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03

洛彤: 总裁走着瞧

第一章   高雄市中心里,热闹繁华的大马路旁,许多人正来来往往的穿梭著。
   炎热的南台湾,太阳热情的迎接游客,每个人的脸上,大滴汗、小滴汗的流。
   一家看来并不特别显目的小店里,顾客众多,大多都是一些正值青春的妙龄少女,让许多不经意走过这家店的客人,都会好奇地多看里头几眼。
   “美人茶饮”是这家店的名称,简单明了,让人一眼就能清楚知道,这家店的主要销售客群。
   炙热的天气里,小店里消暑的冷气,显然很有退火的功效,娇客们皆面带笑容享受著茶饮与舒服的空调,这幅悠闲的画面,看在高温下的人们眼里,十分具有吸引力,于是,有更多的人走进店里,小小店里,生意络绎不绝。
   角落里,一个有著清秀瓜子脸的白皙脸孔,正睁著她清澈有神的眼,观察著顾客们对茶饮的鼓励与批评——
  “你看这张简介上说,这‘水丁香茶’有消肿的功效,瞧我这几天脸肿成这模样,我应该多喝点才是。”一个约莫十八岁的少女,认真的灌了几口,清香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别有一番风味。
   “ㄟ……不错喝耶?!”少女眼中有著讶异,又猛吸了几口。“我以为这种有功效的饮料,会跟中药差不多,没想到这么好喝。”
  “真的吗?那我来试试我点的月喜茶,我‘那个’快来了,简介上头写著,可以缓和经痛。”另一个小女生兴致勃勃的喝了几口,同样也是一脸惊讶。“哇,好特别的味道喔!”
  小女生们细细闻著入鼻的淡淡的清新香味,感觉十分舒服。
   两个小女生,好奇地交头接耳,讨论著可能的原因,而一直坐在角落里,看来年纪大她们不过几岁的女孩,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到她们身边,柔柔软软的声音出了口。
   “月喜茶里还加了能帮助血液循环的鼠尾草,能让每个月来的‘好朋友’快乐的来,轻松的离开。”段亚莹露出一口白牙,对著两个小女生,解释著月喜茶的功效,唇边的梨涡看来十分亲切迷人。
   “真的吗?哇!你懂得好多啊,那你再告诉我‘水丁香’又有什么效用呢?”
  段亚莹的笑容不减,继续对著两位小娇客,解释著水丁香的效能,轻轻柔柔的嗓音,搭配著唇边的浅浅笑容,就连两个小女生,也觉得很舒服。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啊?”小女生眼神充满崇拜。
   段亚莹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营养师,被聘请来规画这家店的茶饮。”
  “哇,你好厉害喔!”小女生钦佩到无以复加,没想到看这美女营养师的年纪不过长她们几岁,经历竟如此不同。
   段亚莹只是笑了笑,很习惯别人的称赞。她没有比别人特别,只是小时候的环境比人家苦,逼不得已让自己提早成熟。
   只是,当她准备继续跟客人解释什么的时候,室内突然变得静默起来。
   她好奇地看了看周遭年轻美眉眼中的钦羡,甚至还有几个女生,脸上还浮现红云,这教段亚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顺著众人的眼光往门口一看,她顿时明白了聒噪热情的小女生,突然变成淑女的原因。
   男人,一个称得上很帅的男人,足以勾起所有女性的自觉,让人不由得优雅起来。
   有型的脸上,镶嵌著深刻的五官,浓眉、大眼,长得潇洒而不羁,慵懒的神态中散发出危险的魅力,挺直的鼻梁下,若有似无的笑容浮现在嘴角,头上的黑发有点凌乱,却丝毫没影响到那双深沉、若有所思的黑眸。
   “不过是一家小店。”
  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入了众人的耳,甜了那些女孩的眸,却让段亚莹的眉头蹙得更深。
   此人的声音,醇厚得像是上好的清酒,这样的嗓音要是说起情话来,铁定会让女人们听了醺然陶醉,只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明显的不屑。
   段亚莹挑起眉头,不由得在心里OS——嫌这家店小,不会不要来喔?
   “虽然是家小店,在南部却拥有相当多的顾客群,实力不可小觑。”一旁的男人带著笑意开口,像是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段亚莹露出笑容,总算遇到个识货的!
   只是,她的笑容,在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时,又是一僵。
   “整间店都是女人,又不是没有男人了。”语毕,又搭了一声极不屑的冷哼。
   这下,脾气直冲的段亚莹,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
   “是啊,这家店还真是没男人,‘整间’店都是女人。”段亚莹噙著笑意,漫步到他们面前,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两位‘美丽’的‘小姐’,请问需要喝些什么?”她眉宇清秀,笑容甜美,清澈的眸子朝两人望了一眼,心情似乎好得很。
   项子骆——刚才口出不驯的男人,眉头猛地蹙了起来,唇边的谑笑顿时消失,他微眯上眼,慢慢扬起头来。
   两人的双眸一对上,顿时天雷勾动地火。不不不,应该说,顿时打雷加闪电,两人的眼中都燃烧著怒气的火光。
   “你刚刚说什么?”项子骆压低了声音,周遭温度瞬间低了几度,大家全像落入冰窖一般。
   “我请问两位‘小姐’,打算点什么来喝喝?”段亚莹笑得更甜更美,简直令人目眩神迷,只可惜,项子骆没有欣赏的雅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女人?”项子骆修长的指敲著桌面,一旁的友人马上知道他的怒气正蠢蠢欲动。
   友人正想要开口平缓气氛,只可惜段亚莹一点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咦,刚才说‘整间店’都是女人的,不就是你吗?”段亚莹轻缓的说道,还一脸的无辜,她说出这些话时,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笑容里没表现出她的不满,但长指却跟著他在桌面上轻敲,挑衅味道十足。
   项子骆将手撑住他自己方正的下颚,目光如炬地盯著眼前的女孩,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人家不都说,东方女子温柔娴雅吗?
   怎么他才一回到台湾,遇到的就是个“恰查某”?
   “那是你说的,没错吧?”段亚莹红唇上的笑意更深了,一脸得意地欣赏他脸上的乍青乍白。
   “小姐……”段亚莹加重音量,故意让整间店的客人都听到。“你说的还一点也没错呢,这家店,非常适合小姐们。”
  听到周围传来几声窃笑的声音,项子骆的眸眯得更紧,看著眼前纤细的女子,很想伸手捏碎她纤细可怜的小下巴。
   这算不算丢脸?
   算!当然算!
   他项子骆这辈子,看到的都是女人钦羡的目光,曾经何时被女人背后偷笑过?!
   正当他怒气就要爆发的时候,他的友人赶紧开口缓颊。
   “那就给我们来两杯水丁香吧,希望除了能消水肿,还能消消火气才是。”友人还故意消遣了项子骆两句。
   既然有人帮他“拐个弯、认了错”,段亚莹也不好再追著人家打,毕竟,她只是店里请来的营养师,得罪了客人,对老板老板也交代不过去。
   “好的,待会儿就替两位送来。”虽然已经打算鸣金收兵,段亚莹还是忍不住再补一枪,那双晶亮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瞅了项子骆一眼。
   “为了致歉,我再招待一杯酪梨花生牛奶,含丰富的果胶,能帮助养颜美容,不但能让‘这位小姐’漂漂亮亮,还能多交几个男朋友呢!”最后这句话,她是在项子骆的耳边说的,存心就是要气死他。
   俊脸上的微笑,再也无法自然,他紧绷著下颚,深邃的黑眸盯著眼前那娇俏的小脸,很缓慢、很缓慢地眯起,掌心刺痒著。
   眼前的小脸白皙精致,一双晶眸比天上星子还要闪亮,只是……她的笑容实在有些张狂,让他很想不顾礼貌,捏住她的脸,好好的蹂躏几下。
   “小姐,你就饶了他吧,他刚被人逼著从国外回来,正好一肚子气,你不要理他。”友人笑得开怀,因为眼前这一场好戏而心情极佳。
   这小妮子不但人长得漂亮,勇气与口才反应都值得赞赏,他可是第一次看到项子骆“哑巴吃黄莲”的样子呢!
   新奇!真是太新奇了!
   话都说得这么白了,段亚莹也不好再追著人家打,那就有失她的风度了。
   于是,她对著缓颊的人,绽放最真挚的笑容,并诚心致歉。
   “不好意思,刚刚只是开玩笑,请不要介意。”段亚莹自始至终都看著友人,显然把所有的歉意都给了他。
   至于那个骄傲到不行的男人,就让他气死算了。
   友人笑了笑,便让段亚莹转身离开,回到吧台内准备东西去了。
   “你还真行,帮著外人消遣我啊?”项子骆眯起眼,瞪著身旁的友人王立扬。
   王立扬举手做投降状,一脸的无辜。
   “我只是怕你们两个在店里打起来,你落了个欺负女人的恶名,那我可是罪该万死,所以才出面缓颊的。”王立扬嘴巴说得很恭敬,脸上却带著笑,摆明很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项子骆冷哼了一声,颇不以为然。
   他在心里想,等会儿那女孩再送饮料出来,非得再酸她个几句不可。
   只是,十分奇怪的是,一直到他们喝光所有的饮料、起身离开那家小店,项子骆都没有再见过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女人。
   项子骆走出那家店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女人,我记住你了!
   *
  痛快地修理那个帅得过头的客人后,段亚莹就从后门直接离开了。
   她开著车北上,想趁天黑之前,与中坜的业主洽谈食材选择与经营方式,好列出适合的菜单,设计出既符合健康,又符合营养的好料理。
   她是个同时拥有营养师执照与一级厨师执照的人,因为去了一趟爱情海,爱上了道地的希腊料理,于是自己回台湾后,便开了一家“蓝色海洋”希腊料理店,造福许多没去过爱情海,没吃过这些好味道的客人。
   由于目前的餐饮界,皆强调健康取胜,而她闲暇之余,也会接下案子,替餐厅规画适合的菜单,充分利用营养师这个身分,替自己创造利润。
   而她总是利用“蓝色海洋”公休的日子,一次将所有的业主“解决”,正因为如此,她公休的日子,总是比其他的时间还来得更忙。
   只是,在赶路的同时,她表情难得出现浓浓的笑意,因为想到刚才那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被她修理而脸色乍青乍白的狼狈模样。
   她猜想,那个男人一定没吃过女人的“排头”,不知道女人的厉害,正巧遇到她,几句话就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下一次,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段亚莹高兴地边开车边吹起哨子来,得意的很。
   可惜了那副好皮相,要是他再谦虚一点,再有礼貌一点,她搞不好也会为他的俊美所倾倒。
   毕竟那一双深邃得让人想跌进去的黑眸,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那个宽阔到仿佛能够撑起全世界的肩膀,也不是整型就能办到。
   但,总归那句话,他还是个令人讨厌的男人,不值得记挂在心上。
   以后,他们大概也不会有碰头的机会,她可不想让自己因为他而消化不良。
   她还是多费点心思,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吧!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冤家”,自然就会“路窄”,想不碰到,都难!
   *
  餐厅的角落里,段亚莹耐著性子,与看她看得出神的男雇主,正在调整之前设计好的菜单,藉由这段日子以来,客人的建议与投票,做最后的取舍。
   餐厅里人来人往,段亚莹努力将精神专注于菜单上,努力克制著不将手中的菜单,直接敲在今晚邀她吃饭的男雇主头上。
   这时,她却讶异地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身后隐隐传来。
   “你看菜单上的预告,就知道我说的没错,就连你所喜欢的这家餐厅,他们的菜色,都打算在月底做改变。现在所有的餐厅,都趋向于健康走向,你必须承认这一点。”
  段亚莹慢慢的挑起了眉头,手里做记录的笔也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这人、这人不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段亚莹打断自己脑袋里飞快的思绪。
   她不可能那么倒楣吧,应该只是声音相似的人罢了,一定是这样没错!
   只是,她心里的独白还没结束,却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她的俏脸顿时转白,表情十分难看。
   “这种健康走向的菜,怎么会好吃?没有经过大火快炒的东西,又怎么会美味呢?”项子骆的表情,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刚从国外回台,项子骆被迫放弃了他专精的投资领域,跳进“饭店”这个他完全不熟的圈子里,为的是接下父亲的产业。
   他是个天生挑嘴的美食家,虽然对于接下事业心有不甘,但是,基于能吃到美味料理的分上,他勉为其难的接受。
   只是,为了替新开幕的饭店打好基础,他打算先做一下市场调查,调查国内目前偏好的口味与食材。
   于是,熟门熟路的好友,一路带著他由南往北,吃了好几家不同风味的料理,可是他不但没有得到满足,口味极为挑剔的他,反而觉得他的嘴受到了最严苛的虐待,因此心情十分不满。
   “这就是国内餐饮业目前的走向啊!”王立扬一脸的无辜,怎么样都说服不了项子骆,他也很困扰,怕辜负了项父所托。
   “你干脆直接叫我爸命令我,直接开这种类型的餐厅算了,我们何必辛苦的去视察什么市场?!”项子骆翻了翻白眼,早知道父亲跟王立扬交代了些什么。
   “看吧,这是什么‘美白羊肉汤’?!”项子骆又翻了翻白眼,“好好的羊肉加什么枸杞子、薏仁……还有什么玉竹,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光看这些中药名,我就没胃口了。”
  听著入耳的批评,段亚莹不用回头就能确定,他就是早上那个被她修理得“金夕夕”的男人。
   好啊!早上才给他个教训,下午他又来讨骂挨了。
   走到哪儿,批评到哪儿,敢情她是得罪他了。
   “还有什么益气鸡腿汤,哪有那么多人脾胃虚弱,还过敏的,北耆?防风?白术?真的是听都没听过。你看这里,总算来个熟悉的红枣和党参,不然这根本就是一锅中药补汤,什么益气鸡腿汤。”
  项子骆愈看愈火大,光看这些个药名,就让他想到上午那段不愉快的对话,以及那个当场让他难看的小妮子。
   轰!
   段亚莹眼前一黑,气得头顶冒烟,晶亮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杀千刀的男人!段亚莹在心中咒骂著。
   瞧他把她的菜单,批评得多么不美味可口,要是手中有菜刀,她一定扑过去给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一刀,再把他的舌头拉出来,剁了煮汤……
  不不不,煮汤怕是喝了会拉肚子,吐他个三天三夜,还是直接喂狗好了!
   段亚莹冷啐一口,握著笔的手,过分用力的在纸上猛画,杀气充斥著她亮澄澄的眸,教她对面的男雇主一时心惊,像是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哇!好重的杀气啊,他他他……还是打消约她出去的主意好了。
   “这样吧,段小姐,就照你所说的决定,菜单该怎么拟,就怎么拟吧!”男雇主赶忙站起身,想尽快消失在她的面前,害怕她手中那只笔,会插进他的眼睛里。
   段亚莹点了点头,本想直接走人,一双腿却好像不是她的一样,直接走到项子骆的桌边。
   段亚莹绷著一张脸,迳自环起手臂,对著项子骆冷冷的开口,还不忘加强上午时的称谓。
   “没想到,我们真是有缘分啊,‘小姐’——”段亚莹语气不善的开口,似乎是想要用眼神杀死这个徒有一身好皮相的男人。
   项子骆挑起眉,心里闪过奇怪的情绪,除了恼怒这个可恶的称谓外,似乎还有一种勉强可称之为意外的情绪。
   他还以为,再也遇到不她了。
   只是,还来不及开口回应些什么,段亚莹又接著开口了。
   “看样子,你的身体真的很虚,专选这种养生餐厅来调整体质,这样吧,我来建议你,像你这种容易脸色发白的老人家,这道‘冬虫夏草炖羊肉’,对你的阳虚非常有帮助。不然也可以来盘炒鲜贝,保证鲜嫩现炒,每个蛤仔都会张开嘴巴,欢迎你吃它,不会像你现在,气得嘴巴闭得紧紧的。”
  几句话,让项子骆又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过后,项子骆冷冷开口。“用不著,我对贝类过敏,省省你的好意!”
  王立扬则赞叹地摇头,视线轮流看著两人,一脸钦佩的表情。
   “她说你阳虚?还说你是老人家,我看你都快气得冒火了吧!”王立扬忍不住笑到连嘴巴都闭不上,第一次看见项子骆在女人的面前吃不开,感觉有趣极了。
   项子骆转头瞪了好友一眼,明显地看到对方脸上有著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们真是冤家路窄。”项子骆调回视线,对著她沉声说道。
   “不不不,我们这叫‘敌人相见,分外眼红’。”段亚莹赶忙打断他的话,龇牙咧嘴的瞪著他。
   她才不要跟他当“冤家”咧!
   只因为她的脑袋瓜里,想到所有关于“冤家”这两个字的歇后语,“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路窄”、“冤家变亲家”……种种形容词,好像都意谓著,会跟这男人纠缠不清似的。
   而她,又不是活腻了!
   “要不然,就来道‘玉须泥鳅汤’,这汤专门补肾,由我亲自下厨替你煮的话,铁定让你吃到停不下来,还想打包带回家呢!”
  项子骆的黑眼愈瞠愈大,怒火愈烧愈旺。
   这女人刚刚说他阳虚,现在拐著弯说他肾亏?!
   这就算了,还说她可以亲自替他下厨,让他打包带回家,好像替他下厨是件十分伟大的善举,而他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磕头谢恩似的!
   “你真该庆幸你是个女人。”项子骆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真想揪住她的衣领,晃她个头昏脑胀。
   “怎么?难不成,你想打人啊?”段亚莹甜甜地问,甚至还挤出微笑,只有闪烁的双瞳泄漏她真正的情绪。
   这男人要是敢打人,她就真的拿菜刀出来剁了他!
   项子骆低下头,与她隔著极短的距离对望著,空气里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流窜著,除了愤怒,还有明显的挑衅,甚至……还有一种任谁也说不明的复杂因素。
   王立扬的眸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觉得自己一定是开车开昏头了,竟然会觉得他们之间流窜著一种暧昧的诡异火花。
   “我不想打人,只不过,我也没兴趣让你亲自下厨,我又不是不想活了,我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项子骆神色一凛,看了她一眼。“你的好手艺,还是补补你自己吧,看有没有什么汤,能修补人的牙尖嘴利,那就是造福人群了!”
  吼!这个可恶的家伙,竟敢对她说这种话!
   她真想拿起桌上那杯水,从他的头上淋下去,要不然就是抡起粉拳,当头赏他个爆栗子。
   只是,现在不是在她的店里,她不好在别人店里发飙,只能气得咬住红唇,纤手不自觉用力,手里的菜单顿时被捏得绉巴巴,发出一声哀叫。
   看到她那张小脸气得红扑扑的,项子骆终于有扳回一城的快感。
   没想到,酸人几句的感觉竟然这么愉快,这下,他更不能放弃这个好机会。
   “我想你一定是内分泌失调,偏偏血液循环过快,才会导致行为偏差,说话刻薄,不知道你这症状,是该来些凉补,退退你的肝火?还是该来锅热汤,暖暖你的脾胃?”项子骆环著手臂,今天首次露出笑容,魅力更是雷霆万钧,一旁的女客,当场被电得晕陶陶。
   对于别人投下的战书,她从来没有拒绝过,更何况是这个大混蛋!
   她段亚莹别的没有,就是胆识过人,面对这样的挑战,她怎么能像缩头乌龟般地逃走?她决定挺身应战。
   段亚莹装作没听见他话里的讽刺,露出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你已经自身难保,就别顾及我了,还是注意一下自己吧!”她的小手将菜单拿起来,遮住她大半张的小脸,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眸子,又接著说。
   “不说别的,就说你长得一表人才,看来彬彬有礼,不过,你的嘴巴……真该吃道‘榴梿鲜鸡汤’,压压你嘴巴里的味道,要不然一开口……啧啧啧,还真教人受不了呢!”段亚莹话中有话,明褒暗贬,精致的粉脸上,绽放一抹迷人的微笑。
   这一局,项子骆又屈居下风,气得只能用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美人儿,很想撕碎她那迷人的笑容。
   在一旁看戏的王立扬,在心里用力的憋住笑,很想拿一包爆米花,或是点一盘小菜,边看边吃,那一定很过瘾。
   不过,惹火即将发狂的老虎,怕自己会小命不保,所以,王立扬还是决定保持中立,努力把自己当隐形人,看著眼前两人的对阵。
   “你都用这种态度招待客人的?”项子骆用最轻最轻的声音说道,黑眸里有著最火的杀气。
   “我一向针对客人的需要,建议适合的菜单,怎么著?你觉得我点的菜不够好吗?”段亚莹佯装不懂,双眸无辜的眨啊眨。
   “你这女人——”项子骆眯起眼睛,掌心刺痒著。
   “要不,我再帮你推荐一些其他好吃的菜肴,看你是要补肝、补肾、补脑,还是补……”段亚莹笑意不减,拿著手里的菜单,眼儿滴溜溜的一转,她从容应对,把握机会,又刺了他一刀。“我看你都挺需要的。”
  项子骆豁地站起身来,王立扬猛地吓了一跳。
   “看到你,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了!”项子骆觉得自己真要被这小妮子气疯了。
   他不擅长与人斗嘴,或在嘴上占人便宜,这一次,他输了,却输得很不情愿。
   语毕,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决定,再也不要到任何养生的餐厅去吃饭了!

  洛彤《总裁走着瞧》
第二章   项子骆说到做到,说不吃就不吃,无论好友怎么形容菜的美味,只要那间餐厅跟养生扯上了关系,他就铁定不去。
   在他的认定里,养生的料理,就会让他联想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妮子,而他,再也不要想到她了。
   只是,一个礼拜过去了,日子趋于平顺,他又回到原来的轨道。
   当女人看著他的目光,又恢复到那种崇拜眼神时,他竟开始觉得索然无味。
   于是,在开完会的下午,他自己开了车,谁也没通知的直下中坜,回到一个礼拜前,两人开战的餐厅里,想再次见到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他压根不会做、甚至没有做过的事!
   他想,他一定是被那小妮子搞疯了,竟然想自虐的去找她斗嘴?!
   然而,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输,只是想再去找她比个高下而已。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他踏进餐厅里,看见熟悉的装潢、熟悉的场地,连入鼻的味道都似曾相识,只是,他坐了半天,却一直没有见到想念的身影。
   有种莫名的焦躁。
   那小妮子……到哪儿去了?
   他坐在位子上,瞪著菜单,眉头始终紧蹙著,而他不时望著柜台内,薄唇也紧抿著。
   一位服务员走了过来,脸上带著笑容。
   “先生,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项子骆僵硬的瞪著她,没有开口,更别提回应。
   他瞪著柜台内,恼火那小妮子竟不见踪影,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项子骆迟疑了一会儿,索性随意点了菜,等服务员退走之后,坐在原地兀自生著闷气。
   莫名其妙!
   项子骆骂的,是他自己。
   他在生气个什么劲?!
   没遇到她,不是更好,不是更有吃饭的情绪?
   只是,餐点送上来了,他却还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见了!
   那个气他个半死的女人,不见了。
   他随意吃了几口,只觉得怒气愈积愈高,在服务员过来加水的时候,他喊住了服务员。
   “你们的老板娘呢?”项子骆口吻僵硬地开口,其实,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只是,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店里轰他的人,应该就是老板娘吧!
   “呃?谁?”服务员一呆,眨了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是一个脸小小的,头发扎成髻,唇边有个梨涡、笑起来很招摇的女人。”项子骆没好气地瞪了服务员一眼。
   服务员偏头一想,老板还单身,没有老板娘这号人物,不过客人所形容的,倒很像是前阵子聘来的营养师。
   “是不是眼睛大大亮亮的,脸白白净净的,嘴巴小小的,身材瘦瘦的,看起来很漂亮的一个女生?”服务员“详细”的形容著长相。
   项子骆瞪著服务员,一愣,先是僵住,而后蹙起了浓眉。
   “是,她是很漂亮。”项子骆不耐地吐出对她的赞美,他明明就是来找她吵架的,却要先夸赞她之后,才能找得到她。
   只是,他的不爽,现在才要爆发,只因为服务员丢下了几句话。
   “她不是这里的员工,她只是营养师,而且,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负责联络的人是老板,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在这里工作?”项子骆忍不住低声咆哮,高大的身躯猛地站起。
   “呃……是啊!”服务员吓得退了一步。
   “那你还逼我承认她很漂亮?!”这回,咆哮升级,俊脸青筋暴凸,好不吓人。
   “嗄?!她真的很漂亮啊!”而且,也没人逼他不是?!
   “你——”项子骆话声一顿,握拳咬牙,知道再争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转身付了帐,一肚子气的出了餐厅大门。
   真的是见鬼了,只要跟那小妮子扯上关系,无论有没有遇到她,他总是一肚子火。
   项子骆坐进了车子,用力地关上车门,他握著方向盘,几乎想把方向盘扭断。
   只是,下一个念头冒出来,他差点没开车去撞墙壁!
   他竟然、他竟然……
  竟然想开车到高雄找她?
   他一定是疯了!
   *
  忿恨地结束一天的旅程,项子骆的怒火不降反升。
   猪头!猪头!他这个天杀的大猪头!
   没想到,他真的鬼上身,真的又花了三个小时,从中坜开车下到高雄,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吃错药,竟然执意为了找到她,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更令他不满的是,他才踏进大宅里,父亲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他了。
   “到哪儿去了?”项父挑起眉头,看著刚踏入家中的项子骆。
   “去做市场调查。”项子骆把整个人往沙发里一丢,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想说。
   “看得如何了?”项父故意忽略他的肢体语言,继续追问道。
   项子骆睁眼,睨了老爸一眼。
   “一肚子火!”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项父微怔,难怪儿子的脸色铁青得难看,不过,正事还是得说。
   “说到市场调查,我听说几位股东都极力推荐养生美食……”
  又是养生?
   项子骆的眉,紧紧地蹙起。
   能不能不要再让他听见这两个字?!
   能不能不要再让他想到那一双大大的眼,那一张红嫩的唇,还有那牙尖嘴利的柔软嗓音。
   “我累了,先去洗个澡。”项子骆起身,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兴趣。
   “我已经打听好一家餐厅,明天你请司机载你过去,你先去尝尝看,这个礼拜要把饭店的走向确定下来,好向几位股东有个交代。”项父知道他的举动意谓著什么,还是紧追在后,将未说完的事交代完。
   “爸!”项子骆生气得转过头,实在不喜欢父亲的命令。
   “你妈去世得早,我身体也不好,但是为不负了你几个叔伯的期待,才会叫你回来,你如果……”项父很卑鄙地使用了苦肉计,才让他唯一的儿子放弃最爱的投资,回来接下陌生的饭店事业。
   “好!我会去,这总可以了吧?”项子骆将怒气吞进肚子里,不忍让身兼母职的父亲,在年迈的时候,还要为了这些事伤神。
   项父满意的点点头,看著儿子一脸的委屈。
   唉!好歹也是个饭店的总裁,但儿子却好像对这职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怪只能怪儿子的能力太强,投资赚的钱并不亚于他,自然就觉得委屈了。
   事情有了定案,父亲不再为难他,让项子骆回到房间。
   才走进房里,他便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深吐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很烦躁。
   他怎么就是搞不懂,为什么……那张俏脸会一直出现呢?
   *
  六月,炙热的太阳照得人心烦气躁,像是一肚火都要烧起来了。
   车子开进小径内,若非熟门熟路的人,铁定以为已经不小心转进死胡同里。
   约莫两分钟的光景,停车场出现在眼前,“蓝色海洋”几个字,用一种湛蓝到让人眼睛一亮的姿态,跳跃在顾客的面前。
   驾驶座里,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下了车,快速的冲到客座,准备打开车门时,乘客的动作显然比他快上一步,自行开门下了车。
   “项先生……”那司机模样的人,随即恭敬的垂下头,像是十分担心他的耽搁惹得贵人心情不佳。
   “就是这里了?”
  低沉的男低音,出自一双性感的薄唇,宽广的双肩像是能撑起整个世界,那双长手自在的插在裤袋里,深邃的眸微扬,看著眼前这一间别具风味的蓝色小馆。
   “项先生要找的就是这间店没错。”司机仍是低著头,恭敬的态度不言可喻。
   项子骆的眸光没有瞬间稍离,盯著眼前这家充满希腊米克诺斯岛风味的小馆,白色的墙、蓝色的窗、蓝色的拱门……蓝白的基底色调,让人顿时全身一凉。
   这就是以红酒炖牛肉、希腊羊排著称的“蓝色海洋”吗?
   小小的一家店,虽然装潢风格特殊,但煮出来的料理,真能过得了他这个“挑客”的嘴吗?
   疑问才起,项子骆的脚步就已经移动,与其在心里独白,还不如马上印证。
   推开门,湛蓝的椅子,搭配上白色的桌子,葡萄藤蔓在天花板上,与日光灯呼应,营造出蓝色风格之外的绿色空间。阳光洒了进来,在室内空间里,成功营造出户外感,加上舒服的空调温度,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他在心里加了不少分数。
   看起来小小的餐馆里,客人倒是不少。
   项子骆环顾四周,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侍者带著笑容出现在一旁。
   “您好,这是蓝色海洋的菜单,需要帮您做介绍吗?”侍者递出菜单,笑容也很有阳光的味道。
   还没尝到这间店的主菜味道,但是很清楚的,这间店的管理很值得让人学习。
   项子骆点了这家店的主餐,等著印证股东们口耳相传的美味是否真如其名。
   等餐的同时,他环顾四周,观察著这家店的特色,不经意发现了柜台内,一个纤细的修长背影。
   他忽然想起了朋友那惊为天人的表情,除了介绍美食外,还不忘大声赞扬“蓝色海洋”的另一颗珍珠。
   真美!真的很美!让人一边吃、一边都还流著口水。
   就因为朋友的补述,更让他对这家店抱持著存疑的态度,只因为朋友替这家店打一百分的表情里,有九十分都是冲著那颗“珍珠”给的。
   正所谓食色性也,项子骆重吃,不免也对柜台内的美女,多关注了几眼,双手叠在胸前,默默审视著她,视线滑过那纤细的身段。
   那女孩穿著白色的厨师服,长发在脑后梳成髻,露出她小而精致的侧脸,在亮黄的灯光下,肌肤雪白晶莹、吹弹可破,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一样,长长的羽睫在小脸上映出阴影,那张粉脸宛如精工雕琢。
   似曾相识。
   这、这张脸……怎么那么像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妮子?!
   项子骆才起身,正想要确认的时候,那个纤细的身影,又闪回了厨房里。
   由于昨天在餐厅里找人出的糗态,倏地飞回他的脑海,他决定不要冲动,想视情况再说。
   只因为这家纯希腊风味的小馆,与前几次遇到她的场景,实在有太大的不同。
   没多久,知名的红酒炖牛肉端到了他的面前,空气随即布满淡淡的酒香,佐著时萝的特殊香气,味觉首先获得满足。
   盘子才放下,他看到精致的瓷盘上,放著一块约莫五公分的厚片牛排,不若其他店家的牛肉片,首先挑起他的好奇。
   侍者拿起长柄火柴棒,轻划了一下,红通通的火随即将牛肉块包住,红酒的味道更浓了。
   很好,很有噱头,就不知道尝起来有什么感觉。
   他拿起刀叉,切了一块放入口中,才咀嚼了几下,眼睛随即一亮。
   鲜嫩多汁,夹杂著红酒香醇的味道,在辛香的时萝提味下,让牛肉尝起来不但浓醇,还带著独特的辛味,十分特殊的口感。
   很好!非常好!这个口味他喜欢,非常合他的胃口。
   一口接著一口,项子骆努力地品尝著,很快的,牛排全进了他的五脏庙,他完全的心满意足。
   就不知道其他菜的味道如何?
   或许,他可以找厨师聊聊,问对方想不想到饭店来发展,毕竟,这才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挖掘手艺特殊的厨师,到他即将开幕的饭店里掌厨。
   咦?!他突然想到,刚才那有著精致脸孔,感觉似曾相识的女孩,似乎也穿著厨师服,这道菜……不会就是她料理的吧?
   说不出是为公,还是为私,他都想见见刚才那个女孩。
   项子骆扬起头,正巧看到一个酒醉模样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进了准备区,随即被那有著清秀模样的女孩闪身带出餐厅外。
   隔著透明的玻璃,能看出两人谈得并不愉快,女孩还是背对著他,但能看得出双肩紧绷、态度不悦,而男人则挥舞著双手,看来也十分不满的样子。
   看来,今天不是谈事情的好日子,他得另挑个时间来才是。
   起身结了帐,从侍者的口中意外得知,那个年轻女孩正是老板兼主厨,而且这家店的每一道菜,都是出自于她的手中。
   看样子,他找到了主厨的可能人选了。
   然而,当项子骆走出门,正巧听见酒醉男的大声咆哮——
  “我养你到这么大,要你一点钱是哪里不对,少跟我装疯卖傻,生意这么好,怎么会没钱?”酒醉的中年男子抱怨著,正巧看到项子骆走了出来,便摇摇晃晃向前,一把就要拉住他。“来来来,你来帮我评评理!”
  “不要骚扰我的客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挡在男人的面前,冷冽的声音能听出她的不悦,却仍悦耳动听,惹得项子骆不禁低头多看了她几眼。
   正当他垂眸时,纤细的身子转了过来,正打算对他露出歉意的笑容,笑容却突地僵化在唇边。
   怎么、怎么会是他?
   两人间的气氛紧绷著,没人想说话,像琴架上的弦,愈绞愈紧、愈绞愈紧……
  先开口的,是段亚莹。
   虽然前仇还历历在目,但是段亚莹知道,她与父亲之间的纷争,不该拉个陌生人进来,纵使……是个有过节的陌生人。
   “对不起,你先离……啊!”段亚莹躬身,对他表示由衷的歉意,想让他先离开,却没提防身后一个推挤,让她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出于直觉,项子骆赶忙伸手,眼前纤细的身子整个朝他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撞进他的怀抱里。
   “我还是不是你老子啊,对别人那个态度,对我就不理不睬?!”推了她一把的男人,嘟嘟囔囔的出声,自己也踉跄了几下。
   “很抱歉,如果想挑剔我的菜,请你下次再来。”段亚莹对项子骆重申她的抱歉,贝齿紧咬著红唇,扬眸看进那双深邃的眸里,澄眸里满是戒备的味道。
   项子骆的反应是一阵沉默,他看了男人一眼,没忽略酒醉男的那一句话。
   原来,他是这女孩的父亲,那么这件事,就该是家务事了,不在他该管的范围里。
   这下,他得重新考虑聘请这位美女厨师的可能性,毕竟,他可不希望有人在开幕的时候,来找主厨要钱吧!
   女孩很美,没错!牛排很美味,这也没错!不过,现实面总是要考虑在内。
   他不怕事,却也不想惹事。
   生意人,讲的是实在的价值,而他,是个再道地不过的生意人,利润一定摆第一位。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节。
   于是,结论出来了,很遗憾地,她已经被他彻底地除名。
   只是,他还是很卑鄙地想确定一件事。
   “这是你的店?”项子骆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
   “没错。”段亚莹提防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有事?”
  项子骆淡淡地扯唇,突然觉得心情好极了。
   总算是让他找到她了。
   这下,报仇的机会到了!
   “没事,没什么特别的事。”项子骆皮笑肉不笑的倾身,俊脸几乎就要碰到她直挺的鼻尖。
   段亚莹觑著他,还是不懂他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读出她的疑惑,项子骆很难得大方的告知她答案。
   “我只是很高兴知道这是你开的店,我会常常来,才能表示我对你料理的支持与捧场。”项子骆带笑说道,将“表示”那两个字,说得格外轻柔,有著弦外之音的意味。
   收到他明显的挑衅,段亚莹翻了翻白眼,不经意将一身的疲累显露出来。
   “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吵架,要走就快走!”她还有私事要解决,而她……觉得好累。
   跟父亲的争吵,用尽她所有的力量,她没有力气说话。
   看习惯了张牙舞爪的她,眼前的她突然变得脆弱,倒教项子骆为之一愣,心中浮现陌生的情绪。
   那情绪陌生得教他哑然,说不出是为什么,但很快地,理智重新掌控项子骆的情绪。
   他的大掌随即握住她纤细的双臂、稳住她的身子,之后,项子骆深邃的目光一敛,过分有礼地对著她颔首,下一秒就转身离开。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英雄救美?!对不起,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是,在转开身,回到车上之后,他的脑海里,仍旧回荡著那一双充满疲惫的大眼。
   而胸口那不明的情绪,也一直没有散去……
  *
  将身上仅有的五千元拿给父亲,段亚莹总算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消失在“蓝色海洋”里。
   收银机里的确有钱,但那是公司的钱,她怎么样也不能让父亲予取予求。
   只是,她还能怎么办呢?
   自从父亲沾染上喝酒的恶习后,就被那些坏朋友带入赌场里,赚的钱全喂进那些赌客的口袋里,父亲却还执迷不悟,认为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已经几年过去了,她从一名厨房助手慢慢凭借著敏锐的味觉,煮出一道道可口的佳肴,从三厨、二厨慢慢学起,甚至为了让自己更专业,她还去考了营养师的执照,直到大厨的刻意刁难,她才离开饭店,另谋出路。
   一直到现在,她拥有小小的一家店,这全是她辛苦的努力,但这一切的幸福,却总是有父亲从中破坏……
  她想颓然的倚著墙,滑落她疲惫的身与心,但她却不能,她是这家店的主厨,更是这家店的老板,她没有懦弱的权利。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切?
   突地,一双深邃的眼眸跃入她的脑海,她不禁转头望向那双眼眸的主人消失的方向。
   她和他,还真是冤家,路窄得离谱,到哪里都遇得到他。
   她轻叹了一口气,觉得万分沮丧。
   被谁看到那种场面都好,可她就是不想让他看见。
   只是,他不但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还差点搅和在这一团混乱里。
   被她曾经嘲弄的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剥了衣服,品头论足一样。
   只是,那双眼眸里,却没有她预期会看到的轻蔑与嘲笑,刚刚他只是专注地看著她,像是没看过刚才那狼狈的一幕。
   这一点,教她很感激,只因为他那时候如果捅她一刀,她一定毫无招架之力。
   很有礼、很深邃,却很疏离的一双眼……
  想起那双黑眸里透出的疏离气息,教段亚莹顿时对那双眼眸没了好感。
   冷漠的世界,独善其身的人多得不能胜数。一如当年父亲喝了酒,痛打她们母女,甚至害得母亲结束生命来了结一切……这些过程,许多邻居们都看在眼里,却没人敢伸出援手,她还能冀望什么?
   自己!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她不要像母亲一样懦弱,她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那些只会冷眼旁观的人,她在心里唾弃他们。
   食物,替孤独的人带来幸福!
   这是她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如今,她要努力实践,让更多更多的人得到幸福。
   她深吸一口气,紧闭上双眼,不想因为父亲的事,坏了她一天的心情。
   几分钟之后,她调整了心情,再次望向项子骆消失的方向。
   她认得刚才他要离开时的那种眼神!
   上一次,他反击她的时候,就出现过那种兴冲冲的眼神。
   她想,他下战书了。
   既然如此,她要储备更多的精力,来对付刚才那个冷眼旁观的坏男人。
   果然,她料想得没错。
   隔天,项子骆又出现了。
   
  洛彤《总裁走着瞧》
第三章   午后两、三点,“蓝色海洋”里,客人逐渐散去,只剩下两桌客人。
   段亚莹替自己做了一盘酱烤鸡腿、一碟醋腌青瓜,既顾得上美味,又能吃得健康,且份量刚好。
   只是,她才端著午餐走出厨房,刚踏进餐厅内,想找个位子坐下时,她就险些迎面撞上一堵伟岸的胸膛。
   “你又来做什么?!”段亚莹放下午餐,抚著胸口抽气,马上就认出挡路的人。
   项子骆挑起眉。这女人还真是不欢迎他咧!
   “我来吃午餐。”他环起手臂,在灯光下打量她那张娇美的脸蛋儿。
   如果……只是如果,她不要那么爱生气,那么爱找他吵架,他或许会挺喜欢这张小脸,那张红嫩的唇,在生起气来、嘟起嘴的时候,还挺诱人的!
   项子骆蹙起眉头,被自己十万八千里的跳跃式思考吓了一跳。
   “都几点了,你现在才来用餐?”段亚莹斜睨著他。
   他来找麻烦还差不多!
   “我开会,错过了午餐时间。”这可是实话,这次的股东会开得实在太久了,差点没把他给累死,想他在国外,无论他决定要买那一支股票,或进出几千万的金额时,可都没考虑那么久、白费那么多时间。
   “你在哪里上班啊?还这么费心的跑来光顾我这家小店?”段亚莹扬起下颚,认定他是居心不良,想故意来找她的麻烦。
   “是啊,我可是用心良苦啊!”项子骆嘴角一勾,哑声缓缓开口。
   他晃著手中刚拿到的名片,轻轻地念出她的名字。
   “段亚莹,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终于让他找到她了,这下,他非得天天来乱她一遭,来嫌嫌她的菜,看她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才能消他心头的郁卒。
   一想起两人发生的那些前尘往事,他就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把她勒死!
   段亚莹睨了他一眼,不知怎么著,他念著她名字的低沉口吻,竟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叫得那么亲匿,你可以叫我段小姐。”段亚莹笑靥如花,眼里却闪著点点火光,没打算跟他搞得那么熟。
   只是,项子骆偏偏不想如她的意。
   她想要拉开距离,他就偏要故意装熟!
   “亚莹,都见过那么多次面了,叫段小姐未免太生疏了。”他刻意把对她的称呼唤得格外亲匿,暗示两人之间的关系匪浅,不该分彼此。
   段亚莹瞪他一眼。这诡计多端的家伙!
   “要吃什么就跟服务员说,不吃的话,就滚出去。”由于是自己开的店,段亚莹说话就很不客气了。
   项子骆没有被激怒,他今天是来点火的,怎么能还没泼到汽油就离开。
   “你是主厨,推荐一下吧!”项子骆在餐桌的对面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
   “什么都好吃。”段亚莹才懒得理他,迳自埋头开始吃起来。
   “你不是主厨吗?你吃饭,那谁煮给我吃?”项子骆黑眸炯炯有神,悠闲的支著下颚看她,存心让她连吃东西都不安稳。
   段亚莹停下用餐的动作,凤眼喷火地瞪视著他,恨不得用刀叉在他身上戳几个洞。
   只是,一个念头突地闪过她的脑海,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柠檬鸡,有没有兴趣?”
  项子骆迎视著她,看得出清澄的眸子里,藏著几分笑意、几分狡诈,还有几分的兴致盎然。
   “又想耍什么诈?”项子骆挑眉开口。
   “哪有什么诈,不吃拉倒。”段亚莹翻翻白眼,继而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将决定权交在他的手上。
   那笑容看在项子骆的眼里,无疑是一种挑衅。
   而他,这辈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气势上输给她。
   “好,就来盘柠檬鸡。”项子骆就不相信,一盘柠檬鸡能把他怎么样。
   一改刚才的不耐,段亚莹兴冲冲的站起身,火速往厨房跑去,像是怕他因久等而离开似的。
   看著她急切的样子,项子骆心里毛毛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不战而逃,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他只好硬著头皮,在座位上等她出来。
   没多久,香喷喷的柠檬鸡就上桌了,不可讳言,不同于中药食材带给他的怪异口感,眼前这道菜,让他食指大动。
   他切了一块鸡肉入口,香滑软嫩,十分鲜美,淡淡的柠檬香在口中化开,带来一股清香解腻的奇特口感,教他不得不对她的手艺,发自内心的赞赏。
   当然,只是发自内心,项子骆没打算说出口来。
   “还能吃。”项子骆冷淡开口,冷瞅了她一眼。
   原以为,会听到她不悦地抗议,但他却只看见她噙著笑容,一边吃著她的鸡腿肉,一边咬著甜脆的青瓜,始终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还能吃,就请你慢慢吃。”最好把整盘吃光光,等一下,准气死你!
   虽然觉得她的表情很奇怪,但入口的食物可口,项子骆也发现他真的饿了,没几下工夫,他就把整盘柠檬鸡吃了个精光。
   只是,当他回过头,却发现她整盘肉吃了不到一半,忍不住冷嗤一声。
   “光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就觉得你的手艺很不好,连自己都不捧场。”项子骆口是心非的对著她开口道,将他此时一肚子的满足置诸脑后,没忘了此趟前来的目的。
   那就是——气死她!
   只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置若罔闻,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得更加甜美地柔声开口。
   “听说……你对贝类过敏啊?不知道会有什么症状?”段亚莹瞧他志得意满的模样,假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故意慢条斯理的问。
   “症状就是全身发痒、出疹子,没痒个两、三天不会好……咦,你怎么知道我对贝类过敏?”项子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段亚莹眼里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她捂住嘴,不好意思笑得太嚣张。
   “上次在餐厅里,你自己说的,忘记了吗?”
  项子骆的黑眸一眯,睨了她一眼。
   有鬼!这小妮子的笑容,摆明了有鬼!
   下一秒,他随即意会地看著早被吃了个精光的柠檬鸡。
   “这鸡……”黑眸泛杀气,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用扇贝熬汤下去煮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鲜美。”段亚莹笑盈盈的说,笑意怎样都掩不住。
   “你……”项子骆黑眸一瞠,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来阴的?
   项子骆下意识地扒了扒手臂,又抓了抓脖子。
   是心理作用?还是贝类真的起了过敏反应?他竟然全身一直发起痒来。
   “要不要赶紧去看医生?迟了,怕会起疹子喔!”段亚莹大方的承认罪行,顺便提醒他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求医。
   看著他双眼怒盯著她,段亚莹脸上的笑意又升高了几分。
   项子骆此时真是骑虎难下,一方面想撕碎她那笑得张扬的红唇,一方面又知道他的确该直奔医院。
   几秒钟之后,理智回归,他知道事有先后缓急,该怎么做,他已经有打算了。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他欺近她,对她冷哼了一声。
   段亚莹呵呵笑了几声,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纤指动了几下,做了再见的动作,还差点没好心情的送他一个飞吻。
   不过,想他也没心情接吧!
   坐在原位上,段亚莹看著他的背影飞奔而去,不由得高兴地吹起口哨来。
   这一局,她赢得漂亮极了!
   *
  痒痒痒……
  项子骆瞪著镜子,有一种想把镜子砸了的感觉。
   只因为他的脸上,现在长满了疹子,不但多,而且痒……
  虽然在药物的控制下,症状很快就得到控制,但是医生说了,起疹子免不了,只能缩短受苦的时间。
   段、亚、莹!
   他几乎是咬著牙,第无数次在牙根处滚过这个名字。
   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做!
   他和她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只不过,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会议室里有将近十个饭店股东,正等著他去把会开完。
   他大步迈进会议室里,看见股东讨论得很热切,似乎已经达成某些共识。
   项子骆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还没开口,股东们就心急的说话了。
   “我们讨论的结果,决定共同推举一位在国内颇具知名度的营养师,来帮饭店代言,毕竟这件事已经拖延太久。”
  项子骆微微挑起眉头,怎么觉得这些介绍词,他似乎很有印象……咦,这些介绍词,不就是前几天,老爸叫他去“蓝色海洋”试吃时讲的话吗?
   果不其然,股东就公布答案了。
   “那个营养师在餐厅界颇负盛名,几家聘请她的餐厅,生意都络绎不绝,再加上她——”
  “再加上她人长得漂亮,当代言人,最适合了,是吧?”项子骆直接接话,锐利的目光扫了众人一圈。“那个营养师,不会就叫段亚莹吧?”
  “总裁也认识她?那最好了,听说她的时间很难安排。”
  “对对对,如果认识的话,要请她帮我们代言,应该会比较好处理。”
  “是呀,要不然,听说她只帮人安排菜单,没时间帮人代言的。”
  听著股东们热切的讨论,项子骆的脸色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看。
   段亚莹,这个害他全身痒到不行,却还得硬生生ㄍㄧㄥ住的女人,竟然是这些人大力夸奖的对象,声势远远胜过他这个半调子出师的总裁。
   这些老头子到底知不知道,他一个月投资、操盘的资金,就可以开一家饭店,要不是老爸硬塞这个职位给他,他一点也不希罕来当什么饭店总裁!
   不过,他们当然是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坐在这里生闷气,听他们大力吹捧这位跟他有仇的美女营养师。
   “我觉得……”项子骆才要开口反对,项父就看出他的意图,抢在他的前头说话了,并在眸光中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你就挪个时间去看看。”
  项子骆还能说什么,他心想——
  横竖他也打算再去找她算帐,也算是向股东们交差!
   *
  同样是午后的时间,段亚莹很讶异地发现,项子骆竟然又出现了,而且……是顶著一身的疹子出现。
   段亚莹一向是很有同情心的人,只是,对象换成项子骆,她竟然忍不住掩嘴偷笑。
   “你这个始作俑者,竟然还笑得出来?”项子骆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段亚莹清了清喉咙,努力止住笑意,虽然觉得他罪有应得,不过,也知道这个时候再落井下石的笑他,的确有点不道德。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敢来?”段亚莹不得不钦佩他的勇气。“不怕这次我索性毒死你?”
  “我来看看你还有没有良心,是不是真的敢做出这种事?”项子骆不信她真的有那么恨他,到了非得毒死他的地步。
   段亚莹看了他一眼,环著手臂,认真地想了一下。
   “好吧,我也没有吃牢饭的准备,只要你控制好你的嘴巴,我就尽量控制自己不要下手毒死你。”段亚莹瞪著他警告。
   项子骆冷啐一声,不情愿地在位子上坐下,算是无言认同了她的话。
   这一次,段亚莹也不再费事地问他要吃什么了,直接往厨房里走去,没多久,就端了一碗粥出来,摆在项子骆面前。
   “这是什么?”项子骆提防地看了她一眼。
   “黄瓜粥。”段亚莹没好气地回瞪著他,眼神里无言的挑衅,像是在说:怕,就不要来了。
   读出她眼里的意思,项子骆替自己解释。“我不是怕,只是想要吃肉,不要喝这种给没牙小孩吃的东西。”
  “你的嘴巴跟以前一样臭,说不出好话来。”段亚莹摇摇头,很想赏他几拳。“黄瓜粥可以滋润皮肤,有很多营养成分,因为你脸上疹子可能会留下痕迹,我才特别煮来预防万一。”
  项子骆再哼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的嘴巴臭,她的话也同样没好听到哪里去。
   他很不情愿地拿起汤匙,吹凉后往嘴巴里送,紧蹙的眉头在尝到黄瓜的鲜甜之后,慢慢的松开,赞叹写在脸上。
   他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而她则是充满自信的露出笑容。
   只不过,他还是吝于给予赞美,甚至习惯性地开始挑剔。
   “没什么味道,只有黄瓜而已,我又不是女人,需要养容美容什么的……再说啦,我又吃不胖,不需要吃这些东西减肥。”他睨了她一眼,口气故意的挑衅。
   “不像有人喔,对自己的料理一点信心也没有,吃东西只吃一点点,又不是喂猫。”
  “你!”段亚莹怒极地低喊,双眼里聚集了怒火。
   这男人还真是不给面子,怎样都能找她的麻烦。
   “没味道是吧?那来点胡椒粉吧,多洒一点,味道保证会比现在好吃很多。”段亚莹拿起桌上的调味瓶,猛在他的面前洒胡椒,虽说是替他的粥加味,但是,有绝大部分的胡椒,是往他脸上洒的。
   “你在做……哈啾!你不……哈啾!哈啾!”项子骆伸手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暴行。“你还洒……”
  “还要洒啊?没问题,整瓶都倒给你也没关系。”段亚莹挣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朝他又是一阵狂洒。
   “哈啾!哈啾……”项子骆怎么也停不了打喷嚏的动作,虽然下午店里并没有客人,他还不算太丢脸,但是,他眼里的杀气却居高不下。
   他们的梁子,结得更大了。
   *
  再一次,段亚莹笑著挥手,看著项子骆飞奔逃出“蓝色海洋”。
   心情真好!她吹著口哨进厨房,走路还差点没跳起舞来。
   她拿起存货表,一边点货,一边笑得很开心。
   这个项子骆,真是个奇怪的人,既能惹得她火冒三丈,却也能让她笑得十分开心,忘了一整天的烦闷。
   好吧,就冲著这一点,她下次一定会更加有礼地“招待招待”他!
   前提是,如果他还敢踏进“蓝色海洋”的话。
   呵呵呵——
  段亚莹一边笑,一边想著他满脸疹子又猛打喷嚏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原来的酷样,可爱无辜得像个大男孩似的。
   点著点著,她发现存货都快用完了,看样子,过几天她得下一趟南部,到固定配合的厂商那里走走,除了洽谈续订事宜,也得再重新跟老板讲个价钱才行。
   这个时候,餐厅里传来客人对话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就是这一间,我来试吃过好几次,用餐的时候人潮众多、生意很好,真的可以考虑顶下来经营。”其中一位客人这么说著。
   段亚莹从鼻孔不屑地喷出气来。
   考虑?他们要考虑,她还不肯顶让咧!
   这是她所有的心血,她怎么也不可能把“蓝色海洋”顶出去的。
   这种对话,已经多到屡见不鲜,许多有钱的经营者,老爱出价,试图叫她把店面顶让出去,纵使开出的价钱迷人,她也不曾心动。
   对于料理,她有一定的执著,并不是金钱所能轻易打动的。
   美食,是抚慰心灵的最佳解药!
   这是她最深切的感受。
   许多难受的日子里,她靠著料理抒发心情,替别人制造幸福,这些成就感,可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出来的。
   只是,当她走出厨房,想要直接回绝那位来客时,他们却已经走出店门外。
   段亚莹微蹙起眉,服务员同样也是一脸疑惑。
   “这几天,常常有奇怪的客人,像逛大街一样,进来绕两圈就走,然后都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服务员对著经常待在厨房里的段亚莹报告实际情况。
   “关于刚刚那种要顶让店面的话?”段亚莹的眉蹙得更紧了。
   “是啊,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段亚莹看著客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种莫名的怪异感觉,却还是搞不懂那究竟是何情况。
   “没关系,我们再注意看看。”段亚莹一时也厘不清,只能先处理眼前的事。
   “对了,过几天我要到南部进货,先把公休的时间表列出来,以免让客人白跑一趟。”段亚莹交代道。
   “好。”服务员点头应允。
   服务员知道每个月当中,段亚莹都会让餐厅连休好几天,虽然造成了客人用餐的不便,但是,客人也都能理解她追求美食的用心,故生意一直都很好。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直到这个世纪的尽头。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接下来几天,接连发生许多段亚莹意想不到的事!
   第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是项子骆仍旧不怕死的出现在蓝色海洋,整整一星期,一直到公休日那天,每一天,他都是飞奔出这家小店。
   第二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是这次南下采买的食材,再也没有机会,藉由她精湛的手艺,出现在蓝色海洋的客人餐桌上。
   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竟然是——
  她得去求这一个礼拜以来,差点被她毒死的项子骆,给她一个工作。
   
 第四章   砰!
   总裁办公室里,传出有人用力拍桌子的声音,让门外的秘书心脏不禁多跳了几下。
   接著,恼怒的尖叫声陡然响起。“你一定得聘请我!”
  怒吼声传递到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秘书又是一呆,狐疑地看了总裁办公室一眼,才低头继续处理手边的工作。
   只是,秘书的脑袋里,仍旧存著疑问。
   刚才进总裁办公室的,不是个清灵秀气的大眼女孩吗?怎么现在会传出这种媲美河东狮吼般的惊声尖叫呢?
   秘书没胆去探求答案,这位还热呼呼、刚上任的饭店总裁,虽然看起来年轻俊雅,那双黑眸更是能看得人一颗心儿扑通乱跳,但是,想到他这阵子严苛的管理手腕……
  秘书摇了摇头,她可不想把这福利一等一的职位丢掉,还是去做自己的事吧!
   总裁办公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了进来,也洒落在那个坐在巨大办公桌后,双手环著胸的项子骆身上。
   他一派沉静,表情倨傲而危险,深刻的五官上,一双锐利的眸子深不可测,审视著眼前绝美的女子。
   不过,仔细一看,在那双深邃的黑眸里,还是能隐约看到一丝戏谑。
   “我已经邀请别的营养师了!”项子骆莞尔一笑,视线没有离开过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她那双清澈的大眼里闪耀著火光,连窗外的阳光都为之失色。
   “我明明就是要应征厨师!”段亚莹手插腰,一脸泼妇的模样。
   “对不起,你煮的口味不合我意。”项子骆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你公报私仇!”段亚莹怒瞪著他,满腹的愤怒不曾因为他的笑容而稍减,反倒更加汹涌。
   项子骆露出慵懒却又带著一丝诡异的笑容,眼里有著算计的光芒,他倾身,凑近她直挺挺的鼻尖。
   “我就是。”项子骆撇嘴一笑,毫不否认,笑容里尽是邪魅与危险气息,还有一副“你能怎样”的无赖表情。
   “不公平,这完完全全不公平!”段亚莹紧握小手,再一次用力地捶打著用上好红木做成的巨大办公桌。
   小手捶打得好疼好疼,但是却没能让她退缩,她打得很用力,要不是有一层现实面的考量,她甚至考虑甩他几巴掌以泄愤。
   “饭店的股东来找过我,他们明明很想聘请我。”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敢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另一个翻身的机会。
   “没办法,我才是饭店的主事者,不是吗?”他的唇角带著笑,眉宇间隐藏著一股邪气,不像个管理者,倒像是个浪荡不羁、存心不良的海盗!
   项子骆的话,让段亚莹气得牙痒痒的,却不得不认清情势。
   她咬著红唇,不再逞口舌之快,用力地呼吸了几下,平复著失控的情绪。
   镇定,一定要镇定!
   下一秒,段亚莹突地露出天使般的甜蜜微笑。
   那笑容太美,也太让人意外,项子骆没预期的,因为她的笑容怔了一下。
   “对不起,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的错。”山不转路转,段亚莹也学乖了,硬的不行,干脆来软的。
   她的态度急转直下,让项子骆的黑眸一眯,手里直发痒,大掌很想滑到她的小脸上,轻捏那尖得惹人怜惜的下巴,看眼前迷人的笑容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想,要不是之前的那些过节,他的确非常愿意留她下来,当饭店代言的营养师,毕竟,要找到这么个既美丽又有实力的代言人,实在并不容易。
   只可惜,他仍然有其考量的因素,眼前的女孩是个麻烦,他不该碰的。
   更何况,她才刚让他连续拉了三天的肚子,他又怎么能够相信她?
   “你的意思是说,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你甚至愿意低头?”项子骆挑起浓眉,过分礼貌的询问。
   段亚莹眨眨眼睛,存心装傻到底。
   “我只是诚心想表达我的歉意。”她的确需要这份工作,十分需要!一定要!
   项子骆冷笑一声,开始细数她的罪状。
   “你想表达的歉意,是上一次,明知道我对贝类过敏,故意用贝类熬了汤,煮了柠檬鸡,害我起疹子痒了两天;还是故意在我的面前洒胡椒粉,害我很没面子的在餐厅里直打喷嚏;还是要我讲这几天拉肚子的心得……”
  “都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记著这些琐事啊!”段亚莹打断他的话,心虚地垂下眼,面带笑容,嘴角的微笑再度加深,存心打马虎眼。
   “小事?这叫小事?!”项子骆一口气哽在胸口。“是不是要等你把我的饭店搞垮了,这才叫大事?”
  他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这背后的始作俑者,竟然还想要他给她一份工作。
   他的话,成功地让她闭上了嘴。
   看见他的态度,段亚莹知道,她大概没有机会得到这份工作了。
   其实,她从没打算要用料理来整人的,之前她只是被他给气昏头了,才会做出她自己也不理解的事。
   段亚莹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缓慢地扬起澄眸,望进他的眸里,不知怎么著,他竟在那双澄眸里,看到一种淡淡的悲伤讯息。
   “其实……我很喜欢料理的。”段亚莹轻咬著唇,知道获得工作的机会愈来愈渺小,小脸上逐渐变得无奈,一种无力可回天的无奈。
   “是啊,如果让人拉肚子、让人犯过敏,是你喜欢料理的表现方式,那么很抱歉,恕我不奉陪。”项子骆冷瞅了她一眼,将眼中所看到的那种悲伤,归诸于是她故意装可怜、居心叵测的另一种方式。
   “不是这样的……”段亚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摇头。
   那时,她只是气疯了。
   他们的新仇旧恨,很难说得清楚,只是他们的相处,似乎真的未曾平静过。
   他第一次踏进她的店里时,她与父亲刚巧有了争执,而他竟冷眼旁观的离去?!
   关于他自扫门前雪的作为,她不以为意,只当世风已经日下。
   但是,他第二次又踏进她的店里,竟开始对她的料理大放厥词,嫌她的口味不够重、不够吸引顾客,自始至终,他对她的料理,没说过半句好话。
   孰可忍孰不可忍!
   她最爱的料理,怎堪被他批评得一无是处。
   于是,她难得的一次不顾健康理念,下重口味,大火烹煮,让他吃香喝辣,让他知道她不是不行,只是她不想这么做!
   可接下来,他的问题又来了,竟又嫌她小口吃肉、小口喝汤,对自己的料理没有信心……
  这天杀的男人,不知道女人维持健康、维持身材,需要多大的力气吗?
   她尝尝口味也就算了,难道教她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
   于是,两人的梁子结下了,他每来一次,她就故意捉弄他一次。
   这男人倒也奇怪,要嫌她的料理不好,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光临。
   直到几天前,她才知道他出现在店里的原因,原来是想替他即将新开的饭店,寻找适合的营养师与厨师。
   她虽拥有营养师的执照,却也同样拥有厨师的执照,偏偏他只把她当营养师看待,这一点让她很火大。
   他认为她的料理太过重视健康,浅尝虽然美味,却没有太吸引人继续光顾的欲望,不过因为其他股东大力推荐,他不得不继续给她机会,但他仍执意挑剔。
   说实话,她根本没有打算到他的饭店工作,宁愿待在她的小店,做她喜爱的料理,卖给喜欢她料理的客人,一直到她的父亲,竟然利用她下南部洽谈生意的三天里,把她的店给卖了!
   思及此,她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可以不认帐的,可以告上法院申诉的,但是,父亲怎么办?他的那笔烂赌债,又要怎么办?难道真要让人把他的手脚给剁了吗?
   只可惜,父亲从没考虑过她,没想到他卖掉的不只是一间店,而是她所有的心血。
   她纵使生气,却也改变不了小店易主的事实。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能东山再起的资本,才能继续圆她的梦。
   而眼前,项子骆是能帮她圆梦最完美的人选。
   “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我相信自己绝对是个好厨师!”段亚莹慎重的点头,轻咬著软嫩的红唇,脑中已经闪过无数个主意。
   她要拿下这个工作,赚到他高额的薪水,然后把钱存下来,等到钱存够,到时候就毐死他……
  呃,不是啦,她的意思是说,就再也不用看这个男人的脸色。
   “给你机会?”项子骆变得很感兴趣,黑眸像燃烧中的炭火,逼近她的小脸。“给你毒死我客人的机会吗?”
  这、这人……会读心术啊?
   段亚莹倒抽了一口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过仍旧否认到底。
   “我怎么会想毒死你的客人?”她想毒死的,明明就是他!
   项子骆咬牙切齿,瞪了她一眼,没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
   给她机会?门都没有!
   “不给!”项子骆回答得理所当然。
   “项子骆!”段亚莹气急败坏,懊恼的怒喊。“你这混蛋!记仇的小人、爱吃的懒猪……”
  项子骆抬起头来,脸色很难看。
   “这是你要工作的态度吗?”他皱起眉头,很想握住她的肩膀,摇她个清醒一点。
   “不,当然不是!”段亚莹回瞪著他,食指指著他的鼻头,很有插进他鼻孔的冲动。
   “如果你要用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态度,但现在你摆明不想用我,我还理你作啥?”被人糟蹋还要客客气气,这种事她做不到。
   项子骆的回答是一声不悦地闷哼。“你对我的态度,可是从来没有好过。”项子骆觑了她一眼。
   “随便你怎么说!”形势比人强,此刻只怕她说什么都没用。“你这人,就是公器私用、公报私仇,我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反正你什么都不是。”
  项子骆的黑眸愈眯愈紧、愈眯愈紧。
   敢情这小妮子是骂上瘾了?
   只是,他仍不免听出她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她是说,因为他不是她的王管,所以她可以高兴怎么骂,就怎么骂,那换句话说,如果他真成为她的主管,她的态度就会不一样啰?
   项子骆抬眼,和她对上了视线,突然觉得,或许留她下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没错!这个时候,他终于承认,他的确是个公器私用的人。
   “好,我给你机会试试看。”
  “就是说啊,有胆你就应该给我机会试试……呃?你说什么?”段亚莹中断了连珠炮的攻击话语,怔怔的看了他几秒。
   项子骆环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万分尴尬的表情。
   “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有礼貌一点了?”
  “嗄?”段亚莹的脑袋,仍处于停滞状态。
   “现在,我已经是你的老板了,你的态度是不是要好一点?”项子骆用手指轻扣桌面,眸光带著得意的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像是要等著看她的反应,笑容变得幸灾乐祸。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段亚莹她不是俊杰,却很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下一秒,她红唇上随即噙著礼貌的笑,笑容甜得像要滴出蜜来,收回差个几公分,就要插进他鼻孔里的食指,认分的退回办公桌后面。
   “非常感谢项总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做出成绩的!”段亚莹笑靥如花,眼里却迸出点点火光,在心里杀了他几千次。
   项子骆撇撇唇,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
   连“总裁”这个称谓都出来了,很好,她果然是冲著工作而来的。
   很好!好极了!
   不知怎么著,她纯粹是因为想要得到这份工作,就对他展露如此迷人的笑容,这莫名的教他一肚子火。
   “你最好拿出实力来,要不然,照常是回家吃自己。”项子骆口出威胁,讨厌她脸上甜腻过分的笑容。
   听出他毫不掩饰的厌恶,段亚莹仍旧保持笑容。
   这几年来,环境教会她许多现实面,让她知道,为了达成最后的目标,有一些脾气,是必须忍住的。
   “多谢你的勉强接受,没当场把我踢出门去,这已经让我受宠若惊。”纵使如此,她还是没放过能损他几句的机会。
   项子骆嘴角一勾,黑瞳深黝,哑声缓缓开口。
   “看来,我们还是保持这种对立状态,会比较正常一点。”他真不喜欢她脸上虚伪的笑容,看来有些无奈,像是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他宁可看她全身充满战斗力的模样,像是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她。
   段亚莹沉默著,一语不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只是,项子骆也没打算要让她明白,只是淡淡的开了口。
   “目前,你试用期间的职务是营养师。”
  “可是……”她更想要当厨师啊!
   “你煮的东西,纯粹有营养,却不能挑起食欲、不能吸引客人,我不能轻易地拿你来当赌注。”他眯起眼睛,冷著声音说道,知道她想抗议的是什么。
   在商言商,关于这一点,项子骆一向很理智。
   他的话,成功地再度激起她的怒火。
   段亚莹深吸几口气,压抑住翻腾的怒火,在心中从一数到十,之后才能继续开口。
   “要是……我能成功吸引到人潮,你又打算怎么样?”她会用实力证明一切。
   只是,她实在太气愤,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
   “吸引人潮是代言人应具备的能力。”项子骆忠实地说道,欣赏著她瞬息万变的美丽脸孔。
   意思是说,不管她表现得再好,她都只能当个营养师?
   他的话,几乎要气疯了段亚莹。
   只是,她知道,此时她没有翻脸的权利,她只是笑,露出个甜蜜却危险的笑,那几乎可以勾人魂魄,只有了解她个性的人,才会知道她正处于狂怒边缘,等待爆发的时刻。
   “你真该庆幸,你现在是付钱的老板!”段亚莹咬著菱唇,忍下满腔的愤怒。
   “要不然呢?”他审视著她,之后危险地眯起眼睛。“还是没改变想毒死我的念头?”
  段亚莹没否认,只是握紧小拳头,双手因为愤怒而发抖。
   “那我还真是该庆幸啰!”项子骆笑得更坏些,打定主意要捉弄这个跟他有仇的美女营养师。
   他们两个之间的战争,正式宣告开打!
   *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有最精良的设备,最奢华的家具,充满著冷硬的气息。
   而那低沉的气压,在段亚莹离开之后,硬生生地又降低了几度,冷到了可以将人冻结的地步。
   项子骆莫名感到有些懊恼,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冲动地留下那个跟自己对冲的小妮子?
   好吧,就算一开始,他的确公器私用想看看她“客气”的样子,但事实证明,那样的她,一点也不有趣。
   他拧著眉,努力地想找出答案,几分钟后,他勉强从脑袋里挤出唯一的理由。
   至少,那些股东要她,因为……据说她在国内还有几分知名度。
   他承认自己刚从国外回来接手家里的事业,对国内的情形一无所知,所以至今仍在摸索中,而他也对年纪轻轻、拥有绝美面貌的她,有著高度的存疑。
   他想,那些知名度,应该是容貌胜于真材实料吧!
   毕竟,她实在……美得有些过分。
   那弯弯的眉、大大的眼,那纤细的身子,玲珑有致的身材……怎么样都不像是个掌杓的大厨师,比较像是端坐在餐桌前,等著上菜的千金小姐。
   营养师——是他对她能力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毕竟,她煮的那些料理,只要他吞下肚,都一定会出事。
   只是,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又好像真能让他大吃一惊似的,因此他不介意施舍她一个工作机会。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似乎很喜欢看她冒火的亮眸,那双眼眸就像是很想杀了他一样。
   思及此,他不禁笑了笑。
   她可是第一个敢用那种态度对待他的女人,不错,勇气可嘉!
   或许是因为她够特别,才让他愿意冒著「生命危险”,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到“蓝色海洋”,每天不与她斗个几回不甘愿。
   只是……
  说到“蓝色海洋”,项子骆的浓眉又紧紧地皱起来。
   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蓝色海洋”在公告公休之后不久,竟然就挂上“内部整修,近期隆重开幕”的牌子。
   他还在疑惑那小妮子究竟出了什么事,正打算把台北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个让他连拉三天肚子的女人时,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却问不出口,他们两人一向针锋相对,关心显得有些奇怪。
   只是,刚才她那一闪而逝的脆弱,是他的错觉?还是她乞求工作的手段?
   别人向他要工作,很正常;她来向他要工作,就很奇怪!
   好好的一家“蓝色海洋”,生意还算不错,为何会没预警的关了店?
   他怎么都想不出原因,不过,他有的是时间来弄懂这一切。
   接下来,她就是他的员工了,就是能任他剥削,用力折磨的下属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等著看她用泪光闪闪的眼神,来控诉他恶霸的欺凌行为,希望这样能安慰这些日子以来,他备受折磨的嘴巴与身体。
   他的疹子、他的鼻子,当然,还有刚拉了三天的肚子,全都能得到平反!
   项子骆的唇角,不自觉浮现出恶劣的笑意。
   段亚莹,你等著接招吧!
   
  洛彤《总裁走着瞧》
第五章   段亚莹一出手,就让项子骆另眼相看。
   原来,她在国内还颇具知名度,而且人缘极佳,不过才刚答应了要给她营养师的工作,她就飞快地安排好记者会的时间,并广发邀请函。
   许多企业界的重要人士,竟然都主动来电,告知愿意出席开幕酒会。
   当他从秘书口中,听到企业人士说十分怀念她所做的菜时,他的眉挑得极高。
   怎么大家吃她的菜都没事,他倒好,没有一次不出状况的。
   只是,她还真是忙,比他这个总裁还忙,忙到他想找她斗个几句,都经常找不到她。
   她和厂商谈进货的事。
   她到花店谈开幕所需的摆设。
   她约了记者餐叙……
  她到底是营养师?还是总干事啊?还是她对这个“总裁”的位置很有兴趣?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被她做完了。
   这些天闲到没事干,他又开始拨空到股票市场“晃了晃”,不过才一个星期,他的净赚就已经抵得上这个挂名总裁半年的薪资。
   唉!项子骆忍不住摇了摇头,老爸都不知道他的牺牲有多大。
   他穷极无聊地来到饭店筹备处,正巧让他逮到准备走出饭店的段亚莹。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能见到她是一件这么愉快的事!
   “明天就是开幕酒会了,你现在又要跑到哪里去啊?”项子骆像个拦路盗匪一样挡住她的去路。
   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啊!以前只要想找她斗嘴,到“蓝色海洋”准没错,不像现在,她虽然成了他的下属,他却老是找不到她。
   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见她,他猜想,或许是自己太无聊了吧!
   “我还要到花店去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事先沟通一下。”段亚莹抬头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之后,又想要闪人。
   “段亚莹!”项子骆不悦地开口,壮硕的手臂还不忘拦住她的去路,教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做什么啦?你知不知道我很忙?”段亚莹插腰瞪著他。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现在可是你的老板耶!”瞧她那是什么态度,看著他的表情,像是在瞪著一个不懂事、正向她要糖吃的三岁小孩。
   段亚莹翻了翻白眼。“这我当然知道,你是这家饭店的总裁嘛!”切,她现在可是很努力地在替他赚钱耶,真不知道他一直挡著她的路作啥?
   “那你对我的态度,怎么还是很差啊!”项子骆闹她闹定了,这几天少了她和他斗嘴,日子显得有些无趣。
   “项子骆!”段亚莹很不客气地直唤总裁名讳,火花在她的晶眸里闪烁著。
   闻言,项子骆没有发怒,反倒笑得很开心,他喜欢这样的她,喜欢她想把他大卸八块的气愤模样,那会让她那张小脸,闪著诱人的光采,教他看得无法转眼……
  呃?!项子骆猛地停下纷飞的思绪,讶异他那些冒出来的念头。
   “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啊?”项子骆赶忙随口问了一句,化解他内心的尴尬。
   “我在处理开幕酒会的事啊!”难不成是在逛街不成?
   “你只是代言人,忙得团团转干嘛!”项子骆翻翻白眼,害他想找人吵架都找不到。
   “喂,我在帮你耶,讲那什么话?!”段亚莹手插腰,很想赏他几拳,教他清醒一点。
   “就是这样,我才不习惯。”项子骆在嘴里咕哝。
   “你说什么?”她没听到他的低语。
   “我说,饭店的规模不同于‘蓝色海洋’,你不用从头到尾都自己来,如果要做大事,就得懂得‘放手’。”项子骆瞪了她一眼,忍不住想开导她一下。
   “你嫌我的店小?”段亚莹就喜欢把他的话,往坏的地方想。
   “我怕你太累了!”项子骆冷哼一声,这不识好人心的笨女人。
   真是自找苦吃!他暗骂了自己一句。
   要是无聊,捉蚊子打架都好,为什么要来找她,然后又惹得一肚子火?
   “是不是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没事干,就叫做大事?”段亚莹又挑衅的睨了他一眼。
   看吧!跟他父亲一样,又是一个看不起他的人!
   项子骆真的很想摇摇她的肩膀,顺便再把他存折里的余额秀给她看一下。
   不过,他要真这么做,这小妮子不知道又要怎么酸他了。
   虽然那些钱,没有半毛是老爸给的,都是他自己努力赚来的,不过,料想她不会信。
   “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放心别人的工作能力,那你忙到死,都不会有人感激你,大家只会乐得工作总算有人处理。”
  这是间规模很大的饭店,纵使她追求尽善尽美,也要懂得适时放手,要不然,吃亏的只有她自己。
   他不希望她太累……呃,他是说,他不希望他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有,另外,他也不希望手下的员工,有太多吃白饭的。
   段亚莹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几秒钟,再想了想这一周以来的工作状况,似乎正与他所说的不谋而合。
   大家见她想要做尽所有的工作,几乎都举双手赞成。这些天,她累得跟条狗没两样,现在才会没有力气跟他吵架。
   思及此,段亚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看到她所不熟悉的项子骆。
   这几天,她其实有满心的疑惑。
   与新同事相处下来,大家对项子骆的评论,都说他十分严厉,对不认真的下属说开除就开除,因此大家都心惊胆跳,非常努力地工作。
   除了当她争著要去做他们的工作时,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当她与一些年纪较大的股东相处时,股东们对他的看法却完全相反。
   他们都把他当成一个门外汉,好像搓圆捏扁都没关系似的。
   在员工与股东眼中,有著截然不同形象的他,实在教她弄不清个中原因,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些形象与那个只会挑她毛病的形象也实在差太多了,教人愈弄愈糊涂。
   不过,现在不是烦恼这些的时候,至少,让她把手中的事忙完再说。
   “我会认真思考你的话啦,现在,你到厨房去,我刚才煮了一些东西没吃完,欢迎你去把那些食物解决掉,如果你吃完了还有什么意见,我们晚一点再来吵。”段亚莹挥了挥手,交代几句之后,就转身离开。
   只是,她实在太忙了,忙到忘记那几道菜里,就有一道项子骆碰都不能碰的蛤肉粥。而且,为了与那些鲜艳的红萝卜丁搭配,她把蛤肉剁得好碎好碎。
   见她火速离去,项子骆想喊也来不及。
   好吧!就去吃吃她煮的菜吧,横竖他也有好几天没吃到了。
   这小妮子,瞧她忙得那么高兴,也不知道她能忙成这样,是因为有他这位总裁的授权。要不然,凭她一个代言人,能随意进出厨房?能代表饭店去商谈事情吗?
   这都是他从段亚莹在“蓝色海洋”工作的情况,看出她的行事作风,推测她会想管哪些事,才会在确定让她留下来之后,事先知会所有的厂商与工作同仁,让她全权处理一切事宜。
   而她,竟然说他一天到晚没事干?
   项子骆摇摇头,大摇大摆的走进厨房,正巧看到几位二厨、三厨,正七嘴八舌讨论著她煮的菜,还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送。
   “这是段小姐要请我试吃的,你们吃得倒愉快?”不同于刚才的嬉皮笑脸,项子骆拉下脸来,不只是为了这几个摸鱼的家伙,更是为了桌上的菜,快被吃完了。
   几个小厨子吓得结巴,在项子骆挥手示意离开时,立刻四处逃窜,留下项子骆对著几乎快变成“厨余”的几道小菜,高兴得咧开了嘴。
   现下,一口一口把菜往嘴里送的人,变成了项子骆,动作间,他有几秒钟的迟疑——
  他是对她的菜上了瘾?
   还是对她的人上了瘾?
   *
  开幕酒会办得非常轰动,不但成功抢攻了报纸的生活版,还霸占了经济版不少的篇幅。
   许多企业界人士,都冲著段亚莹的面子出席;许多报章杂志,更是很给面子地安排了很大的版面。
   这一炮,打得可真是响极了!
   项子骆不由得对段亚莹另眼相看,认同她在这方面的专业与能力,也难怪那些股东们,几乎把她当成宝来捧著。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他满脑子还是一样的不解。
   瞧这些顾客们,都吃得这么高兴,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为什么就独独他,每吃一次,就中一次镖。
   没错!他又中镖了!
   这个该死的小妮子,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故意,三番两次在菜里使用贝类调味,增加鲜美虽然是好意,但也要记得告诉他啊!
   结果呢,害他沦落到脖子、背部全长满疹子,又痒又不能抓,狼狈得要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这一次并不像上一次一样,全长在脸上,那他现在可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忙忙忙……她还真是忙!
   都不知道她满场飞的样子,绕得他头都昏了,他好想伸手把她捉回来,绑在他的身边。
   好不容易,酒会终于结束了,而他却又突然找不到她的人了。
   这真教他心里不是滋味,他好歹也是这家饭店的总裁,好歹也是给她工作、让她满场飞的人,而且他的长相肯定比开幕酒会那些老头子好看多了,在这么多优势综合的情形下,她竟然还是选择遗忘他。
   这也就算了,她竟然在酒会结束后,就把他一个人丢下,理都没理他,这教他情何以堪。
   不行!他一定要找她算帐。
   才下定主意,他就开始四处找寻她的踪影,由于她今天实在是太红了,所以她的行踪也特别容易掌握,因为,太多人注意到她了。
   十分钟后,他得到的答案是,有个男人在找她,因为饭店里人多吵杂,为了能安静地谈话,所以段亚莹与他朝饭店的中庭走去。
   项子骆的眉头微微挑高,对于这个答案有些不满。
   男人?而且还两人独处?
   是哪个男人瞎了眼,存心不要命了?竟敢来招惹这个只会让人拉肚子的女人?
   他得去看看,他可不希望他的饭店才开幕,就闹出了人命。
   他的脚步有些过分匆忙,匆忙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里有些慌,有些乱,还有些说不出的微怒。
   究竟是哪个男人敢来打她的主意?
   他还没跟她算完帐,谁都不许对她有其他的想法。
   谁都不准!
   *
  项子骆火速地赶到中庭,那里的确十分安静,是个适合“独处”的地方。
   独处?!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著他的胸口,教他很不舒服。
   加快脚步,顺著梁柱转过一个弯,项子骆很轻易地发现了两人,而那个男人,他似曾相识。
   “爸,我今天很忙……”段亚莹有气无力地看了父亲一眼,今晚的宴会掏空她所有的力气,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看到新闻昨天就在预告了,能在电视上亮相,我的女儿真是了不起啊!”段父笑得很开心,似乎真的与有荣焉。
   只是,失望了太多次,段亚莹已经学会不再欺骗自己,不再给自己太多不应该有的期望,避免将来失落而伤心。
   “爸,你来……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还要回去收尾。”段亚莹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就想离开。
   段父的动作更快了一些,直接挡住她的去路,对她露出笑容,也吐出浓浓的酒气。
   “爸,你又喝酒了,你答应过我……”段亚莹很无力地看著父亲,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
   “不过喝了几杯,没事。”段父摆了摆手,眼看女儿急于离去,也不再拐弯抹角了。“亚莹,我需要钱,不多,几千块就好。”
  闻言,段亚莹生气地握住了拳头。
   “爸!我没有钱了,你还搞不清楚吗?”如果他不是她的父亲,她一定会恶狠狠地打他几拳,让他清醒一点。
   “我只要几千块而已。”段父并不接受拒绝。“你以前多少都能拿个几千块给我。”
  “我现在是人家的员工,薪水一个月才领一次,以前能拿钱给你,是因为店里多少有些进帐,我身上才会有现金,而那间店,刚好被你卖掉了,你忘记了吗?!”段亚莹生气地对著父亲吼叫。
   “那间店是我全部的心血,因为你欠了赌债,我不想你断手断脚,所以放弃上法院告你的机会,忍痛将我的心血交到别人的手上,这一切,你全忘记了吗?!”段亚莹气得热泪盈眶。
   她不爱哭,不喜欢哭的,只是父亲的作为,真的好伤她的心,让她好难受。
   她用她的餐厅,想换回他的振作,但是结果呢,他还是继续喝酒买醉,还是来找她要钱。
   “我养你那么大……”段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段亚莹抢了白。
   “不要再说你养我到这么大,打从我国中开始,我就一直是自己养活自己,而我这些年帮你还赌债的钱,够养大整间孤儿院的小孩!”
  “你……”段父顿时哑口,像是突地被点到哑穴,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似是想藉机发作,却又师出无名。
   “你看不起我了,很好,你赚的钱多了,看不起我了。”段父冷哼了几声,大步迈开脚步离开。
   “没关系,我去赚钱给你看,我去赚,你用不著嚣张,不过是几千块,就在那里啰唆。”段父一边叨念,一边摇晃著脚步离开中庭,留下她一个人独站原地。
   隔著不远的距离,项子骆清楚地听到来龙去脉,心里蓦地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心疼,并且有种说不出的冲动,很想去打她父亲几拳。
   只是,她纤细却挺直的身影,却教他移不开步伐。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她的小手紧捂住唇,像是压抑著什么似的。
   后来传来几声吸气声,他蓦地发觉,她哭了。
   心猛地揪了一下。
   看著那无声的哭泣,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那紧闭的双眼,那负载著说不出沉重的纤细肩膀……
  心里的揪疼指数直飙,痛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段亚莹,如此无助、如此无依。
   他曾经想过,如果段亚莹不是那么一个凶婆娘,他或许还会对她有点意思,只是,眼前的她的确符合了他的想像,但他却宁可她是原来的凶婆娘。
   他不要看她伤心流泪的样子,那会教他连呼吸都感到不舒服。
   他知道她好强,故意不让自己哭出声,所以现在不是他出现的好时机,只能远远地看著。
   只是,那纤细的肩膀似乎再也承载不了忧伤,她踉跄地退了几步,倚著墙,慢慢滑落她无助的身子,在地上坐了下来。
   小脸埋进她的膝盖里,慢慢地、轻轻地,段亚莹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段亚莹用力的拍打著地面。“我把我最爱的东西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还不肯改?”
  “你知道为了让你变回以前的爸爸,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你为什么就是不知悔改?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为什么……”段亚莹哭得愈来愈大声,失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中庭里。
   那伤心的声音,传进项子骆的耳里,已经不只是揪疼,那感受痛到让他喘不过气,痛到教他忘了要保持距离,痛到教他失控地走到她的面前去。
   脚步声传来,哭声蓦地停止了。
   段亚莹扬起头,看见项子骆正朝著她走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豁地站起身,项子骆已然到了她的面前。
   基于平常的相处并不融洽,她料想他会藉机大肆嘲笑她的身家、她的背景,甚至是她失态的模样。
   于是,她恶狠狠地迎视著他,等待他掷下落井之石,然后准备用力地反击。
   但,她什么都没有等到,或许,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她等到的是一个热呼呼的拥抱,一个她未曾依靠过的温暖胸怀,一个热切却不带情欲的疼惜双臂。
   泪,再度莫名其妙的夺眶,又急又猛,说不出的难堪。
   她用尽了力气想推开,却无法推开他分毫。
   “放开我。”
  “不放!”
  “你是土匪啊你?”段亚莹的声音都哭哑了,教他的心痛得更难受。
   “是,我就是土匪,随便你怎么说都好,我今晚就是不放手了。”项子骆几近无赖的开口,双臂将她揽得更紧。
   段亚莹本想用尽力气,像叫魂一样的喊破他的耳膜,想使尽拳头的力气,打得他胸口“黑青兼瘀血”,但……
  “项子骆……”她几近呜咽的喊出声。
   那柔得几乎就要滴出水的声音,夹杂著浓浓的鼻音,有著说不出的委屈,却也有说不出的难受。
   “我说过了,今晚你要怎么骂都好,我横竖就是不放了。”项子骆执意用他温暖的怀抱,给予她力量。
   他不知道能否抚平她所受的伤,他只知道,他不想见她这么哭。
   不想。
   再也不想了。
   
  洛彤《总裁走着瞧》
第六章   哭完,就不难过了。
   这是那一晚,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在他的耳边大声哭喊之后,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说也奇怪,她哭完之后,心里竟意外的感到舒坦。
   像是潜藏在心里的难受全倒光了,再也没有被紧紧压缩住的感觉,所以觉得心情好多了。
   那一晚,她没敢再看著他的眼睛,只能紧紧埋在他的胸口,尽情让泪湿了他的胸口,完全释放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哭到眼睛都张不开,身体完全没有力气,要不是他紧紧地抱住她,她一定会跌坐在地上。
   她让自己哭到睡著,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那双眼,然而,当她睡醒之后,竟然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下意识握住衣领,并低头查看自己的穿著,发现与昨夜穿的并无二异,松了一口气。
   “我真是连续剧看太多了。”段亚莹轻嗤了自己一声。
   难不成,还怕项子骆非礼她吗?
   稍稍恢复呼吸、整理思绪,段亚莹仔细端详了这间屋子。
   简单、干净,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装饰,这是个像宿舍一样的房子,不可能是项子骆的家。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太可能把她带回家吧?
   哭得太久,她觉得眼睛都张不开了,所以慢慢走到浴室,想替自己洗把脸。
   “啊!”见到镜中的自己,段亚莹忍不住失声尖叫。
   天、天啊!
   那个肿得比核桃还大的眼睛、几乎看不到黑眼珠的眼睛……是她的吗?
   该死的,她今天要怎么上班呢?
   正当她还在伤脑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她疑忖地蹙起眉,猜想著来人会是谁。
   当她一拉开门,项子骆就像走进自家厨房一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动作间,他睨了她一眼,当然也看到她那核桃大的眼睛,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睡饱啦?”项子骆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来,对她咧开大嘴。
   “呃……嗯,睡饱了。”段亚莹勉强撑大快睁不开的眼睛,觑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有何贵干。
   “昨天……”项子骆轻轻开了口,看了她一眼。
   段亚莹提防的迎视著他,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昨天你在酒会上表现得很好,股东们决定提供你更好的福利,配给一间宿舍给你,让你更加尽心尽力为饭店效力。”项子骆三言两语解释了这个房舍的由来。
   “股东决定的?”段亚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似乎有些奇怪。
   “是啊,当然是股东,要不然,你觉得会是我吗?”项子骆白了她一眼,一副这种事,他才不屑做的表情。
   段亚莹想了想,他们的仇结得可深了,的确不太可能会是他。
   “想你也没这么好心。”段亚莹耸了耸肩,下次等她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再来问清楚是哪位股东那么好,她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至少,现在她的确不想再跟父亲有近距离的接触,让他们父女俩都冷静一段时间也好。
   她目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就是她这双肿到不行的眼睛,该怎么处理才好,她可不想这样面对其他人,让人有八卦的理由与借口。
   “可不可以帮我送些冰块来?”或许,冰敷会产生一些效果。
   “你今天休假一天,特别假。”项子骆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直接让她在家多休息一天。
   “哪有人昨天才办开幕酒会,今天就休息的?”段亚莹瞪了他一眼。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顶著这双核桃眼去上班,好让人说东道西是吗?”项子骆懒洋洋的开口。
   “这……”段亚莹顿时哑口,心中的疑惑更深。“奇怪了,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项子骆的俊脸,因为这句话,莫名浮上诡异的红云。
   “我没有对你特别好,只是我不希望今天上门的客人,注意到的是我们饭店代言人的黑眼圈,却没注意到我们的主菜。”
  “喔……是这样啊!”听听也有道理,段亚莹总算释然。
   “好吧,那我就先休息一天吧!不过,不能扣薪水喔?”现在的每一分钱,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好,不扣就不扣,喏,你的早餐。”项子骆随意晃著一个塑胶带,里面是块三明治,还有一杯咖啡。
   “咦?”段亚莹的眼睛不自觉又瞠大了,虽然,还是肿得很离谱。“我们公司还招待早餐啊?饭店的福利果然不错,你果然是有钱人。”
  项子骆深深吐了一口气,再度有了揍人的情绪,连这话都能讲得这么酸。
   “是,我有钱得很。”项子骆摇了摇头,决定让她再补个眠,那双无神酣肿的眼,教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你再睡一下,我中午会来接你去吃午餐。”丢下这句话,项子骆转身就消失在门口。
   “好,呃?午餐?”段亚莹先是习惯性的应声之后,才发现他说了奇怪的话。
   好吧,无所谓了,他既然都说他有钱了,那她敲个几次竹杠,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安定了自己的心之后,段亚莹决定不跟自己作对,再来去好好睡个一觉!
   但在坠入梦乡前,她心中的疑问仍像泡泡一样,一颗颗的直往头顶冒。
   昨天他的温柔,与今天的若无其事,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
  中午,段亚莹被一阵媲美破门而入的敲门声惊醒。
   “别睡了,懒猪,起来了!”项子骆倚著门,长指不客气地猛敲。
   段亚莹先是看了看表,才起身整理仪容。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浴室拿起牙刷,本想让他等个够,却怕这扇只住了一晚的房门会被他敲破,只好不情愿的踅过去开了门。
   一肚子的火,正想念他个几句时,鼻尖窜进一阵诱人的香味。
   炸鸡?!
   这男人……竟然买了炸鸡?
   “我想你的眼睛应该还是见不得人,所以我直接买了东西过来。”项子骆晃进她的房间,将香喷喷的炸鸡直接放在桌上。
   “啊,那个、那个……你、你把那个东西拿出去。”段亚莹看著炸鸡,一脸地惊慌失色。
   “哪个?”项子骆装作若无其事,嘴角还有抹故意的笑。“喔,是这个吗?”
  看著项子骆高高举起那诱人的炸鸡,段亚莹真想抄家伙朝他丢过去、砸昏他。
   “对!就是‘那个’,快把它拿出去。”段亚莹在心里咒骂著,差点把手里的牙刷当成他的脖子,用力折成两截。
   “这个很好吃的,来来来,先去刷牙,待会儿一起过来享用。”项子骆黑眸里满是调侃的笑意。
   看到那张笑脸,段亚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明知道我得控制食欲。”段亚莹恼羞成怒,不悦地在原地跺了几下,顺便暖暖身,待会儿好赏他的俊脸一脚。
   闻言,项子骆咧开嘴微笑,并亲匿地捏捏她的脸颊,享受著她肌肤上的细致触感……没办法,那张略带睡意的小脸,有种说不出的慵懒与迷人。
   “吃一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胖。”小脸摸完,顺便还揉了揉那头长发。
   这时才发现,一向将长发规矩地盘成发髻的她,难得散落一肩的黑瀑,这样的她看来美极了。
   “吃下去,自然就胖了。”段亚莹发出细微的呻吟,用手扶著头部,这男人还真是不知当女人的辛苦。
   “来来来,吃个几口无所谓的。”项子骆才不理会她的借口,继续游说著。
   “你知道这东西很不健康吗?”纵使它真的美味得让人口水直流。
   “有什么关系?口腹满足比较重要。”项子骆索性直接拿起一只还冒著热气的鸡腿,在她面前挥舞著。
   段亚莹认命地咽下一声几乎涌到嘴边的叹息。
   这男人要是讲的通,他们之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争吵了。
   她摇摇头,直接走进浴室刷牙,几分钟之后走出来,发现他已经不客气的嗑起来了。
   然而,他后颈上那一颗颗的疹子,猛地提醒了她一件事。
   “你皮肤过敏,应该吃些清淡的食物吧?这样会愈来愈严重喔!”段亚莹善意的提醒,并不是因为好心,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毕竟那疹子是因她而起的。
   “没事,快好了。”项子骆根本不当一回事,态度依然悠闲自然。“你快来吃啊,我舍命陪君子,拿我的疹子,来赌你会不会胖上几公斤。”
  段亚莹翻了翻白眼,也只有这个男人有胆说出这种话。
   “这次要是疹子变严重了,就别牵拖到我身上。”段亚莹不留情地说,冷眼瞄著他。
   “好,快来快来。”项子骆直接塞了一根鸡腿到她的手里,那香味直冲鼻腔,教她再有自制力也要崩溃了。
   好、好吧!就一只,她只吃一只就好了。
   轻轻地啜了一口,那香酥的口感,随即教段亚莹上瘾,开始一口接著一口,再也停不下来……
  *
  隔天,段亚莹拿出行李箱里的衣物换上,那是项子骆前天晚上特别载她回去整理的,还好当时父亲不在,免去了与父亲对呛的困扰。
   她不是不爱父亲,只是这样的父亲,她不知道要怎么爱下去才好。
   合身的裙子才拉上,她就发现有点紧。
   “这死项子骆,就说我不能吃油炸的食物。”段亚莹叹了一口气,她这易胖的体质真是教人生气,不但气他的多事,也气自己的无法自制。
   只是,当她一见到项子骆之后,她的怒气很快转变成失控的大笑。
   “哈哈哈……你、你……你的脸……”纵使捂住了唇,段亚莹仍无法遮掩住她脸上的笑意。“我就说你发疹子不能吃油炸的,现在好了吧,自食恶果。”现在整个脸都是疹子了,看他怎么办。
   项子骆眯起眼睛,掌心刺痒得紧。
   “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竟然还敢这样笑我?”
  “我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全都是公司提供的福利,别说得好像我是你包养的一样。”段亚莹冷嗤一声,笑意还是在眼里打转,心情更是好到了极点,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张小脸可爱得紧,但她的心地实在不是很好,那张红唇性感得像是在诱人犯罪,但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令人不敢领教,教他真想直接封了那张只会破坏气氛的小嘴。
   “你实在是……呼,好痒,啊,好痛!”项子骆的声音,在一分钟内有了十分丰富的语调变化,然后以轻声的吼叫声收尾,伴随著有些不顾礼仪的原地跳动。
   “你还好吧?”段亚莹收敛了笑意,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是她的错,但她总还是脱不了关系。
   “不好不好,痛死了。”项子骆摸著颈背,浓眉全蹙在一起,好像真的很难过似的。
   “这样吧,我先去看一下有什么事,待会儿回来,再帮你看看好了。”段亚莹对于他指责的眼神,满心的无辜,但也只能略尽“棉薄之力”。
   手下要去工作了,他这个总裁也不能挡著路不让她去吧,只好点了点头,让她先行离去。
   只是,她的“待会儿”竟然就让他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
  段亚莹自认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所以一进到办公的地方,她开始忙东忙西。又因为她不安于“营养师”的身分,觊觎著「厨师”的地位,于是一进到厨房,除了那些食材,她什么都忘光光了。
   这么一忙,就忙到下班的时候。
   但她还不想罢手,继续在厨房里帮忙,竟然就忙到了八点多。
   等到厨房都已经开始收拾的时候,她才一身疲惫的走出来。
   吓!
   “你怎么会在这里?”段亚莹捂著胸口,瞪著杵在厨房门口的项子骆。
   项子骆倾身,瞪著她,真不知道该拿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小妮子怎么办?
   除了无奈,他还有更多不明的怒气!
   为了不让她尴尬,所以他绝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不过,她好歹也在他的怀里哭了一夜,她就不能对他有“一点点”特别的感觉吗?
   再怎么说,他可还不曾大方出借胸口,让人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就冲著这一点,她多少也要在看著他的时候,多释出“一点点”温柔吧?
   一点点?!
   在遇到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贪心,竟然只想要她一点点的在乎;而这个小气的小妮子,竟然做不到!
   不行,这怎么可以?
   做了投资,就要得到回体,他投资了一件昂贵衬衫,不能什么都没有得到。
   “你跟我走!”突地,项子骆握住她的手腕,拉了她就往外走去。
   踉踉跄跄被拉往楼梯间的方向,段亚莹的莫名其妙大于惊慌。
   说不出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项子骆不会伤害她,虽然,他现在的行为,像是很想对她“怎么样”。
   将她拉进楼梯间,项子骆“砰”地一声关上安全门,两人瞬间处在安全且私密的空间里。
   下意识地,段亚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抵住了墙。
   原想要拉开距离,没想到项子骆往前逼近几步,强壮的双臂往墙上一扶,将她困在双臂中,倒换成她无路可退。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段亚莹被困在项子骆怀里,喧嚣声被隔在门外,如今能听见的,只是他靠得好近好近的心跳声。
   天气炙热,没有空调的楼梯间,好热,而他的体温威逼著她,教她不只觉得躁热,还觉得头昏心乱。
   他们彼此对望著,两人都有点喘,气息十分紊乱。
   “你、你……”段亚莹脸儿飞红,心跳加速,一句话都说不完全。
   项子骆低下头来,气息吹拂著她细嫩的颈际,因镇日工作而有些散乱的发,让她添了几多风情。
   炙热的空气里,飘著淡淡的、专属于她的馨香,像是要迷乱他的心魂一样。
   他被吸引著,低下头,靠近端详她精致的五官,目光无法移开。
   项子骆的眸,不自觉变得更深了。
   段亚莹见到他那炙热的眼光,隐约感到惊慌,那不是她所熟悉的表情,瞬间混乱了她的思绪和理智。
   情形好像有点不对,气氛也有些说不出的暧味……段亚莹忍不住这么想著。
   这个画面,好像并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只是,更加诡异的是,她竟然不想推开他,只是像被催眠了似的直视著他的眼眸。
   矛盾!
   在他炽烈的目光下,她不禁动情地轻颤起来,能感受他的热气侵略著她,属于男人的气息冲击著她,教她的呼吸有说不出的急促。
   她全然被包围了,如同落入陷阱的猎物,感觉他铜墙铁壁似的双臂围困著她。
   项子骆凝著她,黑眸无法稍移,鼻尖弥漫著她的淡香,眼前是她愈见熟悉的小脸。不自觉地,他的呼吸失去了平日的沉稳,竟然有种陌生的冲动。
   “你想做什么?”
  段亚莹提防紧张的嗓音,顿时拉回他纷乱的思绪,也让他停止了不断下移的俊脸。
   这时才发现,他与她的距离,约莫只剩几公分。
   该死!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竟然、竟然……
  意识到他差点就要吻上了她,项子骆有些莫名的恼怒。
   他恶狠狠地捶了一下墙,让段亚莹吓了一跳,不禁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只见项子骆过分用力的迈步离开,他踩在地上的力道,像是地上正爬著几只可恶、待解决的“小强”一样。
   段亚莹拍了拍胸口,无法厘清此时心口徘徊的情绪,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说不出的失落。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离去,只见他走到楼梯处,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半点总裁嚣张的模样都没有,倒像只战败的公鸡。
   “你到底怎么了?”她漫步到他的面前,心跳还没恢复原状,只有一张强自镇定的小脸勉强骗得过人。“你拉我过来这里做什么?”
  项子骆看了她一眼,表情铁青,不发一语。
   “怎么不说话?”这样很不像他耶,段亚莹关心地凑得更近些。
   项子骆的眸色更沉,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跟她说,他刚才差点把她压在墙上强吻吧?她不吓得当场拔腿就跑才怪。
   看样子,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来搪塞了。
   “我的颈后长了疹子,痒死了,又抹不到药,老是抓破,帮我擦一下药吧?”项子骆从裤袋里掏出药膏,递到她的手上。
   段亚莹傻傻地接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是抹个药,有必要弄得这么紧张吗?害她差点胡思乱想。
   “好啊,我帮你擦药。”
  闻言,项子骆转过身,正想趁机收拾他的情绪。
   “等等,先擦额头好了,反正药都拿出来了。”段亚莹阻止他转身,小手直接按住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一笑。
   那一笑,让他全身僵直,几乎无法再移动。
   段亚莹正好低下头,准备擦拭药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颈际白皙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白脂玉,令他的心绪又是一紧。
   轻柔地,段亚莹挑起药膏,擦在他额头的疹子上,她慢慢地挪移著,掉落的长发不住在她的颈上撩著,也在他的手臂上撩著……
  项子骆的黑眸,无法克制地锁住她娇美的容颜,内心的躁动愈加强烈。
   为了怕自己做出逾矩的行为,于是他闭上双眼,却反而更加感受到她的触摸,那是一种亲匿的肢体接触,因为她柔软的肌肤触感,他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叹息。
   真的是见鬼了!他沉迷得有些离了谱。
   纵使知道自己的反应奇怪得紧,项子骆仍旧能感受到喉头,因为她的接近而变得更加干涩。
   而他的理智,在她踮起身子,侧著脸帮他的脖子擦药时,更是绷到最紧,像是拉满弓的弦,几乎就要绷断。
   她闻起来像花一样香,像罂粟花一样散发著迷惑人的气息,他的理智随著她的靠近而迷乱,完全地失去了控制。
   再也无法忍耐,一颗狂跳的心,撞击著胸膛。
   于是,在她又一次的扬起手,抚上他的后颈时,项子骆的唇已经准确地找到她的,同时占有她柔软的红唇……
   
  洛彤《总裁走着瞧》
第七章   四唇相贴的那一刹那,段亚莹的小脸像是著了火般,陡然变得通红,浓烈的男性气息,从两人接触的唇间袭来,她错愕得无法反应。
   事发突然,她忘了要闭上眼睛,只是瞠大了双眼,看著在她眼前放大好几倍的脸,还有一双黑亮的眼睛。
   那一眼的凝视,简直是惊心动魄,与他相斗这么久,还没见过他漆黑的眸子迸射深邃的光芒,如此令人战栗,又靠得她好近好近。
   意识到他正在吻她时,段亚莹终于想到要拉开距离,只是他的手随即托住她的后颈,以温柔却强硬的手劲将她更贴向他。
   她开口想要制止他,却只是给了他机会,肆意品尝她甜美的气息。
   她的女人香教他迷惑,教他的心忍不住狂跳著,令他用最温柔的情意,绵绵柔柔地将她整个紧紧包缠住。
   吻上了,项子骆才意识到,他已经对她产生某种说不出的情感,不觉中黑瞳的火光更炽。
   热吻稍歇,两人的胸口仍喘,段亚莹在震惊中怔怔地望著他,待她回过神来,震颤地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尖。
   “你、你……”她连声音都在颤抖,可见她心里的惊诧。
   项子骆仍是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她到底在打算说些什么。
   不过,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样的情不自禁,他可从不曾有过。
   段亚莹眨了眨眼,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吻上她。
   只是一个念头闪进脑海中,她才蓦地弄懂他这番举止的涵义。
   “好,算你狠!”段亚莹瞪大眼,对著他丢出这句话,除此之外,她确实再也想不出任何句子来形容他的行为。
   “你在说什么?”项子骆黑眸一眯。
   吻上她就算狠?他还没拉她上床咧!
   段亚莹怒瞪著他,无法想像怎会有如此霸道的人,一张俏脸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是不是因为我让你空等了一天,所以你才故意吻我来泄愤?”他果真是个卑劣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项子骆的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字说得咬牙切齿。
   “难道你想否认吗?”段亚莹难以置信地叫道,一边以手背抹著自己的唇。
   项子骆的眸充满火气,被她的态度惹怒了,铁掌抓住她的肩膀,紧得让她双肩发疼。
   “你把别人当成什么了?任意妄为也要有个限度。”段亚莹用力地想闪开他的钳制,却无法如愿,鼻头突地一酸。
   “我承认让你拉肚子、让你发疹子是我不对,但你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段亚莹捂住唇,压抑心中翻搅的奇异感受。
   应该要很生气的,但她却发现,她的怒气有八分是装出来的,更多的情绪是慌乱。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不是因为恼怒,而是因为心动。
   她竟然为了他的吻而心动?
   她一看到他就想吵架,甚至还动过想毒死他的念头,而现在,她的心口又为什么会浮现这种异样的情绪。
   他呢?是否也跟她一样心动?
   他会吻上她,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段亚莹无法弄清所有的思绪,他吻她的原因甚至不明,光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闻言,项子骆额上青筋一抽,没来由的火气直烧,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她竟然说他吻她,是为了泄愤?
   他吻她怎么会是为了泄愤?
   这个小妮子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怎么会是……
  项子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段亚莹激动的声音突然窜进他的耳膜里。
   “你如果不是为了泄愤,总不可能是喜欢上我了吧?!”
  段亚莹冲著他喊出了口,像被谁戳到痛处,她气急败坏的怒喊,一颗心被压迫到极点,终于“砰”地一声全爆了。
   而这颗炸弹,也同样扔进项子骆的脑海里,“轰”地教他无法动弹,画面顿时停格。
   “你在发什么呆?说话啊?!”
  受不了这突来的沉默,段亚莹冲著他又是一阵大吼。
   一句话轰了过来,铁钳般的大掌,这时才松开,脑海还回荡著她喊出来的那句话。
   他、他、他……他喜欢上她了吗?
   这个问句一冒出来,就开始在他的脑袋跑百米一样的乱窜。
   项子骆眯著眼,额冒青筋,脸色忽红忽白。
   如果……只是如果,她不要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话,他或许还觉得他有“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只是,看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被谁占了便宜的神情,教他如何承认得下去。
   于是,项子骆深吸几口气,闭上了双眸,凝神敛眉,试著静下心神,不想在她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在乎。
   “不过是一个吻,你在生气什么?”项子骆虽然脸色和缓了些,下颚却仍是紧绷著。
   瞧!这男人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不过是一个吻’?!”段亚莹心里又怒又慌,新仇旧恨,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她握紧粉拳,黛眉堆叠起层层阴霾,先前的迷醉早已消失无踪,只因为她真的印证了一件事。
   他吻她,只是一场玩笑,一个该死的玩笑!
   段亚莹傲然仰起下巴,克制著不要因为他的话而难过,却还是忍不住心伤。
   “你那是什么表情?”项子骆脸色一僵,不爱看她脸上又是那种受伤的神情,一如在他怀里哭累的那一次。
   段亚莹抬起头,保持镇定,不让伤心溢于言表,努力想扳回一城。
   “下次不要再这么做,我男朋友会误会。”
  男、男朋友?
   项子骆冷著脸,瞪著她娇小的身影以及精致的小脸,双拳握得死紧,脸色比刚才还要吓人。
   “我们两人以后最好保持距离,省得他以为我们有暧昧。”段亚莹冷冷地说。
   其实她想保持距离的主要原因,是需要时间想清楚,此时心里那灼热的痛是怎么一回事。
   很慢地,项子骆的唇角勾起,笑容淡淡的,大掌缓缓地、缓缓地收紧。
   “男朋友?暧昧?”项子骆重复著她说过的话,薄唇上带著笑,眼里却闪烁著冰冷寒光。
   都已经吻上了,还说他们没有暧昧?
   “谁?”项子骆冷冷的问,一个字说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呃?段亚莹回视他一眼。
   “谁是谁?”
  “你男朋友是谁?”项子骆的眸眯得更紧,黑眸里厉芒乍闪,唇边笑容尽失。
   “我去找他好好‘聊聊’。”就不要让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否则他一定放狗去咬那个不长眼的混蛋。
   “聊什么聊?有什么好聊的?那根本不关你的事。”段亚莹倒抽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回答。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有胆子说出这种话来,他想聊什么?难不成他要跟她虚设的男朋友,讨论吻她有什么感觉吗?
   “谁说不关我的事?”项子骆的火气同样烧得很旺。
   “就是不关你的事!”段亚莹气得快要昏过去了。“反正,以后不准你再这么做了。”
  那个吻不只吻在她的唇上,也烙进她的心里,而他该死的,竟然只想找那个虚拟的男朋友聊天?
   “如果我就是想去找他聊天,怎么样?”项子骆存心要激怒她。
   段亚莹气得全身发抖,手边要是有刀,肯定已经砍过去了。
   她插著腰,气怒地瞪著这可恶的男人,想著要如何将他千刀万剐,最后却还是无计可施。
   最终,她只是丢出一句话。
   “算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握住安全门的把手。
   项子骆的表情,也没比她好看到哪里去。
   算了?什么东西算了。
   “我会当刚才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也不要再提起了。”她用力地想拉开安全门。
   她要赶快逃走,在最短的时间内逃走,她要去找个地方好好的疗伤,因为她好难过,好想大哭一场。
   她用力拉著门,扯了又扯、拉了又拉,却发现安全门竟然被反锁了?
   她终于清楚地知道,何谓祸不单行。
   “这是什么烂门!”段亚莹很不文雅地踢著门,没想到在最尴尬的时候,竟然还开不了门,就像现在,她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还找不到工具呢!
   动作间,项子骆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背影,眉毛挑得老高。
   她刚才说了什么?
   算了?
   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肯,他还不肯咧!
   只是……他凭什么不肯?
   一个问句,堵得他自己说不出话来。
   项子骆看著她在那边踢门泄恨,明知道自己口袋里就放著手机,只要打一通电话,马上就会有人来解救他们,但他却该死的连动都不想动。
   只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冲出去的她,以后一定再也不想理他了。
   于是,他僵直著身子坐在楼梯上看著她。
   她又持续跟著安全门奋斗了几分钟,才颓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安全门反锁了。”她好生气、好生气,气得脸红,眼儿也红了。
   项子骆白了她一眼,看她的动作,他当然也知道门反锁了。
   只是,她那是什么表情,好像他是饭店的总裁,他就该为这个烂门负起责任似的……虽然,这也的确是他的责任。
   不过,此时他的心情,想拆了门的比例比较小,想亲吻留住她的这扇门的比例却高了一点。
   看著他无所谓的表情,段亚莹又是一阵气闷。
   她一方面气门打不开,一方面又气他亲了她,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气著气著,她竟然气得想哭。
   才刚这么想而已,她竟还真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扑簌簌掉下泪来。
   看她这么一哭,项子骆蓦地怔住,满满的怒气被浓浓的无奈取代。
   “你……”项子骆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又哭了啊?”
  昨天才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看到她哭,没想到,今天弄哭她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真的怕男朋友生气吗?”这是唯一一个他能想到的理由,心里闷到极点。
   段亚莹只是看著他,一句话也不说,眼泪还是一直掉,并不时在心里臭骂这个杀千刀的男人。
   她都哭成这样了,他还一副不相信她有男朋友的表情,难不成在他的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没人爱的女人吗?
   “是是是,我就是怕他生气。”段亚莹没好气地应声,用手背抹去满脸的泪,却是怎么也抹不干。
   项子骆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女人每次找他的麻烦,就不怕他生气;好几次差点毒死他,也不怕他生气,不过是亲她一下,她就满心对不起男朋友的表情,像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丢脸的事情来,真是天理何在啊?
   她就那么爱那个男人?!
   项子骆沉默地瞪著她,神色阴郁,一颗心嫉妒得极欲发狂,倏地他脸色骤变,用阴鸷的眼盯住她。
   “他会生气最好!”项子骆狠狠地咬牙说道。
   “那我告诉你,我不只今天吻你,我明天还会吻你、后天也要吻你……以后我见你一次,就吻你一次,我存心要气、死、他!”
  闻言,段亚莹的泪水蓦地止住了,她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像是要确认她没听错他说的话。
   然后,她突地笑出声来。
   “你在说什么?”这可真的是破涕为笑,因为他讲的话,搭配上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哪有人吻女生,只是因为要气死另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全天下,也只有他说得出这种无厘头的话!
   而他,却是她喜欢的男人,她还能说什么呢?
   段亚莹把眼泪擦干,经过刚才那么一笑,她倒也没什么想哭的情绪了。
   抽泣几声之后,她同样在楼梯低他一格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整理她心中紊乱的思绪。
   呃?想著想著,段亚莹猛地一怔。
   刚刚那闪过脑海的念头是什么?
   她喜欢他?不会吧?!
   啊!警钟在脑中响起,段亚莹惊诧地捂住了唇,怎么也无法镇定。
   “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她不想说了,也不敢再说了,怕一个不小心,会说出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话。
   此时没人想说话,四周静了下来。
   项子骆看著坐在面前的倩影,胸口复杂的情绪交杂著。
   她哭了,而她又笑了。
   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他的心,也跟著她的情绪起起落落,似乎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就这么凝著她的背影,他的目光变得执著而雀跃,内心热血沸腾。
   猝然,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喜欢上她了!老天,他真的喜欢上她了!喜欢到有种冲动,想把她从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抢过来。
   但是,他又矛盾的不想这么做,因为,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那个男朋友……
  该死!项子骆用力地握紧拳头。
   他是怎么了?他可从没为谁这样反反覆覆过,又想这样、又不想那样的。
   天杀的段亚莹,难道真把他给毒傻了不成?!
   
  洛彤《总裁走着瞧》
第八章   饭店的会议室里,正放著轻柔的音乐,许多西装笔挺的人在会议室穿梭著,场边放置著许多饮品与小点心,供宾客们休息时享用。
   这是一场餐饮界的餐叙,藉由开会的名义,集合众多餐饮业的主管们出席,讨论目前的市场取向与营业方针。
   这并不是正式的开会场合,因此众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边闲聊边讨论正事,气氛十分融洽。
   角落里,项子骆与曾丽纶并肩站著,两人手里还端了杯鲜红的鸡尾酒,画面看来真是悠闲恬适得很,前提是,不要看到项子骆脸上表情的话。
   “你是怎么了?像是谁欠了你几百万似的?”曾丽纶好笑的斜觑著他。
   项子骆一脸阴霾,仍是不发一语。
   “拜托,你倒是说说话啊,这场餐会里,‘您’可是主角,大家讨论的重点都是贵饭店成功的经验,能在短时间内创造出超高知名度与来客率,这可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就连这个会议都要租借您家的场地呢!”曾丽纶笑著说道。
   好歹她也是代表他们家族的饭店来参与餐叙,总不能空手而归,得打听一点消息才行。
   “你少损我了。”项子骆白了她一眼。“我现在心情烦得很。”
  “有什么好烦的?你现在可是……”
  “够了。”项子骆主动喊停,这些话他已经听到耳朵快长茧了。“我正在烦我跟你的事。”
  曾丽纶闻言一顿。“你说的可是我们俩的婚事?”
  “要不然咧,我们俩还有什么事?”项子骆将手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这就奇怪了,我们俩的婚事谈了最少有三年,我也不曾见你烦恼过,你根本就是找理由搪塞我,我们又不是刚认识。”曾丽纶撇撇嘴,才不把他的话当真。
   项子骆睨了她一眼。
   的确,他们认识的时间是够久了,从他在国外读书开始算起,最少也有十年。
   几年前,两家人彼此认识之后,就尽力凑和两人,只是他们两人彼此都没那个意思,事情也就这么一直搁著。
   “说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曾丽纶凑得更近,脸上写满好奇。
   “哪有什么……”项子骆嘴里那个“事”字还没出口,尾音就消失在空气中。
   曾丽纶蹙起眉,不明白为何他突然住了口,只见他双目直视,像是被谁吸引住了目光。
   她好奇地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白皙纤细的女孩进入会议室,而她身上还穿著饭店的制服。
   只见她笑容甜美的跟著众家主管打招呼,看来人缘极好,人面极广,这让曾丽纶的好奇心更加高涨。
   “她是谁啊?怎么好像跟每家的主管都很熟似的?”曾丽纶靠得更近,轻声在他耳边问著。
   项子骆一点也不意外曾丽纶会对段亚莹感到陌生,因为曾丽纶是素食者,不爱外食,当然不像那些笑开脸的食客们,会对段亚莹熟悉到不行。
   “那些人之前都是她餐厅里的常客,怎么会不熟。”项子骆盯著段亚莹带笑的侧脸,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已经多久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了,或许该说,她的笑容时常看到,但却不是给他的。
   “那她现在的身分是?”曾丽纶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心中已有几分明了。“她就是你的代言人吧?”
  “她是‘饭店’的营养师,也是‘饭店’的代言人。”项子骆轻叹了一口气。
   却不是他的!
   她从来就不是他的。
   哎呀!曾丽纶一惊。她有没有看错?她竟然在项子骆的眼里,看到一丝无奈,好像很没有办法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段亚莹的眸光正巧朝这边看过来,见到曾丽纶时,她习惯性的一笑,接著目光与项子骆的接触,她像是突地被什么定住,而后匆匆的转开头。
   曾丽纶随即知道事情有些诡异,用肩膀轻撞了项子骆一下。
   “你们之间有暧昧喔?”
  项子骆白了曾丽纶一眼。
   “暧你个头啦,人家有男朋友了。”语气听来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都没指名道姓,你又知道我说谁了?”曾丽纶笑得狡猾,像是抓住他的小辫子。
   项子骆一怔,知道他被诋了,但也不想再辩解,横竖曾丽纶是听不进去的。
   “就跟你说事情不是那回事。”项子骆用力往她头上一敲,早在许久之前,他就把她当妹妹一般看待。
   曾丽纶抚摸著头,闷哼一声,接著回打他一下。
   “别想杀人灭口,喜欢就承认,还怕人家说。”
  “就说不是了,你还乱说……”闻言,项子骆打得更加用力,两个人便在角落玩笑似的打了起来。
   这一幕,落进段亚莹的眼里,她的心情不由得感到落寞。
   距离楼梯间那一吻之后,他们已经两个礼拜没说话,迈入前所未有的冷静期。
   两个人除了公事上的交谈之外,就不再有任何的接触,连眸光都尽量避免交会,关系也降到冰点。
   那个吻,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尴尬,要装不熟很奇怪,要装熟更奇怪,两人索性连目光都彼此回避,尽量不要去想起那个吻。
   可是,这样就真的达到目的了吗?
   其实并没有!
   在段亚莹的心里,她仍不时想起那个吻,想到他给她的感觉,只是……
  只要一想到他吻她的心态是那么的可恶,她就忍不住一阵心酸。
   对她没有意思,为什么又要吻她呢?
   害她那一天,当工友恰巧打开安全门时,她便像逃难般的逃出去。
   之后,两人就变成这样了。
   她想,他大概会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一个吻罢了,她的反应未免也太过火了吧!
   只是,她心里的错愕,又怎么是区区几个字所能形容的。
   她无法相信,她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吗?要不然为何会因为一个吻而心慌意乱,甚至因为他无所谓的反应而怒气冲冲。
   然而此刻,她才真的相信,她的确是喜欢上他了!因为心头那酸得几乎要淹没她的醋意,因为胸口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酸楚,教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为了要让她明白,男女之间的嬉闹是正常的吗?他是为了要让她明白,他与她之间的斗嘴根本不算什么吗?
   他不喜欢她,他只是喜欢逗著她玩罢了。他吻她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天啊!段亚莹觉得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心口的位置也传来一阵说不出的紧缩,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项子骆与另一名女孩嬉闹的画面,教她的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烧。
   不行,她撑不下去,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才行,她缓慢地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么沉痛。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是在与他一次次的斗嘴中?还是那一次哭倒在他怀里时?抑或是楼梯间的那个吻之后?
   她想不出原因,却只是更加察觉,她好渴望他的陪伴,好希望在他旁边打打闹闹的人是她,希望的事好多好多……
  她竟变得如此贪婪,像是要不够他的一切。
   只是这样的心态,却只是让自己更加容易受伤,这一幕简单的画面,就教她的心口疼得要直不起身来。
   她一直想著那令人椎心的画面,她不该想的,但她却又甩不掉那蚀心的身影,脆弱的一颗心急速地伤心枯萎著。
   躲起来!她要躲起来。
   她从来就不是会轻易退缩的人,却在面对爱情的时候,选择放弃,因为她知道两人身分的悬殊,因为她知道他对她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她没有争取的权利。
   眼眶红了,眼泪直往心底淌,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酸。
   而更惨的是,她压根儿没有吃醋的权利。
   她怎么那么爱吃醋?突然,她有个冲动,想直接冲到厨房里,用一整缸醋把自己腌起来,酸死她自己算了。
   就在段亚莹落寞地走出会议室时,项子骆的黑眸也跟著失去笑意,他顿时停下打闹的动作,深邃的眼里闪过一抹忧郁。
   曾丽纶笑眯眯地看著他的侧脸,接著往门口的方向一瞧,知道他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都是为了要刺激佳人。
   呵呵,看样子,项子骆很在乎那个女孩喔?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啊?我还没看过你为了哪个女人伤神耶!”曾丽纶嘿嘿直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就说人家有男朋友了!”项子骆的表情冷漠,心却蓦地揪紧,疼了起来。
   “就是因为人家有男朋友,你才故意刺激她,在她面前跟我上演亲密戏码?”曾丽纶没被他的冷脸吓到,笑得更加灿烂。
   “你是酒喝多,醉了是不是,一整个晚上都在胡言乱语。”项子骆不把她的消遣当一回事,只是双拳却不自觉握紧。
   “是是是,我是胡言乱语,但我眼睛可没花,看得可清清楚楚的。”曾丽纶摸了摸鼻子,继续火上加油。“刚才,那女孩的眼睛都红了,搞不好跑去偷哭了。”
  闻言,项子骆的胸口好闷,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忧郁。
   她哭了?是因为他与女子打闹嬉戏的关系吗?
   “她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教我看了都难受不已,你如果不喜欢人家,就不要逗人家嘛,看她落寞的模样,啧啧啧……”
  曾丽纶摇头,唱作俱佳,笑盈盈地看著项子骆不自在地扯扯领带,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嘿嘿,有人很心疼的样子喔!
   “她如果难过,也不会是因为我。”项子骆忍不住开口,不打算给自己不该有的期待。
   她有男朋友了,她如果心情不好,也会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一这么想著,项子骆的胸口就泛过一阵酸,忍不住在心中呐喊。他首次感到世上竟有这么让他觉得棘手的事,他不知该怎么做才比较好。
   “是这样吗?”曾丽纶笑了笑,替自己庆幸著。
   她突然觉得陷入爱情的男人与女人,既可爱又可怜,既想要,又不敢要,让人看了真不舒服,非得推他们一把不可。
   “就算不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想过去看看?她好像真的快哭了。”曾丽纶催促道。
   愈听,项子骆眉间的结愈深。
   这几天,虽然两人都没有接触,但他还是不免发觉她眼窝下的深陷与神情的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她与男友吵架了?所以她才这么伤心?
   想著想著,项子骆的眸光,不自觉又移向她消失的门口,牵挂写在眼里眉间,他的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一样,身躯也变得僵硬。
   灵魂像气球,想要飘到她的身边,脚跟却被自尊绑在地面,动也不能动。
   “真的不去?”曾丽纶推了推他,瞟他一眼,见他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像在沉思什么。“真要让她把眼睛哭肿吗?”
  伟岸的身子蓦地一怔,像是被点醒了似的。
   项子骆将手里的酒杯往曾丽纶手上一塞,迈开步子追了出去,只为了一件事。
   他曾经告诉自己,再也不让她哭泣了。
   无论她是为谁而哭,他都不准。
   看著他急切的背影,曾丽纶捂唇轻笑。
   爱情果然有著魔力,让聪明的人也变得傻气了……
  *
  项子骆快步追了出去,耽搁的时间太久,他原以为会失去她的踪影,不意却在停车场里,意外看到她僵直的身影矗立著。
   顺著她的目光望去,他发现她不是一个人,不远处还站著她的父亲。
   很显然,他们已经谈了好一会儿,而且,交谈的情绪也不甚愉快。
   “我说了,我不想搬回去,我有我的工作。”
  段亚莹用干涩的声音说著,她知道父亲要她搬回去的原因,不是因为想念她,而是因为拿钱比较方便。
   “真的不肯搬回来?”段父很生气地又逼近了一步。
   “我已经没有钱了,搬回去也没用。”段亚莹索性把话挑明。
   “好!不搬也没关系,那再给我一些钱,我就再也不来烦你。”段父终于死了心,干脆直接说明来意。
   段亚莹苦笑。
   果然又是为了钱,在父亲的眼里,她这个女儿就代表了一个“钱”字,没有钱的女儿,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唯一的那间店,都让你给卖了,我到哪里弄钱给你?”段亚莹的心又被伤透了。
   “你不可能没有钱,你还有工作啊!”
  “那你为什么不肯去工作?”
  一句话,堵得段父语结,他转羞为怒,猛地向前几步,“啪”地一声,结实地打在她脸上。“好一个孝顺的女儿!”
  项子骆见状一惊,却已来不及挡下这一巴掌,只能冲上去,一把将段亚莹拥进怀里。
   “喂,你马上消失在我面前,要不然我立刻叫警卫。”项子骆恶狠狠地瞪著段父,要不是看在他是段亚莹的父亲分上,他早冲上去揍这老头一顿。
   段父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跳出来插手,嘴里嘟囔了几句,才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段父前脚一走,项子骆随即低头察看段亚莹的情况,那一巴掌又响又亮,能想见那力道是完全没有留情的。
   “抬起头来,我看看。”项子骆略使力,扬起她的下颚,见她粉颊上已有块红肿的痕迹,他的心仿佛被揪紧,一阵阵地心疼著。
   “不关你的事。”段亚莹难受地挣扎著,不愿意窝在他的怀抱里,她激动地咬著泛红的唇瓣,强忍住欲夺眶的泪,喉咙酸楚。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糗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她的家丑全在他的眼前上演。
   她不能哭,她也不想哭,她想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她却难堪地发现自己没有演戏的天分。
   她感觉泪水几乎要压抑不住,只能低头再低头,并微侧身好闪躲他的眸光,避免泄露自己难堪的心事。
   “段亚莹!你就不能一个晚上温顺一点吗?”项子骆声音低沉嘶哑,双手徐徐用劲,克制著用力摇晃她的冲动。
   “我就是不温顺,关你什么事?你放手、你放手!”段亚莹低声骂著,眼眶里酸酸的,弥漫著水雾,眼泪就要夺眶了。
   他为什么还是不放开她?为什么还是这么紧紧地抱住她?
   属于他的气息太过温暖,她怕自己会陷溺其中,会忍不住在他怀里痛哭。
   只是,他仍旧不允许她挣扎,执意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她崩溃地在他怀里流下泪来,浸湿他的胸膛。
   “你真的是个混蛋。”她呜咽地在他怀里哭著。“混蛋、大混蛋……”
  入耳的咒骂带著浓浓的哭声,项子骆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将她抱在胸前,拍了拍她的背部,由著她一声声地骂著他。
   他心里没有怒气,只有说不出的心疼。这倔强的丫头,教他该怎么办才好啊!
   所谓“不哭则已,一哭惊人”,段亚莹一放松,就哭得不能自己。
   项子骆拥著她走到花园的角落里,胸口一阵阵地揪紧,原本心中坚硬的防卫破碎、融解了。
   爱情果然让他变傻,不过就算他的自尊会伤痕累累,他也不在意了。
   只要怀里的女孩停止哭泣,叫他把尊严踩在地上,无法再像从前的自己那样骄傲,他都没关系。
   这折磨人的爱情啊……
  *
  段亚莹还在哭,一声一声的,教他心疼至极。
   项子骆的心情很矛盾,也很沉重。
   一方面,他不希望她继续哭下去,因为他会心疼;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不要停,因为唯有如此,她才会留在他的怀里。
   就让她待在他怀中,再久一点、更久一点,让她的香气吞噬他吧!
   矛盾的心情、纷乱的情绪,思绪千缠百结,难以弄清楚的人,不只他一人,还有他怀里的小人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亚莹终于停止了哭泣,但她却仍低著头,不敢看著他。
   真是荒谬!
   一个小时前还在跟女人嬉闹的男人,现在却亲密地拥著她,更诡异的是,她不但不生气,甚至还想赖在他的怀里,窝得更深一点。
   察觉到她停止了哭泣,项子骆的手臂收紧,黑眸专注地望著她,缓缓地以指尖磨擦她咬得红润的唇,提出他的疑问。“心里这么难过,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
  其实,项子骆想问的是,为何她的男朋友没有陪在她身边。
   被他深深注视,段亚莹又开始感到头昏目眩、膝盖发软,她心里又羞又窘,想起自己曾说过的那个谎话。
   她无法解释自己那时为何要虚构一个男朋友出来,现在的她只能继续把谎给圆下去。
   “我没有把心事跟另一个人分享的习惯。”段亚莹口气僵硬,不明白为何会在他的眼里,看到类似心疼的情绪。
   “他是你的男朋友,他不该什么事都不管。”项子骆眼中闪过惊愕,难不成她都是一个人撑起一切?他的胸口更疼了,现在还揉进一抹愤怒,他想揍昏那个不尽责的男朋友。
   段亚莹望著他,心中的情绪更复杂了。
   他好激动,为什么?替她叫屈吗?难不成他对她……
  不行!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难以压抑的火气在字句里蔓延,她厌恶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脑袋一片混乱,几乎要逼疯她自己。
   “你是我的员工,就关我的事,我不要见你每天上班不专心,工作没效率!”其实他想说的是,他的心情也会跟著不好。
   困窘和愤怒同时撕裂著她的心,一股厌恶感令段亚莹突然变得沉默。
   原来,他是嫌她的情绪会影响工作。
   难堪的情绪,掐住她的喉咙。
   她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因为他的一句话脸色变得苍白。
   “我不会让情绪影响工作,我现在就去工作!”段亚莹倏地起身,教他的怀中瞬间一空。
   “段亚莹!”项子骆喊住了她,眼色忧郁,嗓音低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心疼,难道她不知道吗?
   不,她不会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段亚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著他,像是无言问著他——不是这个意思,那他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眶还湿润著,那可怜兮兮却又强装坚强的模样,教他的心都拧疼了。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把这件事跟你的男朋友讲,让他一起想办法解决。”项子骆的声音干哑得紧,“男朋友”三个字,从他的喉咙滚过,像带著刺。
   只是他不忍她纤细的肩膀,独力撑起这一切,任谁都好,只要那个人能让她不要那么辛苦就好。
   “我说过了,我的事,一向不跟别人说。”她的答案还是一样。
   只是,她不跟人说的原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她根本没有倾诉的对象。
   项子骆黑眸略微眯起,猛地伸手将她扯了回来,她没有防备,惊呼了一声,跌进了他的胸膛。
   “为什么不说?你是怕他担心吗?怕他会怕麻烦而不爱你了吗?”他的黑眸里有著野蛮与狂肆,她的话意外地激怒了他。
   “我就是不想告诉他,这又关你什么事了。”段亚莹忍不住吼道:“我已经说了,我没有习惯跟人说些有的没的。”
  心里某个角落的防卫慢慢在崩塌,难受的情绪紧掐著她的胸口,一种无对象可诉说的窒闷,紧紧揪住了她的喉头,教她无法呼吸。
   “好!”项子骆恶狠狠地冲著她的脸大吼一声。
   正当她要开口问他在“好”些什么的时候,打雷般的声响,又一次响在她的耳际。
   “既然你没有把心事告诉人的习惯,那就表示接下来会发生的‘这件事’,你也不会向人说了。”项子骆紧紧地掐著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嵌入她的肉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段亚莹正想怒斥他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脸瞬间压低,额头抵住了她的,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
   “是不是我吻你,你也不会告诉他?”
  她一怔,直直地望进那双离她好近、好近的眼睛。
   多么让人迷醉的一双眼啊!
   项子骆捧起她的脸,她怔望著他的黑眸,只觉得意乱情迷。
   傻傻地,段亚莹轻轻的、像是被催眠般的点了点头,看著他的黑眸一亮,浮现深切的温柔。
   他低下头,气息轻轻拂过嘴唇,段亚莹不禁害羞轻颤,心跳如擂鼓。
   然后,他吻上了她!
   
  洛彤《总裁走着瞧》
第九章   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知道她有男朋友,却还是吻上她;她知道他不该这么做,却还是纵容了他,享受了他的吻。
   热吻稍歇,项子骆抵著她的额,望进她水亮的眸底。
   这一次,段亚莹没有回他一笑,脸上多了些犹豫,现在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半晌,她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为什么要吻我?”
  “又开始担心男朋友会生气?”项子骆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
   “我只是问你,为什么吻我?”她现在没有心情去讨论那个虚构的人物。
   项子骆直直凝视著她,久得让段亚莹几乎忘了要呼吸,那深切的眼神,跟平常的他很不一样。
   “我就是想吻你。”半晌,项子骆丢出了这句话,有点不负责任的一句话。
   段亚莹一阵气闷。
   “可是我有……”男朋友。一个不存在的男朋友。
   “我不管。”项子骆打断了她的话,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有问题叫他来找我。”
  隐约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事情,应该要发生,却没有发生,在他们心中一直吵著、闹著。
   两个人都不服输,没有人肯先低头,就在这个死胡同里,一困就是好长的一段时间。
   而他,再也不愿这么继续下去了。
   “这……”段亚莹哑口。
   事情愈发展愈诡异,他吻上她就算了,还用那种奇怪得让她心里发毛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好像他真的对她有“什么”一样。
   至于那个“什么”,她是万万也不敢去想的。
   “你今天……有吃到我煮的菜吗?”她偏头想了想,发现她今天也到厨房绕了一圈,做了几道菜,会不会他又吃坏了肚子,连带的也吃坏了脑子。
   项子骆翻翻白眼,解读出她心中的独白。
   “你就对自己煮的菜那么没有信心?”
  没错,她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段亚莹在心中补述。
   这男人,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一下子拥著另一个美女,一下子又吻得她头昏脑胀,教她无所适从。
   只是,她倒也没有胆子直接问个明白,索性就装傻到底。
   项子骆也没急著要逼迫她什么,因为目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处理。
   “伯父一直这样三番两次来要钱吗?”看著她肩上的重担这么沉,他无法置之不理。
   噢,这男人的思考逻辑,还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咧!段亚莹白了他一眼。
   只是,一向不与人倾吐心事的她,却在他真挚的眼神里,一五一十陈述出她与父亲之间所有的一切。
   有恩,也有怨。
   他养育她的恩情,她一辈子难忘,但是父亲忽视她的心血,夺走她的一切,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曾经,孤独像只发疯却沉默的兽,一再地痛咬著她,所以她渴望身边有父亲的陪伴,但父亲却一次又一次地令她失望,再失望。
   那曾经的记忆,像狂风暴雨一样袭卷著她,教她压得好深好深的情绪,又轻易地被挑起。
   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要跟项子骆在一起,她总感觉莫名的脆弱,以往佯装的坚强,都仿佛不再能保护自己,她只觉得自己好冷好冷,需要有人给她安慰。
   那寒意不是来自于外在,反倒更像是从心底泛出,教她从里到外都发著冷。
   月光下,项子骆凝著她低垂的眼,听著她虚弱的嗓音,微风拂起她的发梢,轻触著他的胸膛。
   他一阵心折,忍不住拥她入怀。
   因为她的表情,教他心头涨满的不只是空虚,而是沉闷的窒息感,他仿佛能深切感受她的无助。
   段亚莹颤抖、冰冷的身体,倏地被拥入一个健硕、温暖的怀抱里,那泪又不经意滑落在她的颊边。
   为什么会这么温暖呢,而她,又为什么变得这么爱哭了呢?
   乱了,什么都乱了。
   她应该要推开他的,但她却只是将手收得更紧,像是想依靠他的体温,来温暖她心里最冰冷的那一部分。
   项子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她抱得好紧,胸口陌生的情绪波动,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一向讨厌女人动不动就掉眼泪,总是觉得很烦;现在,他还是很讨厌看到她掉眼泪,原因却是因为,他的心好疼。
   这该死的段亚莹,真的气死他了,存心教他不好过嘛!
   “别哭了。”项子骆的手,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只是那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好温柔,她不由自主眼泪落得更凶,身体偎得更深,鼻子努力汲取属于他的好闻气息。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在差点毒死他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他,真的不想放开他。
   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也变了。
   在他的怀里,她细想著他的变化,似乎就是从上一次,她因为父亲的事,哭倒在他怀里开始。
   段亚莹蓦地脸色一白,终于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同情!
   原来,他对她只是因为同情。
   原本甜蜜的心情,在瞬间跌入地狱。
   她泪眼迷蒙地扬头望著他,陷入两人曾有的争执回忆中,眼前的项子骆蒙胧地让她看不真切。
   “你很想……帮我解决我父亲的问题?”她的人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段亚莹眼眶红了,忍不住在心里祈祷。
   不、不要,不要是因为父亲,不要是因为同情,她不要!
   “伯父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项子骆肯定的点头,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去承担这些。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击,段亚莹脑袋一片空白,整个身子晃了一晃,脸上尽是不信、不解,和无止尽的伤痛。
   真的只是同情而已,他对她真的只是该死的同情!
   这就是他改变态度的原因,这就是他吻上她的原因。
   好傻,她真的好傻!她在心里嘲笑著自己。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她闭上眼睛,全身颤抖著,以为自己会在这样的疼痛下,就这么碎成片片。
   但,没有,她还是原来的段亚莹,那个无坚不摧的段亚莹。
   段亚莹深吸了口气,极力镇定自己,她面无表情,却无法掩住破碎的声音。
   “谢谢你的好意……”她绝望地看著他,再一次在心里耻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她会自己处理。
   闻言,项子骆的脸色阴沉,一阵沉默后,他只是恶狠狠地瞪著她,看来凶恶到极点,那模样让段亚莹以为,他会将她一口给吞进肚里。
   她连让他插手都不肯?一定要将他推得远远的吗?
   这句独白在他心里来回滚过数次,却仍改变不了他的决定,这一次,他定不会让她如愿,他已经纵容她太久了。
   “段亚莹。”他倾身,微微一笑,低头望著她,并托起她的下颚,直直望进她的眼里。
   “你的事,我管定了!”他的语气里有几分心疼,低头亲吻她的发。
   之前,他摸不清自己的感情,所以让她一个人难受,现在,纵使知道她有男朋友,他也不打算放弃了。那个男人不够好,也不够格,他决定取而代之。
   “为什么?”段亚莹眨眨眼,像是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其实没有必要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一抹微笑缓慢地跃上薄唇,项子骆自然地露出微笑。
   他很想马上对她表白心意,但是又怕吓著她,所以只能循序渐进地慢慢来。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再试图毒死我就好了。”他皱了皱鼻子,疹子发起来可真是不好过。
   “请你一定要记得,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好吗?”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她。
   不知道为什么,段亚莹笑了,她竟然一点也不厌恶他此刻的霸道,甚至还觉得心头暖暖、甜甜的。
   朋友,他们是朋友!
   心里有点甜,却也有点酸。
   甜的是他的呵护,酸的是自己的渴望。
   但无论如何,她不再生气了。
   是同情也好,是朋友也罢,他对她的关心,她算是收下了。
   “好,我们是朋友。”段亚莹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对他点了点头。
   看到她的笑容,项子骆大手一伸,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抵著她的额头,徐缓地说道:“是,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他贴著她的唇,霸道地宣布,脸上闪过某种笑意。
   段亚莹怔了怔,狐疑地抬起头来。
   他们是朋友?呃……有那种没事就亲亲小嘴的朋友吗?
   她张开嘴,半晌后,正想要说话时,他的唇贴上她的,再一次把她吻了个天昏地暗。
   星空之下,他们热情地拥抱著彼此,交缠的影子被月光拖得好长好长。
   在她的神智还有些迷醉时,她隐约听到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我们是朋友,一辈子都不分开的朋友。”
  *
  夜深了,屋里的人们却还没有睡。
   小小的书桌边,亮晃晃的台灯下,两颗头颅挤在一起,肩并著肩,窸窸窣窣的低语著。
   “这个时候要逢低买进,你看这家公司,我们昨天评估过他们的年度报表,前景可期,不过因为政治因素,所以这两天都跌停,你可以这个时候买进……”项子骆凑在段亚莹的身边,认真地解释著。
   “我现在又没有闲钱。”段亚莹看了他一眼,心里虽然很感激他这么“热心”的排出时间,每天晚上都来帮她恶补财经讯息,但是现实面总得考虑到。
   “我可以先借给你。”项子骆伸手将她掉落的长发拨到耳后,动作温柔得很。
   “我才不要。”段亚莹断然拒绝。“要是赔钱,我不就得拿薪水来赔,不行不行,那是活命的钱。”
  “你这个丫头!”项子骆忍不住轻敲了她的头一下。“好,赢的算你的,输的算我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咦?”段亚莹睨了他一眼,心里的疑问像泡泡一样冒了上来。“你最近是怎么搞的?突然对我这么好。”
  项子骆大大地咧开笑容,用力地拍她的肩膀,还不著痕迹地偷捏了几下,稍稍弥补他心中的渴望。
   “我们是朋友嘛!”项子骆早就打算好了,要以朋友的身分介入,杀得她那个“男朋友”没有翻身的余地。
   更何况,他知道她一直没有放弃把“蓝色海洋”买回来的念头,考量到她需要增加财源,又倔强得不肯接受帮助,这个方法于是应运而生。
   “喔!”段亚莹轻应一声,每次见他这么笑,她的心里总是毛毛的。
   以前还能大声地跟他对呛,只是最近他变得很奇怪,格外的“友善”,反倒教她不知该怎么跟他相处,更别说他偶尔温柔的动作与眼神,更教她心慌意乱。
   弄不懂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也只好继续装傻。
   “这么帮我,你有什么好处?”段亚莹环起手臂,想离他温暖的气息远一点,怕自己会对他愈陷愈深。
   “好处多得很……”一方面是不著痕迹地拉近与她的距离,另一方面让她没有时间去见男朋友。
   “你心情好,自然笑容就多,当起代言人来,就更有说服力了啊!”他可没傻到让她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又不是不想活了。
   段亚莹的大眼眯了起来,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只是这时候,她不听话的长发又掉了下来,她正想拨开,有人的动作比她快了些。
   项子骆站了起来,在她之前拢起了她一把柔顺的黑瀑,弯身对她露出奉承的笑容。“你这头发很碍事,我帮你绑起来。”
  “你会绑头发?”这倒是让她感到讶异了。
   “会!我的技术好得很。”项子骆说谎不打草稿,讲起话来又响又亮。
   段亚莹不疑有他,乖乖地坐直身子,由著他在身后把玩起她的长发。
   她有一头又亮又柔的秀发,由指间滑过,像是抚过最上等的绸缎,项子骆以指代梳,拢顺她的长发,他几乎爱不释手地著了迷。
   他一遍又一遍的享受著长发滑过指间的触戚,闻著她淡淡的发香,害他几乎有种冲动,想埋进她的黑发里。
   “你到底会不会绑啊?”段亚莹很没情调地打了岔,回头瞪了他一眼。
   “会!”项子骆没好气地应了声,交到这种超没情调的女朋友,真的会吐血,只不过爱都爱上了,似乎也来不及了。
   爱?!
   项子骆怔住了,然后倏地笑了。
   原来,当人想吐血的时候,胸口还是会有甜甜的感觉耶!
   “你在笑什么?”段亚莹又转过头来,狐疑地看了最近一直很奇怪的他。
   “没,没什么。”他笑了笑,看著她那疑惑的小脸,忍不住倾身,直接在那张红嫩的小嘴上,印上一个啵吻。
   香喷喷的,真好!
   段亚莹莫名地被吃了豆腐,赶紧捂住被偷香的红唇,顺便白了他一眼。
   看吧!这就是他所谓的“朋友”。
   哪有这种没事亲来亲去的朋友?
   不过,反正这感觉也还不算太差,她决定先不跟他计较。
   依据之前的经验,她的抗议总是会被驳回,现在她也懒得同他计较了。
   “项子骆,你专心一点好不好?”这是她唯一的要求,这不算过分吧?
   项子骆挑起眉,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咦?乖了,不会再指著他的鼻头喊著:不准再这么做了!
   真是孺子可教也,看样子,他还能再多“教”她一些东西。
   “叫我子骆。”他低下头,凑在她的鼻端,气定神闲地露出迷人的笑容。
   “子、子……”那个“骆”字,硬是不肯滚出她的小嘴,她一脸的尴尬。
   “你真的是吃错药了。”段亚莹终于下了个结论,不著痕迹地偷偷打量著他,想看他这次又是哪里长疹子了。
   很明显,这一次的药,不是她下的,他的仇人比她想像的还要多。
   项子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一点也不想反驳。
   他的确被她下了迷药,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中毒啰,中了情花的毒!
   被他这么凝视著,段亚莹心中没来由掀起一阵骚动,要是他持续用这种眼神盯著她,她的心脏真的要跳出胸口了。
   突地,他的薄唇吐出一声亲匿的呼唤。
   “莹莹——”项子骆凝神注视,对她露出最温柔的笑容。
   倏地,段亚莹的寒毛直竖,一根根全站起来报到。
   “你、你、你……”段亚莹指著他,表情很惊骇,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我怎么了?”项子骆问道,黑眸锁牢她,毫不掩饰地欣赏她那如花娇靥。
   段亚莹轻咬下唇,小脸泛红,被那目光看得不知所措,同样地,也被那亲匿的呼唤给染红了脸。
   项子骆嘴角一勾,笑了。
   “不过是请你叫我一声子骆,瞧你紧张的样子,又不是叫你靠过来亲吻我。”虽然他也很想这么做。
   段亚莹的心儿怦怦乱跳,她怔怔地瞪著他,像被点了穴,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每次喊著我的名字时,都像是讨债的恶婆娘一样,项子骆项子骆的直喊。”他挑眉轻笑,双手交叠在宽阔的胸膛上,懒洋洋的朝她开口。
   “来,喊一次吧!”他一脸的期待。
   段亚莹吓得说不出话来。
   说她像恶婆娘一样,拜托,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吗?
   这真是做贼的喊捉贼了,他喊她的名字,也不曾温柔过啊!当然,刚才那声温柔得过头的“莹莹”除外。
   项子骆直笑著,不知怎么搞的,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意外地取悦了她。
   “没人这么喊过你?”包括她那个该死的男朋友。
   “没有!”她想也不想的回答,谁敢这么喊她,她一定拿菜刀劈死他。
   只不过,她为什么没有想劈死项子骆的冲动,反而一颗心跳得飞快,小脸也不断的翻红。
   项子骆哈哈大笑了几声,他真是愈来愈喜欢她的反应了。
   “莹莹,我真的好喜欢你。”他转身凑到她的面前,笑得十分愉快。
   段亚莹惊愕地看著他的俊脸,他一寸寸逼近,近到她能在那双黝黯的眸子里,瞧见自己被吓白的小脸。
   段亚莹的心狂跳了几下,突然意识到他又想做什么了。
   她心慌意乱,正想要挣脱,他已经俯身低首,吮住她柔嫩且生涩的唇。
   香甜的气息窜入鼻尖,项子骆发现,他,真的爱死她了。
   而段亚莹在最终的迷乱里,还是不停地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说喜欢她,指的究竟是哪一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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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阵子,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段亚莹觉得好悠闲。
   工作已经上了轨道,买下“蓝色海洋”的买主,在经营不善的情形下,突然很想脱手,价钱不再咬得死紧,更重要的是,连父亲都不再来找她要钱。
   冥冥之中,日子顺利得教人意外,像是有谁在暗中帮助她,但她却又理不出个什么头绪来。
   这天早晨,天空灰蒙,像囤积好多的泪水,随时准备哭湿台北城,然而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
   今天是她的休假日,她吹著口哨,等著项子骆来接她,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带给她的影响,一次强过一次,尤其是他的笑,总像是能带给她阳光。
   想到他,她的唇不由得浮起淡淡的笑意,心湖又泛起涟漪。
   他对她好得不可思议,用的借口却永远只说他们是朋友,她心中虽然有说不出的失望,却也很沉溺在他的呵护中。
   她虽然粗线条,也隐约能感觉到,他们俩有些不一样,只是他从不说明白,她也就不点破,怕彼此尴尬。
   他在她心里,已经占了个无形的位子,随著相处,日益加深。
   常常,他宽厚的大手会落在她的发上,轻轻揉个两下。随著他的动作,她的心也被揉乱了,心头暖暖甜甜的,红润的唇每每不禁往上扬。
   她觉得好幸福,像是在梦里,感受到他的宠爱一日多过一日,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算只是当朋友也好,她都甘心。
   几分钟后,项子骆的车刚到,她才坐进车里,屁股都还没坐稳,竟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哇!这下……”段亚莹看向他,微微蹙起眉,他们本来打算到九份去的。
   “没人规定下雨就不能出门吧?”他睨向她。
   这些天晚上,每晚跟她窝在书桌旁,闻著她迷人的香味,听著她温柔的嗓音,她都不知道,他得花多少的力气,才能不把她压到一旁温暖的床上去。
   要是今天还让他窝在她的房里,他就很难保证她的清白了。
   “喔,好吧,那就出门!”段亚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项子骆笑了笑之后,踩了油门离开,偶尔回头看看她吹著口哨的侧脸,觉得自己大获全胜,把她那个男朋友,打了个无影无踪,连个屁儿也不曾听闻过。
   这阵子,他们的感情好得很,不只在私下的相处,连公事上,他都觉得获得个好帮手。
   她爱忙,尤其爱忙饭店里的事,正好乐得他将事情全交代给她;她处理得好极了,而他也正好可以专心于投资上,两边都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不只他自己,连股东都很满意。
   他已经打好他的如意算盘,非得把她娶到手不可,毕竟,她的饭店经营能力胜过他,令他不得不佩服她的能耐,结婚之后夫唱妇随,纵横商场,一定所向无敌。
   “你在傻笑什么?”段亚莹睨了他一眼。“像个傻瓜一样,专心一点,别开错路了。”
  被人骂了,项子骆不以为忤,反倒朗声大笑,夫唱妇随的画面教他心情好得直想飞上天。
   眼前灯号转红,他遵守交通规则的停下,一直等到绿灯亮起时,他才又踩了油门。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有个穿雨衣、骑脚踏车的小孩,不知是否因雨遮挡住视线,竟往他们的方面骑来,教来不及反应的项子骆,只能猛踩煞车。
   无奈天雨路滑,煞车无法发挥最大功效,项子骆只能急转方向盘,让车子直往山沟里驶去……
  “啊——”段亚莹不住的惊叫出声,担心地看著车子直直撞向山壁。
   项子骆纵使内心焦急,却仍是无能为力,除了自责,唯一的方法,只能将身躯半转过来,将她紧紧抱住,决心替她挡去大部分的冲击力。
   再怎么样,他都要让她活著!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几秒钟的时间,像是经过一个世纪那么长,段亚莹与项子骆紧紧拥抱著,直到车子“砰”地一声撞上山壁,安全气囊立刻弹了出来,将两人往椅背上撞去。
   纵使被他拥在怀里,段亚莹的全身还是疼得要命,几乎无法呼吸,接著,他们便失去了意识……
  *
  耳边传来杂沓的人声,段亚莹觉得头疼欲裂,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许多人在眼前走来走去,因此困惑地皱起了眉。
   “醒了,这位小姐醒了。”护士看到她睁开了眼,对她扯出笑容,接著便有人冲了上来。
   “头还痛不痛?”段父担忧地摸著女儿的头,那里现在正包著绷带。
   “爸,你怎么来了?”段亚莹开口正要问,却突地想起车祸前的那一幕,想到那个用身体护住她的男人。
   项子骆人呢?!
   一阵尖锐的痛楚撕心裂肺而来,她整个人不断地颤抖,身子像是落进冰窖般寒冷。
   不——不会,她不会失去他了吧?
   她的心好痛、好痛,正慢慢淌著鲜血,在最危急的刹那,她才看清自己对他的依恋有多深,早巳超过那所谓的“朋友”,才知道她完全不能失去他。
   就算当一辈子的朋友都好,她也不要失去他!
   现在段亚莹才知道,生命里若没有他,只会是无止尽的孤独,她无法承受。
   老天爷不可能这么残忍,在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他时,才残忍地夺走他?!
   “项子骆人呢?他在哪里?”她惊慌地四处查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一颗心全乱了,泪水不听话地滴落。
   瞧见她的惊慌,段父赶忙安抚她,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要急,他不就在那里吗?”段父指著不远处,身上还吊著点滴的项子骆,他显然还处于昏迷当中。
   段亚莹一时欣喜,豁地从床上跃起,一阵昏眩突然袭来。
   “慢慢来,你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两个人都遭到强烈撞击,小心会头昏。”段父赶忙扶住她,慢慢地往项子骆的床边走去。
   一见到昏迷的他,段亚莹的泪水蓦地涌上,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受伤,忍不住掩面低泣。
   像是察觉到她的到来,项子骆也缓慢地清醒,睁眼看见一脸担心的她。
   “莹莹,你受伤了。”他扬起手,丝毫不顾手臂上的伤口,轻抚著她的颊,眼里闪过自责,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我没事,你比我还严重。”段亚莹低头察看他的伤势,眼中满是著急。
   “我也没事。”项子骆硬扯出笑容,虽然他觉得全身都疼痛不堪,像是被人用乱棒打过,但,只要她没事就好。
   “你们真是福大命大,都只有皮外伤,听说车子都撞烂了。”医生正巧过来巡房,解释著两人的伤势。
   “是啊,救护车到达的时候,还以为情况会很糟,好不容易拉开车门,却只见这位先生硬是撑著一口气抱著你……”护士也来插一脚,对于这等浪漫的事,怎么可能不来看一下当事人,看著他们的同时,脸上也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你啊,真是幸福!”
  段亚莹怔了怔,想到当时的情况,心里满是感动,能遇到一个倾全力保护自己的男人,她的确很幸福。
   “他们已经恢复意识,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个一、两天,就能出院了。”医生交代完,转身又去照顾其他的病人。
   段父也趁这个时候到柜台去办理住院手续,留下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著。
   段亚莹看著他,红唇紧咬著。想到他为了保护她,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心里很是不舍,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滚下。
   “对不起,我真的是个灾星,我真该离你远一点才是,只要跟我在一起,你似乎总是灾难不断,不是拉肚子、就是长疹子,这一次,甚至差点连命都丢了……”她的双手贴在他的胸膛,小脸埋进他的怀里,哭得泪涟涟!
   “傻瓜!”项子骆艰难的扬起手,揉了揉怀中的小脑袋。“又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都是我害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的心好痛。
   好像打从他们一见面,他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段亚莹忍不住激动地喊著,还呜咽地哭了起来。
   项子骆叹了口气,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将她粉嫩的脸蛋捧在手中。
   “别哭了,我又没死,更何况,这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闻言,她没有止住哭泣,泪反而落得更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明明把你害得好惨。”她激动地抱住他,全身不安地颤抖著。
   第一次发现她这么爱哭,项子骆摇了摇头。
   “因为我喜欢你啊!”他抵著她的额头,无限温柔地笑了,双手抚摸著她的脸庞,拭去那些泪痕。
   “像朋友那种喜欢吗?”段亚莹很缓慢地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泪痕。
   项子骆黑眸眯了起来,像是很惊诧她会说出这种话。
   “你是我看过的人当中,最笨的一个笨蛋!”项子骆轻抚著她的脸蛋,黑眸中都是深情,语气却毫不留情。
   这就是爱情吗?
   明明气得很想揍她几拳,拿把槌子敲开那颗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浆糊,最终却更想把她拥进怀里,吻她个七荤八素。
   “为什么骂我?”段亚莹愣愣地说道,语气很是无辜。
   项子骆翻了翻白眼。
   要不是他痛得使不出力气,他真该把她捉起来,好好打她几下屁股。
   “有哪个人会对‘朋友’这么好?”项子骆忍不住用力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可是……”他都说他把她当朋友了啊!
   项子骆又叹了一口气,遇到这个傻姑娘,真的是气死他,看样子不把话说白,她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心意。
   有些事是不容蹉跎,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了,而他,不想犯这个错误。
   “我爱你!”
  他慎重地说出爱语,期待著她的回应,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傻傻地望住他,像是被他吓到了。
   段亚莹杏眼圆瞠,泪雾氤氲她的眼眸,一时半刻里,她完全无法做出反应,以手捂著唇,惊喜得又快要流下眼泪,一颗心被震撼得好厉害。
   待她回过神,她已紧紧地抱住他,娇小的身躯投进他的怀中,倾听著他的心跳声,光是这么倚著,她就觉得好安心。
   段亚莹直接扑在项子骆的怀里,忍不住因为太过幸福而哭泣。
   原来,他也爱她,像她爱他一样,那么地爱著他。
   “你这样的意思,是代表接受我了?”项子骆微扬起眉,眸中有著笑意。
   段亚莹用尽力气地拥抱他,只想永远这么抱著他。
   “接受,当然接受。”她张开嘴,缓慢却又笃定地说道。
   她爱他,这么这么地爱他,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接受我的感情,让你这么难受?”项子骆的手臂收紧,专注地望著她,缓缓地以指尖磨擦著她红润的唇。“让你哭成这样!”
  “不是这样。”段亚莹摇摇头,现在的泪是因为知悉了他的深情、他的在乎。
   “我只是担心你……”她投入他的怀里,用双手拥抱著他,将泪水抹在他的衣服上。
   这一哭,倒是满足了项子骆的男性自尊,让他扯出一道笑痕。
   “这一撞,还真是值得,终于把你那个男朋友给撞飞了,把你撞到我的身边来了。”项子骆开玩笑的说道,纵使他很想吻她,但在急诊室里做出这种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此话一出,空气有几秒钟的僵凝。
   “其实……”段亚莹垂下眼,逃避著他的眼神,欣喜顿时隐去,用著心虚的声音说:“我并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项子骆的手臂一僵。
   “那、那是我虚构的。”小脸垂得更低,怕被他当场赏了个白眼。
   “虚、构、的?”他一字一顿地问出口,敢情之前那些醋,都是白喝的?
   他假“朋友”之名,怕吓坏她,不敢一下子“火力全开”的追求她,连说话、做事都提心吊胆的,原来这全都是一场误会?
   “嗯……对啊!”段亚莹支吾的承认,想说一定会招来一顿好打,要不就是一阵臭骂。
   怎么也没想到,那双臂膀高高地举起,竟猛地抱住她,将她往他怀里扯去。
   哇!她得到的是一个热切的拥抱。
   “你、你不骂我?”段亚莹困惑地眯起眼睛,不确定地看著他。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额上,伴随著轻笑的,是他低沉好听的声音——
  “我当然不会骂你。”
  好不容易才得到佳人的心,他怎么舍得骂,没有了竞争的对手,他高兴都来不及了,为什么要开骂。
   从此之后,他更能用尽全力的攻城掠地,夺取她的心。
   “我好爱你。”他看著她,心满意足地微笑著,声音粗嗄的接近嘶哑。
   “我一定会好好地疼你,除非……你又煮有毒的菜给我吃。”这一点很重要,不能开玩笑。
   “那是你自己的体质敏感。”段亚莹不悦被冠上罪名。
   “不管,我的身体情况你得放在心上,以后我就归你管了。”他霸道的下起命令,表情却一派气定神闲。
   知道没有敌手之后,气焰嚣张许多。
   听著他说出口的话,段亚莹没有半分的不愉快,只因这些话代表著他的交付。
   她破涕为笑,心甘情愿地靠在他的胸前。
   原来,他对自己这么地珍惜,还说会好好的疼她!天啊,她好感动!
   她心中所有的焦虑都松懈了,紧紧地抱住他,对自己发誓,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地爱他。
   只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爸怎么会来?是你通知他的吗?”
  “嗯,我在还没失去意识前,先叫人通知他了。”他轻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如何联络我爸?”她疑惑再起。
   正巧这时段父刚办好手续回来,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他怕我骚扰你,又怕我继续沉迷赌博,于是就派人把我接到一所孤儿院帮忙照顾小朋友,说好听是帮我戒除赌博习性,顺便兼差当工友赚钱,讲白一点,就是软禁。”段父瞪了项子骆一眼。
   “你软禁我爸?”段亚莹讶异地张大了嘴。
   “是呀,你真该替老爸出口气。”段父开始讨救兵,以为女儿会替他说话,不意她却突地露出笑容。
   “你做得真好!”段亚莹开心地赏了项子骆几个香吻。
   项子骆先是一怔,而后放下心中的大石,还好她没有怪罪他。
   “爸爸的确需要‘有力’的戒赌方式,你做得真好!”段亚莹觉得这个点子真是好极了。
   段父翻了翻白眼。生这个女儿真的是……他摇了摇头。
   只不过,这阵子被迫远离赌场,虽然一开始手痒、心也痒,但见到的都是些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教他潜藏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不由得真心地对这些小朋友好,久而久之,也不再有赌博的念头了。
   但是,眼见女儿与外人一个鼻孔出气,段父也难免心里不舒服。
   “我是爸爸耶,这个人又是谁了……”段父摇摇头。
   “我是能守护她一辈子的人。”项子骆想也不想的开口。
   段亚莹怔愣地迎视著他眸中的深情,热泪又再度盈眶。
   他照顾她、呵护她,也连带地照顾了她的家人,替她分担了忧愁,让她免于操烦更多的事。
   光是这一些事情,就够让她确定,她已经找到了今生最牢固的港湾。
   虽然说,要注意女孩子家的矜持,但是,为了怕有别的船也来抢停这温暖的港口,她决定主动出招。
   “什么事情都帮我处理好了,你这意思……是打算娶我了?”她低声说道,靠在他的唇边。
   “是,除了我,你谁也不准嫁。”项子骆徐缓地说道,语气却格外慎重。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最幸运的女人,她何其有幸,怎能不用心珍惜。
   感受著彼此的爱情,他们知道一生再也别无所求。
   “好,我就嫁给你!”主动地,段亚莹送上她的唇,轻轻印下一吻,不用其他繁琐的仪式,他们许诺了彼此终生。
   段父一看,又傻了。
   看吧,就说这女儿没把他放在眼里,连要嫁人也都不先知会他。
   唉!算了,拖累了女儿半辈子,接下来她的半辈子,就交给别人去处理吧!
   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做得比他来得更好才对。
   想到不久后将会有一个隆重的婚礼,段父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
   阳光洒落大地,虽然没有直接照射在他们身上,却不著痕迹的在他们心底,带来一片温暖。
   甜蜜在发烧,却没有烧晕段亚莹的脑子,她忍不住又确认了一次。
   “你真的要娶我?不后悔?”
  “不后悔!”他的语气很肯定。
   “就算我不小心,又煮了会让你过敏的东西?”她的眉头微蹙。
   “呃……不后悔。”语气有些不确定。
   “就算情形严重到……你无法出门见人?”她的眉毛皱得更紧。
   “……”项子骆微微一愣。
   “甚至严重到必须……”
  现在,换项子骆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他决定不再听她胡言乱语,直接将她的小脸压近,吻住她,让所有的疑问与答案,尽在不言中。
   他想,如果真要跟她在一起,他极有可能会继续长疹子、继续拉肚子、继续斗嘴、继续吵闹……
  就算如此,却不会改变他想与她执手一辈子的想法。
   只因为,他隐约知道,有了她的相伴,这美好的暖意,将会持续一辈子。
   他从来就不是赌徒,但这一次,项子骆愿意用他的一切,去睹这场双赢的局。
   他,要定她了!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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