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21

绝代双娇: 宅女在古代后宫的幸福生活 6-10

第六章 月黑?风高?香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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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讨厌光。
    所以翔龙殿里一向少有灯光。
    送走了海棠,他今天没有宣召任何妃子,薄衣散发,他矗立在空旷的殿门处,身后几点白烛,一点点斑驳细碎的光线在黑暗的空间里断续流淌着,让人想到女人将死时的眼神。
    “……你是说,杜美人回去之后开始把院子里的丁香全都挖了出来?”
    何善站在他身后,恭敬的答了一声“是。”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很明确,她知道他想怎么做,她也很清楚,他伤势痊愈的那天,恐怕就是她的死期。
    她怎么还能如此平静?还能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有趣。”他淡淡的说了一声,随即慢慢闭上眼睛,“何善,有没有什么味道甜美的药物能让人毫无痛苦的死去?”
    何善只觉得头皮一麻,立刻跪伏在地,答道,“有……‘荷带衣’……”
    “那就预备下吧。”他淡淡的说,拂袖走回内殿,任黑暗吞噬掉他修长清逸的身影。
    味道甜美最好,那样的女孩子死的时候怎舍得让她有一点儿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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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皇宫的主宰正在鬼畜鬼畜扭答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到自己院落的如花刚推开海棠的门,一声姐姐就被噎在了嗓子眼里。
    一脸泥巴的海棠回头看她,双眼无神如同死鱼。
    如花妹妹当机立断转身就走,却被身后幽灵一样的女人抓住了衣服,海棠用一种索命女鬼一般的声音对她说,“如花,我们来做香薰灯吧……”
    拜前世一个玩精油玩得走火入魔的作者,每次交稿之前都要和她絮叨半个小时的精油配方所赐,弄点花露之类的,问题不大。
    就地取材的结果就是萃取出了有改善肤质作用的丁香精油,不过单方精油不能直接作用在皮肤上,所以只有香薰灯一路可走了。
    拖住如花研究到七夕白天的结果就是,两人面前多了一盏极精致的铜吊,上面放着一盏盛了花膏的白玉钟,四周注满花露,铜吊下面生上火,上面再罩上精致的烛罩,片刻之后,一丝丝花香从罩子中飘逸而出,居然比上等名香还要心旷神怡几分。
    “姐姐真是了不起。”如花拍手笑道,好奇的看向海棠,“姐姐,这要怎么用?”
    “简单,来,现在去把脸洗干净,再凑上去熏熏就成。”
    如花兴奋的凑上去试,海棠退开一点,坐在烛下的贵妃榻上,定定的看着如花,眼神微微有些涣散。
    这大概是她能留给如花的最后的东西了。
    唔,想想似乎也不错的样子。穿越了一趟,为这个世界的女性留下内裤和卫生巾以及一盏香薰灯,也挺好的。
    如花试了一阵,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转身看看海棠,看她怔怔的正在出神,她走过去拍了拍她,“姐姐在烦什么?”
    “……没什么。”
    如花绕到她面前,弯下了腰,笑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可爱得不得了。
    “姐姐,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没做坏事没对不起良心,怕什么来呢?”
    海棠没立刻答话,她眨巴眨巴眼,定定的看了会儿如花,忽然慢慢的笑了起来。
    “没错,你说得对。”她一没偷萧羌的二没抢他的,就算坐领了一段时间的干薪吧,她前阵子也当菲佣补回来了。
    “对的,天?无?绝?人?之?路!”
    萧羌,老娘和丫死磕到底了!就算最后你宰了我,我也要让丫快活不了几天!
    看她重新振作起来,如花忽然拍了拍巴掌,“对了,姐姐,今天是七夕,皇后娘娘宫里要斗巧,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她?忘?了。
    算了,天无绝人之路。
    她再次这么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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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越宫内习俗,七月七日,所有有品位的女官妃子都要登上皇后所居腾凰殿内的开襟楼,引银针穿线。
    供完瓜果之后,皇后开宴,内中必然有爆螃一味,诸宫妃子斗巧,比赛谁能把蟹足里的肉完全剔出来,还保留螃蟹完整的八足形状,保留最好的那付蟹足,就被称为八拜,由帝后并行赏赐。
    话说要是缝纫机的话,海棠还能蹬两脚,穿针自然敬陪末座,还不小心把手指戳伤了。
    反正她也犯不着在这时候出奇斗巧,招人嫉妒——就前阵子夜夜睡在龙床下都不知道招引多少人嫉妒呢。
    心不在焉的舔着指头上的伤口,海棠左右四顾看美女,她发现其中熟悉的面孔少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却多了一些。
    那些和她同期选中,却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女子们都怎么了?病了?废了?或者干脆就是死了?
    不期然的就想起萧羌对她的杀意,心底下就泛起了丝丝的凉。
    后宫修罗场,诚不我欺。
    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去,首座金冠龙袍的男子正向她扫来,清亮桃花眼眸略略一狭,海棠暗叫一声不好,俊美的男人依案而笑,唤了她一声,“笑儿,坐得离朕那么远做什么?上前来些罢。”
    一句话说出,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席间立刻鸦雀无声,就连一向宽厚的皇后都放下筷子,看向了位在次席的海棠。
    她算是理解到什么叫眼神如飞刀了,她已经觉得自己身上的肉被剜了几块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笑盈盈的向帝后二人行礼,答道,“陛下身边应该更有才德之人居之,笑儿出身寒微,怎敢偺越。”
    我敢上去我明天早上起来就一定没命了,我要多傻我才上去啊?
    她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去,萧羌桃花眼一细,刚要开口说话,海棠对面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照我说的,陛下就是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四个字说的海棠心里一跳,对面说话的人是史飘零。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个一身嫩黄宫装的女子身上,史飘零盈盈一笑,鬓边一枝现掐的小朵莲花在灯光下映得越发娇嫩,真是人花相映。
    她掩袖轻笑,眼神稍稍扫了一眼海棠,再看向萧羌,道,“这样大好的七夕,都非要看着我们姐妹们拈酸吃醋。这样居心,难道还不坏?”
    萧羌听了之后眼波一闪,随即拊掌一笑,道,“既然话都这样说了,飘零,你还上来陪朕坐坐,看朕的美人儿们如何吃醋吗?”


第六章 月黑?风高?香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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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听了之后眼波一闪,随即拊掌一笑,道,“既然话都这样说了,飘零,你还不上来陪朕坐坐,看朕的美人儿们如何吃醋吗?”
    月光下的女子娇艳出尘犹如一朵嫩黄月季,听了萧羌的话,一双眼水波婉转,如笼烟水,“所以说陛下真是坏心,臣妾不过说了句真话,就拿了臣妾做法。”说完却敛袖一拜,行的是端正宫礼,“臣妾遵旨。”
    飘零大大方方的离开了次席,萧羌右手边是皇后,左手边是方贵妃,先向帝后二人行了礼,随即坐在了方贵妃和萧羌之间。
    方贵妃一向心胸狭窄,又为萧羌诞育下长子,从来心高气傲,如今一个区区五品才人就踩着她走了过去,一口气咽不下来,又不好发作,只冷哼了一声,飘零转头对她嫣然一笑,全不在意,气得她胸口又是一阵发闷。
    现在整个宴席的焦点已经从海棠身上到了史飘零的身上,一干妃子脸上堆笑,暗里磨牙。
    海棠不由得感叹,这就是所谓善于抢镜,把这姑娘搁现代去,那绝对是明星的材料。
    史飘零做事一向神秘,上次无故打她一掌,现在又帮她一把,海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场宴席因为这一出闹得风云暗涌,海棠乖乖缩到一角,啃螃蟹腿喝黄酒,还特意把八个爪子都掰得碎碎的,生怕有人夸她一句心灵手巧。
    宴席中途,按照规矩,各宫妃子要捧着蟹彩盘到帝后面前呈福,刚才大家风头都被海棠和飘零夺了去,现在都憋足了劲,各自捧了装饰得美仑美奂的漆盘上前,帝后二人温言几句,每人赐了一副针线荷包。
    等到海棠上前的时候,看着她盘子里碎成渣的螃蟹,皇后楞了一下,想说一句夸奖的话一时之间都找不出词来。
    倒是萧羌笑开了,他亲昵的碰了碰盘里一塌糊涂的残渣,低笑,“笑儿,你真笨啊。”
    笑语中,他牵过海棠的手,看着她指尖伤口,低叹一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语罢,众目睽睽之下,萧羌低头,吻上她的伤口。
    嘎巴嘎巴小风吹过,完全呆掉的海棠碎成了渣渣。
    呆滞的视线停留在男人从淡色唇间探出的一小截舌头,海棠眼睁睁的看着他吻在她的指尖上,然后忽然就向她这边一靠,枕在她的肩颈间,惑人的低笑轻轻传了出来,“朕醉了……笑儿,扶朕回宫吧。”
    兄弟,你学人家小鸟依人也考虑一下我和你的体形差好不好?
    幸亏海棠有一把种花翻土倒腾出来的力气,在男人的大半体重压过来的时候,一咬牙的挺住,才在内监宫女的服侍下,和他一起上了肩舆。
    两人刚刚坐定,萧羌软软一倒,海棠一撑他肩膀,忽然觉得满手潮腻。
    淡淡的腥味散发了出来。
    海棠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划过——伤口裂了。
    不能被人发现。
    她快手的拿出身上带的香膏,这东西她本来打算在宴席上逮到机会现一下兜售的,没想到现在倒有了作用。
    把香膏洒了洒,血的味道被盖了下去,她拍了拍萧羌的脸,“还撑得住吗?”
    男人在黑暗里看了她片刻,低低的道,“大概需要你扶朕一下。”
    “好。”海棠点点头,稍稍撑起了男人的肩膀,让他斜靠在自己肩上。
    “……”黑暗里统治这偌大帝国的男人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眼,靠在了她肩头。
    远处有宫灯若花,暗暗的映在肩舆明黄窗幅上,暗香盈袖,萧羌在此一刻,只觉得疲倦。
    回到了翔龙殿,烛光下,一层层剥开龙衣玉带,袍服之下暴露出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甚至撕扯得比最开始的伤口还要剧烈。
    海棠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看的时候,伤口已经愈合了啊?
    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样子?
    她把蜡烛剔亮了几分,拔下头上银簪在烛火上烤红,海棠低声说了一句,“你忍着些。”
    萧羌点点头,海棠看他一脸惨白,默默的抓起他的龙袍递到嘴边,萧羌看她一眼,犹豫一下,张口咬住。
    滚烫的银簪触上伤口,男人线条流畅的脊背一个紧缩,背肌隆起,从嗓子里低低发出了一声呻吟,海棠咽了口口水:TMD老娘终于知道男男生子文的市场怎么来的了,这场景这动静,真TNND的销魂啊。
    轻轻把伤口上粘结的赃物弄掉,海棠取来干净的纱布和药,一层层裹好伤口,扶着萧羌躺下,传了人煎参汤来,她转身去取发簪,却犹豫了一下;这东西据说是杜笑儿母亲的遗物,扔了她觉得对不起杜笑儿,戴上吧……这又刚剔过肉……
    就在她犹豫的当儿,银簪却缓缓的发生了变化。
    从接触到伤口和血的部分开始,银簪渐渐变黑,而接触最久的部分,却隐隐渗出一点碧绿来。
    海棠一惊,立刻拿去给萧羌看,萧羌盯着银簪看了一会儿,瞳孔慢慢的,一点点收缩。
    有毒。
    他的伤口有毒。
    慢性的,却毒性剧烈的毒。
    怪不得他伤口今日忽然开裂,原来是有毒。
    萧羌略思忖了一下,唇角轻轻一弯,显然是心里已有了计较。
    男人慵懶的扯下了束发的丝带,轻轻朝海棠勾勾指头,等少女傻乎乎凑上来的时候,他笑吟吟的对她说,“卿,今晚继续陪伴朕吧。”
    海棠在心里呻吟,老天,到底还要不要她活了……
    就在海棠欲哭无泪,只能陪睡的情况下,关于她的谣言,也在七夕之夜迅速而飞快的流转。
    说她狐媚惑主,擅宠专房;说她工于心计,嫉妒妨害……
    总之就在海棠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形象瞬间被拔高到了和妲己妹喜这等美人一个高度,当她再度在腾龙殿过夜之后,关于她的不满谣言也升到了顶峰,当一早海棠服侍萧羌穿衣的时候,从太后的长宁宫有旨意传来,太后召杜美人晋见。


第六章 月黑?风高?香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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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萧羌束带的动作慢了一慢,随即唇边轻盈一笑,“母后召卿去,卿就去吧,母后为人慈蔼,不妨事的。”
    海棠拿着外衣盯着面前笑得优雅从容的男人看了片刻,想想他现在伤势复发得厉害,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动宰掉她的心思,她点点头,药都来不及喝,便跟着宣召的宫女走去。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曲折回廊的另外一端,萧羌唇边轻笑不变,唤来了何善,轻描淡写的指着面前那两份银碗里的药道:“去查查看这药里的东西,何善,你办事办老道的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何善一听要验药,立刻后心就是一圈的汗,知道肯定是这两碗药出了问题,哪里还敢说什么,立刻捧着药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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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不是大朝的日子,值班侯见的大臣都在勤政殿的偏殿侯着,萧羌出了门,也不叫肩舆,信步向勤政殿的方向走了走,又改变了主意,向太后所在的长宁宫走了几步,到了翔龙殿宫门的时候,他忽又顿住脚步,最终改变了主意,还是向勤政殿去了。
    偏殿早有大臣侯着,有几个要外放的京官等着聆听圣训,还有几个进京述职的外官,都在一并等候他。
    看了辅相递过来的单子,萧羌一眼就看到了永州左戍卫将军龙安宁的名字,他眉骨一动,眼间有一痕喜色,“龙卿回来了?”
    辅相在旁边一躬身,“回禀陛下,龙将军今早回城,立刻便请见了。”
    “宣他进来。”吩咐完,他想了想,敲了敲书案,换来偏殿内监总管,让他在隔壁房间备下御膳,刚吩咐完,一名身着武将官服的中年男子走进偏殿,跪倒在他面前。
    “臣龙安宁叩见陛下。”
    “起来吧。”看到面前面容清癯的大越朝第一勇将,萧羌看起来心情颇好,他正在批一份奏折,笔尖随意点了点下首的绣墩,“卿先等等,朕批完这份奏章就来。”
    萧羌一边批奏章一边和龙安宁闲话,聊了聊关于永州的风物。
    永州地处大越边陲,和其他几国接壤,水土丰润,物产丰富,又广开贸易之门,不仅是大越的天险门户,同时也俨然是大越南部的经济重镇。这样重要的地方,萧羌自然关心,看似随口问的每一句话都绵里藏针,直问民生政声。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似乎也对龙安宁的回答很是满意,萧羌随手把凌乱的书案清理了一下,笑问道,“既然龙将军已经到了,那王叔呢?也快到了吧?”
    “我轻骑赶来京城向陛下报信,平王殿下慢微臣一步,这两三天里总该到了。”知道他问的果然是这个,龙安宁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回答。
    萧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淡道,“虽然已经近在京畿,但此事实在干系重大,朕已经吩咐龙神禁军加强戒备,京城大营随时可以出动,龙将军也请多劳烦一下,今日立刻赶回王叔身边,务必要平安入京。”
    龙安宁脸色一肃,跪下答道,“这是自然,别的不敢说,如有差错,微臣万死而已。”
    萧羌却笑了开来,漆黑温润的眼睛背着光,眼波流动,分外的温和,他起身绕到龙安宁身前,亲手把他搀了起来,向旁边偏殿而去,“朕自然是信得过王叔和龙将军的,不然怎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来来,虽说急,但也不急在这一刻,龙将军一早进的宫吧?还没来得及用餐吧?正好朕今日也匆忙了些,正好我们君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岂不舒服?”
    龙安宁正要推辞谢恩,却被萧羌轻轻按在了座位上,他到另外一边落座。
    这种赐宴讲究的就是一个礼仪,宫内规矩是食不语,被赐的那个别说不敢说话,怕连多吃都不敢,萧羌倒是从小就习惯了,吃得叫一个细嚼慢咽,但是对面的龙安宁就多少有点儿魂不守舍,过了片刻,萧羌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道,“龙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说了吧,不然朕看着都替你难过。”
    龙安宁正嚼着一个鹿筋元子出神,听到萧羌说话,楞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失礼。”
    萧羌摇了摇头,弯身把他搀了起来,按回座位上,才淡淡说道,“如果龙卿不想说,朕也不会勉强的。”
    听了这句话,龙安宁又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其实……臣是在想一些私事……”
    “私事?只要朕帮得上忙,龙卿只管开口。”
    “呃……”龙安宁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的样子,最后叹气,“陛下可还记得二月选入宫中的杜宝林?”
    杜笑儿?萧羌暗自挑眉,对龙安宁却是温和一笑,“朕自然记得,她已经不是宝林了,她已经晋为美人了。”
    龙安宁一听喜上眉梢,“故人之女,忠臣之后能得陛下青眼,自是大幸。”
    “龙卿说的私事,莫非就是和杜美人有关?”
    龙安宁颔首,“是啊,陛下您也知道,杜司马清廉自守,殉国之后家徒四壁,就连杜美人扶棺回京的川资都是有赖平王殿下赏赐的,我和杜美人的父亲是好友,举荐她入宫,想想这身无长物的孩子在宫里孤苦无依……”说到这里,他偷看了一眼萧羌的脸色,看年轻的皇帝面无异色,才苦笑道:“请陛下恕臣直言,后宫名利场,这样无依无靠且无财势的女孩子,除了靠陛下您多庇护,少不得也是要受些委屈的,我这次上京,给她准备了些东西,但是我和杜美人又不是亲眷,无法从内府呈进,现在陛下既然问了,就少不得撞陛下一个木钟,讨些方便了。”
    萧羌略一思索,笑道:“这等事好办,朕留心一下,你把东西呈到内府,按规矩验过之后就按亲眷进奉的例子办了也就是了。”说完,看着龙安宁一脸欣慰,他顺水推舟,又做了一次人情,“我记得龙卿你夫人子媳都在京吧?既然你视杜美人为女,她们自然也都是杜美人的亲眷,多来宫内走走,也好陪笑儿多散散心。”
    龙安宁一听大喜,立刻跪下叩谢天恩不迭,萧羌含笑扶起他,吃完饭后亲自送他出了殿门,望着龙安宁远去的身影,似乎是出神了半晌,他回过头来,对外殿扬声叫道,“何善吗,进来吧?”


第七章 晋见BOSS归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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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善小心翼翼的走进,萧羌眯起了一双极多情的桃花眼,淡淡问了一句,“怎样?“
    何善靠近他,低声说道,“两碗药都验出来有异……”
    “……”果然。
    他昨夜仔细想过,他平常谨慎小心,在他食物里下毒几乎不可能,那最近惟一有可能毒到他的,就是每天煎给杜笑儿,但是实际上进了他嘴里的伤药。
    偷觑了一眼他的脸色,何善继续低声道,“杜美人的那碗补身的药倒不碍事,内里多加了一味凌霄,一味使君子,只会使人头晕乏力,体脉虚弱,除此之外别无危害,反倒是加了这两味药物进去,可提高抗毒能力,倒是好事。只是伤药那碗里验出来多了一味沉香和丁霍,药性相冲……会使人伤口难以愈合,且服用时日稍长,即会在体内酝酿淤积成毒,因为其本来毒性甚弱,所以银碗银勺也验不出来。”
    萧羌沉吟了片刻。
    果然自己身上这毒,是下给杜笑儿的吗?
    不过根据何善的说法,看起来……这毒应该是两个人下的,且目的不一样。
    负手悠闲的浏览墙上的名家书法,萧羌淡然问道:“这毒是煎药时候下的?”
    “臣已查过了药炉,给贵人补身体的药渣中验出了凌霄和使君子,这两味药应该是一开始就下在了药里,下药的人大概也因为这两味药极难验出,也就没多加掩饰。伤药那碗却没有验出来,应该是后加进去的。”何善越发谨慎,“药炉药碗臣都验过了,并非加含在其中,所以……应该是……”
    说道这里,何善吞吞吐吐,偷眼看了看萧羌,萧羌脸上却泛起了一丝极其温和的笑容。
    “所以……应该是朕身边的内监宫女加进去的对罢?”
    何善听到这话立刻扑通的跪倒在地,却不敢说话,一双老眼死死盯着地面上雕花刻纹的金砖,却只听到头顶上方有轻笑声慢慢飘了下来,“诶呀,如果真的是宫女内监下毒,那么谁又指使得动朕宫里的人呢?”
    何善看到绣着明黄金龙的衣服下摆在自己面前轻轻摇曳,耳边是细碎的脚步声,最后那龙袍的下摆停在了他面前,他感觉男人似乎伏下了身,阴影把他笼罩其中。
    “指使这人必定位高权重,让那些人死心塌地为她卖命,你且说……那是谁呢?会不会是……”
    “陛下!”何善打断了他的话,年老的内监跪伏在地,没有抬眼看他,公鸭一样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却隐约带着金属的颤音,“有些话,且不可多说!”
    萧羌猛的笑了出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何善心里发糁,他勉力抬起脸去看萧羌,对方的笑声象开始的时候一样毫无预兆的停下,男人正弯腰看他,两张面孔靠的极近。
    那张他从小就看惯的俊美面容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逆着光的黑眼睛犹如什么深潭,不可见底。
    “……你说得对。”他忽然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没错,朕刚才说了不敢说的话了。”说完,他走回书案前,提笔援墨,继续批阅奏章。写了一会儿,他一抬眼,发现何善还跪在地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何善,你还跪着干什么?过来帮朕研墨,那些小内监总是研得没有你好。”
    他说话的时候,恢复了一贯的神情,慵懒温和,一双桃花眼,极是多情。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敲了敲额角,道,“瞧朕这脑子……何善,先跑一趟长宁宫吧,跟太后说,朕不能离了笑儿,一刻都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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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晋见太后之前,一路上海棠复习了一遍还珠格格里的嬷嬷那等恶形恶状,再把自己可能会遭遇的刑罚数了一遍,水晶烙到一丈青,海棠完成了从宅女到悲剧英雄这样的心理重塑过程,踏入了长宁宫。
    出乎海棠意料的是,等着她的,除了皇后太后之外,还有贵太妃杨氏。
    说到杨氏,就是这宫廷里的一个异数了。
    萧羌是先帝太子时代所生,生他的时候,太后已年近四十。先帝和太后的感情甚笃,当时的东宫连个侍妾都没有,太后又精力不济,几乎照顾不过来。结果萧羌三岁那年,当时的皇帝新纳的昭仪杨氏有娠,生下平王箫逐,萧羌就被送进宫去和箫逐一起抚养了。
    杨氏一门和太后一门乃是世交,杨氏又几乎是太后看顾大的,杨氏抚养萧羌顺理成章。
    结果箫逐还没有满月,皇帝过世,先皇登基,萧羌成了太子,太后帮助多病的丈夫理政,两个小孩子就交由晋为太妃的杨氏抚养。
    到了萧羌这一朝,按例晋杨氏为贵太妃,宫里都称呼太后为大娘娘,杨氏为小娘娘,杨氏尊贵体面甚至犹在太后之上。
    皇后宽简仁厚,杨太妃与世无争,现在这两位分坐左右……很好,原来今天唱的这出叫三堂会审。
    已经做好了今天老娘大不了死在这里的准备,第二个没想到降临到海棠的脑门上了。
    太后对她和颜悦色,另外两位不吭声不出气,只盯着她一副揣摩的意思。
    她本以为太后会问些尖刻刁难的话,哪成想却全是拉家常似的问话,然后,当她制作的一条伪豹纹高叉内裤从太后身边的宫女手上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海棠好想去撞墙……
    好?丢?人。
    太后倒是夸她心思灵便,她抓头嘿嘿傻笑,太后不问,坚决不说话。
    她顶多一小白领,对方是谁?后宫政局里滚了几十年的老妖怪了,早成了精,对付这种人惟一的办法就是傻都不装,该是啥是啥。
    如果一上来就疾言厉色其实还好,这样温情脉脉,说白了,无事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海棠同学就更加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眼看就到了中午,太后心情颇好的赐宴,杨太妃和皇后都辞了出去,海棠哪里敢坐着吃饭,就站在太后身边侍奉。
    看她为自己舀汤盛饭,那个已年过花甲,却依然端庄雍容的老妇人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海棠心里一跳,一碗燕窝鸭子汤好玄洒出来,只抿着嘴唇不敢说话。太后却悠悠的开口,“你必然以为今天这是趟鸿门宴是不是?”
    海棠下意识的刚要开口,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接口,“后宫这个地方,待过的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叫你来,是觉得我那儿子难得对人这么好,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儿子对她好。”
    说到这里,太后拿起丝巾擦了一下嘴角,向海棠看去的一瞬,温和平静的眼神深处一道完全没有感情的冷光一闪而过,让她不寒而栗:果然是什么样的妈什么样的儿,这凶眼都一样的。
    “还好……你不是会害我儿子的人。”
    听到这话,海棠感动的只差跪下来抱着太后的腿呼唤您老圣明了。
    苍天有眼,到目前为止,真的只有您儿子玩我,没有我玩您儿子的份啊!
    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的眼神深处凝了一层为人母者的淡淡忧伤,“孩子,这后宫里的女人,不是为权就是为宠,她自己不想要都由不得她,她父母亲人兄弟子女都逼得她不得不要。我虽然老眼昏花,还是看得出来点儿东西,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要这些东西。孩子,不想要的时候,好好待他吧……”
    这话您该对您儿子说去……
    心里实在很想这么说,太后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映照在正午阳光中的容颜,眼角有细细的纹路,保养得如何得体也无法掩盖下去的老态。
    这就是母亲吧?即便再如何位高权重,也依旧是想着自己的儿子。
    海棠心里某个地方软软的疼了起来,她慢慢跪下身子,从下往上的仰望着老妇人,“太后,臣妾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您让我老实宅着就好,真的TAT。
    太后深深的凝视了她片刻,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孩子,起来吧,陪老太太我吃点东西吧。”
    一顿午膳用完,正好何善来宣她,太后看她寒素,赏了她一枝做工精巧的金闪琉璃发簪,就让她跟何善去了。
    海棠走了,长宁宫的偏殿立刻安静下来。太后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怔怔的出了片刻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唤着杨太妃的名字,“阿纤,你觉得这孩子如何?”
    屏风后环佩叮当,罗裙曳地,一名看上去三十许人,艳光四射不可方物的女子慢慢绕了出来,正是杨太妃,“这孩子目光清朗,心无浊念。”
    太后看了杨氏一会儿,忽然苦笑,“是不是有点象‘她’?”
    杨太妃一双美目眼波微动,低头笑了一声,“谁?”
    太后却也不多说,只是又喝了几口茶,才慢慢的说出了两个字:“冤孽。”
    杨太妃看着手里的玉钟,折出万千金液一般的阳光,似乎出了神,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叹了一声,“是啊……”说完,她忽然展颜一笑,淡色樱唇一勾,立刻妩媚夺魂不可正视,“不过这档子事,太后不必多管,反正这后宫里,能把羌儿拴住这么久,必然有她自己的本事,这等事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底是能做得皇帝手里的玉如意还是过了夏天就丢的扇子,看她个人造化罢。”
    太后听了,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她叫来宫女,“去,把皇后和方贵妃叫来,我们四个凑一桌斗斗牌九,老人家穷了,要她们拿金瓜子供奉呢。”


第七章 晋见BOSS归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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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晋见太后回来那天开始,萧羌和海棠很是和平相处了一阵子。
    准确的说来,是萧羌没什么空来找她麻烦了。
    因为平王萧逐要回京了。
    谁都知道,萧逐是杨太妃的儿子,和萧羌位属君臣份属叔侄,却情属兄弟。
    萧羌怎肯怠慢自己这个兄弟一样的小叔叔?
    何况萧逐封在永州,和龙安宁为大越王朝镇守治理着国之命脉,卓有政声。
    垂翼遮天逐云凤,剑起凤鸣天地动。
    永州附近七国之间流传的这句充满赞美和畏惧的话语,说的便是这位少年亲王。
    萧逐十五岁加冠出镇永州;十六岁龙楼国三十万大军压境,他率三千风神军夜奔三百里,夜袭龙楼军营,于乱军之中一箭取了总帅性命,迫使龙楼退兵;二十岁与长昭国稀世名将赵亭决战于云林江畔,让这位终生战无不胜的名将一生唯一一次退兵。
    关于萧逐的故事,随着他回京的渐近,在后宫无数粉帕纨扇之后渐渐流传过来,却又是另外一种风流婉转。
    这家宫嫔说她未入宫时,曾在自家父亲的琴宴上见过萧逐一面,说他诗酒风流,一曲有误,醉中犹顾。
    那殿的妃嫔说曾在宫宴的时候看他和萧羌琴笛合奏,那人奏到一半,突然抛了笛子,拿去了坐伎的琵琶,铁马金戈,十面埋伏,最后大醉,醉倒在那比自己年长的侄儿怀里。
    当时帝座二人,红衣胜火,白衣似雪。
    私底下的宫女最爱说的,却是那年萧逐带着自己亲信的部下入宫,那个刚刚升为牙将的青年,在一干恭敬谨慎的宫女里发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初恋女子,于是萧逐上殿请旨,成就了一对有情人。
    关于这个即将回宫的男人,谁都说他是一段传奇。
    海棠听了,只差没yy到肠子都断了。
    从年上年下金屋到下了战场上龙床一路YY过去,当她在一天清晨囧囧有神一脸荡漾的蹲在椅子上yy萧逐和赵亭如何在云林一战一见钟情再见奸情的时候,自己穿好衣服的萧羌淡淡甩过来一句,“朕要出宫。”
    她瞬间回过神来,把桌子上已经放凉的两碗药倒掉,回头看向萧羌,等他说下一句。
    查出问题出在药里之后,萧羌吩咐不要打草惊蛇,让御医们继续呈药,到了他们这边就一爪子倒掉OK。
    海棠在之前就隐约猜到了差错是出在药里,但是皇帝都没说什么了,她多哈密嘴啊。
    结果就是萧羌在翔龙殿办公,她就在偏殿宅着。
    现在听到萧羌要出宫,她星星眼的看过去,宛如期待被遛的小狗。
    萧羌系上披风的带子,手指轻轻在她下颌上一托,“嗯?想一起去?”
    如果此时海棠有尾巴的话,大概也要摇一摇了。
    萧羌想了想,线条优雅的唇角忽然就淡淡的抿起了一个弧度,“想的话,就求朕吧。”
    喂喂!你是个鬼畜受,不要把这种帝王攻的台词挂在嘴上好不好?你是个受啊受啊啊啊啊!
    海棠在心里呐喊,嘴巴上却顺水流风的一路恭维了过去。
    切,让他口头上占点便宜算什么,她现在可没胆子和他分开。
    开玩笑,现在这种情况下,萧羌不想立刻杀掉她,外面那些妃嫔可是想立刻把她炖成一锅汤呢,两相权衡,只好贴紧萧羌了。
    萧羌大概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呃,“识时务”,便爱怜的为她掠了掠鬓边的发丝,手指从她唇上虚划而过,“朕怎舍得让卿失望。”笑说一句,便带她出了宫。
    两人一架马车,萧羌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海棠扒开车窗,贪婪的向外看去。
    古代的马车并不如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舒适,只够两个人勉强坐下,一路颠簸得难受,但海棠全不为意。
    正午时分,大街上人来人往,因为七夕刚过,盂兰盆会又要到,整个街上不少人兜售香烛纸火,流水纸灯。
    萧羌闭着眼睛,悠悠说道,“还是宫外有意思吧?”
    对于这个问题,海棠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得出自己这种到了古代一点儿用也没有的废柴中文系毕业生,出了宫之后,维生真的是个问题之后,斩钉截铁的答道,“还是皇宫好。”
    这个答案显然在萧羌意料之外,他睁开眼睛,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活不下去。”海棠在萧羌面前也很少装心眼的。跟这种老油条比精明,那就是在搞笑。
    萧羌想了想,居然也点了点头,“也对。”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马车一阵颠簸,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停了下来,两人下车,早有一道边门悄悄开了条缝,萧羌也不言声,侧身闪入。
    里面是极宏大的一幢宅院,建制宏伟,完全按照宫殿的样子营造,从海棠的角度看去,主殿之上覆着的甚至是明黄色的琉璃瓦。
    这个规格是和皇宫的建制一样了?莫非是行宫?不对,哪里有行宫造在市中央的?
    海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萧羌走去。
    这幢宅院养护甚好,但人却很少,萧羌显然对这里极熟,七拐八拐的就绕到了一处掩映在缤纷柳树之下,极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宅院前。
    这处宅院依水而建,岸上杨柳轻垂,衬着一湖碧水,雅致非常,宅子有一半却临在水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水榭,想要进去就要先从水榭上走。
    水榭上有人。
    远远的看去,只能看到红衣烈烈,宛如一团火燃烧在碧水之畔。
    稍近一点儿,海棠在看清他面目的一瞬,只觉得心里猛的一紧,竟有了一种入眼乃是一柄上古名剑的错觉。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男子。
    看到他,海棠想起的第一句话是倾国倾城,第二句话却是天子之剑,上绝浮云,下匡地纪。
    是的,那是一个美丽,却也如天子之剑一般萧杀的男子。
    红衣胜火,发若流泉,未束的长发覆在雪白的里衣和肌肤上,素的漆黑与白,衬着火焰一样的外衣,有一种锐利惊动而浓烈的美,直如名剑锋芒,不可逼视。
    他的眼是细长略勾的凤眼,眼波流转顾盼之间最是勾人,却偏偏毫不女气,当那样一双本应妩媚多情的眼凝眸向人的时候,只有一种清澈坦荡,毫无阴霾。
    靠……这就是绝品女王强大美攻啊啊啊啊啊啊
    海棠直勾勾的看着男人,在心底甩了无数把口水,一副路都快走不动的样子,萧羌已登上了水榭,对红衣男子轻轻一笑,眉梢眼角尽是温柔怀念。
    “阿逐,朕来了。”
    对面男子,正是平王萧逐。
    萧逐也是一笑,那样清澈的笑容就刹那软了他周身萧杀,竟然便带上了邻家男孩一般的温和阳光。
    “陛下,臣回来了。”
    他那样说着,未行君臣大礼,只是深深的弯下身去,一头长发便垂落水榭,几乎蜿蜒成漆黑的河流。
    在这瞬间,海棠只觉得胸膛里狼血沸腾,嗷嗷嚎两嗓子的冲动被压抑在了胸膛里,最终转化为掠过脑海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叔?侄?年?下。
    她萌了!
    和萧羌寒暄了一阵,萧逐眼神一转,看到了远远站在柳树里的少女,看清是谁,他愣了一下,随即温和一笑。
    海棠发现,这男人不笑的时候萧杀冷峻,笑起来却如同一个少年。
    “笑儿,没想到你也来了。”
    听到他叫杜笑儿,海棠第一反应是怔了怔,随即想起杜笑儿的父亲就在萧逐手下做司马,他认识杜笑儿也很正常。
    在这个世界她第一次遇到认识杜笑儿的人,她慌了一下,随即含笑上前几步,敛袖拜倒,“臣妾参见王爷。”
    “是啊,王叔,你现在应该叫笑儿杜美人才对。”还没等萧逐说话,萧羌就把海棠扶了起来,抿唇一笑,极温柔的替她拂去额边乱发,牵起她的手腕向里走去,“就是想着她有可能会是王叔的旧识才把她带来的。”
    说罢含笑看着萧逐,萧逐也是一笑,引他们二人进去。
    海棠只觉得萧羌握着自己的手冰冷无比,她下意识的挣了挣,忽然觉得他指尖传来一丝颤抖,就乖乖不挣。任凭他把自己带进院子,交给侍女,吩咐好生照顾。
    把他们让进院子里,叫来侍女带海棠去旁边的房间休息,萧羌淡淡的在旁边加了一句:“别带得太远,朕离不开杜美人的。”
    萧逐看他一眼,又看看海棠,把海棠安置在了厢房,自己和萧羌进了主房。
    萧逐进屋之后反手仔细锁上了房间,翻出来一个药箱,再看向萧羌的时候,萧羌正缓缓脱下外衣。披风随意的丢在地上,月白的颜色有如一团软软的云。
    清雅的青年正在慢慢解开外衣,淡蓝色的外袍慢慢滑落,他回头看了一眼萧逐,忽然淡淡一笑,有若风过春水,“阿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八章 狼血继续沸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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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被安排在了萧逐和萧羌的隔壁。
    服侍的侍女尽职尽责,为她碰来点心香茶,拿了几卷字画小说供她玩赏,海棠看都不看,挥挥手,直接把侍女赶了出去。
    开玩笑,隔壁两只帅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怎不叫人狼血沸腾心痒难耐?
    二话不说把茶一泼,把菲薄的瓷杯向墙上一扣,屏息静气的贴过耳朵,海棠猥琐的开始了听壁角这样一个有意义的活动。
    听了片刻,她愤怒的捶了一下墙,靠!不是说古代的墙都是砖木结构不带混凝土的吗?怎么这墙就恁的结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懊恼的把杯子一放,海棠甚至考虑要不要拿簪子凿个洞来看看。就在她转身要去找趁手工具的时候,一转身,她无比惊讶的看到了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女,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
    少女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年纪,生得粉光莹润美貌无比,海棠在宫里已看了多少美女,清丽一如史飘零,脱俗高雅一如韩纱,绝色一如方贵妃,在这少女面前统统被比了下去。
    我不控loli我不控loli,我只控熟男熟女我只控熟男熟女……
    海棠用力在心里念了无数次,最终还是只能愤愤的抹了一下嘴巴,甩出一把口水,靠!萌了!
    这地方是不是萌之大本营啊?出来一个萌一个……真是。
    听到了她咽口水的声音,少女半垂的星眸向这边堪堪扫来,一双眼如笼烟水虽然准确的看向了海棠……却没有焦距,只是定定而茫然的看着。
    竟然是……盲人吗?
    海棠轻轻走上前,在少女面前摆了摆手,少女眨了眨眼,似乎感觉到风拂到了自己脸上,她怯生生的伸出手在海棠的方向探了一下,恰恰碰到了海棠手掌边缘,她柔柔的问了一句,“尊驾是……抱歉,我盲目无法视物……打搅您了……”
    “我是杜笑儿,你是……?”啊啊啊,声音好软,这就是所谓的loli有三宝,声娇体软好推倒啊!
    “啊,原来是杜美人。”显然在海棠不知道的时候,皇帝宠妃这个名头她做的实诚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少女起身,盈盈福了一福,“小女子沉寒,见过杜美人。”
    这少女容貌如此之美,一身华服贵而不俗,又在这平王居住的宅邸里,身份怕是大有来路,这么想着,海棠看她低眉顺目,柔而又怯的样子,人文主义情怀泛滥,暂时把偷听的事情丢边,端来糕点茶水,陪这小少女聊天。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海棠在沉寒的娇声艳语里几乎忘了隔壁还有两尾熟男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房间的门,萧逐的声音传了出来,“杜美人?”
    “请进。”海棠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萧逐推门而入,她施施然一个福礼,萧逐刚要开口,却看到了沉寒,他很明显的愣了一愣,吐出几个字,“……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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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逐安静的看着萧羌一层层华衣尽褪,暴露在空气里的消瘦躯体。
    当萧羌锁骨上的伤痕暴露在萧逐面前的时候,红衣的绝色男子方自眼角一凛,把他按到座位上,随手捞过衣服把他包得仅露出伤口,才开口道:“这是咬伤……谁?‘她’?”
    “是。”他点头,眼角眉梢居然还有多情轻笑。
    萧逐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在他这一笑里全都说不出来了,他摇摇头,仔细看去,这回却脸色也变了,“有毒?!”
    萧羌依然悠闲自得的颔首,“有毒。”
    “谁做的。”
    多情桃花眼含笑望了过去,“你说呢?”菲薄淡色的唇忽然就弯起了春风弧度,“如果不是来头太大,我岂会拖到现在,等你回静才来治疗?”
    萧逐忽然就不说话了,他深深看了萧羌一眼,并指如风,电光火石已点在他周围大穴,一轮穴道点过,萧逐微微一停,指尖隐隐泛起一层淡青,一路轮指从他百会印堂点到气海,最后一指直点丹田,萧羌只觉得嗓子里一阵腥甜,一口漆黑发青的血喷了出来!
    萧羌面白如纸向后一靠,肩上伤口也渐渐渗出黑血来。
    “我去叫人包扎。”萧逐刚要转身,萧羌抓住他的袖子,轻轻一笑,那已全褪了颜色的嘴唇映得他分外苍白羸弱。
    “叫笑儿过来,我带着她来,就是为了现在。”
    “……”回头看他一脸虚弱却还牢牢抓着自己的袖子,萧逐忽然就叹气了,绝色眉目之间掩不住的心疼怜惜。
    “……不会是你想的那个人做的。”回身为他理了理头发,萧逐长叹一般的说。
    萧羌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先不说这个了,这趟走得可还顺利?”
    “还好,半路上遇袭了三次,长昭、龙楼、南陈大概都有份。”萧逐神态里带了几分睥睨傲气,“哼,尔等已不复当年盛世之态,只会耍这等小手段。”
    “呵,我要娶沉国的公主,他们坐得住才比教奇怪吧?对了,公主可还安全?”
    “我尚活着,公主怎能不安全?”低头看他,萧逐一笑,萧羌也笑了起来。
    笑声里,萧逐转身走了出去。
    推开海棠的门,他没想到,刚才还在和萧羌说的公主,就待在他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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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想到那只loli居然是公主,自己刚才完全把这姑娘当SD娃娃,摸头捏脸抓小手的。
    跟着萧逐走过去的时候海棠还在心里碎碎念。
    按照穿越后宫文的传统,公主不都该是刁蛮任性我行我素的吗?这小白花一样的公主到底是哪款穿越文里的啊?OTZ
     直到看到了斜靠在贵妃榻上面容苍白委顿的萧羌,海棠的精神才恢复。
    衣衫不整+面色苍白+精神委顿……
    海棠甩甩口水,不受控制的四下张望,赫然就在地上看到了一星半点的血迹,于是,狼血就完全沸腾了口胡!
    这这这分明就是那春宵一度蓬门今始为君开空行换段第二天早上的戏码啊!
    我说小猪啊,美攻虽然是王道,但是当强受因为客观因素变成弱受的时候你也要懂得怜惜嘛对不对?
    就在她狼血沸腾到了可以烧开水的时候,萧羌一声低唤把她神魂唤了回来,“笑儿,朕很冷。”
    低头,看到男人对她绽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她尽快包扎。
    暂时收了收口水,跪在贵妃榻上为他包扎,萧羌还心情甚好的用没受伤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身,预防她一个不小心栽将下去。
    在快要包扎好的时候,他忽然爱怜一样轻轻拍了拍杜笑儿的背,“卿,刚才是不是看到沧海公主了?”
    她愣了愣,反问道:“陛下说的是沉寒?”
    “嗯。”他嘉许的点点头,旁边的萧逐也点点头。
    “沧海月明珠有泪,说的是当世两大美人,沉国沧海公主沉寒,皓月王朝的皇后朱泪,笑儿,你觉得沉寒美貌如何?”
    猜不透他为什么这么问,海棠老老实实的回答,“绝代美人。”
    萧羌点点头,把海棠放下地,转头看向萧逐,“既然笑儿都见过她了,择日不如撞日,王叔,把沧海公主带来吧。”
    萧逐点头,把海棠带了出去,片刻之后,沉寒慢慢走了进来。梨花木门在她身后慢慢合拢……
    一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翦水双眸准确的看向了萧羌的所在。
    萧羌依旧合衣斜靠,桃花眼多情如水。
    沉寒缓缓跪倒,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礼之后道:“臣妾沧海公主沉寒,拜见德熙陛下。”
    萧羌却不扶她,只低低笑道:“你来的目的,平王知道吗?”
    他的声音明明那样温和,但是跪在地上的沉寒却不知为何,抖了一下,她颤声道:“……平王殿下不知……他只知我被许配给陛下而已……”
    萧羌缓缓起身,把她搀扶起来,温和一笑,“朕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公主担心了,朕实在担当不起呢。”
    亲手为她端上了一杯蜜水,他低低说道:“公主,可该把东西拿出来了吧?”
    沉寒浑身一震,她慌乱的点了点头,贝齿无助的咬着樱唇,姿态楚楚可怜至极,萧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慢慢来。”
    把她抱上膝盖,萧羌含笑看她,却也不再催促。
    沉寒浑身都在细细颤抖,男人接近纵容的行为却让她更加慌乱,她慌乱的不敢抬头,低着头,一件一件解开身上的衣服。
    衣服飘落地面的声音极其细微,听在沉寒耳里却仿如惊雷声声。
    最终,亵衣落地,少女晶莹润白的身子暴露在了空气里,
    萧羌唇边含笑,却丝毫不为所动,“到底在哪里呢?嗯?公主?”
    他的鼻息喷在她耳边,沉寒一抖,把手里抓着的外衣放在他手里,“东西在我背上,这件衣服是用堕玉天丝织成的,陛下把它放在我背上,用鲜血拓印,即可下来……”
    “哦……”他应了一声,温柔的把外衣披上她肩膀,把沉寒翻转过来,随手取下她发鬓上的一根发簪,柔声说了一句,“忍着点儿。”
    银光一闪,沉寒指尖流出鲜血,萧羌沾着血,一点点在她背上移动。
    鲜血润透了衣服,一行行字迹慢慢的显现出来,萧羌唇边含笑,一字一字的看过来。
    看完,他轻笑起来。
    怪不得要派一个盲目的公主过来,这样的东西,确实不能让别人看到。


第八章 狼血继续沸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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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要派一个盲目的公主过来,这样的东西,确实不能让别人看到。
    看她缩在自己胸前,萧羌弯身取过自己脱下的一件斗篷,密密实实的把她包了起来,沾满鲜血的衣衫轻轻一扔,飘落在旁边为他包扎伤口留下的水盆里,刹那血水交融,再看不到一点儿字迹。
    取过旁边的药箱,萧羌心情甚好的为她包扎伤口,问道:“寒儿可知道是谁让你带这个东西来的?”
    她怕冷的缩在萧羌胸前,睁大一双明眸,细声细气的说:“不知道,只知道是母妃吩咐的……”
    “哦,是嘉佑太妃吩咐的吗?那寒儿知不知道朕看到这个东西之后该是什么反应呢?”
    她继续迷茫摇头,萧羌大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朕知道就好了。”
    轻轻巧巧的说完,他又问了一句,“那结盟的国书呢?”
    “国书已经交给平王殿下了。”
    “好。”嘉许的摸了摸她的头,忽然问道,“寒儿喜欢什么样式的凤冠霞帔?朕好着人去打造。”
    沉寒不知所措的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把手揽上他的颈项,怯怯说道,“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笑了笑,萧羌弯腰单臂把她抱了起来,“走吧,和朕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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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熙七年七月十二,当各宫妃子照例在黄昏时分齐聚一堂,向太后以及皇后请安的时候,太后领出了一个绝色少女,并让除了皇后之外所有的妃子都向她行礼。
    沉国沧海公主沉寒,即将嫁入大越皇室,婚期定在半个月后——包括皇后在内,没有任何人知道会发生这件事——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双目失明的娇弱少女坐在帝王身侧,看着皇帝为了她,于四夫人之上,再立新等皇贵妃,爵视诸侯王,迎娶之礼为副后,仪同皇后。
    七月二十七,亲王箫逐为正使,辅相为副使,礼宾共四十八人,入沉国礼宾馆,征吉,征雁,纳彩数项立后的礼仪过后,正午吉时,镏金凤舆将沉寒从沉国礼宾馆抬入了大越皇宫紫微城的正门天华门。
    天和地和人和三大主殿次第开放,分别祭拜天地祖宗之后,沉寒并帝后于人和殿升座,向皇帝行三拜九叩之礼,向皇后行二拜六叩之礼后,入住后宫三大殿之外最精美宏伟的飞凰殿,终于礼成,沉寒以副后身份,成为了这偌大的德熙后宫里仅次于皇后的尊贵女性。
    同日,德熙朝中书省发布消息,借此婚姻之约,大越朝与沉国结为兄弟之盟。
    这个结盟与联姻都来的太过突然,迅雷不及掩耳。
    东陆两大强国结为同盟,这场婚姻震慑的不仅仅是后宫,还包括大越政局,甚至于未来十年东陆的政治格局——
    以上所述对海棠而言,到目前为止和她么有一点关系。
    她现在惟一该烦恼的就是该如何在萧羌魔爪之下护得自己小命周全。
    所以,她绝然不会想到,这名背负着秘密嫁入大越宫廷的绝色少女,却和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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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后宫,好比一个池塘里养了品种繁多的鱼,从食人鱼到草鱼一应俱全,没石头丢下来,鱼们还要自己咬几口呢,何况现在有沉寒这么一块足斤足两的石头?
    所以,现在暂时没人有空搭理海棠。
    萧羌看起来也很忙,自从婚礼和宣布结盟的消息宣布出去之后,大越朝堂就算炸了锅了,从朝野吵到各国使节,皇帝同学工作量大增,再兼顾一下和小白花沉寒谈情说爱,基本上已经把自己睡眠的时间搭进去了。
    所以,现在小强暂时也没空搭理海棠。
    海棠就美了,萧羌迎娶沉寒的当天,她就滚回后凉殿去,刚一进门,如花就扑将过来,姐姐你可想死我了。
    我差点就被人想死了。听到如花一连串的追问,海棠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如花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例如内裤和卫生巾不出她所料果然出现盗版了,销量下滑,她担心还没有推出的香薰灯也会被盗版,就自己加了料进去。
    说到这里,如花甚为得意,她捧出了新做出的花膏,雕刻精美的银盒里盛了极其娇艳的一点儿碧绿,闻上去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估计拎条狗扔这花膏面前,它也闻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做的了。
    “怎样?”如花得意炫耀,又把手里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海棠,“我调了多种香料进去,效果比原来还好,味道却让人分辨不出,这是调的时候多出来的残水,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姐姐你看看?”
    海棠接过瓷瓶一闻,浑身一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莫非姐姐觉得不好?”如花眨巴眨巴一双大眼。
    “不……我只想说,你顺带把复合香水发明出来了……如花,你太有才了!”
    于是,就本质上来说,海棠是个极其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
    萧羌这阵子没找她麻烦,加上现在复合香水和香膏成效不错,她就积极乐观的把萧羌丢到一边,开始和如花讨论到底该怎么营销——
    (天音:这就是所谓皮痒==)
     既然做出了东西,自然就要拿去卖才是天道,二话不说,原胭脂水粉铺看板娘如花同学,上!
    一点点把掺在粉里的锅底灰慢慢去掉,如花的肌肤日复一日变得晶莹剔透,每日两次请安,侧目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后宫,人人以美色自保,就只为风情倾了那皇座上的帝王。
    萧羌喜爱女子肌肤柔嫩白皙,看看得宠的方贵妃,现在风头无两的沉寒,哪个不是肤如凝脂?于是云州铅粉价昂一时,现在眼睁睁看着原来黑不隆冬的如花日渐肌肤莹润,咬碎银牙的同时,谁也都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每日到后凉殿去的宫女也就多了那么一些些,就为刺探到底如花用了什么。
    “不急不急。”海棠坐在梨木榻上摇头晃脑,“急乎哉,不急乎。”
    眼巴巴看着几个来刺探的宫女悻悻的走了出去,如花几乎听到了银子拍翅膀飞走的声音,转头看着海棠,“姐姐,我们的东西本来是要卖,你怎么把她们都劝走了?”
    “啧啧,如花,这你就不明白了,咱这次要做高端产品,要做大价钱的好不好?话说你开胭脂铺的时候也是吧,最好最贵的只拣那些只要贵的不买对的的顾客宰是不是?就算仓库里还屯着大把也要在买的时候很遗憾很为难的说,‘这些要不是为了您,我们才不会赔本做这生意,这京城上下除了您谁还消费得起呢~’这样的促销台词对不对?”
    如花听了,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海棠的意思,搓搓修长白皙的双手,如花笑得极其奸商,“我明白了,姐姐,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啊……来来来,如花,咱们研究一下,咱们定多少价格合理……你说这一刀下去既不能宰得她只买得起一次,也不能轻得她次次都买得起,你说对不对……哇卡卡卡卡~”
    事实证明,她们的方针是对的,但是,两个家伙谁也没有想到,她们第一次甩杆,钓上来的鱼实在太大尾了……
    就在中秋节前一次早上问安结束之后,皇后宫里几个有位份的宫女带着一乘小轿,礼貌客气的把海棠拦了下来,只笑道,“皇后娘娘有请。”
    “……”两个人很是相对无言的看了一阵,如花退后两三步,朝她无言的挥挥手帕,最海棠一咬牙,上了小轿!
    怕什么!不就是这宫里第三个有权力立刻OVER掉自己小命的人吗?!
    今天海棠她豁出去了,爱咋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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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纪氏是萧羌的元妃,其人贤惠非常,温婉守礼。
    她与萧羌结缡甚早,十四岁的时候就由萧羌的祖父皇做主嫁给了十五岁,还是皇太孙的萧羌。纪氏出身世家,门第高华,开国元勋八代高官,出过一后三妃,五位辅相。
    在萧羌登基立后的时候,曾有人建议立方贵妃为后,因为方氏是太后的内侄女,且为萧羌诞育下了长子,优势多多,但最后却还是立了她为后,除了纪氏本人德才兼备,足以母仪天下之外,她的家世自然也在其中有不言而喻的助力。
    大越的后宫里,皇后不会是最受萧羌宠爱的那一个,却是萧羌最敬重的女性。
    人人都暗地里说,方贵妃所出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还不立为太子,就是因为萧羌希望皇后能诞育皇子,以嫡子继承大越王朝。
    她入宫这半年多,零零总总也不是没有妃子找过麻烦,莫非皇后娘娘终于打算半年磨一刀,打算今天直接OVER掉她这个狐狸精了?
    海棠一路胡思乱想,到了皇后宫里,皇后在偏殿里坐着,旁边站了一个雍容富态的中年妇人,海棠却没见过,单看穿着服色,似乎是二品的外命妇。
    四周气氛祥和,似乎没什么铡刀之类的伺候?
    海棠上前施礼,没等拜倒,就被皇后身边的女官扶了起来。
    皇后淡淡一笑,让她坐到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杜美人,你看看今天是谁来入宫看你了?”


第九章 腐女培养要赶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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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看向旁边的妇人,妇人见她看来,立刻起身见礼,盈盈一福,“妾身龙门刘氏,见过贵人。”
    啊,是龙安宁的妻子。
    中秋的时候龙安宁以她父亲好友的身份从内府贡进了很多东西供她使用,听说他即将离京,故此才在离京之前让他的妻子刘氏进宫来看望她吧?
    海棠立刻上前掺起了刘氏,两人在皇后面前寒暄了几句,刘氏又奉上了一些东西,都是些小物件,虽然不甚值钱,但是看起来个个精巧不菲,海棠开始还想推辞,但刘氏却只说让海棠平常拿来赏人,不收反而显得她嫌弃,就只好收下。
    “龙将军真的破费了。”皇后温言笑道,命宫人拿出几匹贡缎赏给了刘氏。海棠按例也要赏的,但是她真还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总不会把刘氏刚送她的东西又赏回去吧?
    想了想,她忽然灵机一动,让宫女去自己宫里取了香薰灯来,拿到了刘氏的面前。
    “这是……”刘氏还真没看过,迟疑的看向海棠,海棠嫣然一笑,动手点起香薰灯,在里面加了如花自己琢磨出来的薄荷膏,刚刚点上,水气袅袅,一股淡雅却异常提神的香气逸了出来,皇后见了一笑,“真难为贵人了,居然研究出这么巧妙的法子来薰香。”
    “娘娘,这可不仅仅是薰香,还能护肤嫩肌,功效很多呢。”
    皇后一听也稍微来了兴趣,海棠干脆现场演示,一群女官围着薰香灯啧啧称奇。
    这种时候马屁不拍更待何时?
    海棠立刻狗腿的凑过去,奉上一盏薰香灯和香膏若干,请皇后娘娘笑纳。
    她递上灯的时候,看到皇后眼里波光一闪,海棠心里一沉。
    她这次算是得意忘形了。
    皇后既然能在无子所出的情况下在这后宫里站稳脚跟,自然就有其过人之处。她怎么就猴急到这样?什么东西皇后没看过,虽然在她来说确实是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但是在皇后眼里,这就是落了下乘的逢迎拍马(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是有点这个意思啦……)
    啊啊啊啊,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啊!
    看她一副兔子耷拉下耳朵的样子,皇后忽然淡淡笑了,算不得倾城绝色的容颜上就因为这一丝笑刹那温和雍容,直让人看了心里都觉得舒服。
    她拍拍海棠的手,“杜美人,别多想,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想问你这精巧的玩意儿有没有再多的,我想给沉皇贵妃送去玩赏一下。”这么说着,她忽然长长叹气,白玉一般的面容上,长睫垂下,于明媚的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那孩子才十四岁吧?这样小的年纪只身来到异国,入了宫,连个随身的宫女都没带……这里又是……“
    话未说完,却闭上了口。
    这里却又是那么凉薄的地方。
    海棠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不是她入宫之后先造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赚了点儿银两,后来又被萧羌“宠爱”,她现在的境况不会比冷宫里的妃子好太多。
    不期然的想起那个小白花一样的少女,海棠点头,“臣妾自当多看顾沉贵妃。”
    皇后看她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绣着翟鸟的长袖掩口,轻咳了几声,道:“今天就在找这宫里吃吧,大家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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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中午饭吃得叫一个宾主尽欢。
    午后皇后按例午睡,刘氏和海棠辞了出来。
    龙安宁是真的对她好,海棠对刘氏也多了几分亲切,两个人在花园里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午后的皇宫安静而祥和,远远的看过去,大朵大朵的白云飘在湛蓝的天上,底下一色铺开的碧绿,只几点红墙金瓦掩映其中,耳边有风声蝉动,不知谁家宫女,排按管箫,隐约流畅,曲若流水。
    这样的景色,当得起良辰美景奈何天了,可心里却升起了一点儿奇妙的怅然。
    海棠命随侍的白瑟回后凉殿再去取一盏香薰灯来,单手提上,也不要她跟,自己信步向飞凰殿而去。
    翔龙腾凤飞凰三殿挨得很近,徒步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沉寒怯弱怕生,也不知道萧羌怎么想的,飞凰殿里宫人内监都极少,这日午后炎热,这里的主子又不好支使人,大部分宫女内监都乐得偷懒,海棠一路走进去,居然就没有看到人。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所以腾凤殿里尽植梧桐,飞凰殿里满是修竹。
    万竿翠绿碧竹中有水榭瀛台,隐隐约约,沉寒细软娇弱的声音从竹叶的温软舞动声里渗了出来。
    “……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
    在……背《商颂》?
    海棠好奇心顿生,渐渐走近,沉寒的声音渐渐听得真切了,却已换了一首背诵,“……冯冯翼翼,承天之则。吾易久远,烛明四极……蛮夷竭欢,象来致福。兼临是爱,终无兵革。”
    这个似乎是……海棠用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是汉高祖唐山夫人的《安世房中歌》。
    还好,没把学的都还给老师TAT。
    拨开面前的竹叶,面前是一个小小的水榭,轻纱垂地,四角挂着玉马,清风一吹,清脆叮当细若不闻。水榭中一张沉香贵妃榻,榻旁一炉沉香,袅袅,榻上萧羌合衣而卧,金冠却摘了下,放在一旁,一头漆黑的长发流水一样蜿蜒到地面。榻前一张软垫,沉寒靠在上面,头枕在萧羌袖上,水葱一样的指头顺着他的发,软软的背诵着古早的诗句。
    呃……现在过去,似乎不太好?
    海棠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的萧羌淡淡开口,“杜美人,上来吧。”
    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他怎么知道是自己的?明明没睁眼啊。
    在心里翻个白眼,海棠走了上去,萧羌依旧合着眼,拍拍身侧贵妃榻的空位,又拍了拍沉寒的头,“寒儿,继续,不必再为朕歌功颂德了,拣些词藻精美的背过来罢。”
    “是……”软软的答应了一声,沉寒怯生生的向海棠一笑,曼声吟哦,再念的却是司马相如的《天子游猎赋》(注1),“……于是乎卢桔夏熟,黄甘橙楱,枇杷橪柿,亭柰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陶,隐夫薁棣,答遝离支,罗乎后宫……沙棠栎槠,华枫枰栌,留落胥邪,仁频并闾,欃檀本兰,豫章女贞……”
    少女的声音清柔软嫩,衬着水榭外软风翠竹,听起来竟有一种别样清新风流。
    丫真TMD的会享受。
    海棠想着,男人却牵起她的长袖,凑到鼻端闻了一闻,一双多情桃花眼掩在长睫之下,似睁非睁,声音里带了几分慵懒沙哑,“今天换了新的香?这么凉淡。”
    海棠狐疑的揪起自己的袖子闻闻,闻到一点泌凉的薄荷气味,是刚才为皇后试薰香灯时沾染上的,还没等她回话,萧羌倒自己笑了笑,“这后宫里啊,听到脚步却闻不到味道的女子,大概只有卿一个人了。今天偶尔沾了香味,却这般的凉。”
    “因为臣妾懒惰罢。”海棠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萧羌却点了点头。
    “这就是朕喜欢卿的地方啊……”说到这里,他重新闭上眼睛,随手把旁边的扇子递了过去,“这味道颇清新,借卿的袖底凉风一用吧……”
    他眼下有淡淡的一痕青色,脸色也憔悴了少许,看起来这阵子都没有好好休息。
    海棠就感慨,这皇帝果然不是好当的,出了朝堂上龙床,时不时还要带着朝堂上战场,果然是高危高耗还没有保险可上,拿肾亏当职业病的职业。
    扇着扇着,萧羌的呼吸慢慢悠长,眼看是睡着了,海棠停了下来,轻轻掩住沉寒的口,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念了。”
    这死心眼的孩子,人都睡着了,还念什么?
    空灵的水眸迷茫的看着海棠,她不安的绞着指头,“可是……陛下他……”
    “陛下已经睡着了,你这样念反而会吵醒她。”
    哦了一声,沉寒垂下头,纤白的指头绞在一起,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海棠就不动声色的萌翻了,干脆一提裙子坐到地上,靠在沉寒身边,大大方方把那细软肩头一抱,狼女的嘴巴就咧到了耳根。
    “来来来来来来,娘娘,我们来聊天吧~”翻译,妞,给爷笑一个吧。
    “啊……”翻译,萧蜀黍,有怪阿姨!
    于是,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娇怯小白花哪里是口若悬河巧舌如簧的现代编辑之敌?几番试爪勾搭之后,称呼已从杜美人换成了姐姐,一声声甜软嫩糯犹如嫩生生的玉米尖儿,让海棠把持不住按捺不得的——抱着沉寒小白花滚成了一团,睡着了。
    午后本就催人欲睡,旁边又燃了安神的香,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心身放松,就滚成了cj的一团,沉寒小小的蜷成一团,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靠在海棠的肩头,沉沉睡去,海棠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下意识的拖过萧羌半幅广袖,咕哝了句什么,也渐渐睡着。
    青丝缠绕,衣袂相跌,两个加在一起刚刚到三十岁的少女就这样夏眠水榭,那样长的发绸缎一样铺开,漫漫垂下水榭之台,映着一点儿波光缱绻。
    萧羌睡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脚边两个女孩子团子一样的滚成一团。
    他看着觉得好笑,桃花眼里就泛起了一丝微薄的温柔之意。
    风过竹林,有蝉鸣悠悠,却又安静得可以听到水面上一痕涟漪的生死。
    他弯身,小心解开缠在沉寒指尖的,一缕属于海棠的黑发,把手肘撑在膝盖上,他托着下巴看了片刻,才笑弯了一双多情的眼,轻声说道,“她们这样睡,会着凉的。”
    水榭外就有一个清雅声音低笑道,“那陛下要怎么办呢?”
    萧羌认真想了想,才又一笑,“这样,一大一小,各自抱她们回去如何?王叔?”
    注一:在《史记》里,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和《上林赋》被合称为《天子游猎赋》,因为小白花在颂圣么,就选了这个名字,而没有用《上林赋》这个名字


第九章 腐女培养要赶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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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认真的想了想,才又一笑,“这样,一大一小,各自抱她们回去如何?王叔?”
    “耶,朋友妻尚不可欺,何况是万乘之君的?”低低笑着,一道殷红人影从竹林之后转了出来,玉冠红衣,绝色容颜,正是平王箫逐。
    “啧啧,这可是你侄儿媳妇啊。”箫逐摇头,轻轻一笑。
    “礼不可废。”
    “王叔还真像母后说的一样。”他叹息,一副扼腕表情。
    箫逐饶有兴趣的一问,“太后说我什么?先说好,皇嫂从来宽厚,即便陛下您说皇嫂说了我什么,我也是不信的。”
    “不信阿逐你还问?罢了,罢了,不妨告诉你,母后她说你枉自长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却偏偏是不解风情到了极点的性子。”
    “喂喂……说话要讲证据,我哪里风华绝代了……”箫逐半真半假的抗议,一双眼却温柔的眯了起来。
    日光柔软,白衣金冠的男人对他一笑,少年一样纯真无邪,然后大越的皇帝陛下低下头去,抱起海棠,让她靠在榻上,拍拍她的脸,柔声道:“再睡下去会着凉的……”
    海棠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困倦到不行,脑子里一团糨糊,也分不清面前温柔以对的人是谁,只含混的应了一声。
    萧羌弯身抱起了沉寒,另一手拉了下海棠,海棠嗯了一声,就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被他牵着走向了飞凰殿。
    箫逐静立当地,楞了一下,眯起一双细长的凤眸看向前面的人影,萧羌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回头叫了一声,“阿逐,走啊。”
    他又楞了一下,慢慢的才展颜一笑,点点头,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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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飞凰殿里,沉寒还没醒,海棠没醒彻底。
    把两人丢给宫女照看,萧羌走到中庭花园,箫逐也跟了出去,一园姹紫嫣红,柳绿竹青之间,两个青年男子薄衣缓带,分外潇洒。
    “和沉国结盟的国书如何?”萧羌开口问道。
    “已经到达沉国了。”箫逐答道,信手接了一片柳树的落叶在掌心,低声道,“我也该回去了,这次结盟之后,我怕永州周围诸国不稳。”
    “龙安宁今天就回去,不必太担心永州的事情。应该提防的提防我已经叮嘱过他了,龙安宁镇守永州二十余年,也不是白做的。”萧羌信步走去,在一架精致的木桥边站住了。“我还有别的事需要你做。”
    “嗯?”
    “我和沉王沉烈将在明春会盟,这事你是知道的,我到时候要借春狩的由头过去,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不行。”随手摘了一朵栀子在掌心把玩,看了片刻,忽然轻轻一弹,雪白的花朵无声委地,男人回头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叔叔,挑眉一笑,“阿逐,除了你,能帮我的我不信,我信的帮不了我,我没有办法。”
    箫逐有那么片刻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的看着面前白衣乌发的青年,最后轻轻叹息。“陛下总是想太多。这朝野上下,宫廷内外,谁不为陛下着想?陛下可信之人,数不胜数。”
    “是吗?那阿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箫逐秀丽的眉拧了起来,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沉默拍拍萧羌的肩膀,转了一个话题,“如果是明春会盟,那现在就要提早布置。”
    萧羌也无意在刚才的话题上纠结,他点点头,“此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箫逐挑眉,没有说话,等他开口。
    萧羌弯腰摘了脚边一朵硕大牡丹,正红如血,边缘一圈金线,正是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的名花紧带围,“寒儿这次来京,除了国书,还带来了一样东西。”
    箫逐依然没有说话,他却笑了,修剪整齐的指甲拨弄着掌心一朵鲜红牡丹,莹润的手掌衬着金红,竟然有了一种隐隐的妖异。
    “王叔,你知道的,你知道沉寒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份国书,只不过你觉得我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你也就不知道了。”无所谓的说完,他眨眨眼,看着没有表情变化的箫逐,半晌忽然笑了出来,换了一个话题,“阿逐,你知道沉冰吧?”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箫逐淡声道,“我知道。”
    沉冰是沉国国主沉烈的弟弟,沉寒的同母兄长。
    沉国上一代夺嫡争斗惨烈无比,沉烈几乎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才踏着鲜血登上了王座,整个宫廷里惟一幸存的除了几个年纪还小出身卑微的皇后之外,惟一的皇子就是那时刚刚三岁的沉冰。
    大概是杀了血亲的内疚之情吧,沉烈很是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弟弟,从小待遇等等都和沉烈的太子一样,沉冰十五岁那年加冠封王,封地在沉国定州,靠近大越国境,三年下来,治理得风生水起,人人赞他年少有为,时人说大越平王,沉国定王,为当时亲王中的王佐之才。
    萧羌点点头,修长的指头揉着掌心牡丹,片片金红软软四散,萧羌毫无任何笑意的一勾唇角,“我接到的另外一份东西,就是沉冰的密函。”
    松手,血一样红的花瓣坠落,在灿烂阳光下有一种凝结的血块一般的感觉。
    “他希望我杀了沉烈,助他登基。”
    “——!”箫逐眼神一烈,萧羌侧头,有黑发落在白衣之上,他看着最后一片花瓣飘离了自己的手,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箫逐。
    “朕到底该怎么做呢?”他想了想,看向箫逐,微笑,“朕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并没有听萧逐回答的意思,他稍微拉拢宽大的外袍,笑吟吟的对萧逐说道:“阿逐,我有些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箫逐觉得自己只要一面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的侄儿,就忍不住有叹气的冲动,他揉了揉额角,再怎么想说话也知道按照萧羌的个性,今天就这个问题的讨论已经结束了,看看眼前最近消瘦单薄得厉害的青年,满把话咽回肚子里
    “……那就回去吧。”他也只说得出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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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回去的时候,海棠和小白花同学并不在外殿,宫女恭恭敬敬的答道,说娘娘和贵人在内室赏玩书稿。
    沉寒眼睛看不见,赏玩什么书稿?想到这里,萧羌忽然就起了小孩子一样的玩心,一手抓了箫逐,“走,阿逐,我们去听听壁角。看看她们私底下都在说什么。”
    “……陛下,您即将而立。”
    “三十而立三十而立,到了那天再站起来也不迟嘛。”
    萧羌笑着拉了箫逐向内殿走,内殿的门是半掩着的,里面隐约可以听到海棠正在和沉寒说什么,萧羌贴着墙根慢慢走过去,靠上耳朵,箫逐看了看他,长叹一声,也甚没形象的贴上了耳朵。
    萧羌斜睨他,“我以为阿逐你没兴趣。”
    绝色青年斜睨回去,“面子上反对一下总是要的。”
    “你就是喜欢这些虚文。”
    “虚文就和太庙前的柞肉一样,即便最后是人吃了,还是要说是祖宗吃的。”
    “……”萧羌决定安静听壁角。
    两人无心斗嘴之后,里面的讲话声就慢慢的渗了出来。
    海棠的声音并不十分清柔,但是胜在干脆利落,听起来虽然不够吴语伲侬的软媚,却别有一番韵味。现在听起来似乎是海棠单方面的宣讲:“……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这句子娘娘还记得吧?”
    “嗯,出自《诗经?小雅?桑扈之什》的《鸳鸯》,对吗?姐姐?”
    “没错,那娘娘也该知道这首诗所说的乃是什么了?”
    “是说兄弟情深的。”
    如果说海棠牌宅女的声音颇有“惊异吗?震撼吗?要记住我现在腐烂的教诲,你才能在腐的世界里醉生梦死哟~”这样的调调,那沉寒牌小白花细声细气认真聆听教诲的声音就实在天真得过了头……
    “寒儿明白了,多谢姐姐教诲,不然寒儿还一直以为鸳鸯二字就是来形容夫妻的。”
    “呀呀呀,从现在开始知道鸳鸯是兄弟兄弟是鸳鸯就好了嘛……俗话说鸳鸳相抱何时了嘛……”
    “……”萧羌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箫逐。
    “……”箫逐同样神色复杂的回看一眼。
    两个人同时把耳朵从门上“拔”了起来。
    萧羌沉思着开口,“朕听起来,似乎是杜美人在给沉皇贵妃解释文字疑惑。”
    箫逐同样沉思着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
    “王叔可是什么?”
    “可是……陛下,杜美人解释的毫无错误,但是臣……真的觉得一阵恶寒……”
    咳嗽,清嗓子,“……今天天气大概忽然变冷了,王叔和朕一起去加衣服吧。”
    于是,落荒而逃。
    宅女同学的教化loli大业还在继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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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处于本能恶寒到去加衣服的男人今晚就在飞凰殿用膳,帝王行止一向要传谕后宫,此消息一出,后宫又小小一阵骚动。


第十章 衣带荷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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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今天皇帝到底在哪里和谁一起吃饭这件事,皇后倒一贯都无所谓的,原本是后宫第二人,如今却被沉寒硬生生压过一头的方贵妃却咽不下这口气了。
    她本是太后的内侄女,又诞育下长皇子,皇后多病,宫内事务大半倒是她在掌管,往日的体面尊贵有的时候倒压下向来谦逊的皇后一头去。
    萧羌极疼爱自己聪慧懂事的长子,平日如果不是在太后那里用膳,多半就是到方贵妃的飘音殿去,一殿三人天伦之乐不知羡煞多少妃子。
    昨天萧羌宿在飘音殿,方贵妃便缠着要他今日散朝后用晚膳,萧羌虽没答应,也没反对,方贵妃便早早吩咐了宫内的小厨房做了一桌子萧羌喜欢的饭菜,自己还亲手烹了一道冬瓜樱桃盏,结果饭菜都要凉了,飞凰殿下来旨意,说皇帝不过来了,她一口气堵在心里,想索性过去闹场,素来又怕外表绝色,内里刚直的箫逐。想要忍吧,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寻思半刻,她一咬牙,吩咐厨子把今天做的几道菜送过去。
    决不能让她们爽心了,一顿饭也要让她们看到自己的菜色,舒服不得!
    亲手把食盒放进了雕漆食盒,看着宫人小心的捧着出去,方贵妃绝色容颜上闪过一丝狰狞扭曲。
    沉寒,杜笑儿,韩纱,史飘零,这些名字在她心里脑里盘旋不去,一个一个在舌尖滚过,几乎就恨得想呕出血来。
    这些女人入宫之前,她三千宠爱在一身,那个男人一双多情的眼只看她一个,唤的也是她的小字,他为她簪花画眉,后宫谁不羡煞?
    可为何就偏偏多了这些女人?
    一时之间方贵妃只觉得喉咙里一点点的腥味泛了上来,一个人矗立在檐下,怔怔的看着远处掩映在黄昏之中的飞凰殿,看得久了,仿佛就痴了,
    如此深宫寂寥,青丝染霜,也不过一瞬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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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和亲王都在飞凰殿用餐,海棠这样的四品美人本来是不够资格一起用餐的,她怀着对宫里最高级小厨房的向往咽咽口水准备闪人,奈何被她忽悠得五迷三道的小白花拉住她的袖子摇一摇,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一样的看着她,说了一句,“姐姐留下来嘛……”
    她自然完败,小白花又如法炮制了皇帝一遍,萧羌一样兵败如山倒,于是海棠就心安理得的和沉寒坐在了外殿用餐。
    按照宫制,后妃不能和外男共座,于是内殿里只有萧羌和萧逐二人用餐。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萧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陛下,臣想起来有一件事情要向您禀报。”
    萧羌正夹了一筷子燕窝炖鸭子没什么胃口的研究,听到他这么说,一双桃花眼就斜斜的睨了过去,唇角一挑,似笑非笑,“阿逐,私下里你叫我陛下的时候,总要说些让我为难的话。”
    萧逐眉毛就一紧,修长白皙的指头微微拳起,低声道,“我这次上京来,路过齐州的时候,遇到了三王兄,三王兄说……”
    “说他体弱多病似风中残烛,即将离世,需要世子回去送终对不对?”他静静的打算萧逐的话,凝神看了他一会儿,破颜一笑,“三王叔从我登基开始就一直在说即将入土,现在也快十年了吧?他老人家显然健康得很,前不久不还拖着残病之躯纳了第三十九名小妾?按照这个循序过去,我觉得三王叔应该还至少有三十年福好享。”
    这番话说的刻薄入骨,萧逐自觉没趣,摸摸鼻子作罢。
    谁都知道,他的三哥闵王和萧羌的父皇同为皇后所生,当年萧羌年未及二十登基,闵王甚是不服,内中颇多作梗,甚至隐隐有不臣之心,全仗太后雷霆手段,才迫得他将世子送入京城为质。现在他却连连希望放还世子……
    萧逐想到这里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夹了一口菜吃。
    就在内殿气氛沉闷的时候,有内监进来禀报,说方贵妃那边送了菜肴过来。
    箫逐听了停下筷子,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萧羌却如获救星,赶紧叫人把菜布了进来,打开食盒一看,却是一盒素食。
    萧羌素来挑食,整个宫里也就肯夸夸方贵妃和太后的小厨房味道不错。
    沉寒在沉国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公主,从来对衣食不挑,到了大越,虽然身份尊贵,但她生性娇柔,如果不是看在皇帝还时不时来看望她的关系,内监宫女都不把她看在眼里。现在虽然服侍也算尽心,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甚在意的关系,飞凰殿的小厨房手艺平平,端上来的菜色不过不失而已。
    海棠是米饭就酱油都能吃出爱来的,箫逐更不用提,十几岁开始就行军打仗,最坏的时候窝头就沙子也得嚼,对食物完全不挑剔。
    所以满桌只有萧羌一个人吃不下去饭。这时候有方贵妃宫里的菜送到,他只觉得救星降临。
    方贵妃这次进膳,四人人人有份,进给萧羌的是一碗冰荷叶莲子粥,进给箫逐的咸湿蒸官藕,海棠的是莲叶薄汤,沉寒的是附子羹。
    海棠看到送到自己面前的精致餐具,在流口水的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一层珠帘之隔的内殿。
    或许大概说不定是她多心了?为什么她觉得每道菜都意有所指,指桑骂槐?
    萧羌的怜子,箫逐的管闲事,自己的薄怜,沉寒的负子……
    哦哦哦哦哦,真是有创意的骂人啊!
    不过既然她都能猜得出来,那么……她又偷眼看了看内殿和旁边的沉寒——那么他们也一样看得出来吧?
    里面的情况她看不清楚,身旁的沉寒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张小脸很是严肃,不知道是在品尝汤的美味还是在思考鸳鸯的问题。
    轻轻尝了一口,味道爽甜适口,非常美味,海棠不舍得一口吃完,小小的又吃了一口,羡慕并口水的眼神就飘向了珠帘之内:不知道萧羌那碗有多好吃呢。
    想都知道,她们三个人的粥里只可能加泻药的料,但是萧羌的那碗一定特别好……
    啊啊啊啊,她嫉妒得想揪头发了!
    大概是她朝里看的次数多了,连吃了两小碗粥的萧羌忽然笑了起来,他对身边的萧逐说了一句什么,就提着食盒走了出来、
    伸手制止她们行礼,萧逐把食盒放到两人面前,盒子里端端正正一碗冰荷叶莲子粥,异常清香撩人,就仿佛在还带着薄雾的清晨摘了成千上万朵新鲜荷花放进去了一般的清新优雅。
    海棠眼巴巴的看了看他,又眼巴巴的看了看粥,喉头一动。
    萧羌笑得越发多情,索性弯身俯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气息吹动她的发梢,“笑儿,你想吃吧?那朕怎舍得不让你满意?”
    萧羌是坏人!海棠在心里高呼,丫的分明就是想要她好看,不然为什么不管沉寒,只送一碗给她?估计也就小白花心思单纯不会嫉妒,这要换了旁的妃子,这梁子就结下了。
    心里对萧羌比中指诅咒他被鬼畜攻河蟹一百遍啊一百遍,海棠还是很兴奋的捧起了那碗粥——诅咒和姑娘我吃是不冲突的。
    她点点头,伸手去拿,萧羌却忽然伸手,在她腕上握了一握,她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那双手就行云流水一般从她腕上滑上。
    上臂,肩膀,下颌,嘴唇,最后,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头就宠溺的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多情桃花眼笑弯春风,那一瞬间,萧羌眼底尽是春水一般的温柔,便连海棠这样久经男色考验的宅女都微微一怔,觉得心情都莫名好了许多。
    他的声音也如春水醉人,只那样缱绻的说了一声:“好。”
    被这样尊贵俊秀的男人如此多情温柔的看着,即便不爱他不喜欢他,也会心里一动,便希望他就这样看自己下去。
    何况那些喜欢他的人?
    为后宫里那些痴心佳丽长长叹息,海棠举筷要吃,忽然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影子抖动了一下,她下意识的一抬头,就看到萧羌面色苍白,手指抓住桌沿,身子格格发抖,淡色唇边有鲜血渗了出来——
    她还来不及动作,萧羌身子一抖,向她倒来——
    她脑海里第一反应:我靠,怎么又倒了!
    海棠条件反射的抓住椅背就要承受萧羌的体重,却只觉得身边清风一掠,有红衣如火拂过她的身边。
    那个散发白衣的帝王就落入了玉冠红衣的绝色青年怀中。
    有那样鲜艳的朱红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滑过雪白的面孔,沾上了他的白衣,犹如雪地里的梅花一般绝烈。
    海棠就觉得自己被当头砸了一记名为萌的大棒,脸上一热,有什么暖暖的液体流了出来。
    她顺手一抹,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被这么养眼的景象萌到流鼻血也就罢了,为什么……她唇角也开始流血了?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眼前骤然发黑,一切声音景象俱都迅速退去,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带翻了什么,异常清雅的荷香散发了出来,最后残存是印象,就是一片扬起的红色衣裾,和揽在自己腰上的一只有力手臂。
    有个声音焦急的在她耳边惊唤一声:笑儿!
    然后,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海里最后的意念是:粥就算翻了也能留点儿底儿吧……


第十章 衣带荷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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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萧羌倒下的一瞬间,箫逐足尖一点,人已掠了出去!
    在扶住萧羌脊背的瞬间,一指疾点他心俞穴,指尖一点儿真气渗入,只觉得萧羌体内气息混乱不堪,他心下一凛,指走肺俞、肾俞几穴,最后该点为拍,掌抵心俞,醇和内劲慢慢渗入,护住萧羌心脉不损。
    几乎就在同时,海棠也身子一晃,口鼻流血,箫逐心下一焦,一声“笑儿”脱口而出,一手挽了她腰肢,掌抵心俞,内里气息紊乱,赫然也是中了毒!
    进奉的食物里有毒!电光火石一瞬,箫逐心念急转,听到耳边沉寒低呼一声,他已来不及察看,只起足一踢,海棠身下椅子飞出,堪堪一架,抵住沉寒向后仰倒的椅背,将将稳住!
    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在外间伺候的何善抢步进来,看到眼前情况,几个跟过来的宫女内监立刻乱了起来,何善却不愧是宫里沉浮了数十年的,大吼一声去宣御医!自己急步抢前,去察看萧羌的状况。
    在这等慌乱的局面下,箫逐忽然极其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丝诡异,他一抬眼,恰好看到一名跟着何善靠近萧羌的宫女纤细掌内精光一闪——
    刺客!
    瞬间红衣翻飞,鲜红如血的广袖长衣刹那弥漫了开来,何善只觉得眼前一花,随着红衣拂过,他耳边帽穗被生生割断,如遭刀削——
    广袖翩飞有若流云,那么柔软的姿态在卷上宫女手中白刃的刹那,只听一声脆响,匕首断为两截,刀刃激飞而出,插入红柱,宫女被倒卷而出,执刀的手腕已经不自然的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在宫女摔出的同时,箫逐厉喝一声,“何善!”
    何善何等知机,转身就扑向宫女,那宫女面上却露出诡异一笑,腮边一动,唇间立时就渗出一丝漆黑血液,面色立刻灰白,人竟然已经死了。
    所幸帝王行止,都是有御医随侍的,御医已奔了进来,箫逐轻轻一推,萧羌已被软软推到旁边软榻,足尖稍点,沉寒身下椅子一个转圈,背心向他,箫逐一掌拍在她头顶百会,已经昏迷的沉寒四肢一颤,已经渐渐发污的唇角吐出一大口黑血。
    根据掌下传来的内息波动,知道沉寒已无大碍了,他才松手,着内监宫女也把沉寒抱入去给御医治疗。
    这毒明显是下在方贵妃送来的食物里的,四个人中他没有吃,就没有中毒,萧羌吃得最多,中毒最深,至于另外两个吃得都少,中毒也浅。
    回头看看三人,知道都无大碍了,他稍微调息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真气,就唤来一个御医询问状况。
    御医的回答是:现在这三个人问题不大,没有生命之虞,至于他们所中的毒,名为“转轮王”,其中最主要的几味药物都产自齐州。
    听到齐州两个字,箫逐心里一跳,眼角一跳。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今天刚说到闵王的事情,就来了一道从齐州来的毒。
    正在他觉得头疼不堪的时候,有内监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禀报道:太后杨太妃和皇后到了。
    箫逐瞬间只觉得头大已如斗,只恨为什么现在中毒的不是自己。
    呜,好希望自己现在也人事不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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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羌知道,现在自己正在做梦。
    梦里的景色非常混乱,那是他记忆的碎片彼此交叠而出的诡异景象。
    梦里有参天的树,树下的小径铺满一样大朵大朵的白花,像是被折断翅膀死掉的白鸟。
    有人在高歌,声音凄厉一如女鬼。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反反复复吟唱的这十个字,宛如诅咒,徘徊不去。
    然后一道雪白的人影鬼魅一般的飘近,慢慢的……慢慢的……抬头……
    “——!”他猛的睁开眼,眼前陡然一亮,跳动的烛火闪了一下,他模模糊糊看到面前有几个人影闪动,有人喊了句什么,却还来不及听清,眼前又是一黑,耳边的声音也仿佛隔了厚厚的一层水一样,只能分辨得出来几个波纹。
    意识却是渐渐回来。
    昏迷前的一切都倒入了脑海之中,慢慢一点一点回想着,片刻之后,觉得闭着的眼睛能感觉到光线了,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干涸的嘴唇轻轻的念了一声,“……刺眼……”
    太后正坐在他床边,听得爱子这一声,甚至来不及吩咐内监,自己动手罩上了蜡烛,一双手满头满脸的摩挲着他依然苍白无色的面庞,触到他发乌的眼角,绕是太后如此久经风浪的人,泪水也不受控制的滴了出来。
    “……母后……”萧羌看着自己的母亲,伸手想去替她擦去眼泪,手腕抬到一半支撑不住,摔了下去,太后急忙扶住,小心的掖回被子里,眼泪却掉得更急了。
    萧羌看着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母亲,虚弱的喘了几口气,求救一样的看向身边的杨太妃,发现太妃也哭得眼睛肿了,无法可想,才挣出来一个字,“娘……”
    小时候他犯了错就爬到太后膝上,圈住她的脖子,娇滴滴的叫一声娘,天大的过错也就没了。
    现在他唤了这一声,太后完全受不了了,背过身去,呜咽出声。
    杨太妃想劝,一看到榻上奄奄一息自己从小当亲儿子带大的青年,哪里还劝的出来,只拿锦帕捂住嘴和太后一块哭去。
    萧羌要是还有力气,一定会翻翻白眼。
    喉间干渴异常,可房内的两个女人都背对着他,萧羌只想说一句,我还没死呢……好歹管管我好不好……
    他很想这么说,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托起他的头,一只银勺凑到他唇边,调了薄荷在内的蜜水被极小心的一勺一勺喂到了他嘴里。
    萧羌疲惫得说不了话,喝完只恹恹的抬眼看了看,面前红衣玉冠的青年把他抱高了些,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抿了抿总算滋润些的嘴唇,他虚弱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合上了眼。
    箫逐又喂了他半碗蜜水,调笑道:“你中了毒,谁都不敢让你再吃外食,这蜜水是皇后亲手熬了亲手装了亲手捧给我,现在正在给你煮粥,我真是好羡慕啊。”
    想起自己结发妻子的音容,萧羌不禁送了口气:幸亏现在皇后在煮粥,不然刚才那场面,岂不就要给他上演三女吊孝了?
    他费力的抬眼看了看箫逐,箫逐知道他想问什么,点了点头。“沉皇贵妃和杜美人都没事,现在就在偏殿,刚才太后和太妃才去看过。”
    萧羌脸色稍霁,点点头。
    箫逐放下银碗,取过丝巾抹了抹他唇角,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件事,现在方贵妃正跪在飞凰殿外……”
    “她已不是方贵妃了。”还没等萧羌说话,太后的声音插了进来,箫逐赶紧起身伺立,太后回转身来,面上虽然还泪光莹润,眼神却已恢复清明。
    杨太妃还拿帕子抹着眼泪,听到这话赶紧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低声说道:“陛下,我觉得这下毒的事情方氏做不出来。”
    太后却冷笑一声,“我知道她做不出来,她做得出来的话,我还容她在宫门前跪着?”
    太妃碰了个钉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太后爱怜的看了一眼儿子,才长叹一般开口,“刚才已经查验出来了,下毒的是负责送膳的宫女,她谋刺未成,已然自尽了,这事应该不是方氏主使的,但是为何这谋刺的人就能混到她的宫里去?宫闱不严,自己宫里都调治不好,怎能协助皇后管理六宫?”
    说到这里,她一脸怅然,又是长长一叹。
    在最开始她把方贵妃送到儿子身边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扶立自己的侄女做皇后,但是方氏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实在不是母仪天下的材料,连她这个做姑姑的都说不出她的好来。
    在萧羌犹豫立谁为后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决定性的话:“方氏心胸狭窄,如若封后,必乱宫闱。”才最终立了纪氏。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吧……
    她暗淡神色,唤来了宫女,传旨降方贵妃为正三品的婕妤,立刻迁出飘音殿,移居到后宫偏殿。
    说完之后,她又和萧羌说了会儿话,带着杨太妃转身离开,箫逐也辞了出去,到有大臣值宿的勤政殿去歇息,片刻之后,整个偌大的飞凰正殿就只剩了萧羌和侍奉的何善。
    靠在枕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萧羌唤来何善,“……朕盛给杜美人的那碗粥是不是打翻了?”
    何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据实答道:“是的。”
    萧羌点点头,“那有没有人验过那碗粥?”
    “没有,已经清理过了。”
    萧羌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死轻笑,他点头,道:“把朕的衣服拿来。”
    何善虽有疑惑,也赶紧抱出了衣服,萧羌自己一阵翻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极其小巧,半透明的荷叶状翡翠小瓶,里面似乎还剩了小半瓶液体,兀自晃荡。
    何善看了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捧着衣服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那是“荷带衣”,宫内传说中的密毒。
    荷带之毒,醉生梦死,无药可解。
    此毒味道甜美,中毒之后无痕可寻,无药可解,数月之内中毒者会毫无预兆的在梦中离世,最是防不胜防的毒药。
    “你抖什么?”说了这一句,萧羌微微咳嗽了几句,疲惫的靠在了床上,眼睛慢慢闭合,何善却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萧羌端出去赐给杜笑儿的那碗粥里除了刺客下的“转轮王”,还被萧羌掺入了“荷带衣”。
    他只觉得头皮都是发麻的,萧羌却没兴趣再去理他,只淡淡的呢喃,“笑儿,笑儿,你怎么就恁的好运气,这次就被你逃过了呢……”
    那声音温柔动听,犹如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