子,外面曲径流水,竹桥木篱,已到了某个宅院之中。
    三月初春尚有寒风料峭,刚下了轿子,就有侍从为萧羌披上黑貂裘衣,苏荷屏退下人,引着他走过小巧,到了一处极其精致的水榭之上。
    萧羌踏上建在水面上的响廊,转过几道曲折,赫然看到在四面临水,一面窗棂未关的水榭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他深吸一口气。果然。
    萧羌微笑,站在门口微微颔首,“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国主风采依旧啊。”


第十八章 迷药与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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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走的时候海棠也醒了过来——基本上近百匹马呼啦呼啦的踩过去,再有人在脑袋顶上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不醒的只有死人了。
    她缩在自己房间窗台下面,把苏荷和萧羌的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萧羌一走,海棠仔细一琢磨……事儿不对。
    如果是约好了的时间忽然改变,那就是“有变”!
    这个节骨眼上……唔……她仔细想了想,等苏荷和萧羌走了之后,她立刻出门,迎头撞到这次负责他们安全的龙神卫,对方一看是她,匆匆行了一个礼,道:“陛下临去的时候有令,天一早就让臣等护送大殿下和贵人离开云林平原。”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信息,“皇贵妃不走吗?”
    侍卫踌躇了一下,“这……陛下没有说。”
    “……那就一起走。”海棠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八成猜到萧羌在想什么,还没等龙神卫说话,她接着说道:“不过不是明早,是今晚。”
    “今、今晚?”
    “反正悠城的港口也是日夜不歇罢?立刻就走!”
    龙神卫当真犹豫了起来。
    萧羌给他们下的命令是等天亮让她们离开,现在海棠要求立刻离开,和萧羌的命令很接近,但是萧羌不在,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违抗圣意的罪名——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海棠在院子里左右晃晃,刚要出去,从院门口就忽的转出两名身材健硕的大汉,一伸手,“请姑娘留步,京主有令,命我等在陛下归来之前,好好保护各位,如果各位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请尽管说,除此之外,还请姑娘不要为难。”
    “……”被软禁了。
    如果不是“有变”用得着软禁他们吗?
    海棠从来不顶烟上,她对拦住她的男子倩倩福了一礼,笑吟吟的转身,向侍卫首领使了个眼色,就礼貌的退了回去。
    萧羌这次带来的全都是龙神卫的精锐,何等机变,立刻就明白海棠的意思。到了屋里,侍卫首领唤来两三个人,低声吩咐两句,面对海棠垂手侍立。
    “请贵人示下。”
    立刻把萧远和沉寒叫到了屋里集合,海棠开始在脑袋里翻阅过去看过的书,唔,后宫类的不用看了,霉到她这样的女主比较少见,那就只有武侠类的可以参考……
    她哗啦哗啦从金庸翻到古龙,然后精神奕奕的看向首领侍卫,“请问大人是否有迷香一类的东西?”
    对方不解的望回来,“贵人是要麻沸散吗?”
    “呃……五鼓断魂香?鸡鸣五更散?都没有?那合欢散……百年好合丹……”
    一连串的数下来,侍卫首领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海棠气馁了。
    就在这时,奔出去的侍卫回来,向两人微一行礼,报道:“前后已全部围紧,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有武卫百人,还有强弩手百人,我们这边的人手仅仅有五十人,‘日卫’和‘星卫’似乎跟着陛下走了,如果要护着贵人、大殿下和皇贵妃,我们无法突围。”
    强弩啊……有那种东西在还要往外冲的情况下……简直就是找死。
    海棠吧嗒吧嗒的转着圈想办法,就在她抓耳挠腮的时候,沉寒怯弱的声音低低的从门外传了进来。
    “姐姐……你需要迷药吗?”
    小白花一样的少女怯懦的开口,白玉一般的指头绞拧在一起,她垂着头,细声细气的问。
    “你有?!”海棠大是惊喜。
    沉寒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她低低的说。
    说完,她又再度犹豫了一下,慢慢的,她伸出手去,细白的腕上,有一个精美的手镯。
    在取下那个手镯的时候,海棠发现,沉寒颤抖的快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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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在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出使过沉国,他对沉烈的评价是:如果这个帝王没有出生在地土贫瘠,尚商薄武的沉国,而是生在拥有东陆最强兵力的长昭的话,恐怕整个东陆都会变成一片血海。
    那是一个狮子般的男人。
    站在水榭外,有那么片刻,萧羌默默的打量背对着自己站立的男人,和记忆里的沉烈对比。
    没有衰老没有老弱,面前依旧是一头壮年的狮子,和八年前相比,惟一的变化,就是狮子的爪牙更加被磨砺得锋锐,足以撕开大越的咽喉。
    于是萧羌就笑了起来,云淡风轻的打了招呼,沉烈转过身来,刚毅的面容上嵌着一种近乎于高傲和狂妄之间的微笑,他朝萧羌点点头,“陛下也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很好。”
    “托国主的福。”
    看他们二人寒暄得差不多了,苏荷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向两个人各自点了点头,笑道,“两位不愧都是东陆一时之选的帝王,这么冷的风都不怕,臣妾可是身单力薄,要进来烤烤炉子了。”
    她巧笑嫣然,沉烈也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进了水榭。
    云林平原风情迥异大越,因为水路纵横,建筑多为临水吊脚,水榭里厚厚的裘皮铺地,中间一张小几,四周是低脚矮榻铺着极厚的茵褥,坐上去之后如在云里,沉烈和萧羌分别落座,苏荷为两人斟上茶,萧羌笑吟吟的道:“没想到居然在约定的日子之外见到国主,也算意外。”
    沉烈看着他,沉沉一笑,“意外即是有缘。”
    萧羌拊掌,“那就是缘分好了。”
    沉烈不以为意的眯起了眼睛,“如果不是现下这意外的缘分,等真的到了约定的日子,只怕在陛下身后的就不止是两队侍卫,而是一支军队了。”
    “耶,国主的青龙舰不也在国境侯命,随时预备出发吗?”萧羌甚至心情很好的眨了眨眼,眉毛几乎有些少年气的舒展开来。“国主与我都清楚,所谓会盟,不过各存心思,只不过我们两个存的都是灭绝对方的心思,对吗?”
    “可惜陛下还是在预料之外与我见面了。所以现下我们才会坐在这里,好好说话。”
    沉烈的语气平静,萧羌喝了一口茶,略略沉吟,“这么说,皇贵妃也是这预料之外的一环?”
    “不,寒儿确实是个意外。”沉烈从容答道。“如果没有寒儿让陛下停住,想必也有别的会让陛下停住。”
    萧羌思考的同时,看了一眼身旁的苏荷,正在把玩着荷叶玉杯的女子察觉到他的视线,回了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陛下,臣妾从来都是个贪婪金玉的弱女子,没办法,国主拿了大把金银珠宝,哗,炫花了臣妾的眼呢。”
    “我曾说过,要你做我的皇后。小荷,现在依然不变。你若做了我的皇后,便可与我一同统治大越与白玉京……甚至……”他礼貌的朝沉烈微笑,“沉国。”
    “拿到手了无福消受也是很为难的事情哪。”苏荷轻笑,长袖掩唇,“臣妾呢,虽然贪心,但好歹不笨,做了陛下的皇后,不要说统治三地,只怕臣妾的白玉京最后也都是陛下的呢,所以马马虎虎,大越两州就可以满足臣妾小小的贪念了呢。”
    叹气,摇头,萧羌手指敲敲桌面,遗憾的看着对面二人,“看起来……这件事情没法以我们都可以接受的方式结束?”
    沉烈用同样遗憾的眼光看他,“易地而处,如果今天是陛下在我的位置,陛下你肯不肯?”
    萧羌摊手,“自然不肯。这样大好机会,有他国君主堕入我陷阱之中,谁笨到居然会放手?”
    沉烈点头,微笑不语。
    萧羌泰然自若,他喝尽了一杯茶,示意苏荷为他再斟一杯,然后转头看向沉烈,“那不知国主打算如何处置我?”
    “现在正是春初,实在容易感染恶疾,陛下偶染时疫,就此在船上驾崩,是不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至极,然后呢?”
    “然后陛下身后只有一子,大殿下继承陛下之位,是不是也理所当然。”
    “国主设想实在周到。”萧羌微笑附和,“接下来是不是皇帝年幼,皇后又身体病弱,需要人代掌国政?无法可想,只好劳驾皇贵妃之兄,沉国国主来暂代朝政?”
    “陛下说差了,陛下驾崩后,皇后日夜哀悼,不久之后自然也随陛下一同仙去,皇贵妃呢,已有了陛下遗腹骨肉,皇后薨逝,自然就是皇太后之尊,等诞育下了皇子,便应该是新帝了,陛下说沉某构思可好?”
    “我也不可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了。”萧羌拊掌赞叹,诚恳的看向对面的男人,“那国主认为我会束手就擒?”
    沉烈一愣,随即豪迈的大笑,“怎么可能,陛下从来人中之龙,沉某不敢有哪怕一分的小看。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我若想要取陛下的人头,也做好了拼了自己一条命的准备。”
    说罢,他轻轻拍手,只听金属碰撞的声音大响,水榭四面窗户全部打开,从窗户望出去,密密麻麻强弓弩手围住水榭,前面一群人手持刀剑,一步步逼近水榭。
    月光下,剑映残霜。
    沉烈微笑,“陛下是必然不肯乖乖束手的,沉某已有了准备,大不了这里所有人都为陛下陪葬也就是了。”
    萧羌摇了摇头,他站了起来,走向窗口,一枝长枪陡的从窗外刺入,雪亮抢尖指着他咽喉,森寒之气逼出萧羌颈子上一阵寒栗。他几乎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剖开喉咙。
    结果没有。
    在抢尖即将刺入他咽喉的,刹那,身后传来沉烈一声低喝,“不得无礼!”
    “……”萧羌有些惊讶的回头,沉烈也站了起来,身材高大的男人比修长清瘦的萧羌高出些许,看着萧羌的眼睛,男人展颜一笑,“陛下是不世出的人才,便要有相应的死法,这等人不配取陛下性命。”
    萧羌沉思了片刻,他的剪影落在夜色里,玉冠乌发,雪白的裘衣里渗出一线月白色长袍的微蓝,衬着半张苍白的脸,有了一种书卷气的清雅哀凉。
    月光那样长,人的影子越发短了。
    “国主,如我今日逃过此劫,必不再与沉国为难。”
    “若陛下今日逃出生天,我有生之年,也依然必取大越。”
    “……国主是霸王。”
    “陛下是明君。”
    统治沉国的君主慢慢擎出了腰间的长剑,月光下剑上一泓剑光,有若秋水映电,“陛下还有什么遗言交代?”
    萧羌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几乎带了几分孩子气。他慢悠悠的说:“朕只想说一句。”
    “哦?”沉烈挑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句话说出的一瞬间,沉烈长剑一动,一剑直取萧羌心口!
    萧羌对于武艺只是略通,这样快捷如电的一剑他根本躲避不开!
    所以,他不躲。
    一剑如电,萧羌无处可逃——
    沉烈清楚的知道自己一剑刺到了什么,可是手上却没有传来冰冷的利器刺入人体的感觉。
    他和萧羌的中间多了一个人。
    嫩红的深衣,嫩黄的外衫,他面前站着一个极具风情的女子,热辣活泼,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他的剑正抵在那女子两指之间,指节白嫩一如春笋,却紧紧夹住剑锋,让他的长剑进退不得。
    “洛?;同?;衣——”沉烈低声一喝,手腕一震,剑势陡然又加上几分,洛同衣嫣然一笑,单手抓住萧羌顺势后跃,娇滴滴一声:“放~箭~”
    这一声喝得娇弱无力,却令沉烈和苏荷都心头一麻!
    窗外弓弩手应声放箭,弓弩指向的方向已然是苏荷和沉烈的方向!
    弓弦一震,弓弩破空,从沉烈身后急扑上来几批人,一部分武器一挥,挡去剑雨,自身也被射成刺猬,第二披合身一护,将沉烈压在身下,第三批立刻环成圆状,将他们围在中间。
    苏荷也不多话,在洛同衣下令放箭的同时,她人已合身扑出,身法迅捷无比,因为她扑得太近,弓弩手来不及放箭,已被她越过头顶,直追萧羌而去!
    扑出的同时,苏荷纤手一掷,一道金色焰火猛的升腾起来,刹那弓弩手和武士中约有一半人等立刻掉转武器,对着原先的同伴,场景僵持了将近半秒,不知道由谁先开始的,一场惨烈的自相残杀于焉展开!
    洛同衣抓住萧羌足尖一点跃出包围,他的十六天罗女早候在外面,两人和身投入轿中,不等他命令,十六天罗负轿急行!
    “去客栈!”萧羌还来不及喘气,就立刻哑声说道,外面的天罗女应了一声,片刻之后,有少女答道,“陛下,客栈的方向着火了。”
    着火了?萧羌眉毛一拧,冷然说道,“那就立刻去港口!”
    天罗女应声掉转方向,夜色里一乘软轿急行,缥缈犹如鬼魂。
    洛同衣入了轿之后,这是合着眼帘,一言不发,等萧羌下完命令之后,他慢慢睁眼,一双眼看着面色沉静如水的萧羌,忽然伸出手,顺小狗的背毛一样轻轻抚着他披了一肩一背的长发,“小羌儿,放~心~啦~苏姑娘和沉老爷都不会烧客栈的啦~~说不定是你家小小远儿呼的一声自己放的也说不定啦~~”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远儿没这样本事。“
    “安啦安啦,那就是你的龙神卫里有人有这样的本事啦。”
    萧羌没有答话,只是有些疲累的按着眉心,白玉一般的脸上有了一种奇妙的阴影。
    如果这场火真的不是苏荷和沉烈放的,又是人为的话,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第一个飘过的人影,就是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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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猜测的方向大概没错,客栈起火的主谋确实是海棠,只不过从犯却是全体。
    拿到了沉寒给的迷药,详细的询问了使用方法,海棠知道自己分不出东南西北,顺手抓了一个龙神卫询问了一下方向,接着就有专业人士研究了半天迷药的分量等等,给了她一份翔实可信的多少分量多大的风能达成什么效果的估算。
    可惜,现在没有风。放迷药的结果就是自己先被药翻。
    别说她不是万能穿越女主,就算真来个万能穿越女主,借东风还需要先搭一个台子呢。
    海棠蹲地思考片刻之后,她在院子里逛逛,偶然就逛到了厨房。
    他们包下的是整整一个跨院,里面有单独的厨房,这几日正是旺季,客栈早在厨房里堆满了新鲜的蔬菜白面,看到码得一堆堆整齐放好的面粉,她心里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审稿的时候看到过的……面粉面粉……她还特意去查过资料,资料资料……
    海棠急速的在厨房里转着圈子,又扒开面粉袋子把脑袋伸进去看,沾了一脸新鲜面粉,打了个喷嚏,她忽然想起来了!
    对了!是粉尘爆炸!!
    她蹭的一下跳出来,抓住了一个龙神卫,穷凶极恶的上下摇晃,“有没有硝石!有没有硝石!”
    “有是有啊,但是只有一点……”
    “一点儿就够了,赶紧拿出来!”
    于是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龙神卫们奉命把厨房里几百斤面粉全部倒腾出来,一堆一堆,分小堆放好,再把沉寒的迷药细细碾碎加了进去,然后看她细细的把硝石洒了一线。
    侍卫首领甩了把汗,“贵人,这是做什么?”
    “粉尘爆炸。”海棠头也没回的说,一双眼死盯着掌心里细细撒下的硝石。
    粉尘爆炸这东西也就是个理论操作,可行度到底是多少,她心里也一点儿底都没有。
    她只记得粮食粉尘爆炸需要的条件一是干燥,二是要有一个着火点。
    只要有一个着火点,造成扬尘,就会引起二次三次以至于多次爆炸。
    问题是现在的面粉不到一千斤,而且古代的面粉杂质多,引燃点肯定很高,到底能引起多大的爆炸是个谜,而迷药不用慢燃用快炸,效果怎样……呃,也待商榷。
    不过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办法,总之现在破罐子破摔,拼了罢。
    门外自然有人监视,但是看她倒腾面粉,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她想干吗,也只好看着。
    预备完毕,海棠吩咐大家把所有的棉被全拿出来,用水浸的透透的,挨个全打扮成偷地雷的样子。拿潮湿的帕子掩住口鼻,由有经验的龙神卫安排在了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手起,点火。
    一线若有若无的火光幽幽向面粉堆燃起。
    龙神首领挡在海棠前面,由衷感叹一声,“贵人见多识广。”
    “我也是第一次,有没有用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海棠没看他,说话的声音和火苗一样幽幽的,“所以,能不能炸起来和炸起来会不会太大我都不知道。顺带说一句,如果真炸了起来,这东西非常高热,碰哪哪焦,兄弟们小心毁容。”
    此话说完,她把脑袋朝湿漉漉的棉被里一裹,大家也都动作整齐划一,唰的一声一起低头——
    一声巨响!
    当硝石燃烧到了尽头的时候,雪白的面粉立刻变成了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在一声爆炸之后,接连数声爆炸,院子里搁置的面粉连环引爆,爆炸所波及的范围因为连环爆炸的缘故越来越广,在高温中迅速碳化的面粉粒子携裹着高温,把挡在它面前的所有物体全部化成焦炭!
    几乎就在爆炸的同时,整个客栈烧了起来!
    紧接着,裹在面粉里飞出的迷药发挥了它的功效。
    刚刚躲过第一波爆炸的弓弩手和士兵正在手忙脚乱的应付连环爆炸和大火的时候,夹在炎风里无色无味的迷药慢慢飘散开来……
    诚然,经过了爆炸,迷药先是几乎全数烤焦,残存的那些也因为速燃而只能发挥二成的效力,但是,仅仅就是这两成的效力,已足够让在场剩下的白玉京士兵头昏脑胀意识混沌,没有发现混在出逃的人群里,一群披着湿漉漉的棉被朝外逃的人就是他们今天要看护的目标人群……
    爆炸的同时,别院那边也正是惊变,无暇顾及此端,就是在命令稍微错档的这一点时间,龙神卫已经护着海棠等人登船上了码头。
    龙神卫本就是大越最精锐的部队,单兵之能远在风神雷神之上,尤其这次这五十人,俱是一时精选,以一敌十不在话下,没有强弩的威胁,几个发现他们行踪的白玉京士兵,被轻松放倒。
    萧羌的坐船本来就是日夜待命,一看到他们上船,立刻把他们安顿下来,船上的管带和龙神首领把情报一合,决定,立刻开船——


第十九章 奔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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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等陛下吗?”沉寒有些懦懦的问,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尘灰。
    管带对她恭敬的一点头。
    “陛下有令,如陛下没有和您等一起回转船上,您们中的任何人登船,都要立刻带您离开云林平原。”
    管带这句话只在解释,不在商榷,在他以平稳的语调述说着的时候,船已开动,劈浪而去。
    海棠看沉寒小小的缩成一团,心里一叹,把脸上黑乎乎的抹了抹,晃悠悠的走过去,把她朝怀里一抱,沉寒柔顺的倒了过去,冰凉的头发挨着海棠的脸。
    “大家都没事罢?”她细声细气的问,手里接过了温手巾,一点点为她抹去了脸上的乌渍,偶尔有一点破皮,海棠细细的咝了一声,沉寒停住,直到她不疼了,才继续慢慢的擦。
    海棠没有立刻回答她,她想了片刻,坦诚的摊手,“我不知道。”
    她扬起头,摘掉发带,头发被火星溅过,乱糟糟的糊成一片,她弄了把剪子,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就剪成了齐肩短发,甩甩头,在被沉寒清理过的伤口上糊上一药膏,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正殷切期盼她答案的沉寒,无可奈何的摇头,“真的,我不知道。”
    她能知道什么呢?把大家安全的糊弄上船,就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了。
    想了想,摸摸清爽多了的头发,海棠才有空回想起之前做的事。不想还好,一想她就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榻上。
    我靠……她居然就干了这么祥瑞的事情。
    现在回想一下,火光,飞溅的面粉……呃,她觉得至少一两年内不想吃面制品了。
    察觉到她身子一软,沉寒担心的低问,“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受伤了?
    沉寒紧张的抚摸上她的面庞,烛光摇动,她面前一张绝色少女的容颜,眉尖凝着淡淡的忧愁,她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表现的似乎太脆弱了。
    那些龙神卫不算,沉寒不认识他们,他们不能给她安全。
    沉寒最依赖的人现在生死不定,萧远还需要她来保护,那现在支撑这个柔弱少女的,只有自己了。
    她对天叹了口气,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振作起来。
    拍拍沉寒的肩,她努力让自己笑了笑,“没事。我挺好的,来,宝贝,让一下,我出去看看情况。”
    出了舱门,她刚拉开门,就看到萧远正坐在门口的甲板上,怀里抱着柄小小的剑,看到出来的人是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这小子……是想守在门口保护她们吗?不不,明显这小子恨不得把自己扔江里,他想保护的,应该是屋子里那个脆弱单薄的少女吧。
    确实呢,十二岁的孩子,生在皇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只怕都早已烂熟,所以,想要保护略比自己年长,却如同小小的花朵一般惹人爱怜的少女,也是很正常的吧?
    有些了然的看着脚边的少年,海棠轻轻叹气,可惜,那是他父亲的妃子。
    于是,在海棠的眼里,少年裹着烧焦皮裘的样子,就带了几分稚弱的可怜来。
    胸口里微微的感叹来不及抒发,船体忽然剧烈一震,海棠一个踉跄,一手抓住门框,一手捞住险些滚进去的萧远,她向船外看去,发现有数艘铁甲战船正快速接近,其中最近的一艘正不断放下撞艇,刚才船身一震,就是被撞艇所撞造成的!
    来不及管手里的萧远张牙舞爪,海棠把她顺手一丢丢入船舱,撑住门框,远远的朝来回奔走的龙神卫吼了一声,“怎么回事!”
    “海路被封!我船正要突围!”
    就该想到没这么简单就逃出来!
    海棠一筹莫展,看了看站在门口挡路的自己,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缩回去,躲在船舱里,尽量减少自己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回了船舱,她吼了一声,“萧远,抱住沉寒让她别动!”说话的时候她快手快脚的把易碎易动的东西通通丢到外面去,一口吹灭了蜡烛,跳上床,把萧远和沉寒抱在了怀里。
    萧远一愣,就想挣扎,海棠极度心情不好的拧了他一下,低喝一声,“老实待着!”
    萧远本来就不是任性的孩子,从来又是被宫廷礼节调教惯了的,再不待见海棠也下意识的有基本的礼貌,被海棠一喝,便傻傻的安静了下来。
    船舱里立刻安静下来。
    可以听到三个人呼吸的声音,渐渐的,听力远了起来,外面纷沓来回的脚步声,男人们愤怒的喝声,甚至于还有浪花拍在船帮上的声音。
    又过了片刻,听觉突然极度的锐利起来,海棠能听到怀里两个人的心跳,一下一下,与外面逐渐激烈的呼喝呼应一般,越发的急切起来。
    海棠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两个年龄加在一起和她现代的时候差不多大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肯定弄疼了沉寒,但是沉寒没说话,只是柔顺的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慢慢的,船的晃动越来越厉害,空气里硝烟味浓烈了起来。
    在海棠伸手拿过水壶,把水倒上棉被,然后把三个人包起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怀里的少年蠕动了一下,萧远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里第一次没有带有敌意,“贵人……我们会死吗?”
    “不知道。”海棠回完这三个字之后,踌躇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们,“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我们很有可能死掉。”
    萧远颤抖了一下,沉寒却似乎完全无所谓,她只是小心的把头枕在海棠肩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海棠摸了摸沉寒的头发,犹豫了一下,轻轻摸了摸萧远的背。
    她觉得萧远僵持了一下,最后没有做声。
    手掌下是少年清瘦的身体,隔着裘衣,都能感觉到他清瘦的线条。
    “我只能做两个保证,一,死亡其实不算很难受,我算死过一次,这个我保证。二,我尽量保证我死在你们前面。但是最后到底谁先死,我想我其实控制不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船身猛烈的摇动,什么东西彻底燃烧起来的味道传入了船舱。
    海棠快手的抓起两只扁扁的水囊,把里面残存的水全部泼在了门框门口,她努力的压着空着的水囊,对身后抛去一句话,“来,选一个吧,在水面上烧死还是淹死。”
    说完,手里的水囊正好灌得满满的全是空气,她随手一人丢了一个,“既然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都选了淹死。把厚重的外衣脱掉,把这东西绑身上,多少能浮起来点。”
    沉寒抱着水囊,一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向海棠的方向,“那姐姐你呢……”
    “放心,我有我的存活办法。”随意比了个手势,海棠转身帮着两个人把水囊绑在身上,把木床上所有的东西全推下去,三个人一起躲到床下。
    等待着,等待着船沉散毁的一瞬——
    先是奇迹一般的片刻沉默,紧接着,管带一声凄厉怒吼压过了一切的声音,震动刺痛着人的耳膜,随即,巨大的轰鸣淹没了人类的惨叫——
    清冷的月光下,巨大的船只倾斜着,沉入水中。
    那是极度诡异然而美丽的景象。
    有着优雅装饰的船只被红色的火焰吞噬着,漆黑的烟一股股的喷出,然后当这火焰和烟接触到水面的瞬间,有白色的蒸汽蒸腾而上,周围立刻漾开一圈一圈水色的雾,然后白色与红色,黑色与月光,交织在这其中,渐渐沉没的船只就有了一种不祥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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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上了洛同衣准备好的船,强行冲出港口的萧羌,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坐舰慢慢没入水中。
    他站在船头,没有说话,他身后是洛同衣,一样没有说话。
    洛同衣没有试图去看此时萧羌的表情,他只是站在男人身后,看着萧羌一头乌黑的发丝飞散。
    男人的脊背笔直,负手而立,没有丝毫曲折的弧度。
    远处而来,还带了一点火焰温度的热风吹动了他的发,一点点,柔软的发梢扫过洛同衣的面颊。
    他一把抓住萧羌的发尾,“……好歹把头发梳一下吧,羌儿你这样会弄糊奴家脸上的妆哟~”
    萧羌回头,道了歉,慢慢用手拢着长发。
    月色下,他脸孔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一双桃花眼依然是那样带着笑,微微眯细,春风妩媚。
    洛同衣忽然就长袖掩唇,格格一笑,“这样大的火,船上很可能没有活口哟~小羌儿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次是我错,我轻敌冒进,还以为事事都尽在掌握,合该受这样的一个教训。”
    平静的说完,苍白的脸上颜色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嘴唇忽然有了微弱的弧度,他似乎笑了一下,接过洛同衣递过来的缎带,慢慢的抬手扎起长发,滑落到肘弯的长袖堆积成一个优雅的层叠,在他清雅端正的脸孔上投下了淡淡的一层薄影。
    “我又能如何呢?即便远儿死了,寒儿和笑儿都不在了。即便他们在我面前被杀,我又能如何呢?”


第十九章 奔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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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手,他转头,安静的看着面前艳丽一如女子的男子,忽然唇角就弯起了一个冷得几乎看不出温度的微笑。
    一瞬间,洛同衣居然便了有了一种错觉,在这个笑容展开的刹那,面前这男人流露出了一种暴戾而脆弱,无所谓而哀恸的奇妙感情。
    萧羌一字一句的说,“我又能如何呢?一切都是我错,承担责任的却是别人。他年再见,只要沉烈还是沉国国主,只要我风神军没有长驱直入沉国都城之下,见了面,还是要尊一声国主,称兄道弟。甚或,他对我大越有利,我还要礼之敬之,小心对待。”他的笑容明显起来,却连最后的一丝温度都消失不见。“我又能如何呢?”
    远处天上重的舰队已经强行突围了,萧羌的坐舰已彻底没入水中,周围浮动一片狼藉,早有战船放下小艇前去搜索,此刻天上重战船强过,两边接战起来,白玉京一方顾不得搜索,天上重的战船一时半刻却也接近不了沉船,沉船慢慢连船帆都看不到了,沉没的位置只有一圈又一圈大的涟漪慢慢的浮着。
    洛同衣这次带来了天上重几乎全部的舰队,几只常规战舰怎会是他的对手?
    于是在十数艘护卫舰的簇拥下,被和战场远远隔开的坐舰上就平静如同游湖,周围硝烟炮火只是烟花,只看到装载着人命的船只在两侧慢慢沉没,如同遥远而沉默的风景。
    洛同衣眼神里有什么跳动了一下,他放下长袖,一身丝带璎珞在风里猎猎作响,
    风的温度彻底凉了下来,他对面的男人却侧了头,“洛,我是这世上最没用的男人。身为大越皇帝,我除了皇帝什么都不是。不是大越皇帝,我却连一把剑都提不起来,又有什么用。不是皇帝,我还能是什么呢?洛,我不是你,我做不到。”
    “……”洛同衣看了他片刻,脸上的重脂浓粉也掩不住他的萧瑟,天上重的重主,重重的叹气,“你在找借口……”
    “……”凝视他片刻,萧羌转头看向护卫舰外,“我这一生,何尝有哪怕一瞬不找借口的时候?”
    “陛下这句话说得甚好。臣妾也深有同感呢~~”
    洛同衣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空中清脆一声铃响,萧羌眼前一花,洛同衣纤细身影一晃,他人已被洛同衣丢入护卫手中。
    面前三十六名天罗女正负轿轻轻而落。
    轿帘敞开,内中坐着一个女子,月白的衣衫,身姿楚楚可怜,正慢条斯理的用一把银白色的梳子慢慢顺着她一头漆黑的发丝。
    看了一眼眼含杀气的洛同衣,她嫣然一笑,随手一甩,银梳落在甲板上,清脆动听。
    她只说了一个字,“杀。”
    那一声毫无杀气,柔软犹如黄莺出谷,偏又在音调最深处,有淡淡的一丝晚春的倦。
    便是这轻轻一个字,忽然整个天地都震动了起来!
    眼前有什么缓缓接近,巨大的,用数重铁甲紧紧包裹,配备火炮的船只慢慢的浮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是远比一般的战船要庞大上数倍的战舰,远远的看去,就仿佛上古洪荒凶兽,涉水而来,要把一切都吞噬下腹。
    “——!”洛同衣有那么一瞬,脸色惨白。
    白玉京最强的部队,天甲团已然出动。
    白玉京从来分治,天甲团并不属于白玉京,长生狱和天上重任何一方所有。
    它属于长老会。
    凌驾于三者之上,为白玉京的未来进行最后仲裁的最高统治者。
    天甲战船慢慢靠近,苏荷依旧笑吟吟的,“阿衣,沉烈在赌,赌我助他,萧羌在赌,赌你助他,你也在赌,赌这次乱局中你可以杀了我,只有我不赌。因为在这样的局势下,长老团不可能不帮我。”
    她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样子可爱一如一只毛呼呼的小狐狸。
    ——水面漾开波纹,在长城一般的天甲船面前,在片刻之前还不可一世的舰艇被摧枯拉朽的摧毁——
    “阿衣,你还是不够明白白玉京的生存规则,长老团可以宽容的漠视我杀掉阿霜,他甚至于乐见你杀了我,但是……你不该以整个白玉京的生存来赌我的死。”
    ——天甲船靠近,巨炮已经开始填充,洛同衣甚至能闻到硫磺火石的味道——
    “只要我们的血能给白玉京带来繁荣,你还是我死,长老们都不会介意,但是阿衣,你居然试图以外力来摧毁我,这点,长老们绝不会容忍。”
    她的声音里有一点软嫩的幸灾乐祸,“所以,这场赌,从一开始你就是输的。”
    洛同衣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听苏荷说完,忽然破颜一笑,月光船影里竟然是分外妩媚动人。“小荷儿,我记得你少有这么多话呢。”
    说完这句,一声呼啸,他身边十六天罗急奔而下,携裹了他和萧羌就走,苏荷这才发现,在她和洛同衣说话的时候,坐舰一直悄无声息的向天甲船靠近,她心下一转,立刻明白有诈,负轿的三十六天罗仿佛和她心灵相通一样,瞬间急退,三十六天罗刚刚起步,洛同衣的坐舰已经靠的天甲船极近,轰然一声巨响,坐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洛同衣早在坐舰里塞满了火药硝石,这近距的一炸,足以炸开天甲船数层装甲,正好又是天甲船大炮填充发射在即,立刻,天甲船船身上十数门火炮接次爆炸,巨大的船身猛烈摇撼,在几乎可疑毁灭一切的爆炸中轰然侧翻!
    天甲船过于巨大,当它翻倒的瞬间,整个江面都为之震动,整个云林江上彻底变成一片火海!
    灾难却是现在才刚刚开始。
    天甲船倾倒的时候,巨大的波浪无可躲避的卷向周遭的其他战舰,靠的最近的那几艘立刻被淹没在泛着黑色的浪涛下,火星飞溅,勉强躲避了灭顶之灾的战舰不分敌我仓皇逃窜,天甲船在倒入水中之后还在持续爆炸,水面下飞射的铁炮碎片直接冲击向战舰们脆弱的水下部分,于是,一艘又一艘的船慢慢沉默,这地狱一般的景象,远远的看去,却是美丽的,灿烂又残忍。
    脱出的时刻,苏荷还是无可避免的受到了爆炸的冲击,热浪袭来,爆炸的震动如一道无形的弧刀,狠狠的击中了正在奔驰中的软轿!
    在冲击接近的一瞬,后面的几个少女忽然身形一动,挡在轿前,最前面的两个立刻呕血,后面的双手一合,卸去她们身上的压力,如此层叠,最后打在软轿上的时候只是微微一震了。
    相比之下,萧羌和洛同衣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洛同衣的轿中坐着两个人,负轿的天罗本来就少,早起了一步却比苏荷晚了一些,不偏不倚,一块巨大的炮弹碎片朝软轿而来!
    知道负轿天罗无法挡下,洛同衣飞身出轿,看准重心,一掌拍去,碎片擦轿而过,只是略为震动一下。洛同衣足尖一点一条覆船的桅杆,正要回去,忽然面前有两道剑光掠起,直袭软轿!
    剑光来速极猛,负轿天罗在空中煞脚转身,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整个轿子在这一动之间甩了开来,剑光斜划,软轿已破,萧羌一声低呼,已然从轿子里落了出来!
    洛同衣身形一动,激射而出,手腕一动,长袖飞出,去卷萧羌手腕,空中剑光再度来袭,长剑与他水袖相击,竟然迸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对方是数名浑身漆黑的武士,受了洛同衣一袖,闷哼都没有,直接吐出一蓬血花,落入江中。
    这一下转折洛同衣毫发未伤,却终是被缓了一缓,扑通一声,萧羌落入水中,他救之不及——
    洛同衣就要入水,剑光却纠缠而上,被缠得不耐,洛同衣心下烦躁,长袖一振,袖沿在真气激荡之下锐利如刀,瞬间斩下来袭武士的手腕人头,借此一斩之力,人已落回轿中。
    此时如此混乱,下水找人根本是在开玩笑,洛同衣眼中杀气大盛,他朝武士奔袭来的方向一看,远处一艘楼船,没有白玉京或天上重的标示,静静的矗立在战圈之外,船头站立着一条高大身影,身上漆黑战甲,仿佛积累了太多血液,凝结而成。
    沉烈——!
    一双细长凤眼里瞳仁猛的一细,陡然泛起血色,洛同衣正要出轿直取沉烈,耳畔遥遥有声音传来,“此时局面混乱,重主不宜再战,请速退!”
    这声音甚是熟悉,正是他最为倚重的天上重的第一掌令的声音,洛同衣向发声处看去,只看到江流一片混乱之中数艘极其灵活的帆艇切入,第一艘帆艇上站着一名清隽的白衣文士,正是天上重第一掌令。
    他轻叹,放松的靠回软轿,微微的点点头,软轿向帆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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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四,悠城云林江上爆发水战,天甲船被毁,白玉京退避城内,天上重后退五十里重整。
    沉国青龙舰开上云林江,随时待命。
    时,大越皇帝、皇贵妃并长皇子,后宫婕妤,生死未卜——


第二十章 一水隔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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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甲船沉没的时候,海棠正坐在岸边一处极隐蔽的礁石下,发呆的看着远处看来烟花一般辉煌的江战。
    风很冷,她浑身湿透,冰冷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因为血液凝固而死。
    她的膝盖上躺着一个已经冰冷的年轻人的尸体。
    他身上穿着很厚的软甲,把她的腿硌得很疼。
    青年的背心上插着一块巨大的木板碎片,血已经凝固成了漆黑色。
    在落水的一瞬,不是这个青年,死的就是她。
    在拼尽最后一口气之前,他把她推上岸边,海棠楞坐了片刻,就木然的,费力的一点点拖着青年的尸体,到了一块礁石下面,然后就这样坐到现在。
    这个死去的年轻人应该是龙神卫的一员,她不记得他是谁,也不记得他的脸。
    海棠脑子里空荡荡的。低头看着青年满是血污的脸。
    一刹那,世界正在缓缓死去。
    她知道这青年多半也不会记得她的脸,他只会记得她的身份,大越皇帝的三品婕妤,与另外八个女人共同位在大越后宫的第五等位置上。
    他保护她,是责任。
    可是,她却没办法把这责任看成理所当然呢……
    海棠下意识的做了个仰头的动作,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哭出来,可其实眼里干干的,沙沙的疼,唯独没有泪水。
    仰头的动作牵扯到了不知那处伤口,脊背上生生的剧痛起来,海棠又愣愣的坐了一会儿,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些东西进来。
    她动作缓慢的站起来,看看青年滚落在地的尸体,海棠想想,费力的拖到一边,小心的藏好,然后沿着不易被人发现的礁石慢慢的向河的上游走。
    这种情况下,河的下游搜救和逮捕也好,人都会比较多,现在她只有一个人,她又手无缚鸡之力,自保就好。
    自保之后的下一步呢?她落水之后立刻和沉寒萧远失散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过现在她大概也没有余力去想。
    海棠拖着步子走,慢慢的想。
    她觉得自己今天思维非常的慢,也许在江里的时候被撞到头了?
    远处江面上的江战似乎慢慢止息了,远远的看去,闻不到硝烟的味道,只能看到还有些残余的火焰从船上飞溅出去,仿佛烟花。
    船的影子远远的,看起来也小小的,象一个又一个的灯,浮动着,让她不期然的想起了去年宫里七月十四盂兰盆会的时候,满御河飘着的装在小纸船里的灯。
    那时候月光安静,河面上星星点点,到处是顺水流灯。那些深宫少女期待纸船可以带走自己对亡人的思念,也可以把一颗曲折少女心带到那金冠龙袍的人那里。
    那时候她顺着灯看,就能看到很多认识或熟悉的人。有如花有史飘零有韩纱有皇后,还有那个被她们围绕着的男人。
    可是现在呢,前是水远,后是远水,天地苍茫,这一刹那便也只有她一个人独行踽踽。
    必须要趁早离开,不然早上天一亮,根本就逃不掉。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前面的河滩上隐约有一个人形的物体。
    “……”海棠眨眨眼,楞了楞,忽然就跳了起来,急步冲向前方去!
    萧远?沉寒?某个龙神卫?
    冲到对方面前,看着身形她觉得有点熟悉,伸手一探对方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海棠把伏在地上的人翻转过来,随意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一张清雅苍白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萧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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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逐是在三月初四的白天赶到永州,他到了之后立刻整顿水军,永州本来就是他的领地,一干人等都是旧部,自然是顺水顺风。
    到了晚上,和萧羌一贯的一个时辰联络一次的信报忽然断了,箫逐在等了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大越朝的年轻亲王率兵开上了云林江。
    重舰炮船常速行进,他亲自带了近百艘快船,飞速赶往悠城。
    到了月上中天时分,接到线报,说前方已经开战,白玉京一方开动了天甲船,沉国的青龙舰正在开近,萧羌等人消息不清,他心里一沉。
    快接近战圈的时候,他所在的快船队已经把炮船甩下了将近二十里地,目前这些只有机动性出色的船只在真正的水战里根本没用,眼看着前方已经接战,箫逐立在船头思索片刻,正要下令的时候,忽然见从江战之处迅速飘来一艘快船。
    这时候敌我不清,雷神军立刻备战,弓弩上弦,只待对方进入射程,万箭齐发非要把来船射成一个刺猬。
    小船在靠近射程范围的时候忽然停了,有人站在船头打了旗语,表示自己有消息要传达。
    箫逐眯细眼睛,点头,“让他们过来。”
    得到允许,从小船里走出来一个白衣文士,遥遥朝箫逐一拱手,足尖一点,轻盈转折,也不见怎样动作,人已到了船上。
    来人是长生重的第一掌令唐白,他带给箫逐的消息只有一个,“萧羌落水,生死不知,坐舰被毁,其余人等一概不知所踪。”
    箫逐只觉得额头嗡的一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思考了,紧接着,他感觉到手上传来了奇妙的痛感,低头,唐白已然踏舟而去,而从修长白皙的手指间,鲜血一滴一滴的渗透而出。
    刚才用力过猛,吞口上的装饰刺入了他的掌心。
    “殿下……”旁边的传令官踌躇的看了他一眼。“现在……”
    “……”箫逐凝视远方,从牙缝里说了一句什么,传令官没有听清,犹豫了一下小步上前,恭恭敬敬的问道:“殿下?”
    箫逐依然没有看他,绝色的青年一双明锐的眼睛凝视向远方,嘴唇几乎有些扭曲的翕动,传令官又听了一会儿,才听清楚自家主子嘴里念叨的到底是什么。
    “……做什么吃的……日卫和星卫到底有没有一点儿用处了——!”
    箫逐声音咬得极小,这几个字却字字句句都泛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一双平日里或温和或锐利的眼眸如今深处就渗出那么一点近乎血红的颜色来。
    传令官服侍这名尊贵的年轻亲王也有四五年了,从来都是看这个青年意气风发爽朗直率,几曾见过他如此?浑身一个寒噤,本能的想逃,却职责所在,不能不说,只好把声音稍微提高一点,第三次扬声,“殿下?”
    箫逐一道如刀目光就削了过来,传令官吓得一怔,刚一缩头,箫逐陡然又转过脸去,染了血的手虚虚掩住了眼,片刻之后转过来,他向传令官微微低头,“……抱歉。”
    说完这句,箫逐深吸一口气,冷声下令。
    探子每刻回报一次消息,快船原地待命等待与后续重舰炮船汇合,岸上和快船一路保持顺行的风神军四卫立刻分为五十人一队,全力搜救萧羌一行。
    传令官把消息记下,又看了一眼箫逐,悄声问道,“那殿下呢?”
    箫逐仰头看了看天上残月,随手把肩上如同燃烧一般的红色大氅一丢,火焰一般的衣衫堆在他脚下,有种暴烈的美。
    “青龙舰正在向我国国境方向移动,逐即受命镇守永州,就断然不能让他国士兵踏入一分一毫!”沉声说完这一句,向岸上望了一眼,礁石蒿草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人马远去,箫逐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取本王的盔甲和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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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水的一刹那,萧羌其实并不觉得冷。
    水软软的就漾了过来,那么温柔的托住他的身体,他睁着眼,水面轻轻晃动,月光和一切都破碎了,只有四周燃烧若烟花灿烂。
    这一瞬也许长也许短,长不过弹指,短不过千年。安静和静谧仅仅是这一瞬,下一秒,水流中一块偌大的船板激射而来,他在一片朦胧中看到数条黑影向自己急扑而来,挡在了那块在水底下还剧烈燃烧的木板,他奇妙的在水里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只是本能的感觉到有人托着他在水里滑动,让他的头露出水面,可以呼吸……但是这一切他都不是很肯定,因为意识那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了。
    等萧羌再度慢慢恢复意识的时候,最早的触感,是什么拍打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听到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在数着什么。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五……”
    脸上的痛感逐渐重了起来,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刚一动手腕,立刻传来钻心一样的疼,他轻哼一声,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看他指尖动了动,那人立刻停了手,把粘在脸边的头发撩了撩,凑近过来。
    朦胧的眼睛睁开一线,看着面前黑黑脏脏几乎看不出来长相的人模糊的一笑,萧羌低声道,“……能在这里看到卿,朕很高兴。笑儿。”


第二十章 一水隔断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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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的眼睛睁开一线,看着面前黑黑脏脏几乎看不出来长相的人模糊的一笑,萧羌低声道,“……能在这里看到卿,朕很高兴。笑儿。”
    海棠一愣,心里直骂,丫的小强怎么不选在自己给他人工呼吸的时候醒,非要选自己抽他脸的时候醒?不定这小子怎么算计她呢?
    不过想想,自己居然又有了腹诽的劲头,果然即便是萧羌,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会觉得很开心的。
    萧羌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眉毛拧起,有汗水顺着发丝滴下来,海棠问他,“怎么样?”
    他摇摇头,“还好,看起来只是肋骨断了。脚没断就是万幸。”他看了一眼海棠,“卿呢?”
    “背上大概掉块肉还是皮的,头皮被扯掉了一块。”海棠答道,四周眺望一下,“我扶您,我们要赶紧走。”
    萧羌点头,伸手让她把自己扶起来,他四下看了看,现在天色还是深夜,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被冲到岸上的时间并不久。
    看了一眼天上北斗七星的位置,萧羌半个身子靠在海棠的肩膀上,他苦笑一声,“我们落到河对岸了。现在应该是在长昭或者沉国的境内。”
    他判断了一下方向,继续朝上游走,“走。”
    海棠小心的撑着他,也许是放松了的缘故,背部开始抽疼,她努力的撑着萧羌沉重的身体,“现在在往哪边走?”
    “长昭。”
    她记得长昭和大越是狠狠掐了几次的,“好处多一些?”
    “嗯,是的,即便被长昭的士兵抓住,以赵亭的性格,他大概会很开心的把我折磨死。怎么想也比落在沉烈手里强得多。”
    “……落在沉烈手里会如何?”先0后x再0再x?好吧,她最想说的其实是貌似她的鞋底穿了……脚踩在礁石上好疼TAT,她不是山羊啊……
    萧羌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他向旁边瞥了一眼,低声道,“笑儿,把头转过去。”
    海棠眼角瞥到了一双惨白色的手毫无生气的从岩石后的一角露出来,她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死了?”
    “死了。”
    “谁?”
    “似乎是一个龙神卫。”萧羌的声音淡淡的。然后他回答了海棠的问题,“抓了我在手里,沉烈会想如何拿我威胁大越,这麻烦确然比为报私仇一刀砍死我的赵亭大得多。”
    海棠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她觉得有滚烫的液体从脚底流了出来,然后立刻冰冷,黏黏的粘在了脚上。
    脚上流血了,但是她不大想管。
    反倒是萧羌低头一看看出了不对,他拍拍海棠的肩膀示意她停下,自己也坐在了一块岩石上,他柔声说道,“把脚底包扎一下吧?”
    海棠看看他,点点头,伸手到长裙里撕下还比较干净的布条,刚要扯开包扎,萧羌制止了她,费力的拉了一下襟口,没有拉动,反而疼得额头一阵虚汗,他喘口气,声音有些哑,“笑儿,药在我的怀袋里,一个小鲨鱼皮包,应该还在,里面不会湿,你先给脚底包裹一下,不然没法走路就糟了。”
    海棠点点头,依然沉默着,伸手到萧羌的怀里去拿东西。
    男人的体温通常都比女性要高,之前几次身体接触,萧羌的身体总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带着凉薄的温度,现在隔着几层菲薄衣衫,男人的体温灼烈了起来,她冰冷指尖碰到的一瞬,竟然有被灼伤的错觉。
    暖和又舒服。
    于是她就慢慢的摸,最后整个人抱了过去下巴靠在了男人的颈窝。
    萧羌漆黑的长发如今湿淋淋,带着水的腥味,并不好闻,她偏偏把头埋了进去。
    似乎是在撒娇?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算了,这样类似撒娇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那次被冤枉,丢到掖庭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抱她入怀,然后轻轻吻她,和她说话,柔软的声音安抚了她。
    她本以为这次萧羌也会安慰她,没想到下一秒,大越的皇帝却推开了她。
    看着面前的一脸有些受伤又难堪的少女,萧羌摸摸她的头,“先上药,再离开,等安全了之后随便你抱。”
    随便你抱随便你抱……
    被这四个字萌到了,海棠伸爪上药,拿布条包好,继续上路。
    萧羌接过小包的时候,又拿出里面两片散发药香的东西,递给了海棠一片,余下的一片自己含在嘴里,“山参片,吊命提神,压在舌下,不要咽下去。”
    海棠吞到嘴里,山参的浓郁味道盖过了周围的水腥,她立刻觉得舒服不少。
    两人慢慢继续向上游走,走过去一路看到了三四具尸体,各色人等都有,越往上来,尸体和木板碎屑等等也越少,回头一看,天边隐隐有淡青色,却也只不过走离了战场不到二十里地。
    海棠吸了一口气,“怎么不见有人来追?”就算事情混乱,此时也应该有探马斥候了啊。
    萧羌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唔,我们大概进了长昭的范围。白玉京和沉国倒确实没胆子在追。不过昨天晚上闹成那付样子,只怕长昭自己也要沿岸戒备追查吧?”
    海棠点头,扶着他继续走,萧羌沿路仔细观察,到了前面又一片礁石滩的时候,他略有些高兴的点点头,“这里我当年游学的时候来过,我知道是哪里了,来,扶我下去,下面应该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海棠扶他下去,下面原来是被侵蚀的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岩洞,萧羌凭着记忆找到了一个洞口,领着她走了进去。
    那个洞入口极大,却极浅,一眼就能看全,完全不适合藏身,海棠疑惑的看了一眼萧羌,萧羌拍拍她的手,费力的走到洞穴左侧,走到了极近,才会发现石壁上有一条细缝,但却也不能容一个人钻入。
    萧羌走近,找准位置,告诉海棠搬动石头,海棠费力的一拉,缝隙豁然变大,刚够一个人钻进去。
    两人先后钻了进去,海棠把洞口封好,眼前立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用点,这里面蚊虫极多,点了反而会聚过来。”萧羌答道。
    在入洞的时候他朝两个人身上都撒了些什么东西,于是一路过去,海棠耳边就听到了潮水一般什么动物沙沙退开的声音。
    她稍微想像了一下关于山洞和动物的恐怖电影,浑身一个颤栗,决定不想了,巴住萧羌继续走。
    萧羌在黑暗中摩挲着石壁,仿佛在找什么的往前走。
    这石洞里岔路极其的多,稍有不慎就会走错,萧羌似乎被什么指引着,脚步丝毫不错,现在不是海棠扶着他了,反倒是海棠抓住萧羌了。
    走了大约快半个时辰,萧羌忽然停住,他矮下身子开始摩挲,找到了什么东西,仿佛放了心,他极短促的喘了一声。
    然后海棠觉得萧羌的手覆盖上了自己的眼睛,耳边蹭的一声响,立刻就有暖黄色的光芒透过萧羌的手掌,进入到了眼睛。
    在黑暗里走了太久,骤然接触阳光对视力不好,海棠知道,于是就安静的在萧羌的手掌下睁动着眼睛。
    片刻之后,萧羌松开了手,眼前是一个小岩洞,中间有一条小河流过,而他们在岩洞里的一个小高台上,地上有燃烧过的灰烬,萧羌点燃的,似乎是以前这里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他环视四周,忽然唇角一弯,再看向海棠,眼睛里居然又恢复了一贯春水温柔,“到了。”
    他放开海棠,费力的弯下身,把还裹在身上的裘皮铺在地上,然后向海棠伸出手,“来吧?”
    “干吗?”即便如此疲惫又狼狈,海棠同学身上的警戒系统依然发出了警报。
    “卿不是想抱朕吗?朕现在就在这里哟~”
    男人微笑,嘴唇的颜色很淡,桃花眼细细的眯起,暖黄火光下,眼波流转,居然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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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里有熟悉的味道。
    身子底下也是熟悉的触感。
    沉寒舒服的小小蜷起了身子,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的想着,自己真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啊……
    梦到嫁到外国去了,然后梦到落水,水里又冷又不舒服……要记得和母妃说……
    小脑袋里这些个念头转了转,沉寒忽然浑身一冷——
    不对,那些不是做梦!
    她猛的一弹坐起身来,身子却不是很听使唤,身子一软,就向旁边倒去,她一手撑空,眼看就要栽下去,旁边有人伸手一捞,就把她安安全全的又放回到了床上,然后,那人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那是……熟悉的触感和味道。
    在过去让她无限依恋无限依赖的怀抱,现在却只让沉寒觉得毛骨悚然。
    她颤抖着抬起头,一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在黑暗里徒劳的看着,一双纤若无骨的小手神经质的颤抖,沉寒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哭出来,她颤声唤了一句,“皇……皇兄……”
    统治沉国的男人看着怀里娇弱的少女,微微一笑,“是朕。”
    沉寒的眼睛猛的睁大,她试图发出声音,却说不出来。
    沉烈好笑的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爱怜,拍拍她的头,他柔声道,“睡吧,你染了风寒,要好好修养。”
    她反手抓住了沉烈的袖子,鼓起全身的勇气问了一句,“……大、大殿下呢?杜姐姐呢?”
    “你问萧远和那个与你们一起落水的女子?”沉烈一笑,“那个女子不见了,至于萧远嘛……皇兄倒真的不介意你见见他。前提是,他活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