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02

锦竹: 成人礼 41-完

chapter.41

    虽然曾唯一与纪老头很熟了,但毕竟几年不见,加上曾唯一那泛滥成灾的愧疚作祟,她对纪老头的态度展不开,很是拘谨。自从进了纪家门,便缄默的一直不说话,即便是在饭桌上,也是闷口吃饭。
    “妈咪,你嗓子不舒服吗?”在曾乾的认知里,曾唯一是个话痨,有事没事,总喜欢说上那么一两句。这一个饭局时间,竟不见他家妈咪开口说一句话,而且爹地和爷爷也不说一句话,这气氛,让曾乾极不适应的。
    曾唯一口里正含着饭,睁着一双惊慌的眼睛看着曾乾。曾乾则用一双相当天真无害的漆黑眸子以对。桌上的两位成年男士也把注意力放在曾唯一身上,使她无不尴尬。
    她只好先怨恨地瞪自己儿子一眼,然而很客气地对纪老头说:“爹地,这厨子是谁啊?做的饭菜真是可口。”
    纪老头笑道:“当年你来这里吃饭,还说这些菜太咸,把厨师骂了一顿,害的厨师以后做菜都要少放半勺盐。”显然,纪老头的意思不过是,厨师这几年都在少放半勺盐,铭记曾大小姐的深深教诲。如今坚持终究有结果,得到曾大小姐的夸赞。
    曾唯一轻咳两下。纪家的人都是一个直肠子,喜欢一股劲的猛冲,坚持到底无论主内,无论老少。
    纪齐宣涛声依旧……迷恋她。
    纪老头卧薪尝胆……吃淡口。
    纪家厨子坚持不懈……少放盐!
    当然,还有纪家血肉的曾乾,无知无畏……陷害她。
    纪齐宣无声无息,用筷子夹着盘里的饭菜,细嚼慢咽。他在饭桌上,不爱说话,面容平静去吃饭。曾唯一则被儿子“陷害”不得不说上几句。
    “爹地,你得赏厨子奖金了,这么坚持少放半勺盐,还不畏惧您重口的爱好,实在难得可贵。”
    纪老头笑的很慈祥,把眉宇间那唯一的平坦之处都笑的褶皱起来,暧昧地朝纪齐宣笑去,然而话却是对曾唯一说的。他说:“你不知道,厨子喜欢你好久了。”把目光对上曾唯一,“你实在太美了。”
    纪老头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与她开玩笑,若是以前把外貌看做“一卡通”的曾唯一,一定会美滋滋地笑起,无比臭屁地扬起头说两个字——当然。
    如今,她听这话,倒觉得虚。人见人爱的地步,她受之有愧。她讪讪而笑:“爹地,以后不准这么说了,宣宣会吃醋的。”
    宣宣……纪齐宣眉毛一抖,筷子含在嘴里吱咯一声,似乎有折断之嫌。曾乾更是夸张,听自家妈咪这么亲昵的呼唤他敬爱爹地的名字,浑身抖了一抖,恶寒地双手抱胸,搓了搓自己的两只手臂,见曾唯一在瞪他,便立即正襟危坐地笑了起来,“妈咪,您继续呼唤,继续哈。”说完,还伸出一手,做出“请”的姿势。不到下一秒,自己就低头狂扒饭,就像是恶鬼投胎。
    纪老头扑哧笑了起来,嘴里呢喃着,“宣宣?宣宣!”老脸忍不住抖上三抖,只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他那宝贝儿子从小到大,可没这么肉麻的昵称。
    曾唯一此时肠子都悔清了。那完全是随性而出,绝对不是她故意肉麻,就连她自己在说出这个昵称之时,浑身麻了一阵。
    为了不表现出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当做全然不觉的样子,给纪齐宣夹菜,还笑眯眯地说:“吃吃。”
    纪齐宣盯着碗里的菜有些愣。曾乾又蹦出一句,“妈咪。你不卫生。以前你不是告诉我,不要随便帮人夹菜,这样很不好,因为筷子上有口水,不干净,让人吃口水了。”
    曾唯一死死握住筷子,很有一种冲动,直接砸晕她这个比老太婆还要啰嗦的儿子,而且还是与她对着干的坏小孩。眼看曾唯一忍的那么辛苦,纪齐宣则伸出援助之手,也为她夹了个菜,淡淡地说:“吃吧。”
    曾乾准备又向他敬爱的爹地发炮,结果纪齐宣先于曾乾,先开口对曾乾解释“夹菜吃口水”之说。
    “妈咪说的夹菜让别人吃口水,是指关系很普通的那种,像我和你妈咪爷爷还要乾乾你都是一家人,互相吃口水没关系。相反,夹菜吃口水,反而是家庭美满相亲相爱的表现。”
    曾乾显然不信,转头用疑惑地口吻问曾唯一,只见曾唯一一直不停地点头再点头,非常赞同纪齐宣的解释。本来嘛,一家人,不在乎这些的。
    曾乾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有些洁癖,吃口水这事,他做不来,于是又把头转向爷爷。纪老头也颔首赞同。曾乾深吸一口气,极其悲壮地看着眼前的三位大人,还是不死心地再强调问了一句:“真的吗?”
    三位大人齐体点头。
    悲愤交集的曾乾,盯着桌上那些美味佳肴,心有不甘,极其勉为其难地别过头,似乎是下了狠心一样,突然站起来,朝面前的几盘菜,吐几口口水,然后红着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爹地妈咪爷爷,你们也吐几口,我们相亲相爱再吃饭。”
    小娃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看着面前的菜肴,心在滴血啊!
    曾唯一当场无语,无力地扶额,抱怨地念叨:“我真怀疑当初的IQ测试是假的,抑或者把报低了,智商起码有个250。”
    纪齐宣扑哧笑了起来。
    纪老更是开怀大笑,也往菜肴里吐几口口水,乐的不行。这几年来,他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他一直觉得亏欠他儿子,总想把最好的给他,可他从来都不稀罕。
    他的儿子独独喜欢曾唯一,以前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和悦起来,偶尔嘴角那恬静地酒窝陶醉而出。多么可惜了这漂亮的酒窝,那么少的出现,那么弥足珍贵。他多么希望他的儿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所以当曾唯一要离开,他慌张错乱,拼命想去挽留……可这毕竟是年轻人的事,与他无关。他也插不上手。
    如今,他很知足,虽然身体越来越差,但见到他儿子眉宇间的褶皱抚平,又有乖巧可爱的孙子惹人爱,还有曾唯一……虽然其他故友都说她美则美,但不适合做老婆,但他一直坚信,她会适合做纪齐宣的老婆,毕竟她的缺点,纪齐宣已能包容,而纪齐宣的缺点,她也能容忍。
    在他们同居两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中,他就知道,她可以!
    纪老头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两人之间感情的事,要由两人自己磨合。以前他只觉得,只要曾唯一在纪齐宣身边就行,后来她的离开,并不能怪她的狠绝,也不能怪他不够好,要怪就怪,她不够爱他,能做到舍弃他。
    倘若真的爱上了,想要放手,比登天还难。就像他的傻儿子,固执地只看眼前的一道风景,无论他多么努力制造各种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的景象,他要的,只是那一朵独一无二带刺的嫣红玫瑰,扭转不过来。
    其实关心灵与他儿子的绯闻出去,让他苦笑又有一丝欢喜。他以为他儿子能抛开那朵玫瑰了,多次提到把她带家里来看看,然而他永远地回答只是:“下次吧。”
    他的下次,一直无限期。纪老终归押不住,问他:“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知道你暗地里到处找她无果。你又何必?”
    他一直知道他儿子性子固执得不行,可他替他觉得不值。这么多年,他儿子还形单影只,谁知道她在远方是怎样?于是他劝告,“她说不定已经在某个地方,嫁给别人,结婚生子了。”
    他的这话,才惹的他有一丝丝动容,低垂的睫毛才微微睁开。他刚产生一丝窃喜,他只说:“那她也知道我有女友了,各家媒体都在转载我和关心灵的关系,她在某个角落肯定知道了。”
    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曾唯一在欢快的时候,知道,还有他那么一个人!
    那刻,纪老头只能摇头,这个儿子,无可救药了。
    还好……
    纪老头望向曾唯一黑着脸幽怨地看着儿子,看着纪齐宣在捂嘴甜甜地笑起,还有他那可爱的孙子,包着一行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爹地妈咪。
    就这样吧,在他钟鼓暮迟之年,就这个样子,一直维持下去。这是他不知期盼多年的最幸福时刻。他一时兴起,“一一,你和你的宣宣去蜜月吧。”
    “啊?”曾唯一愣了愣,完全无法理解。
    便是纪齐宣也怔了一下。
    “爷爷,蜜月是什么?”
    “蜜月是让夫妻相亲相爱更好的办法,要是有第三者插足,夫妻可就要闹矛盾了。”
    曾乾立即捂住小脸,喵呜一下,“乾乾不是第三者,乾乾不去蜜月。”
    “我最近身体不错,而且最近淡季,你去放个假吧。”纪老头一脸笑眯眯。
    曾唯一脑子转的很快,把椅子蹭到纪齐宣的旁边,贼兮兮地笑道:“我都跟你注册结婚了,你还没带我去度过蜜月呢,赶紧答应。”
    纪齐宣面容平静,思来想去,“那你要答应我,地点我选。”
    “行行。”纪齐宣选的地方一定不会很差,肯定是夏威夷、普罗旺斯什么的地方。虽然这些地方她都去过了,但是她还是很有兴趣去的。
    纪齐宣便对纪老头说:“那么,辛苦爹地了。”
    纪老头笑的很欢。其实他也想知道,一向疼唯一的儿子,会带他宝贝儿去哪里好好甜蜜蜜一番。曾唯一下一刻说出了他的心声,问纪齐宣要带她哪里溜达。
    “大屿山。”
    曾唯一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原本很饱满的热情,顿时瘪了。
    纪老头也错愕,真不知这儿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chapter.42

    大屿山?曾唯一的认知里,大屿山就是乡下,没什么有趣的度假好去处。她真不明白纪齐宣为何要选这么一个穷山僻壤的地方跟她度蜜月,甜蜜蜜来着。
    她不断在心里打腹稿,那种地方,烂的要死,一般人是甜不起来,就算能甜起来,也是一种奇迹。不过如果是她曾唯一出马,甜不起来才叫奇迹。她本来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好好与纪齐宣培养感情,让纪齐宣沉醉在自己的温柔乡里。未料,纪齐宣带她去的不仅是在她眼里的穷山僻壤,更是传说中的山沟沟!
    当她颠簸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到达目的之时,见到眼前的破房子,还有旁边的菜园子,眼前一黑,差不点直接晕了过去。
    纪齐宣到底要干嘛?
    “这……这就是蜜月?”曾唯一依旧不死心,继续垂死挣扎,一定要确认了,才直接晕倒装死。
    纪齐宣很肯定的点头。
    曾唯一的双腿开始发软。再次不甘心于眼前这样破败的小平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猛地闭眼再睁开,景象依旧,她垮了。
    纪齐宣有条有理的阐述,“这里本来是要改建成度假村,但我认为这里的土生土长之气很舒服,原汁原味的度假才叫有意思。”
    “所以你是拿我做实验吗?”曾唯一很不满。他喜欢土味的农家乐,抱歉,她喜欢的是城市里钢筋水泥的味道,对于这些,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衣食无忧的太太,有时候是该磨练磨练,这七天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全由你负责,我只负责,吃喝玩乐。当然,还会偶尔大慈大悲的滋润一下辛苦的你。”
    “你!!”曾唯一怒瞪他,不过她好似瞬间想到了什么,原本七窍生烟的秀脸一下子平整下来,笑的突然诡异起来,“洗衣做饭没问题,打扫卫生也没有问题,问题是,你真的能滋润下辛苦的我?”
    “试试就知道了。”纪齐宣微微一笑。
    曾唯一捋了下头发,心里阴笑。她曾经看过一个典故,把十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放荒岛上,三个月后,见男人们做了一顶轿子抬着那个女人在玩耍,女人娇媚动人、面若桃花!再把十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放荒岛上,三个月后,见女人们围着一棵椰子树,有往上丢石头的,有拿果子逗的,那个男人瘦得像猴子,抱住树死也不肯下来!
    这是什么原因呢?男人可以滋润女人,然而女人可以榨干男人。既然纪齐宣变相的整她,那么她就使出浑身解数把他榨干了,看他下次还不会这么整她。
    目光再次锁定在前方不远处那幢孤零零的平房,曾唯一就觉得揪心。即使再怎么落魄,她没有钱,却有一幢看上去很可观的小别墅,这样的旧房子,看起来真是慎得慌。
    这房子外表看来是有些旧了点,但是里面装潢还算可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由于房子是在太小,她根本不用转悠,环视一下就看全了。
    “纪齐宣,你能告诉我,这七天里,有什么安排吗?”
    “嗯,今天的安排就是,你去地里摘几棵青菜回来,挖几个土豆。”
    曾唯一忽然朝纪齐宣伸出她两只洁白无瑕,娇嫩金贵的纤纤玉手,“你舍得他们变脏生茧子吗?”
    纪齐宣笑的很真,“舍得。”
    曾唯一则狠狠瞪着纪齐宣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狠。”说罢,准备出门,则被纪齐宣拦下了。曾唯一以为纪齐宣拦下她,是为刚才的话后悔了,她就知道他一点也舍不得她。她嘴角露出胜利的表情,然而还嘴硬地说:“我要干活了,你拦着我干什么?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就去。”
    “很好。我只是想提醒你,穿着紧身短裙又是高跟鞋的下地,会不会不是很方便?”
    曾唯一上下打量自己,正如纪齐宣所言,踩着将近七厘米的高跟鞋,身上穿着紧身短裙,下蹲都要很小心的。曾唯一突然觉得很愤恨,原本视她如珍如宝的纪齐宣怎么可以这样?她一面气愤朝他怒瞪,一面环顾周围,“我的衣服都是这样,有没有干活的衣服?”
    纪齐宣似乎很早就打算这么做似的,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在包里直接翻出一个塑料袋,扔给曾唯一,“穿上吧。”
    曾唯一很不开心的接受了,直接当着纪齐宣的面换衣服。她很随性,反正没什么外人,不用那么做作到里屋关上门换衣服。两人早就袒胸露乳N次,换个衣服算什么。
    宽松的T恤,加上黑色热裤,很休闲很随意,穿在曾唯一身上,反而另有一番滋味。她把松散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显得很干净。
    无疑,美女穿什么都能彰显出另一种美来。曾唯一不以为然,穿上平跟鞋,大义凛然地出门去摘青菜,挖土豆去了。
    纪齐宣看着曾唯一离去,眼眸深不见底。让她体验另一种生活方式,并不是坏事。他笑笑,去洗澡去了。
    而在外面的菜地里,愤恨的曾唯一,一边把青菜当纪齐宣掐,一边抱怨道:“整我是吧?晚上有你好看的。”摘 几口棵菜,她就用小铲子开始挖土豆了,头几个土豆挖的很顺利,在她挖的正兴奋的时候,一只土豆刚露出个脑袋,曾唯一准备徒手拿,未料从土壤里窜出一只蚯蚓来,在土豆上面来回蠕动。曾唯一只觉得一阵恶心,又把土豆埋了。
    她刚站起来,发现一只麻雀正叼着一只虫子停在她刚刚摘的青菜篮子上,由于曾唯一站起来,惊动了它,竟然弃掉那只虫子,翩跹飞走到旁边的树枝上。那只幸存的虫子立即缩进青菜里,躲了起来!
    “靠。”曾唯一当即爆了粗口,太可气了。她十分愤怒地抓了一只大土豆朝停在树枝上的麻雀掷了过去。没扔准,扔到别处去了。
    她也没在意扔到哪里,忙活的把篮子里的青菜倒出来,开始“甩”菜,把刚才那只虫子甩出来。她真想不通,都入秋了,怎么还有虫子?不都已经破茧成蝴蝶了吗?
    也不知道是哪种怪品种。她甩了好一阵子,终于一晃,一只略带青色的虫子甩了出来,掉在她的鞋上。曾唯一定眼一看,继续甩腿,奈何是帆布鞋,这虫子这下抓得很牢。
    曾唯一一门心思要甩掉这只虫子,未注意周围“嗡嗡”作响……直到嗡嗡声越来越响,她才好奇地把头抬起,一群马峰朝她涌来。
    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尖叫,马峰直接往她脸上冲击。她抱住头,拼命的往屋里跑,拼命敲门,“纪齐宣,开门啊,开门啊。啊……”她尾音拖的很长,因为她终于遭到马峰的攻击了。
    纪齐宣姗姗来开门,眼见一群马峰,吓着了,拖曾唯一进屋,把门关上。屋里有几只马峰,纪齐宣一个个拍死。搞定后,才坐到曾唯一旁边,“来来,我看看蛰了没?”
    曾唯一一脸委屈地扬起脸,伸出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是你让我摘青菜,挖土豆,你看看!!好疼啊。”
    纪齐宣极其无奈,不就摘青菜,不就挖土豆吗?怎么招了一群马峰?不知是说曾唯一命运多舛,还是她太能惹是生非?
    纪齐宣从浴室拿出肥皂和脸盆。把肥皂浸泡在脸盆里,捧着曾唯一的脸,开始拔毒刺。曾唯一龇牙咧嘴,“轻点,疼啦。”
    纪齐宣亲了她一口,“好吵,先闭嘴。”
    曾唯一立即扁着嘴,把嘴嘟起来,娇滴滴地说:“多亲几次我就不吵,嗯?”
    纪齐宣无奈,几乎一边和曾唯一亲嘴,一边帮她把脸上的毒刺拔出来。拔完毒刺,涂抹肥皂水,一切处理做好,曾唯一终于开始她的长篇抱怨了。
    “都是你的错,没事就知道整我,害的我被马峰蛰,你看看,我的脸,”她指着自己脸上有淤点的红斑,虽然她在抱怨,但是似乎并十分介意自己的脸被蛰了。
    若是以前,谁敢这样伤害她的脸,她绝对跟谁拼命。马峰也不例外,就算朝纪齐宣撒泼,也要灭了那些马峰,而且更可能为此几天闷闷不乐。
    现在的曾唯一,则是指着脸上淤点的红斑,气鼓鼓着腮,不满地看向纪齐宣,“下次你去摘菜,下次你去挖土豆。”。纪齐宣失笑,一一点头。她这样的态度让他胸口暖了暖,她不是让他立即送她回去,而是让他去,她真的变了。纪齐宣抱住曾唯一,把她圈进自己怀里,“一一,你现在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曾唯一眼睛一亮,偷偷坏坏一笑。看来她的计划要提早完成了。她故意在他胸口画圈圈,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窝在纪齐宣的怀里,“亲爱的,你身上好香,人家忽然春心萌动。”
    纪齐宣蹙了下眉,他有不好的预感,可怀里的美人相约,岂有拒绝的道理?
    “那么来吧。”纪齐宣视死如归了。
    曾唯一阴笑。轻轻推他,“我先去洗澡。”说罢,自己去浴室了。
    纪齐宣苦笑连连,这个妖精,他毫无抵抗力。目光瞟到桌子上残留下的毒刺,想起她刚才那样炸毛的可爱样,又是一阵失笑。
    有她,他真的不会寂寞。他不介意一直这样……


chapter.43

    半夜之时,曾唯一从床上爬起来,舒适地伸个懒腰,眼神带着慵懒,表情似乎她很舒服?曾唯一下床去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曾唯一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好饿,便又滚回床上,推搡死睡不醒的纪齐宣。
    “亲爱的,我饿了。”
    纪齐宣原本恬静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打扰,翻身到另一个方向,继续睡,不理会她。曾唯一见纪齐宣不理她,继续推搡,“亲爱的,我真的饿了。”
    她一直摇纪齐宣,死活要把他摇醒给她做饭。终于,纪齐宣颇有不耐烦地睁开眼,“我还没喂饱你吗?”纪齐宣的脸色很差,脸色苍白不说,嘴唇都白了,原本深邃又闪烁的双瞳也因没“精”力,一点光泽都没有。
    相反,曾唯一看起来脸色红润,朱唇粉腮,别提多滋润了。曾唯一有些委屈,“我是肚子饿了。亲爱的,你不饿吗?”
    “不饿。”纪齐宣相当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额头,慢条斯理地支起身子。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顺着滑下来,莹肌紧致,毫无赘肉,再往上看,感慨上天的偏爱与不公,既然有那么好的身材怎赐予他这样俊俏的脸蛋?曾唯一又春心萌动了,上前靠在他怀里,“亲爱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下床喂饱我,要么在这里,”她低头指着床,笑眯眯,“选哪个?”
    纪齐宣当即下床,披着外套去厨房做饭去了。居然毫不犹豫?想都不想?曾唯一嘴皮子抖了抖,脸上已经多出三道黑线了。看来她刚才已经让他“弹尽人亡”了。
    曾唯一虽习惯了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不过在此时,只有她与纪齐宣,那种怡然自得的悠闲被好奇代替了,她拖着拖鞋来到厨房,依靠在门口看纪齐宣做饭。
    以前她和他同居那段时间,纪齐宣想要两人世界,便省了叫佣人,一手操办着家里的所有家务,买菜、打扫还有陪无聊的大小姐曾唯一,可以说他是全职的保姆,把她服务的妥妥帖帖的,也是用他的温柔留住了她两年。
    他也是个少爷,虽然从小早熟独立,但这些琐事根本不需要他来做,可为了曾唯一,他全妥帖地做好。他只想用宠来留住她,让她知道,他对她好,跟他在一起,他会让她幸福。
    当那两年随意的少年,与如今略带深沉的男人合为一体之时,曾唯一有一丝恍惚。似乎时光回转那样的时光里,她从来都是快乐的,即使有过不高兴,他总会想尽办法让她开心。
    他很好,可是她不知道珍惜。
    纪齐宣收锅,盛菜上盘,端到餐桌上,睨着朝发呆的曾唯一那儿看了一眼,“不是你叫饿吗?发什么呆?”
    曾唯一回了魂,嬉笑两下,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夹菜吃饭,也不夸好吃,也不抱怨难吃,只知道一味的吃,狼吞虎咽地吃。
    纪齐宣见曾唯一这么心急地吃饭,眉毛一挑,“动体力的是我,你怎么这么饿?”
    曾唯一的身子一顿,不想说刚才回想到两年前的事情,又低头继续吃饭。纪齐宣深知曾唯一不想说的时候怎么逼迫也逼不出来,她想说的时候,怎么堵也堵不住。所以,他还是选择问问了事,她想说的时候,自己会说的。
    饭吃的很安静,曾唯一虽然囔着饿,实则吃的很少,一小碗就不再吃了。反而不饿的纪齐宣吃了两大碗,看来科学是正确的,能量不会无缘无故的没有,能量守恒定律。看来中国古话也说的有根据,吃的多才有力气动……
    在吃完饭以后,曾唯一见纪齐宣有些力不从心,心里过意不去,心血来潮地对纪齐宣说:“今天你累成这样,不要洗碗了。”
    纪齐宣一怔,不想从来不干家务的曾唯一居然会懂得体贴人了,不禁微微一笑,“那有劳你了。”
    曾唯一笑眯眯地说:“留着明天你洗吧。”
    纪齐宣当即转身,一脸黑线继续洗碗。指望曾唯一干家务,痴心妄想。
    半夜在深山野林里不好出去,只能窝在家里。而曾唯一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要她没睡意,就强逼着劳累的纪齐宣与她一起失眠。
    两人躺在床上看光碟。据纪齐宣所说,这里的光碟不是他买的,他发誓。曾唯一很轻易地就相信了,无疑,她还不知道纪齐宣为人,买一堆黄色光?天方夜谈。他不好这口。
    除了黄色光碟没有其他正经点的光碟,实在没的选,只能看这些了。
    对于不好这口的两人而言,看黄色光碟里的那些□一点也不能激起他们内心□的种子,两人相当有默契,看着激情滂湃的火辣镜头,集体闭上眼,双双入睡了。
    …………
    在第二天,曾唯一是阳光晒醒的。她刚起床,编见纪齐宣正在换衣服,似乎要出门的样子。曾唯一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河边,钓鱼。”
    “……”
    在曾唯一的记忆里,钓鱼已然成为纪齐宣的代言人。只要一提钓鱼,她就会想到纪齐宣。他实在很喜欢钓鱼,不是一般的喜欢,是相当的喜欢。曾经她忍无可忍他这种偏执的爱好,让他在她和钓鱼之中选一个。结果他来了一句,“其实我最大的爱好是拉着你一起钓鱼。”
    随即曾唯一就给他两拳。
    如今这个时候要去钓鱼……她深吸一口气,随即耷拉下肩膀,无精打采,“我陪你去钓鱼。”
    “你不想去就不用去了。”纪齐宣继续收拾,并不在意的样子。
    曾唯一白了他一眼,“别装了,你心里一直巴不得我去呢,我就满足下你卑微的愿望好了。”
    “……”
    真是个女流氓。
    曾唯一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所以不大喜欢靠近湖啊,河的这些带水的地方。纪齐宣就岸上坐下,施施然竖起鱼竿,甩了出去,开始“姜公垂钓”。
    曾唯一则笔直地站在旁边,像个侍女一样,服侍他这个人老心未老的变态。一个还未到30岁的男人,竟然喜欢老头子的爱好,真是个变态。
    纪齐宣上下打量站在他旁边的曾唯一,笑说:“你这会学聪明了,不穿你的紧身裙和高跟鞋了?”
    曾唯一不搭理他,如个雕塑站在旁边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刺刺地坐在纪齐宣的腿上。纪齐宣本身就高,坐在矮处,已经很不舒服了,加上曾唯一的重量,一时不稳,竟摇晃起来,直接把曾唯一栽倒小河里,沾了一身泥,吃了一肚子的泥水。
    被捞出来的曾唯一紧闭双眼,用她的泥手拼命打纪齐宣,“你想谋杀老婆啊,呸呸!”
    纪齐宣表示很无辜,是她坐下来太突然了。他温柔地帮她擦脸上的泥巴水,一边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曾唯一甩开他的手,抹了下脸,才能勉强睁开眼,本想继续放炮,余光扫到鱼竿上,见鱼竿正在动,她一下子全然忘记自己脏兮兮,抓起鱼竿往上收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衔着鱼线在半空中。
    “有鱼了。亲爱的。”她笑眯了眼,脸上的泥巴已经干了,她一笑反而皲裂出龟纹,样子很是滑稽。纪齐宣扑哧笑了起来。
    曾唯一完全不理会他的嘲笑,而是不亦乐乎把鱼放在桶里,再次放竿,坐在刚才纪齐宣坐的小板凳上,等鱼儿上钩。见她正襟危坐,一脸认真等鱼上钩的样子。纪齐宣哭笑不得,“你不是不喜欢钓鱼吗?”
    曾唯一白他一眼,“我不喜欢钓鱼,但是我喜欢吃鱼啊。”
    “……”
    曾唯一声音小了几分,“刚才那是鲈鱼,我认得。嘿嘿,你最拿手的酸甜鲈鱼。”
    说起酸甜鲈鱼,不得不说,那纯属一个意外。那会儿,他刚刚学做菜,新手难免有失手的时候,他一紧张把绵糖当味精用,结果想补救,味道还是乖乖的。
    偏偏曾唯一对这次失误的产物,情有独钟。至今还念念不忘。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捉摸不透。便是口味,也是古怪的很。
    曾唯一不是钓鱼的料,静坐念经许久也不见一条鱼上钩。偏偏她又死不承认是自己的技术问题,反而把责任推卸到她貌美的脸上,鱼沉了,不好意思上来。
    纪齐宣嘴角抽抽,“那我怎么没看见落雁呢?”
    “还没到冬天呢,哪来的大雁?”很顺溜地反驳,一副理所当然。
    泥巴又把脸皮加盖一层了,天下无敌外加惊天动地。
    “还好乾乾不像你。”纪齐宣动手收杆回家。曾唯一来了一句,“乾乾是男孩,自然要像你。以后我要是有个女儿,就会像我了。”
    “不生了,就要乾乾就够了。”纪齐宣淡漠地回一句。
    曾唯一瞪着大眼,“我打算要个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做第一美女!”
    “一个就行了。”再生出个像曾唯一一样的妖孽,他怕自己招架不住。
    “两个。”
    “过几天我回去,就去医院结扎。”纪齐宣收拾好东西,准备拉曾唯一的手,一起回去。
    “那我希望你能视我第二个孩子为己出。”曾唯一亲切地拉着纪齐宣的手,眉毛挑衅地朝他弄啊弄,一副无赖样。她这招真是够狠的……
    纪齐宣叹息,“我又要造孽了。”
    还未降服一只妖孽,又要制造另一只妖孽出来,真是罪孽深重。
    见纪齐宣松开,曾唯一立即笑眯了眼,掐算着日子,望望天,“貌似这几天都不行。安全期呢。”
    纪齐宣长吁一口气,希望曾唯一只是一时兴起。


chapter.44

    虽然纪齐宣答应曾唯一给她一个孩子,但晚上男欢女爱之时,还是采取了安全措施。曾唯一之所以不吵不闹,主要是偏巧自己安全期,就算不采取安全措施,也不能有孩子,所幸就依着纪齐宣。
    他们在大屿山的第三天,山上下了倾盆大雨,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只能躲在屋里。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没有一般言情小说男女主那么悲惨的屋内漏雨,雷电交加把电劈没了的情况。屋里跟平常没什么不同,除了屋外传来下雨的稀疏声。
    吃完早餐,曾唯一无聊地坐在餐桌旁,无趣地看着纪齐宣在洗盘子!这蜜月过的怎么这么清苦呢?堂堂纪家唯一继承人,竟然在洗盘子刷锅?而且他还乐此不疲?
    曾唯一打了哈欠,实在觉得无聊得很,走到他旁边,脸贴在他肩膀上,略带慵懒地说:“亲我一下。”
    纪齐宣转头亲了一口。
    “还要。”曾唯一把脸靠过去。
    纪齐宣又亲了一口,继续忙活洗完。
    曾唯一特喜欢纪齐宣嘴唇的柔软度,而纪齐宣两次都是亲亲碰一下,根本解不了她的馋,她只好继续仰头索吻,“亲爱的,我还要。”
    这次纪齐宣可没有干脆落吻,而是盯着朝他逼近的嘴唇看了看,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流氓。”
    “……”
    洗完盘子刷完锅,屋外还是下着倾盆大雨,稀疏声充斥着整个屋内。纪齐宣推门进卧室,但见曾唯一正侧躺在床上,一边抱着果盘吃提子,一边往对面的电视上扫,样子极其闲适。
    这山上没有信号,除了看光碟,没别的可看,但那些光碟都是些……纪齐宣侧目看去,果然是重口片子在激情澎湃中播放。
    “老实说,我对这片子没兴趣的。”曾唯一见纪齐宣脸黑了,慢条斯理的解释,把纪齐宣拉到自己身边,塞了几颗提子到他嘴里。纪齐宣一边吃着曾唯一塞给的提子,一边也看着电视上露三点的激情片。
    “哎,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你的蜜月可度完否?”在这穷山辟岭的地方,没有她的台湾苦情大戏,真是度日如年啊。
    “老头给了我七天假。”纪齐宣说道。
    如今是第三天,还未过完一半。今天正好又逢下雨天,不能出去游山玩水,只能苦逼的呆在家里看乏味的光碟。曾唯一喜欢新鲜,喜欢激情,她不喜欢枯燥。
    曾唯一于是提议,“我们驾车去山下溜达溜达吧。”
    外面下的雨很大,其实并不宜冒然下山。加上此处虽然已承包下来,却未开发,山路还是原来的路,崎岖颠簸,在大雨的天气里,难免危险度增高。
    纪齐宣虽然顾虑这些,但见曾唯一无精打采,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趣。他点点头,“好吧。”
    出门之前,曾唯一什么也不带,就带了一瓶矿泉水,很狼狈地和纪齐宣钻进越野车里,身上已经湿了个透。曾唯一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擦着脸上的水滴,一边把头往窗外观看,“这雨真大。开车得小心了。”
    纪齐宣笑道:“这个你放心。”纪齐宣开动车,准备就绪,不想,他刚要集中精神之时,曾唯一拿面巾纸为他擦额头上的雨水,样子很认真又专注,倒把纪齐宣弄的一愣一愣的。
    曾唯一把纪齐宣的脸擦干后,朝他眨巴两下眼,“你发什么愣呢?”
    纪齐宣只是笑笑,便开车了。
    车行很不稳,加上雨水冲击前车挡风玻璃,刷子也刷不及时,眼前模模糊糊的。为了安全起见,纪齐宣开车很小心,几乎是把车开到最小档。
    曾唯一表示立即,毛躁的个性也收敛许多,静静地看着他驾车。
    “砰”。
    车身发生巨大的震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又是一次震动。感觉车的前轮和后轮都陷进一个大坑里。曾唯一愣了一愣,忙问纪齐宣:“怎么回事?”
    “陷进去了。”纪齐宣叹了口气,表示很无奈。他试着把车从坑里开出来,但他顾虑太多,一来不敢加大马力,路面打滑,怕不可收拾。二来,太小的马力根本就没办法把车开出来。
    车是右侧凹进去了。纪齐宣尝试了许多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曾唯一无辜地看向纪齐宣,“怎么办?”
    纪齐宣耸肩,“等人来吧,不敢这个时候,人来了也不好弄,毕竟雨下的太大,我们等等吧。”纪齐宣拿出手机给他的助理打了个电话,收线以后,对曾唯一道:“两个选择,第一,我们徒步回山上去,第二,在这里等雨停了,等人来。”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好选择。她可以一个都不选吗?显然,她没得选。下这么大雨,徒步回山上,他们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但若干等着,也是一种折磨。如今雨下的如此之大,也不什么时候会停下来,看情形,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她现在别提有多后悔了,早知就窝在家里看黄片,一时春心荡漾还能找个舒适的环境把纪齐宣就地正法了。如今可好,即便是她鬼使神差地发骚发春,也得在车里折腾出车震门,想必不会很舒服。
    曾唯一无力的趴在车窗,看着被雨水洗刷得已经模糊不堪的周遭,唉声叹气。纪齐宣见曾唯一这么难受后悔的样子,提了个小建议,“觉得很无聊吗?”
    “这是当然。”曾唯一幽怨地看着他,忽而灵光一现,“那玩个游戏吧。”曾唯一从车屉里掏出两支烟,一支烟截掉一般,把底部埋在手心中,顶部保持平行,呈给纪齐宣看,“随意挑一支,选长还是短,若是中了,你可以随便问我一个问题,或者让我干很勇敢的事。如果你错了,那就反之。”
    “诚实勇敢?”
    “意思差不多,但是又有不同,这个叫夫妻面对面,据说每个夫妻一个星期玩三盘这样的游戏,感情会一直好,离婚率比较低。”
    纪齐宣笑了起来,随意指着一根,“这只,短的。”
    曾唯一把手掌摊平,是长的。
    曾唯一一下子笑开了,贼兮兮地朝纪齐宣眨巴眼,“我要开始文你问题了,你要如实回答我,不准撒谎,也不准隐瞒。”她原本萎蔫的脸一下子活跃起来,兴奋不行,眉飞色舞地挑了几下她的两条眉毛,上下来回,“敢问亲爱的纪先生,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曾唯一大美女的?”
    纪齐宣适当抬眼看向曾唯一,但见她脸上注满了好奇还有几许期望,那漂亮的大眼珠熠熠发亮,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漂亮有神,毫无杂质的眸子正在专注地看他。


chapter.45

    纪齐宣回到香港是十一岁,半生不熟的年龄,不会讲国语,粤语水平也很差。他回到香港,他还在戴孝,他敬爱的母亲去世不过一个月。
    纪老头第一次见到纪齐宣,也是那一年。纪老头和纪齐宣的母亲离婚之时,纪齐宣还未出生。他妈妈挺着不明显的肚子回到英国生下了他,纪老头知道这个儿子,也是在纪齐宣三岁那年。纪老头想去见儿子一直没有机会,只因纪齐宣的母亲一直不许。
    在他儿时的记忆里,他妈妈不喜欢笑,对他也不亲近,情愿在外面对着天空看一天,也不愿去抱他。他几乎是个外婆带大的。外婆是个英国女人,身在贵族,很有涵养,为人亲切,在小齐宣心里,外婆拥有母仪天下的慈爱。
    从他出生到他母亲的去世,他的记忆里,只有在夕阳下那漫飞的白纱连衣裙折射出来的淡淡橙光还有那一抹可望不可及的消逝背影。他一直只能远远的看着母亲,从未敢亲近过。外婆说,“你妈咪在伤心。好男人是不会让女人伤心的。”
    不懂事的他,却记住了这句话。
    十一岁回到香港,对于陌生的父亲,纪齐宣有着强烈的排斥。加上他孤僻性格的驱使,在学校里更是没有朋友。他不会笑,与他妈妈一样。
    纪老头觉得,该为找几个玩伴。那也是纪齐宣,第一次去曾唯一家。
    他被纪老头领去曾家,那天他穿着典型小少爷的西服,在脖子上系着蝴蝶结。他很少这么穿,虽然不喜欢,也不介意这么穿。
    如今回想那天,依旧是记忆犹新。那时夕阳西下,橙黄的天际涂抹一条条痕迹。他初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青丝如瀑布倾泻,一身白裙的女孩。她赤着脚丫,踩在青石,手捧一束玫瑰花,白色纱裙在夕阳的橙黄天际中微微扬起,折射的淡淡橙光恍如隔世。
    他当即愣在原地,忘记步行。
    “一一。”旁边的父亲唤了一声,那女孩把头转过来,离得远,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知道那道他一直望尘莫及的淡淡橙光正在朝他靠近,橙光越来越强,他的心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低垂着眼睑不敢去看她。
    玫瑰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他还未反应过来,一束玫瑰花端在他眼下,他一愣,才把头抬起,却见一双清澈见底,干净透明的大眼正对着他,“你就纪齐宣?长得好漂亮。”她鼓着腮帮,看起来嫉妒羡慕,又好奇地打量他,龇牙笑出一口白牙,对纪老头说:“纪伯伯,这个小老公很漂亮,我很喜欢。”
    她强硬塞给他一束玫瑰花,“给你。”
    他被迫接受一束还带着水滴的玫瑰花,包装还算精巧,上面写着不好看的字,“致我亲爱的小老公,纪齐宣同学”。
    “接受我的玫瑰花,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走,带你去见见我朋友。”说罢,不由他,直接拉起他,往屋里跑。在那天,他认识了李萧山、赵素颜还有林穆森。
    他们都叫他,纪大美人。他们都认为他漂亮了,没男孩样。他都不介意,唯独只把目光投向一直笑的很开心的曾唯一。她周身持续散发着似曾相识的淡淡橙光,可她会笑,笑的那么明媚,那么开朗,与记忆中的影子截然不同,却让他产生强大的悸动,想靠近,更接近。
    她也笑他很漂亮,她眼神传递出来的是开玩笑,他却很认真,开始锻炼自然,让自己更像个男人。只是想成为她口里的“小老公”。
    其实他并不喜欢她的圈子,很闹腾。他是个喜静的男孩,因为有她在,他愿意忍耐。他们十三岁去酒吧,曾唯一十三岁开始穿高跟鞋,开始学喝酒。她常常喝醉,他总是默默背她一路,但她不知道每次背她回家的是他,她不去问这事,他也从来缄默。
    上了高中,她开始疏远他。他是全校众所周知的成绩好,家世好,样貌好,三好生。她和她的朋友是同学里最鄙夷最可有可无的学生,不读书,目无师长,全靠家底在学校混日子。
    高中那段时间,她最爱的地方,酒吧,舞厅。她是个张扬的女人,学了拉丁舞,就想卖弄风姿,把自己最绝艳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
    她不爱和他说话,可以说已然把他全部忽视了,有什么聚会,不再邀请他,以前常常挂在嘴里的小老公,已经完全不再重现。
    他知道她嫌他无趣,不喝酒,不跳舞,只知道读书。他不是爱读书,而是他除了读书,没什么可干的。他不喜欢闹腾,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始终不喜欢。可偏偏,她只喜欢她的闹腾,喜欢她洋溢笑容的脸。
    他并不是完全痴呆地去读书,每晚放学,他总会站在曾唯一家门口,等她,准时十点,她若没回来,便会去她常去的酒吧找她。她知道她为人虽然放纵,但有自己原则,超过十点不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只有一次,十点整没回家。他去找她,却在酒吧门口,看见她坐在地上,昏睡过去,赵素颜则一直着急地拍曾唯一的脸。而林穆森正在打架,和一个染着黄头的男子厮打,几个男人围攻,哪是他们的对手。他走过去,蹲在曾唯一旁边,冷冷地问赵素颜什么事。
    赵素颜告诉他,那些男人想带曾唯一去开房,她不从,他们人多,斗不过,她被人误撞到栏杆上,晕了过去。他什么话也没说,冲过去就给那些男人一人几拳。他一直是个斯文男人,都以为他很弱,谁曾想过,一个这样漂亮的男人每天坚持锻炼,只是想证明给一个女人看,他也是个男人?足以保护她的男人?
    他虽然把他们都打趴下了,但他也受了伤,可他还是坚持背她回家。
    第二天,他没去上学,在家养伤。
    一个星期以后,他勉强去上学,却在经过曾唯一班里,见曾唯一依在林穆森的怀里,在看漫画书,闲情惬意,表情轻松。他们同学说,林穆森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
    他沉默,她始终没注意他也没来上学。
    她十九岁生日那晚,当林穆森从大礼盒里出来那刻,他们两人相拥在一起,他才知道,他的那抹以为能触及的淡淡橙光其实离他很远,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望而不可及。
    让他万万料不到的是,她生日后的半个月后,林穆森传来了婚讯,新娘不是她。
    婚讯的第五天,她和她爹地来他家,上门提亲。他知道她是为什么,她的个性他了解,可他还是奋不顾身地同意,他会对她好,他一直有着这样的自信,他不会让女人伤心,他会做的好,不像他父亲。好男人不会让女人伤心。
    她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利用他来激怒林穆森,她想要的不过是强大的自尊心,他满足她。在外面,她会小鸟依人的依靠在他怀里,故意娇嗔,故意亲密,他呢?配合,做一位称职的托。
    即使心在滴血,他还是要笑,装作一副很幸福很美好的样子。他只是想对她好,她开心怎样,他就尽量的满足她。无人之时,她对他可有可无,如点头之交,仅此而已。
    曾唯一的爹地想让她住他家,算是试婚,也是让两人好好培养感情。她爹地知道她的目的,却对纪齐宣报有青眼,确实喜欢纪齐宣得紧,把他作为女婿了。
    他早有了新房,在石澳的山上。依山伴水,风景宜人。他喜欢这个新房,他也希望她能喜欢。她确实没有嫌弃,也没有表现出喜欢,只是那种能过凑合的那种,一如,她对他一样,凑合吧。
    他为她精心准备了一间漂亮的房间,里面是她喜欢的色调,衣服是她喜欢牌子的所有款式,什么都是最好的,他尽量把自己能给的最好,全部给她。
    她却什么都不喜欢,就连他的宠,也一并不稀罕。她不要他给她准备的房间,她说:“既然住在一起,就在一个床上睡吧。”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逗他,他却经不起逗,脸红到无地自容。他和她接吻的次数也不过两三次,这么快同睡一张床榻,确实让他为难。
    他是个正常男人,可他不想伤害她。
    可他料不到,她却步步紧逼,总是诱惑他,他情难自禁,越来越控制住自己。直到在深睡的夜晚,曾唯一脱去他的衣裳,媚眼诱惑至极,略带撒娇地说:“我是你老婆。”
    老婆可以对老公毛手毛脚,甚至要求夫妻的义务。
    第二天,床单上染着血,他看着床单上的血一直发愣。曾唯一却拦着他的腰,可怜巴巴地凝望着他:“你要对人家负责,人家已经是你的人,不准抛弃我。”
    那刻,他的心里一股暖流涌过。他真想告诉她,傻瓜,我怎么舍得抛弃你?
    舍得抛弃的,是她。他以为,只要全心全意,把整颗心去注意去溺爱,她会感动,她会舍不得。她告诉他,“对不起,我爱的始终不是你。我以为我能将就,可当我看见他和他未婚妻出双入对,就心如刀割,我做不到,对不起……”
    那刻,他微笑倾听她倾说,却越听越心痛。他很想问她,他比他到底多了什么,让她痴心不悔?他想知道他哪里比他好,好在哪里?他只知道他付出的比他多,可是他却换不来她的心动,换不来她的不舍。
    也许是他错了。宠和爱是不同的两件事,宠可以没有交流,而爱则不能。他以为他给她无限的宠,她便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chapter.46

    她问他什么时候爱上她?岁月的年代久远,他都不记得了。他只是笑笑,并不想回答,然而曾唯一的性子哪是那么好敷衍的?她瞪着一双眼,很不满地看向他,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娇嗔地囔囔,“告诉我吗?”
    “等你爱上我的时候,我才告诉你。”纪齐宣只是草草在她唇边吻了一下,笑容很淡。
    他知道她还不爱他,他愿意再等。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他愿意相信,时间总会把她的心带到他身边。曾唯一听完他这话,当即是有些发傻的。爱与不爱,真的这么重要吗?她现在跟他在一次了,这不就够了吗?曾唯一怏怏然地把手松开,正襟危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正前方车窗的雨刷在来回摆动,此时车内嘈杂的交织着雨刷摆动声还有雨水击打声,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
    她可以没心没肺的说爱他,可她真的爱嘛?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她虽然与六年前的自己不大一样,不再会看到林穆森感到心痛,也不再愿意去演戏。她和纪齐宣在一起,是发自内心的,无论欢笑与泪水。
    她只知道一点,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够了。有自己的宝贝儿子,有自己想要的富裕生活,当然,还有一个能满足自己虚荣心,自己又能掌控的男人,她很满足。
    这里面包含爱嘛?她还真不知道,也许有那么一点点,至少她非常反感有人喜欢纪齐宣,以前非常敌视那些漂亮的女人喜欢他,如今经过自己毁容之事,知道他不是那么注重外表的男人,她开始全部敌视,无论美与丑的女人,只要稍微表现出对纪齐宣的青睐,她一并不爽,恨不得诅咒她们不孕不育。
    曾唯一把目光看向纪齐宣,但见他正在闭目养神,捏着额角,眉头紧锁。这几天是她不好,为了报复他的蜜月,整的他又疲又乏。
    曾唯一把自己的矿泉水递给他,略有抱歉地说:“对不起。”
    纪齐宣睁了睁眼,莫可名状地凝视她,似乎有些不理解。
    曾唯一抱怨,对于自己的道歉,显得十分别扭,她扭头,避开他的凝视,“别这么看我,小心我一禽兽,把你就地正法了。赶紧喝水啦。”
    纪齐宣无声笑了笑,“我还是有点体力的。”
    潜台词就是……你想就地正法,便来吧,还能经得起你折腾!
    曾唯一狠狠白了她一眼,觉得他脑子短路了,“别来这招,使多了,我有免疫力。还有,刚才那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暂且饶了你一回,我问其他问题。”
    “我只接受我能接受的问题。”
    曾唯一牙齿都想直接咬碎了。若是他什么问题都不接受,那怎么办?曾唯一一脸黑线地问:“纪先生,你多长?”
    纪齐宣直接呛了一口自己的口水,愣怔地看着正在用无辜表情看他的曾唯一。
    “换一个!”纪齐宣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纪先生,你有过自慰吗?”曾唯一吊儿郎当地继续问。她到要看看他什么可以“接受”。
    “……”
    “纪先生,你……”
    “一一。”纪齐宣及时制止,他不想听她问的那些不三不四的问题了,他妥协,“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曾唯一的表情立即从慵懒变幻成得逞后的小人模样,她阴阳怪气地问:“亲爱的,如果有一天我出轨了,你会怎么做?”
    纪齐宣眉毛一挑。
    曾唯一立即讨好地笑说:“如果嘛,只是如果,你也知道,你已经很能让我满足了,我不可能在出墙的。”
    “那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看看你的包容程度呗。”
    纪齐宣笑笑,“我不是个大方的男人。”
    答案已经出来了。纪齐宣纵然宠她,不过道德底线,还是有的。曾唯一其实也就那么问问,最近看小三看多了,要是纪齐宣出轨了,她该怎么办?她觉得她可以拿把菜刀把纪齐宣的给割下来了。那要是她呢?虽然她很有节操,但真的有这个如果呢?
    她想知道纪齐宣怎么想,答案很显然了。
    曾唯一唉声叹气,“那要是离婚的,孩子归我。”
    得了,忧伤明媚的曾唯一开始设想出轨后的善后问题了。纪齐宣哭笑不得,“为什么孩子归你?”
    “孩子是我生的。当然归我。”
    “取款机里取出来的钱能归取款机吗?还不是谁插卡归谁,我想你很明白。”
    “……”她憋屈地瞪他,“为了孩子,我不出轨了。”
    纪齐宣扑哧笑了下,以前她总喜欢逗他,现在他也有反击的时候。
    雨依旧持续地在下,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所事事。曾唯一等着等着睡了起来,不过不到几分钟,姿势不好,睡的脖子疼,她索性直接从副驾驶座,放低靠背,打算直接跨到后座去躺着睡觉,未料幅度太大,自己穿的又是紧身小短裙,撕拉一声,很不幸,裙子撕破了。
    曾唯一立马哭丧了脸,一面用手捂住自己的不遮体的裙子,一面可怜兮兮地看着纪齐宣,求助。纪齐宣撇了下嘴,很无奈,脱下外套,扔给曾唯一。曾唯一坐在后座上,下身盖着纪齐宣的外套,便躺下睡觉了。
    纪齐宣拉了下自己的衣领,解开第一二两个扣子,也有些乏,不到一会儿,自己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
    有人敲车窗,闷闷地,敲的很用力。纪齐宣和曾唯一在同一时间被吵醒,睁开眼帘,雨后天晴,明亮的阳光通过水滴折射晶莹剔透的光泽来,晃着初睁的眼直疼。
    车外的Bartley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敲车窗,见里面两人都醒了,才舒了一口气……他敲窗户敲了老半天了。纪齐宣从车里走出来,泥土地稀疏的很厉害,一踩上去溅了一脚的泥巴水。纪齐宣也不怎么介意了,直接对Bartley说道:“车在哪?”
    “在另个过道上,这里泥泞太多,不好开进来,麻烦BOSS和太太自己走一段路。”
    纪齐宣点头,并没怎么在意。只是目光看到地上坑坑洼洼的泥巴地,觉得并不是十分好走。他顿了顿,把头回望到车里的曾唯一身上。
    曾唯一这时也正要下车,果然与纪齐宣刚才下车的情景是一样的,一脚踩上去全是泥巴水溅了上去,曾唯一差点尖叫,嫌恶地皱了下眉毛,微微蹲□子想清洁一下,一时忘记自己短裙裂缝的事儿。
    纪齐宣立即对Bartley吼了一声,“把头转过去。”
    Bartley立即红着脸,干咳嗽几声。
    曾唯一顿觉大囧,一直没羞没臊的曾唯一头一次脸红,把纪齐宣的外套围在自己的腰上,遮住自己春光外泄的部分。Bartley憋着笑,对一旁的BOSS暧昧地说:“BOSS,你太生猛了。撕裙车震啊!”
    纪齐宣冷冷地扫他一眼,Bartley当即闭上嘴,但嘴唇抿得紧,想必憋笑憋地很辛苦。
    纪齐宣走到曾唯一旁边,目光扫到她的鞋子……很高的高跟鞋!他一看前方的路,首先想到的便是,这样的路不好走,高跟鞋便更不好走了。
    纪齐宣命令曾唯一,“把鞋脱了。”
    曾唯一怔了怔,有些不明白。BartleyBOSS解释,“太太,我们的车停在另一个过道上,因为这里泥泞太多,不好开进来,所以得麻烦你和BOSS步行过去。”
    高跟鞋确实不好走这条路。曾唯一终于知道纪齐宣的意思了,只是……
    “要我光脚丫走这条路?……”石子那么多,脚底肯定会破皮出血什么的。曾唯一还没抱怨,纪齐宣便自己脱鞋,把他超大的鞋子递给她,“先将就穿这个,鞋比较大,走路小心点。”
    纪齐宣本来想背她下去,奈何曾唯一穿的是紧身短裙,腿不能张太开,不好背。加上短裙有了缝隙,口子会越拉越大,到时候,可真是惨不忍睹。
    曾唯一看着纪齐宣光着脚丫走在前面,怔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把目光再次移到自己脚下的那双大皮鞋,心里更是五味俱全了。纪齐宣走了几步,见曾唯一没跟上,正对着他的鞋在发呆。他折回来,蹲□子帮她脱鞋,语气不佳地说:“放心,我没脚臭。”
    曾唯一抿着嘴唇,默默地任其他为她脱鞋穿鞋,那双鞋很大,却残留着纪齐宣的温度。纪齐宣帮曾唯一穿上鞋,刚一站起来,跟着过来的Bartley弱弱的说:“BOSS,你穿我的鞋吧。”
    “你确定?可不会加薪哦。”
    Bartley扁嘴,想了想,“没事,BOSS穿吧。”说罢准备脱鞋,纪齐宣拍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你这尺码我也穿不上,好了,知道你是忠臣。”
    纪齐宣在回头对曾唯一说:“小心点,一步步走,不要太鲁莽。”
    她一直很鲁莽又急性子,他太了解了。
    然而此时的曾唯一如一只温顺被驯服的猫咪,很顺从地点头。在那段泥泞的下山路上,纪齐宣光着脚丫在前带路,曾唯一在后被他牵着,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不急不躁,从未有过的踏实。
    那段路不长,却走了将近七分钟。当终于达到车停的位置之后,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三人坐了上去。纪齐宣和曾唯一坐后座,Bartley坐副驾驶。曾唯一这才能真正注意到纪齐宣的正脸。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眉头锁得很紧,几乎拧成一团。曾唯一吓了一跳,“亲爱的,你怎么了?”
    纪齐宣微笑摇头,从车后抽几张面巾纸开始擦自己的脚丫,不看不知道,一看曾唯一彻底傻了。泥水与血水交融在一起,那样的颜色深深刺痛了曾唯一。
    曾唯一夺过纪齐宣手中的面巾纸,嘴唇抿的很紧,无声无息地帮纪齐宣擦脚底上斑驳不堪的污垢,一向不碰脏东西的她,这次却把纪齐宣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翼翼地去呵护,去擦拭。
    疼痛虽然不长,纪齐宣的脸却显得很苍白。即便如此,此刻的他,却在微笑……


chapter.47

    就一般而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然而对于曾唯一,只喜金窝银窝,自己的窝也得是金窝银窝。当下山以后,住在豪华的酒店里,享受高级住房的特级待遇,曾唯一就忍不住惬意地挽着纪齐宣的手臂说:“瞧瞧,这才是幸福生活。”
    纪齐宣笑了起来。他刚刚洗完澡,穿着大浴袍,微露胸肌。他脚上已经上了药,平躺在沙发上。而曾唯一也洗好了澡,窝在他的臂弯下,曲起右腿,她大腿的完美流线一笔勾成,动人心魄。
    曾唯一喜欢吃提子,此时手里又端着新鲜可口的提子,不时往自己嘴里塞,偶尔又往纪齐宣嘴里放几颗,目光紧盯前方电视屏幕的台湾苦情大戏。
    A片实在没兴趣,还是苦情大戏能入她法眼。
    纪齐宣纯属陪她看电视,他对电视上的那些哭哭啼啼悲悯苍天的戏码一点兴趣也上不来,如若非要二选一,他倒是情愿看A片,毕竟A片还能学到一些知识不是?学以致用呢。
    “靠,这小三真下贱。”看到电视里女主将要被小三踢出家门,曾唯一一嗓子嚎啕出来,极其气愤。原本略带睡意的纪齐宣忽然清醒起来,眯着眼看向电视。没从头看,只知道掐看的是一出小三踢正房的悲情戏。
    这些女人哭哭啼啼的,他直接头疼,刚想闭目继续眯几下,曾唯一忽然在他怀里蹭了几下,用她的食指戳着他的胸口,没给他好脸色的说:“不许找小三!”
    纪齐宣哭笑不得,扯着嘴皮子笑道:“此话怎讲?我哪里有找过小三?”
    曾唯一这位超级迟钝抑或者说这才开始注意纪齐宣的情史生出飞醋。她很不爽地嘀咕,“那个关心灵,你要是再对她那么温柔,我就……”
    纪齐宣嘴唇不禁抖了一下,陈年旧事哪来说事可不是曾唯一的作风,再说曾唯一对他一向而言很大方,管他在外三妻四妾,如今这又是唱哪一出?
    他也不反驳,静观其变地等她说出结果来。她就怎样?
    曾唯一愣是“就”不出结果,嘴巴一直撅起,保持着“就”的唇型,目光又不定地看向纪齐宣,眼珠子转啊转,也不知是在想事还是怎么的。他则是含笑而对,似乎很期待她要把他怎么滴。
    “哼。”收回嘴型,曾唯一哼了一声,抓起他的蛋,狠狠揉捏一顿。纪齐宣吓的“花容失色”不说,过后疼地他面如青色,汗流浃背。
    “我这人呢,没什么优点,除了漂亮点外呢,还有一点就是不怕事。你要找小三,就尽管去找,我呢,就直接把你拧断,我得不到的性福,谁也别想得到。”
    顺势,还微微一笑,绝美的五官笑的是那样动人,可怎么感觉总有一股阴风自她周身散发出来。她拍拍他的垮下,似在安慰他的蛋……
    纪齐宣动了动嘴皮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真狠。”
    曾唯一换脸比翻书还快,头一秒还是阴森森的脸孔,如今已然换上比天使还要甜的脸孔,继续蹭进他的怀里,“那也是因为人家想独有你嘛。”
    她的语气,太假!
    纪齐宣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太假就太假,听起来,还是有些顺耳的。他姑且相信好了。如此,他便把曾唯一拢进怀里,关了电视,熄了灯,回身欺压而上……
    “刚才你把你性福弄疼了,现在你得负责滋润一下。”黑暗里传来一阵酥酥软软的男性磁声,让人听后心生荡漾,曾唯一直接很没骨气地加紧双腿,只觉听下他那富有诱惑力的声音,她便“高潮”了。
    她虽然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也是个容易幸福的女人。
    在她的字典里,幸福很简单,过的满足就行。满足很简单,想要什么,能有什么……
    她现在想要的,不过就是家和万事兴,你好我也好,大家好!
    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不是吗?
    …………
    曾唯一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个鲁莽没大脑的武夫。她想的很简单,目光短浅,不会看的太远,她永远只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走一步算一步。
    所以,她注定会在一个急速转弯处,刹不住车,不是车毁人亡,那就是遍体鳞伤地滚出自以为是的赛场。
    蜜月期因为纪齐宣的脚受伤而告终,他回家养伤,曾唯一自然随行。对于只有四天没见到爹地妈咪的曾乾,他并没表现出欢喜。迎接完他们俩,便自己跑到厅里举起杠铃,开始他的男人养成计划。
    曾唯一看到她宝贝儿子这么卖力,不禁感慨,“这样可使不得,小孩子早恋可不好啊。”她杵了杵纪齐宣的胳膊,“你应该管教一下儿子,早恋不好,他才六岁啊。”
    纪齐宣却十分欣赏曾乾的精神,他笑了笑,把曾唯一搂进怀里,“这样没什么不好,养成坚韧的性格,对孩子好点。”
    曾唯一很不理解,但孩子他爸都这么说了,她也便不想多说什么,她管儿子管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现在这样的年龄该是老爸管。
    第二天,纪齐宣根本就不在家里养伤,叫司机送他去公司。曾乾也依照学生党的作息时间,不在家。又是空留她这位“闲妻良母”在家……
    曾唯一虽然“闲”但她不爱好“闲”,既然呆在家里无聊,自然会去红豆的店里看看了……
    因为驾驶证被扣住,她又只能打车去店里。离店里还有一段距离的红绿灯处,出租车不得不停下来等红绿灯,她闲情意意地把目光随便瞄了瞄,竟惊现旁边平行车道上,林穆森驾着路虎,开着车窗,一手靠在车框上,面无表情地等红灯。而他的右侧却坐着一位美女,朝他绘声绘色地说话,样子看起来很是有激情。
    曾唯一愣了愣,还在她发愣之时,林穆森把头朝她的方向看来。曾唯一吓了一跳,以为会他也看到他看见她了。不过林穆森似乎并没有看见她,而是随意瞟了一样,便把目光收了回去,直接略过了她。
    她不禁失声苦笑。瞧她紧张的,她并没开贴有黑膜的车窗,他看不见里面的。
    绿灯了,她的出租车与他的车一起启动,她的出租车毕竟是盈利为主,速度很快,见缝插针地驰骋在道路中,而她的心却不知为何,有些隐隐地作痛。
    她竟然开始害怕见他,害怕面对他,好像自己做错了事,有什么事情对不起他。
    她哪里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她不过是嫁给纪齐宣,生活的很惬意而已,她哪里对不起他了?明明是他先抛弃她,她有什么错?可她为何有种罪恶?她一向自诩为人如何专一,拘谨,矜持,她光明磊落。她觉得林穆森过分,不是个好人,辜负了她的爱。如今,她觉得自己好可笑,居然把那份心里的不平转移成了,不是悲愤交集,而是——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曾经的过去如一张纸,苍白无力,她找不到理由无病呻吟,找不到借口说自己曾经有多爱多爱那个男人。如一阵风刮过,凌乱了她,却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震撼不了她的心。
    她心痛,曾经以为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出租车到了店门口,曾唯一交了钱出来,一进门口,却见红豆正在织毛衣。肥胖的身体屯在椅子上,肥厚的手很是笨拙在挑线,即便这么不方便,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曾唯一走上前,一副暧昧地问:“哟,这是给谁织毛衣啊?”
    红豆吓的手都抖了一下,随即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低头,“入秋了,冬天也差不多到了,那个……我上次逛街看到有线卖,就觉得手痒,反正现在有工人做衣服,我只要给设计图。唯一姐,你也知道,我闲不住的啦……”
    “停!”曾唯一立即做出“丁”字手型,“说这么一大堆废话,我问你给谁织毛衣呢。”
    红豆被曾唯一这么一问哑口无言,脸又红了一层,“唯一姐,你坏死了,明明知道……”
    “你送给他,他会开心嘛?”
    “礼轻情意重嘛,这是一片心意,你不知道,这些礼物比那些几百万的礼物还要贵重,尤其是亲密朋友之间的。”
    “那我给纪齐宣织毛衣是不是那件毛衣也会超过几百万?”曾唯一大吃一惊,一件毛衣的价值居然能与几百万的东西相提并论?
    “那是当然啦!纪少爷那么爱你,而且……”她没好意思说,她从来没真心诚意为他做什么。红豆找个措辞,“而且唯一姐是纪少爷的太太了,关系更亲密呢。”
    “呵呵。”其实曾唯一也想到自己从来没送他什么,作为太太确实不够好。她说:“红豆,教我织毛衣吧?晚上陪我去买线?”
    “好啊。”红豆一面吃惊一面又为曾唯一高兴。
    曾唯一笑容闪现一半,忽而店里的门上的风铃响了起来。曾唯一挂着笑容回头,却见林穆森与那位女友从外走进来。那个女人挽着林穆森,眉飞色舞,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林穆森只是偶尔把眼神一抬,却发现曾唯一在店里……
    曾唯一躲避了他的目光,站了起来,故做镇定地朝他旁边的女伴走去,“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嗯,我想一套礼服,参加大型的正式场合所用。”
    “你皮肤这么白,黑色显高贵,衬起来一定很好看。黑色可以吗?”
    “试试吧。”
    “跟我来。”从始至终,曾唯一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林穆森一眼,一眼都没有。她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与以前的曾唯一大不相同了。以她对他的占有欲,不该是如此。
    红豆敲敲走过去,对林穆森说:“不好意思,林少爷,唯一姐当初告诉我,要去大屿山七天的,我不知道她提前回来,今天到店里来,让你尴尬了。”
    林穆森涩涩一笑,“没什么。她不介意的。”
    她变了……


chapter.48

    曾唯一选了一件礼服,招呼林穆森的女伴进更衣室,自己则半倚靠在衣架旁边,双手抱胸,一副闲适的模样。她偶尔把目光一瞟,却见着林穆森正在看她。
    “林大少爷,最近就是忙着陪女伴逛街买衣服?”曾唯一很慵懒地对林穆森来了这么一句。
    林穆森只是笑笑,笑的很轻,也很无奈。他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总应该再找一个吧?”
    曾唯一扯着嘴皮子笑了笑,也便不想多说什么。他找她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从更衣室里走出的女人穿着曾唯一为她介绍的衣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觉得还挺不错的,朝林穆森挤眉弄眼,“穆森,好看吗?”
    这个画面何其相近?当初的她与他约会,逛商场,从试衣间里出来,不是也这样问的吗?那时候他们还年轻,往往喜欢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尤其记得那时的他牵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一股似水的柔情用目光淋漓展现给她看,让她砰然心动。
    她和林穆森有过快乐,那种快乐,她自己知道。什么事情都已今非昔比,她不是他的什么人,而他也慢慢地淡出了她的世界。
    他也不再是喜欢搞浪漫的少年,只是原地不动地点头,眼里最多只有赞许,“嗯,好看。”
    “纪太太,我就要这件衣服了。”
    曾唯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是纪太太?”虽然她说完这话,觉得这话很傻帽,但这绝对是她太错愕的原因,她料不到她脸上又没标上“纪齐宣的老婆”,怎么认识她?
    女人扑哧笑了起来,“注意八卦的人都知道啦,而且最近关心灵有复出的打算,媒体拿你和关心灵的照片对比,说你们俩太像了,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至少曾唯一笑不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面部略显尴尬,“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看。”她随即朝旁边的营业员使了个眼色,便离开。
    关心灵这个女人,她还真是忘记了。在她眼里,关心灵一向可有可无,没轻没重。
    曾唯一重新坐回红豆的旁边,一腿翘着另一只腿上,双手交叉,一副女王降临的样子。曾唯一坐像一直很随意,很少像今天这样做作。红豆忍不住窥探,也只能窥探到曾唯一的目光始终不肯停留在林穆森身上。
    也许,她并不是一个拿的起放的下的女人。
    曾唯一扭头盯着红豆手上的针线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从原本的涣散到如炬,忽而自己傻逼地笑了起来,对红豆说:“红豆,其实我觉得这个讨好男人的方法最适合男方很喜欢你的情况下。”
    红豆抬眼看向曾唯一,但见曾唯一那狡黠的眸子里闪出一丝精光,“我得宠宠纪齐宣,适当给他点甜头。”她朝红豆靠近一步,红豆立即龟缩到角落里,可怜兮兮地看着曾唯一那气势如狼般的靠近。
    “你说我老公适合什么颜色?”
    “黑色。”
    “那对于新手而言好织一点?”
    “围巾。”
    “大概要织多久?”
    “看悟性。”
    “嗯,我这么聪明,应该一天就能搞定了。”
    “……”真是自知之明有些过了……虽然红豆已经习惯了……
    女人心满意足地提着包装好的袋子,挽起林穆森的手臂,嬉笑地朝曾唯一这边挥手道别。曾唯一微微一笑,算是礼貌回应。林穆森那双曾经似水的眸子如今却深潭不见底,他依旧那样认真看她,但她知道里面并没有当初的温柔和浪漫。
    她不想窥探,所以,她索性不看,不想。曾经毕竟是曾经,而且还是不快乐的曾经,没有必要再想那么多了。
    林穆森走后不久,曾唯一便拉红豆去买毛线做最简单的围巾。这也是大小姐第一次去夜市,逛夜市。
    她的生活拘泥于高档餐厅,豪华大餐,奢侈品装饰。夜市不一样,都是些便宜却实用的不起眼东西。曾唯一刚开始并不十分愿意来此,主要是她要给纪齐宣买高档的兔毛线,怎么可以去那些不上档次的地摊上买毛线?然而红豆一再确认地说,毛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礼物的本身。
    红豆的一再坚持,她也只好依顺了。万万料不到的是,红豆带她吃路边小摊上的小吃,一旦品尝就欲罢不得。她本就是个好吃的女人,简直就是一吃烧烤,误终身。那天晚上,她几乎就蹲点在烧烤炉旁边,一串没一串的吃,连着买毛线的记忆也被“好吃就多吃点”给忘记了。
    要不是红豆拖着她走,夜市不会散场,她可以直接吃到天亮也说不定。
    地摊上的毛线几乎大同小异。本来曾唯一是问完价,拿了毛线直接走人,偏偏红豆拽着她,跟那位摊主讨价还价,不讨出了名堂,绝对不能交易成功。
    最后以原价的百分之四十成绩,惊愕了曾唯一的下巴。
    “唯一姐,夜市不是百货明码标价,他们都是乱出钱的,不能就这么被人坑了。”
    曾唯一表示懂得,点头。她这人对钱很随性,所以……在温哥华她工资不算底层工资,而她却一毛钱也存不住,比月光还要月光,有时候为了节约钱,跟曾乾吃了半个月的泡面,那段艰难日子,她有过心血来潮的把钱当一回事。自从做了纪太太,她又恢复了挥金如土的习惯。
    这是她的习惯,但比以前好了许多,不再脑残的“仙女撒钱”,不过使用起来,还是“挥金如土”。红豆今天的讨价还价,倒是把她泯灭的节约钱,爱惜钱的残念呼唤了出来,很理解红豆,并且支持她。
    那天晚上,曾唯一为了速学围巾织法,直接跟红豆开房,一夜未归……其中单单给纪齐宣发了条短信。短信内容是:
    ——亲爱的,今晚跟别人开房不归,让你独守空房实为难过,下次一定补上。
    这条短信,显然会让纪齐宣炸毛的,曾唯一也乐呵呵地等纪齐宣炸毛的电话,她都想好怎么恶搞他了。可不到两分钟来了短信,她满怀激情地去看短信:
    ——跟红豆玩的开心点。
    她好一阵错愕,他怎么神通广大的知道她和红豆开房?
    缩在床头另一侧的红豆偷偷地把手机搁在枕头下面,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她不是有意打小报告的,她只是不想被捉奸在床而已。
    事实上,曾唯一确实不是太自恋,她的的确确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女人,红豆只是教了她不到十分钟,她就可以独立去完成围巾的织造过程。她手也巧,很灵活的把针与线之间的交织穿梭自如。
    那天晚上,红豆教完曾唯一便睡下,第二天醒来,奇迹般的发现曾唯一依旧保持她睡前的姿势,眼睛依旧还是那样聚精会神地去注视手中穿梭的针和线。
    这样的精神,着实让红豆十分错愕,她一时讶然,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曾唯一。也不知看了多久,只见曾唯一重重打了哈欠,甩甩酸涩的手,继续忙活。
    红豆微微动了下,被曾唯一察觉到了,她转头对红豆笑了笑,献宝一样地递给红豆,“怎么样?够长不?”
    一个晚上,她织的长度已经算是像她一样的老手才有的,即使她的手工活不是很好,围巾算次品,但她这种精神着实让红豆感动一把。
    要是纪齐宣知道这个一根经的傻女人通宵给他织围巾,很难想象。
    “够长了,男士的短款就行。”
    曾唯一听后,很欢喜,把围巾认真的叠好,放在桌子上,便去浴室放水洗澡。红豆一直看着曾唯一的背影发愣,即使她关门进了浴室,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
    感情,其实是一件很微妙的感情,看不出我爱你,却在某个细节上,表现出来。
    红豆一直在看电视,百无聊赖地不停转台,她怎么觉得曾唯一进浴室时间太久了?红豆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不禁愣了愣,哪有人洗澡洗2个小时??
    她起床,走到浴室门口,敲门。门里无人应答。红豆当即慌了,也许是狗血电视看多了,她居然很没脑子的想到了在浴室里自杀的片段。她二话不说,直接打开浴室门……
    结果……
    曾唯一正躺在浴缸里,微微歪着头,皮肤都快泡脱皮了,还自我良好的酣睡中……
    红豆当即哭笑不得。能在浴缸里睡着的女人,她找不到第二个;而且她这样死敲门,还睡的这么酣,更是让她,哭笑不得。
    她的唯一姐,一向睡美容觉,不熬夜。这个通宵……看来是把她折腾够了。
    红豆拿出手机给纪齐宣打了电话,“纪少爷,你来接唯一姐回家吧。”

   
chapter.49

    通宵达旦,并不是曾唯一的作风。她虽比以前不那么注重自己的肌肤保养,但也绝对不会破坏。她一直都知道晚上十一点睡觉把阳气藏于体内,皮肤则会分泌最有营养的护肤品。如若不然,醒时阳气浮于体外,不能分泌了。她一直坚守这个习惯,当然除了和纪齐宣做爱太久,时辰不知不觉超出。
    不常常熬夜的人,经不起熬夜,曾唯一很挫败地在浴缸里呼呼大睡而不自醒。即便是红豆那么大的动静,她也似乎不动弹,坚持贯彻自己的睡眠理念不动摇。
    当纪齐宣赶来之时,曾唯一从头到尾也就动弹了一下,红豆看着曾唯一那白皙的皮肤都泡皱了,甚感无奈。纪齐宣扶额,“你们俩昨晚干了什么?她怎么累成这样?”
    红豆当即脸红,“纪少爷,我和唯一姐什么也没干,你别误会。”
    “……”看来误会的不是他。纪齐宣哭笑不得,走到浴室拍了拍曾唯一的小脸,诱哄般的俯身自她的耳垂边,有一下没一下叼着说:“再不起床,我就把你吃掉了哦。”
    曾唯一吧唧下两下嘴,本想拍死在她耳边嗡嗡叫的聒噪“昆虫”,结果她自己的一个结实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吃痛的她终于有些神志,幽幽睁开眼,抬眼望去,但见纪齐宣一副苦瓜脸的样子。
    曾唯一眨巴两下眼,似乎还处于迷茫状态。按照她的思维,她今天是跟红豆开房的,怎么红豆变成纪齐宣了?难不成她那刻春心萌动的心脏想纪齐宣想疯了?把红豆看成纪齐宣了?
    天啊,她是不是疯了?刚才做梦还梦见她睡在他怀里,现在醒了,又看见他站在她旁边,正似笑非笑地看她?
    “纪少爷,你瞧瞧,唯一姐给你织了一晚上的围巾,累的跟傻子似的了。”红豆上前来,嘀嘀咕咕。
    不怪红豆没礼貌,主要是曾唯一确实看起来很傻逼。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牵着纪齐宣的手,嘴里喊着:“红豆。”
    曾唯一见红豆赫然站在纪齐宣身后,听到她正在讲话,原本已经瞪的很大的双眼登时更大了一些,把身子往后一缩,似乎纪齐宣是怪物,“老……公!?”
    “嗯哼,我是来捉奸的。”纪齐宣一脸笑眯眯。
    红豆立马刷红了脸,嗫嚅道:“纪少爷,我和唯一姐是清白的。”
    “……”其实纪齐宣当时有个冲动,直接拍死红豆!纪齐宣佯装淡定地对红豆说:“你先回去吧,我们来退房。”
    红豆犹如被大赦一般,立马原地蹦跶两下引起小小地震,然后以千军万马之势,横扫而过,最后以一声“啪”一锤定音地离去,整个过程真是雷厉风行。
    曾唯一还吃惊魂未定状态,“你……你怎么……啊……”她未把话说完,纪齐宣就直接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抄出浴巾随意裹在她身上,把她抱出浴室。在路途中,曾唯一的目光不小心撞到自己织了一夜的围巾上,立即顺手牵羊捞了过来,又开始她的献宝了。她笑眯眯地奉上自己的杰作,“老公,送给你。”
    这便是她熬一夜的杰作,虽然真是个不起眼的东西,但是……纪齐宣的目光变的更柔了。
    可是下一秒,他直接把她扔到床上,自个还解衣宽带?……
    曾唯一挣扎起来,把身上快要掉的浴巾裹进了点,然后开始母老虎发威,“有你这么对待老婆的吗?直接摔到床上,你干吗?”
    “对啊,干你。”纪齐宣微微一笑,原本很下流的话,出自他口,倒有之意。只怪他语气太理所当然,也太过谦谦君子的范儿。
    好端端的忽然想禽兽?曾唯一才不信纪齐宣喜欢用“下半身”思考,她当即笑了起来,“你想干就干啊,得经过我同意。”
    纪齐宣则不以为然,把曾唯一顺顺贴贴地靠在自己已然赤裸的胸膛上,“不知道你有听说这么一句话没有?朋友的妻子是金鱼,能看不能吃;街上的小姐是河豚鱼,不怕死尽管吃,你说自己的老婆是什么鱼?”
    曾唯一睨了他一眼,表示让他废话少说,直接讲重点。
    “自己的老婆啊~”纪齐宣故意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然而脸庞已然笑开了花,他把她压在身下,手已经很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离施工,唇也在她的脖颈间轻啃。曾唯一只觉得浑身已经开始发烫,手已经抚上他的背,开始迎合他。纪齐宣歪嘴一笑,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似乎坠落出漫天的星星,砸地曾唯一不知东南西北,开始完全迷失自己。纪齐宣慢慢靠近她的唇,邪魅地低吟,“自己的老婆是咸鱼,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对吧?老婆?”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袭击她的花径,她娇喘地呻吟了一声,“嗯。”
    等不及是她,她饥渴地把纪齐宣的后脑往下带,两人的唇激烈的碰撞在一起,汩汩如流水般湿润。
    ………………
    曾唯一不止一次的问过纪齐宣,那天他为何有那样激情滂湃的热情,也只不过独守空房一夜而已……纪齐宣的回答永远只是笑笑。不过每次他看到那条黑色围巾,总会变身为饿狼!
    如今的曾唯一开始后悔制造出那条不祥之物,让她好端端的老公变身成饿狼,吃的她骨头都不剩。她这条咸鱼,什么时候可以翻身在上?TMD……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迎来了入冬。
    纪老的六十六岁大寿将至,纪家开始忙于打点关于寿宴安排,这样的一场浩大的寿宴,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毕竟是曾经香港十大财阀的纪老六六大寿。
    纪齐宣早就把地点选在富豪酒店大堂,设宴六十六桌,只邀请“齐眉”的宾客。曾唯一嫌纪齐宣邀请的桌数太少了,才六十六桌?这也太不符合纪家国情了,十分、相当、很没有面子。
    纪齐宣只是笑笑,“怕什么?实力摆在那里,请自己的客,让别人说去吧。”
    曾唯一不以为然,“这是这要让人说去吧……才六十六桌,六百六十六桌还差不多。”纪齐宣听后扑哧笑起来,“敢情你是要召集一些阿猫阿狗一起来了。”
    纪家请的人,只有那么点范围。香港上层社会只有10%,而与纪家并驾齐驱地却是寥寥无几,这六十六桌的客人,显然是香港上流社会中的上流。
    红豆店里的生意冬季特别好,主打色是红与黑。虽然当初红豆针对的人群是中层介意,结果曾唯一这活招牌,引来了一群名媛富太也来赏光。曾唯一本想趁火打劫提高价钱,反被红豆给骂了,“唯一姐,做人要厚道!”
    曾唯一那个无语问苍天,她哪里不厚道了,只是想多赚点钱而已。而且就算她把价钱提到十倍,对于这些人而已,简直不值一提,不赚钱,真他妈蠢蛋。
    偏偏红豆为人“厚”道……
    曾唯一正在发呆,看杂志也看的不专心。忽然,一个礼盒印入眼帘,曾唯一愣了愣,抬眼望去,但见红豆正朝她微笑,“唯一姐,这个送给你。纪家的宴会第一次参加,作为纪家媳妇,一定不能丢脸哦。”
    这场宴会其实对于曾唯一而言很重要,这是她以最端庄的姿态重新堂堂正正地回到上流社会,她要见的熟人会很多,她面对的也要很多。
    曾唯一接住,打开看了下,是一件很炫目的火红色礼服,她没撑开看,单看上面的修饰与装饰品,就觉得这是一件费了很多心思的衣服。曾唯一一激动,当即捧着红豆的脸,吻了她一口。红豆傻眼了,通红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唯一姐,人家的初吻……”
    曾唯一抱着红豆送给她的衣服,爱不释手,“我勉为其难的一并收下了。”然后起身,朝刚进店里的刘洪涛挤眉弄眼,在将要与他擦肩而过之际,扯了扯他脖子上的围巾,暧昧一笑,“红豆的手艺就是好啊,你有赠吻没?”曾唯一坏坏一笑,蹁跹地离开。
    红豆见正用傻逼眼看她的刘洪涛,顿时包着一泡眼泪,含泪而忘,不要误会,她和唯一姐是真的相当纯洁,很纯洁的,现在男女比例是三比一也就是说一对情侣,一对GAY,要是多了一对蕾丝,世界就不平衡了,她是维护世界和平主义者,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红豆用一双充满虔诚的目光瞄着刘洪涛……
    刘洪涛继续傻逼状中,对刚才那个画面还没回过神来,为毛他总是看人接吻?
    去参加体面的宴会,有衣服是万万不够的,还需一双很体面的新鞋子。丧尽天良的曾唯一某天硬拉着红豆去买鞋,结果刘洪涛极力掩护,好似曾唯一还会对红豆禽兽一把,说什么非要跟来。
    曾唯一拗不过,但……若真要三人行,她总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作为做惯了女主角的曾唯一,显然不愿意自己当一只电灯泡,于是乎,她算计纪齐宣去了,至于怎么算计,她一向最拿手,纪齐宣是个很容易讨好的老公。
    回家,她把厨房搞的乌烟瘴气,哭着小脸,委委屈屈地走到纪齐宣面前,扯着纪齐宣的衣角,“老公,相信我,我下次一定做个美味给你。”端上自己的杰作放在桌上,眼底蓄满一泡泪水,可怜虫的样子,满怀期望地看向纪齐宣。纪齐宣看着乌漆抹黑的东西,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外面吃。”
    然后……自然是顺手牵羊去商厦……
    “这个好看吗?”曾唯一此时正试一双金边罗马风格的高跟鞋,她的脚很瘦,穿起来相当称。
    纪齐宣撇了下嘴,双手抱胸,“很好。”
    曾唯一则潇洒掏出黑卡,递给纪齐宣,“麻烦老公,去付款。”
    纪齐宣苦笑,兀自掏出钱包,抽出自己的黑卡,笑了笑。说罢,转身去收银台去付款。曾唯一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穿的鞋,全球限量500双,首发香港三双,价格可想而知。她坏笑起来,又可以节约一笔钱,为下个月开销了。
    一位从扎着马尾的营销员刚从厕所里走出来,往鞋柜台走来,见曾唯一脚上穿的鞋,先是吃了一惊,连忙问旁边的卷发营销员,“这双鞋多少码的?”
    “三十八啊!”
    “那位小姐定下来了?”扎马尾的营销员吓的花容失色。
    “对啊,这次我又能拿到回扣了。”卷发营销员显然很兴奋。
    “你难道不知道这款金色罗马三十八码的鞋子只有一双,而且被关心灵定下了吗?”扎马尾的营销员脸色已经很是苍白,而她也很成功的带动了卷发营销员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一分,她嗫嚅地问:“你怎么不早说啊,电脑显示没有下订单啊,这……这怎么办啊?”
    扎马尾的营销员显然也在挣扎,不知怎么办?她忍不住爆粗口,责备地骂了卷发营销员,“我刚才肚子不舒服去厕所,来不及备注。但我跟你说了,真他妈的二百五。”她声音过大,引来在等待的曾唯一的侧目。
    卷发营销员委屈地说:“你也只说有人定了一双金色罗马,并没有说鞋的大小啊。”
    扎马尾的营销员一副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她想试图跟曾唯一说一说,未料,带着高调墨镜,身穿身褐色皮草大衣的关心灵款款走来,身后还有不离身的经纪人。
    “小姐,我的金色罗马呢?”关心灵一踏进柜台专店,开门见山。
    曾唯一闻声抬头,见是关心灵,脸上流露出不愉之色。而关心灵也在下一刻见到了曾唯一,她带着墨镜,看不出她的眼神是怎样的,脸上只是微微的僵硬。
    扎马尾的营销员视死如归硬着头皮走过来,连忙鞠躬,“关小姐,不好意思。金色罗马已经被纪太太买走了。”
    关心灵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生气,直接把自己墨镜给摘了下来,颐指气使地发问:“刚才我定的时候不是说没人定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扎马尾的营销员缩了缩身子,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没来得及在电脑上打上备注,去上厕所了,我同事不知道38码鞋下了订单,所以就卖出去了。”
    曾唯一听了进去,微微眯起眼,她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果然,关心灵只是瞪了扎马尾的营销员一眼,便把目标转向曾唯一,她首先很有礼貌地对曾唯一道:“纪太太,你也听到了。”
    所以,鞋子是她的?
    曾唯一冷笑,身子往沙发上靠了靠,抬起那双穿有金色罗马的脚,“那又怎样?这双鞋已经卖给我了。”
    “纪太太,”关心灵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不要什么都跟我争好吗?”
    曾唯一原本和善的面容一下子收敛起来,她站起来,第一次与关心灵面对面,“这话怎么讲?我跟你争过什么吗?我只是按正常程序要自己想要的,人家愿意卖给我,我可没强逼。”
    关心灵眯起危险的眼睛,“纪太太,我搬家了,哦……对了,请你帮我转告纪先生,我很喜欢他送给我的房子,比上一套还要漂亮。”
    曾唯一倏然瞪大眼,一副气炸的模样,她没想跟她扯上这些私人恩怨,她倒好,直接给她泼一盆冰水。她极力压制自己,余光扫到在场的几位营销员正专注听他们的对话,也不知听出几分来,家丑不能外扬,她压住自己的情绪,勉强微笑,“那套房子还是我帮你选的呢,直接谢我就行了。”她抱胸而立,一副王者等待的样子。
    关心灵咬牙切齿,一时不知如何说话,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道:“靠子上位,你以为你能傲气多久?哪一天其他女人给他生儿子,你就直接扫地出门了。”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谁能给我生儿子?”纪齐宣闲闲地走过来,手里拿着收据,递给卷发营销员,再走到曾唯一旁边,表面上脸上并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已经昭告,他有些生气。
    关心灵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心虚。
    纪齐宣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关心灵说:“刚才关小姐那话,我可以告你诽谤。如果你不想让你毁容事件的真相被爆出来的话,请向我太太道歉。”
    关心灵的嘴唇在抖,眼眶里也似乎蓄满了泪水,她十分不甘心地扭头,“对不起。纪太太。”
    曾唯一倒是无所谓,只是刚才纪齐宣那话让她好奇,毁容的真相居然让关心灵这么示弱?肯定是对她不利的真相,而纪齐宣似乎也帮她隐瞒了什么。
    曾唯一有些不开心,纪齐宣还在照顾关心灵!
    那双鞋的主人自然是曾唯一,但这并不让她开心。在离开百货商厦之时,曾唯一终于爆发出自己的不满,“纪齐宣,跟你在一起,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个花心鬼。”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感到没有安全感的话,我以后会带安全套的!”
    “……”曾唯一脑袋晕了晕。
    纪齐宣忽然笑起来,搂住曾唯一,“我保证,我不花心了,别生气。”
    曾唯一虽然脸上还是气呼呼的,但心里也软了下来。其实她怪纪齐宣是没有道理的。那个时候她和他已经分开了,他有女友很正常。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这人总有那么点小占有欲,总会让自己过不去。
    这就叫做,吃醋!她承认,她刚才吃了好一大缸子醋。
    她佯装还在生气,“不生气可以,那么你要告诉我,关心灵毁容的真相。”说到底,她是不生气了,但还想趁机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纪齐宣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苦笑,“这涉及到人家的,不可以告诉你。”
    “我是你老婆!自己人,告诉下嘛。”
    纪齐宣于是决定做木鱼,怎么敲,就是做木头!
    曾唯一见纪齐宣这般守口如瓶,怒气冲冲,“纪齐宣,我祝你一辈子没高潮。”
    “……”
    “哼。”
    “那你得辛苦了,我这人讲究坚持不懈的为信念拼搏,不成功决不罢休。我的信念是,我会高潮。”
    “……”


chapter.50

    纪老寿宴如火如荼的进行中。那天傍晚,想必是曾唯一最光彩夺目的时刻。一袭火红高调双襟深V礼服,腰间束宽版皮带,把她该凹的地方凹下来,该凸出的地方明显凸出来。身材极佳的她,此时更是有着让人喷血的魔鬼身材,盘起贵妇的头发,淋漓极致的展现出她的修长脖子,很是动人。
    宴席上,进进出出地宾客曾唯一几乎都认识,无非就是儿时常常走动自己家里的客人。想想人生就是这么无常,下一秒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滚到哪里。
    曾唯一站在纪齐宣旁边作为东道主自然要礼待宾客,既然大多是认识的,难免说话中带点怀旧。这些宾客毕竟是有身份有见识的人,不会去揭人家的伤疤,尽量避免曾家倒台这事,所怀旧的不过是曾经曾唯一与纪齐宣的那段“恩爱”日子。
    殊不知,这些也是曾唯一的致命伤,她其实并不愿提及这些事。这些过往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年少无知,辜负纪齐宣,有着深深的罪恶感。
    她何其庆幸,他还要她。
    曾唯一实在不想再招呼这些旧友,直接把他们塞给纪齐宣,自己逃到洗手间,准备泼些水,让自己清醒清醒。现在来宾也只是来了一小批,洗手间人应该还算少的。她自个还未到洗手间,在门口遇见了抽烟的女人。
    穿着浅绿色纱裙,银色耳坠垂的很长,几乎可以碰到肩骨,削了一头利索干练的短发,头微仰,一手抱胸,一手拄在另一胳膊之上,手里夹着一只烟,在轻轻吐纳。
    曾唯一已然错愕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原谅她太过惊讶,她认识这个女人,变化大的她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
    她试图破着嗓子喊出她的名字,可话到嗓子眼上,就是说不来,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一下又一下的抽烟,眼神看起来颇为深沉。
    曾经温尔文静的女孩,与现在她……
    那个女人抽完一支烟,把烟压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掐灭了。她面无表情地回头,撞上了曾唯一投来的目光,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静止不动,两两相望。
    “你好啊,曾唯一?哦不对,该叫你纪太太。”
    “你好,青霜。”
    曾唯一的声音相较于青霜而言,很沙哑。他们以前也是点头之交,但他们彼此知道,没有任何人的交情比他们还要复杂。
    她曾是林穆森的老婆,现在的前妻。曾唯一极其憎恨嫉妒的女人。
    青霜朝她走来,细细打量她一番,不知是自嘲还是怎样,总是她笑的并不暖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副模样,漂亮,妩媚,还有乐观向上的精神。”
    曾唯一的眼神,永远不能与悲伤划上等号。
    曾唯一反唇相问:“这么多年,你倒是变的不少,喜欢长发的你,削了短发,乖乖女的你,又抽上了烟?”
    青霜苦笑,“没听过从头来过吗?换个发型重新来过;没听过抽烟解愁吗?愁多了就抽的多,结果不知不觉就习惯抽烟了。”
    她的难过是和林穆森离婚吗?在曾唯一的记忆里,她是爱着林穆森的,恬恬静静的,不张扬,但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青霜再说:“其实我从非洲回来,听说你嫁给纪齐宣,挺吃惊的。”她兀自笑了起来,“按照正常的思路,你应该会嫁给林穆森,他是单身。”
    “他单身我就嫁给他?我可不想嫁给一个抛弃女人的男人。”她这话说的像是在开玩笑,又有些认真。她一直觉得林穆森不是个好男人,一声不吭的抛弃她,然后又跟那么好的青霜离婚。
    “曾唯一,我想你是误会了。离婚是我提的,林穆森不是你想象那样。”
    曾唯一倏然愣怔,不甚立即的看向青霜。她在那一刻,心里却在打鼓在颤抖,她居然在害怕,害怕知道关于林穆森的事。她怕她误会,她怕她会动摇。
    她不想听,可青霜却在说:“我跟你一样很天真,以为没有什么可以不能替代的,感情也可以。我自认为我并不比你少爱他一份,但是他始终不爱我,他的眼神里,全是你和他的记忆,我无从插手。”
    曾唯一抿紧双唇,她不想再听下去,她想转身,可是她的脚此刻就像是灌铅,她挪不动脚。
    青霜依靠在墙上,从包里又抽出一支烟,点上。香烟的星火忽明忽暗,袅袅升起的蓝烟如镇定剂一般,让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稍稍平静起来,能有那股勇气,把心里的伤疤揭给她看。
    “他其实很笨,感情收的太假,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移情别恋。”青霜苦笑地望着曾唯一,如果当初曾唯一去追问,去纠缠,他肯定会放弃自己的蠢事。那时候他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小火苗烧的正旺,拿什么理由说他移情别恋?可当局者在面对感情方面,脑子总会短路。
    她、林穆森、曾唯一甚至纪齐宣,为了侥幸和自尊,硬生生把本来不该发生的事情,变的复杂。
    青霜忽而正眼看着曾唯一,“你想知道真相吗?如果你依旧爱着林穆森的话……”她说的认真,很认真,眼里装满了严肃,似乎讲出这个真相,她就面临着会选择和林穆森在一起,抛弃纪齐宣?
    她在犹豫。她沉默了,沉默了有些久,好一会儿才把头抬起来,问了青霜一句:“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真相?”
    青霜笑了,“因为我过的不好。”
    她过的不好,就希望让她纠结是吗?这个理由,很好。
    “你来参加宴会,就是想告诉我真相吗?”
    “可以这么说。本来是打算在宴会结束找个机会和你聊聊,没想到这么凑巧。我特意从非洲赶过来,不会驳了我的热情吧?”
    “呵呵。”曾唯一干笑两下。青霜其实算是最了解她的女人了,也许当初她就在看她演的闹剧,她和纪齐宣的幼稚戏码。她知道她的个性,结果是另一码事,她只是想知道她想知道的。
    被人抛弃,她有权知道真相。
    所以,她带青霜去了一间包厢,听她的真相。
    真相其实很简单,只是冲击力对于曾唯一而言,并不小。她十九岁生日过后,她才开始和林穆森正式开始,甜蜜不到两个星期。之所以这么短,是他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知道了一个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曾家早在半年前已经是一个空壳,负债极具增多,银行贷款也到期,曾父一直采用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拖延时间。曾家势力很厚,怎么亏空这么厉害?其实是受人怂恿,非法集资,事情败露,涉及刑事不说,钱也打了水漂,那钱就像是个无底洞,越来越大,永远没尽头。
    那位怂恿者就是林穆森的父亲,想吞掉曾家旗下的电子公司,占为己有所用。林穆森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曾家无力回天。他父亲劝告他提早和曾唯一断了,有一天她若是知道了真相会恨他,而且将是很恨,他无法承受的恨意。趁现在,两人的感情才刚开始,及早断了。
    他知道他很爱曾唯一的,他无法去想象,失去曾唯一,看她憎恨他的样子。因为太喜欢,所以更加害怕失去。曾唯一早晚会恨他,离开他。所以,他选择与其将来要离开,不如不要曾经拥有。这样对他,对她都好,免得将来,一发不可收拾。他以最快的速度斩断情丝,经过家里介绍,娶了青霜。
    这样的真相,这样惨不忍睹的真相!曾唯一听后,苦苦笑了一番。难怪他要娶她之时,不断的重复,后不后悔,后不后悔。青霜看在眼里,曾唯一现在的神态与她想象是一样的。
    她接着说:“本来曾家维持不了多久,世事难料,你居然与纪齐宣订婚,我想,你家之所以能支撑,是纪家帮你们添补空洞吧。”
    一解除婚约,她家就跨了,合情合理。爹地一生心血白费不说,晚年还要在牢狱里度过,与其如此,确实不如一了百了。
    曾唯一不喜欢哭,在她的记忆里,她只哭过两次,家里破产被迫离开香港,还有听说爹地妈咪自杀。不是其他的事情不悲伤,而是其他的事情值不值得她去哭。
    她这次没有哭,她觉得不值得。
    青霜说:“他不爱我,和我结婚以后,总是做噩梦,梦里总会叫你的名字,然后哭着醒了。他是个男人,他很坚强,你说要怎样的不舍才让一个男人软了铁石的心肠?你知道你在他面前秀恩爱,他是怎样的心情吗?喝醉酒撞墙!他想把你从他脑子里撞掉。我是他老婆,是个看客,你知道我的感受是什么吗?”
    青霜此时眼眶有些湿润,“一把刀插在我身体里,来回搅动,撕裂我的肉骨,狠狠的。”
    曾唯一垂了眼帘,无话可说。
    “他知道与其是男人和女人的背叛,总比家族恩怨来的浅一点。可这都是上一辈的事情,跟他无关。你知道他都痛苦吗?”
    曾唯一沉默了很久,忽然正眼看着青霜,“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林穆森过的并不好。”青霜抬头看向曾唯一,“他在你面前装的都是表象,他嗜酒吸烟,身体跨了。”
    “……”
    “我听说,他得了胃癌。”
    曾唯一手指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想死的男人,生病是不想治疗的。”
    原来青霜告诉她的真正目的是……
    曾唯一苦笑,“青霜,你比我更爱林穆森。”
    “但能救他的,只有你。”青霜手指上夹着那烟,燃到最后断了火星。
    “能救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我最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曾唯一起身,朝青霜回头看了一眼,离开包厢,关了门。
    屋内一片寂静,青霜再次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她也嗜烟得紧。


chapter.51

    那天的宴会,曾唯一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前辈问话,她总是闪神答不上来。这是很不礼貌的事,也是不给纪齐宣面子。曾唯一也知道,后面的情况她自我调节好了许多,说不上完全正常,但也不至于像开头一样走神走的多。
    直到……直到见到久违的前辈,林穆森的父亲,林正奇,曾唯一再次失控。看他穿的衣光鲜亮,锦衣华服,眉宇笑的收放自如,可见他的生活多么如鱼得水,怡然惬意。
    曾唯一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父亲,心都在颤抖,手也完全不受控制的哆嗦。
    林正奇走来,见到曾唯一,表现出一种久违老朋友的态度,“一一,你又变漂亮了。”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敷衍地笑了笑,“林叔叔又拿我开心。我可不会像以前那么回答哦。”她以前的招牌回答是——我这人没什么优点,除了漂亮点。
    若是这次真这么说出来了,曾唯一觉得这话作呕。说这种话,是对于自己较亲近之人。她现在无法再把林正奇作为亲近之人。她家的破产已经形成,父母双亡,她没的选,但是她有权利去疏离迫害她家的侩子手。这个权利,她是有的吧
    也许林穆森真的了解她,知道她的脾气,时隔这么多年,这样的真相她还是无法接受。事到如今,曾唯一倒有些感谢林穆森当初的放弃,要不然她不会仅仅像今天这样神不守舍,她会失控,更甚至做出出格的事。
    …………
    曾唯一又在发呆,就连纪齐宣走至她的身后也不自知。纪齐宣从背后搂住她纤细的腰际,他搂的很自然,手臂弯的幅度不大,似乎就是随意一搭而已。
    好像就是为了沟回曾唯一的注意力。可他未料,曾唯一魂丢的太远,倏然钩回来,反冲力也大,她抖的很厉害。纪齐宣忍不住蹙了蹙眉,对于曾唯一的反应,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曾唯一不敢看纪齐宣专注的眼眸,刻意的避开,握着杯子的手指也颤抖起来。纪齐宣是个何等细心的男人,他默默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到她那表露心悸的手指上。他不动声色,只是如平常一般,以一个老公的身份说:“要是不舒服,你先回去吧,该招呼的客人都招呼了,没事。”
    曾唯一略有惶恐地看着纪齐宣,她咬咬牙,不知道该不该说她知道的真相。如果她说了,那又能怎样?让纪齐宣帮她报仇,搞垮林正奇?她若是有这个想法那就太天真了。如果不告诉他,她又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愤怒,她无法自处,无法去做任何事,就好像她的人生被打了个结,若不及时打开,她便无路可走。
    她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去阻拦这些,要不然,她将溺死于自己排山倒海的愤怒中。
    她选择找林穆森谈一谈。她下了这个决心的同时也下了另一个决心,她想先瞒着纪齐宣。所以,她故意捏了捏自己的额头,佯装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她把酒杯放在餐桌上,朝纪齐宣勉强一笑,“那我先回去了。你代我向爹地说一声。”
    “好。”
    曾唯一在纪齐宣的脸颊上亲吻后,便沉甸甸地离开宴席会场,纪齐宣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离开,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他该信任她不是吗?可为什么他的心在绞痛,就如当初她离开他的家一样,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说到底,他还是不自信,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点也不自信。
    更甚至说,他对她,没有把握。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她手上吗?而他继续扮演“布娃娃”的角色?她想玩就玩,想舍弃就轻易舍弃对吗?
    纪齐宣深沉地举杯呷了口酒,清隽的脸上似乎一下子暗淡无光。他突然觉得好累,身心疲惫。
    ***
    曾唯一拨打了林穆森的电话。她知道这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拨打这个号码。她存了这么多年,只有勇气问两个问题,第一次,她问他,爱过她吗?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头接通了。她问他,“你在哪里?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我在房间里。”
    “我去找你。”
    她知道他所指的房间是哪里的房间。此次纪齐宣设宴招待,因时间较晚,一整套下来的话,起码需要到午夜,所以他索性全面安排住所,给宾客住。
    正好在富豪酒店一楼设宴,所以住所也就近原则安排在富豪酒店楼上。因为宴席还没正式开始,林穆森没下来纯属正常。不过她冒失去他房间找他,就不正常了。曾唯一也想到这点,所以她选择先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过了几分钟走楼梯去了林穆森的楼层,敲开他的门。
    她以为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却不知她这样多么刻意还有鬼鬼祟祟,全被监视器给拍个正着。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很正式的见面,竟相对无言。他们该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林穆森不想继续僵持下去,无奈笑笑:“青霜把事情告诉你了,对吗?所以你才要见我?”
    “是。”曾唯一蓦然抬头看向他。
    林穆森也大大方方回望着她,与她对视。他说:“她把该说的都说了,你找我还来做什么?”
    曾唯一撇着嘴,冷冷笑了一番,“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林穆森,你又是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并不是一个男人的作风。”
    林穆森刚刚从烟盒里夹出一根烟,正准备摸出打火机,却因曾唯一这么一句话僵硬不动。他很快调试自己,又重新连贯刚才未完成的动作,打火,点燃,吸烟,吐纳……
    从他嘴里吐出一团青烟,让曾唯一看不出他的表情,烟的迷迷蒙蒙,遮住了他。她只能屏住心悸,听到他大口的吐纳,还有随之而来的咳嗽。
    曾唯一叹了口气,“不要吸烟了,难不成你还想搞成肺癌吗?”
    林穆森随即掐灭烟头,扔在纸篓里。他撇着嘴,很苦涩地一笑,“一一,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讨厌我的自私,讨厌我的懦弱?”
    “是啊,我现在都不明白,当初我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曾唯一微微一笑,然而也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微笑深深刺痛了林穆森最后一根弦。他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低垂下来。
    看看,真是经不起打击。曾唯一无奈了。别人都说她曾唯一是温室里的花朵,不懂外面的风吹雨打。其实她觉得林穆森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偶尔到外面晒晒太阳,遇见了暴风雨,就面临着生死打击。
    她承认,她和林穆森都是被惯大的大小姐和大少爷,骨子里都是顾及自己不顾及他人。也许就是这样,所以才有着那么点吸引力?吸引归吸引,终究不适合。同样是自私的人,自然是希望自己是最好的,就像两个极地在一起,无法成为四季如春的好环境。相反,当热带和极地在一起,也许就能有亚热带。这就叫做互补相溶。
    曾唯一明白这个道理有点迟,这是她这段时间与纪齐宣一起生活所领悟出来的。有时候她在懊恼为何以前就体会不出来,这样她就不会错过太多了。
    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何?错了就错了,除了知错能改,总不能期盼时光倒流吧?她看的开,可林穆森看不开,他一直深陷自己的“为何”之中,无法自拔。他希望时光能倒流,只因为他觉得心很痛很痛,沉湎于自己的疼痛之中,不敢向前看。
    这一点,纪齐宣比他好太多了。
    曾唯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第一次带着正经的表情,严肃的语气,对林穆森说:“去医院治病,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吗?”
    林穆森沧桑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为什么?”
    曾唯一又笑了。这个男人怎么就不开窍?他说这话,无非是想套出她还在关心他,还爱他之类的话吗?她承认她在关心他,因为她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因为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理由去残害自己的身体。人愚蠢一次是无知,愚蠢第二次是活该。
    她曾经无知过,并不希望与她一样无知的人,再去活该。曾唯一没多大的耐心陪他劝他,“老实告诉你,你不要再对我们的事报任何希望,我和你只是过去式。我不会原谅你爹地,但我不会报复。我现在过的很幸福,不想因为这些意外把我的幸福关在门外。”
    台湾苦情戏看太多了,报仇雪恨到头来是伤人伤己。就像她曾经拿纪齐宣当挡箭牌去打击林穆森。六年前的悲剧,她不希望重演,她对于现有的这份安宁日子倍加珍惜。
    她承认,六年的日子她过的虽没心没肺,但并不好过。有过不好的日子,当然会对现有的好日子倍加珍惜。她说这话虽然伤人,但至少快刀斩乱麻,不拖拖拉拉。
    台湾苦情戏教会她,感情这玩意儿不能拖拉,很伤人。她是女主角,她希望自己的故事是温暖的,所以她必须干脆利落,说明白。
    林穆森听到曾唯一说的这话,俨然已经明白什么。他嘲讽地笑了起来,“你爱上了纪齐宣?”
    曾唯一相当大方承认,“我想这是必然结果。他给了我,你无法给予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弃。”
    只要她不离,他就不弃。他给了她最高权力的主动权,她还有什么理由离去?
    而林穆森,就那么容易舍弃了……
    林穆森听完她的回答,笑了笑,“我知道了。”他再次想抽一支烟,可打火机不争气,怎么也点不起来,他越来越烦躁。曾唯一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只是轻轻一按,火苗就出来了。那火舌在跳跃,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不断的燃烧林穆森的心脏。
    他突然狠狠地攥住曾唯一的手臂,眼中擒满了不甘,“我没办法接受,你怎么可以爱上纪齐宣?你明明最爱我!一一,我娶你好不好?你嫁给我,好不好?你不是说你不会去恨了吗?既然我们之间的阻隔没有了,不要离开我。”
    他在乞求她,也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虽然他的挣扎里带着如此强大的绝望,不断侵蚀他的语气,可他还在用最微弱的哀求去期盼。
    然而曾唯一的眼神是冷的,她甩开他的手,颇有些不耐烦,“林穆森,我真是鄙视你。”
    她倏然起身准备离开,未料眼明手快地林穆森反手把她抓住,他用隐忍地目光死死盯着曾唯一看,他的额头在不断出汗,眉宇间也从平坦有了褶皱。他似乎在忍什么。
    曾唯一还算细心,没有当即发怒,而是自上而下打量他,才发现他一只手在死死捂住肚子……
    曾唯一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就他旁边坐下,着急地说:“你疯了?难受也不说?是胃吗?”她在着急,如此林穆森终于笑了,“你不生气了?一一,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然后,毫无症状地晕了过去……
    ……………………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医院的白昼灯还是亮的发白。林正奇正着急的隔着玻璃看着加急病房的一举一动,神情很凝重。
    曾唯一正贴着墙靠着,低垂着脑袋,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的表情。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地面看,直到眼前横空多出一杯咖啡,她才幽幽地抬起头来。
    纪齐宣自己手里也捧着一杯速溶咖啡,他只是朝她笑了笑。
    他什么也没问。她不是因为头疼而离席回家,怎么会去林穆森那里?为什么要对他撒谎?两人做过什么,导致林穆森病情发作?
    他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咖啡。曾唯一接过咖啡,不敢正视纪齐宣,她心虚,她知道这次肯定是伤了他的心。
    她双手捧着纸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偶尔抬头偷窥纪齐宣,却发现他深沉地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在喝咖啡。他心思游离在别处,她知道。
    至于是什么,她却不知道。
    她刚想开口,纪齐宣却先她一步,“时间不早了,你困不困?”
    曾唯一摇头。
    “你若是想留下,我叫护士给你安排一个床位。”他说着就举步离开。曾唯一刚想扯他,想说什么,他却似乎很怕她说话,急忙插话,“放心,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舒适的床位。”
    “我不需要。”曾唯一怕他又不给她机会,她立即吼了出来。
    两人之间瞬间宁静起来。
    纪齐宣忽然沉默,静静凝视着曾唯一,他说:“一一,让我想想吧。”他决然转身,无论曾唯一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头,只是驻足,丢给她一句话,“一一,我很累,真的很累。我们之间还是好好想想吧。”
    那样的背影,是落魄的。就像当初她哭喊着告诉他,她爱的是林穆森,不是他。


chapter.52

    最近网上有一段视频火了一把。上面的女人,成为特大看点。这是一段出自一家高级酒店监控所得,画面女子头像清晰,行为诡异。为了掩人耳目,从自己房间出来步行上楼梯到底目的地。
    网友一致认为此女是关心灵,无论从身材还是容貌上来说,是神似。加上她的小心谨慎,鬼鬼祟祟的行为,都像是明星的做派。
    于是一堆的话题出现,关心灵再次傍大款?关心灵迎来第二春?神似名模关心灵出入酒店会情郎?这些话题在网上不胫而走不说,媒体也开始插足曝光在杂志周刊等实体读物上。
    曾唯一是很偶然看到这份关于富豪酒店监视画面被曝光的杂志。这本杂志是店里的一女员工买来消遣之用,因为封面给曾唯一熟悉感,所以拿来看了看。当看到这篇报道上那一组组组图时,她只觉得自己开始天旋地转,脑袋瞬间晕了又晕,手指发凉,内心惊涛……总之,她纠结了。
    她现在正好和纪齐宣在冷处理中。因为纪老头六六大寿,曾乾这几天都是在纪老头那儿住。要不然,纪齐宣也夜不归宿,肯定会如个老妈子问长问短。
    对于纪齐宣的冷战,曾唯一刚开始是有反抗的,她几乎动用了浑身解数,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奈何郎心如铁,不回头。自尊心强的曾唯一就是这样的人,她最多示弱一次,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可用红豆的话来说,她这根本就是不是示弱,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要挟!那种浑身解数,任谁都不愿意搭理她。她对纪齐宣说什么?
    ——我想你了。(真矫情,真撒娇)
    ——纪齐宣,你再冷落我,我找男人去了,呜呜。(半威胁半哀求)
    ——我不就是找旧情人聊聊而已吗?又没滚床单什么的,比你好吧?你还跟别的女人上床过呢!(女人通病,做错事,喜欢翻旧账)
    ——如果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看我们没法过了,离婚吧。(强硬、冷漠)
    哪有一个女人向男人是这样求和的?红豆觉得,要是她是纪齐宣,也不愿搭理她,继续冷处理。红豆给曾唯一分析了她的求和过程,以其结果必然性,曾唯一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如今可好,这一组监控录像曝光,她相信媒体的力量,一定会假以时日把真相爆出来,女主角不是关心灵而是将要被冠名为“偷汉子”曾唯一纪太太。而纪齐宣,将会被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被人耻笑。
    好死不活,现在两人的关系又这么僵硬,她真的无法想象,她和纪齐宣还能走多远?即使两人关系再好,也会被外界的舆论磨灭掉。纪齐宣的地位不言而喻,要是他原谅她,愿意戴上这顶绿帽子,肯定会被人讥笑,作为一名公众人物,一个成功的男人形象,怎么能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
    即使他承受了,她也不会好过。如此一想,曾唯一整颗心都在颤抖,她已经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害怕与不安。她几乎是用哆嗦的手指去按手机键盘,打给纪齐宣。
    然而,接电话的是Bartley。他开口就对曾唯一说:“太太,BOSS今晚去台湾谈生意,预计行程是七天。BOSS说这七天后会给你回话。”Bartley直接把曾唯一准备全部要问的问题全部说清楚了,不给她一丝丝退路。她只能应着一声后挂断。
    七天后,他给她答复。可她怕这条消息维持不到七天就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即便是纪齐宣想清楚了,原谅了她,可能也会被外界的压力打退堂鼓。如此这般,曾唯一开始烦躁地揪头发,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难过。
    曾几何时,她曾唯一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害怕失去纪齐宣呢?她不是一向自信于纪齐宣,能拿得起放的下,对她而言,这个男人不足轻重吗?
    下班以后,红豆留下来,陪曾唯一。红豆买了很多美味可口的甜点外带到店里来,热心地一个个打开,送到曾唯一面前,“唯一姐,常常,苏记老字号。”
    曾唯一觉得乏味,摇摇头,并不想吃。红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直乐观向上的曾唯一头一次这么悲观起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在面对家庭破产,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她的唯一姐还能对生活乐观地去笑,可现在这事还没有挑明,她就杞人忧天悲观怜悯,还不吃她最爱的甜品?对于纪齐宣在她唯一姐心里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了,她真的很吃惊。
    红豆安慰曾唯一,“唯一姐是怕真相曝光吗?”
    “哎。”曾唯一叹了口气,语气略显难过,“我现在真想哭。”
    红豆抿了抿嘴,想插上一句,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是了解她的唯一姐,她的唯一为人还是很有原则性,在外偷腥做不贞洁的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件事,其实她的唯一姐已经在注意了,奈何一山比一山高,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反被误终身。
    红豆抽出面巾纸,递给曾唯一,“唯一姐,想哭就哭吧,女人嘛流点泪,男人嘛流点血,都是很正常的。”
    曾唯一话虽说想哭,毕竟是少哭之人,眼泪不是想掉就掉下来,可她现在的心情却很不好受,此情此景,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更贴切,欲哭无泪。
    她深吸一口气,霍然站起来,似乎下了决心一样,“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件事恶化下去。”她要以乐观的心情去迎接纪齐宣的回心转意。她要披上战衣,把前面阻挡她幸福的荆棘斩断。
    说罢,曾唯一便要离开店铺。红豆及时跟上,可就在她关店铺的那个空挡时期,曾唯一已经消失不见了……
    曾唯一她能想到的不过是去找背黑锅的,那便是关心灵。只要关心灵及时的办一场发布会,承认监控里的女人是她,那么这些神通广大的娱乐记者将不会查下去,这件消息也将会深埋土里,不会再被挖取。
    想的简单,做起来难。头个月因为一双鞋跟关心灵正面交锋过,还很不给面子把她气的炸毛,如今去求她帮忙,她显然不会买账。用钱去诱惑?得了,情敌之间,钱是最贱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而且这件事危机到她和纪齐宣的感情,试问哪个关心灵不早就巴不得这样吗?
    曾唯一越想越窝火,但是除了这招她是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去解决。如果顺其自然的话,她不敢赌,她怕她输不起。
    曾唯一一咬牙,便故意化了一下妆,让自己尽量不像自己,更准确的说,不像监控录像里的自己。她把成熟的长卷发烫成了烟花烫,很蓬松的那种,额头上戴上一颗粉红色的草莓发夹,又戴上黑框大眼镜,穿着长款衬衣,紧身铅笔裤配上帆布鞋,一副又宅又少女的青春美少女模样。虽然造型很雷人,但不得不说,美女终究是美女,好的架子和脸蛋,搭配什么也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动人。
    曾唯一找人查了下关心灵的住所,知道她平时的作息时间。她算是很正常的作息时间了,晚上十点半收工回家的。曾唯一便蹲守在她楼下,等她。
    那天晚上,夜空如洗,一颗星星也没有。弯月孤零零高挂在夜空中,显得那么寂寥。曾唯一很早就开始蹲守了,手里一直握着手机,总希望在这个时候能收到一条短信。
    每次纪齐宣出差办事,总会准时在十点或者十点半给她发条短信。末尾,永远有一句让她温暖的话,晚安。可是今天,会例外吗?
    今晚,关心灵回来的比较晚。将近十一点钟,她才回来。有些奇怪,她今晚回来是一个人单独回来,她的经纪人并没有随从护送。
    当曾唯一以一副全新的面孔出现在关心灵面前时,关心灵显然有些错愕,她问:“你找我?”
    “方便进你家吗?抑或者我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我可以拒绝吗?”
    曾唯一似乎早就料到了,挑挑眉毛,语气颇拽地说:“如果你想毁容的真相曝光的话,可以。”事实真相她倒是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件事,似乎可以镇压她。上次纪齐宣也是这么一句话,把关心灵弄的很弱势。
    果然,关心灵立即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地说:“上来吧。”
    ……………………
    据说,这房子是纪齐宣送给关心灵的,房子很大,装潢也华丽,并不比别墅差。因为位置在中环,房价惊为天人的。不得不说,小气的曾唯一有些吃醋了,她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太好。
    关心灵似乎并不想招呼她,自己随意坐了下来,脱下外套,开门见山地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虽然直接了点,但是曾唯一并不反对,也直接表明用意,“我希望你能开个发布会,承认监控视频里的女人是你。”
    关心灵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凝重起来,而后又好像发神经一样,冷笑冷哼,“你们夫妻还真是一条心,全算计到我头上了。”
    曾唯一愣了愣,纪齐宣……也找过关心灵?是今天吗?
    关心灵忽然把头转向曾唯一,一脸不屑地看着她,“我就不明白,你哪点值得他爱?轮样貌是,我整过容,我不配,但比你漂亮的比比皆是。轮个性?你这样的女人,自私自利,有什么好?我就不明白,到这个地步了,纪齐宣那个笨男人,怎么还处处为你着想?”
    显然,这已经触动了关心灵的愤怒点,她似乎要豁出去了,“是,我不干净,不下贱。我曾经做过鸡,被男人抛弃,好不容易挨过来,有了自己的事业,曾经抛弃过我的男人回头找我勒索我,被我派人狠狠的修理一顿,打成了残废。她老婆气疯了,来泼我硫酸。是,我攻于心计,我知道此事若曝光的话,我的底细将会被挖掘出来,我在娱乐圈也就走到头了。所以我故意挺身而出挡在纪齐宣的面前,反正这个女人泼的就是我,我挡在谁面前都一样,不过就是为了以此行动先引开媒体的注意力而已,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安顿后事。”
    曾唯一听的瞠目结舌。关心灵以为她知道她的真相了,这样全盘托出,曾唯一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不过不得不说,这个计策真是一石二鸟,一来可以隐瞒自己的曾经,二来可以让男人感动让群众感动。
    “我做的最蠢的事不该挡在纪齐宣面前!我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感动,万万料不到他会去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倒好,拿这事为要挟让我去帮你,呵呵,光明磊落的纪齐宣,也有这么卑鄙的时候。”
    她的气愤,曾唯一理解。她原本很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柔了许多,她说:“对不起,请帮个忙。你是单身,最多就是个噱头,一晃就过去了。可我不同,我结婚了,我和纪齐宣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我不想就这样跟他止步了,我想你明白,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感受是怎样的。”
    她的示弱,让关心灵震惊了。从她认识曾唯一起,她就知道她是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一身的傲气和自尊,哪里像现在这副德行?
    关心灵苦涩笑了笑,“把柄在你们手里,我哪能不从?”
    ………………
    离开关心灵的家,当曾唯一抬头看见毫无星星的夜空,不美,她却哭了。关心灵告诉她,纪齐宣找她,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论我怎么难过,她始终是我的唯一。


chapter.53

    视频风波,因为关心灵的发布会渐渐平息。因为视频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细细研究的蛛丝马迹,她解释这段视频是她和朱孝明约会时的一段监控而已,毕竟两人已经分手,不要拿此事再说事。
  朱孝明那边一直沉默,似乎默认证实了这一点,这件事开始慢慢平息下来。因为没什么看点了,都挑明了。
  曾唯一,她在等七天后的到来。
  在这七天里,她努力去学习一顿烛光晚餐,完全是按照纪齐宣的口味去弄。和纪齐宣相处那么久,她发现,她仅仅只知道他不爱吃甜食,不能吃重辣。至于特别喜欢什么,她居然脑子一片空白。是她没有注意过他,更或者说从来就没有想过注意他。可是纪齐宣呢?她问过菲佣,菲佣告诉她,自她来到这个家,纪齐宣就给每日饮食列了个表,上面写着几百种食物,甜的辣的酸的咸的,那样参差不齐,凡是人一看了就会脑袋疼,可偏偏纪齐宣把这些七七八八的全记全了,还全写给菲佣,让她变换的做。他总是那么不动声色的去宠她,也不吭一声。若不是这次做烛光晚餐,她也许不知道要那年那月知道这个闷闷喜欢安静的男人对她的无微不至。
  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她第一次很努力地去学习烹饪,尽管做的不好,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放弃。切菜手指切破了,她也不叫了,含在嘴里继续。用曾乾的话说,“妈咪,你这么努力练刀功,是不是想去谋杀剁尸?”
  “再吵把你小JJ切了。”
  曾乾于是无比憋屈地灰溜溜滚回自己的房内。
  ………………
  从纪齐宣离开的第一天晚上,曾唯一会在晚上十点或者十点半,给纪齐宣发条短信,不多不少,只有两个字,是他曾经给她的两个字,她现在学会了。
  晚安。wan an——我爱你,爱你。
  纪齐宣会回给她,晚安。
  她想,等纪齐宣回来了,她还要一家三口去迪士尼乐园玩,那个时候,她会搀着他的胳膊,用心与他走过美国小街,拍上一张真实无比的相亲相爱照片;她还要去出海,依旧是那艘游轮,但是她会陪他钓鱼,会陪他喝香槟,还有与他温存。她很喜欢纪齐宣的笑容,脸颊处的两个酒窝,不深不浅,却那么恬静。他的眼睛永远能看穿她,她想,她能看的出,她心里所想吗?
  第七天,纪齐宣是晚上的飞机,预计凌晨左右到香港。本来纪齐宣可以选择第二天早上的飞机,奈何郎心归切,没辙。作为寸步不离的秘书Bartley则是哈欠连连,嘴上没什么不满,心里不知道骂纪齐宣多少遍了,这个重色轻友的BOSS,不就是七天没见面吗?用的着这么猴急吗?
  纪齐宣刚出出口,就见曾唯一依靠着车,站在门口,对他傻笑。纪齐宣抿嘴微笑走过去。曾唯一本来想来个熊抱热吻的,可她手才刚刚撑开,被纪齐宣握的结结实实。
  他把她的手捧着,低头细细看着,目光灼灼。曾唯一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他把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外兜里,也不知摸到了什么,又把手拿了出来,另一只手又抬起曾唯一的手。原来,他手上有一枚戒指,他正在为她戴戒指。
  曾唯一好生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纪齐宣的无名指上也已经戴上了与她手上一对的戒指,一样的款式,不同的大小,但足以证明,他们是一对。
  他们结婚注册那么久,婚礼没有办,连婚戒也没有。如今,他补回了婚戒,就差一个婚礼。
  Bartley扁着嘴把目光往别处看,相当不满眼前这两位在他这位单身汉面前秀恩爱,这是造孽,这是酷刑。
  “Bartley,你和司机乘出租车回去。”
  车就留着自驾回家,或者搞什么车震门?Bartley又不满了,几乎是含泪瞄向司机,果不其然,司机的嘴比他还要扁,鼻孔放大,尤其是那泪光点点的眼眸,好不可怜啊!
  迫于纪齐宣的雄威,在机场门口,有两位先生正在风中凌乱中……
  曾唯一坐在副驾驶位上,手不断的摩挲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她这一生只喜欢过一枚戒指,可是无缘戴上。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不释手地去喜欢一枚戒指。未料,如今的自己,竟然能看这枚戒指看的痴了,浑浊的心田似乎就此被过滤成洁净,往日的污垢消失不见。
  纪齐宣的手忽然覆盖在她手背之上,那枚同样款式只是大小不同的戒指印入她的眼帘。这是属于她和他的……她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手,“亲爱的,我准备了烛光晚餐在家,回家我们浪漫浪漫?”
  纪齐宣用余光朝她微笑。可还不到一会儿,他们眼前一顿刺亮。两人几乎同时正眼看去,顿时呆若木鸡。在同一个车道,正前方却有一辆快速逆行行驶的车辆!时间完全来不及……
  “砰”金属沉闷的撞击声在那个夜晚分外哄鸣。

  曾唯一觉得自己脑袋疼。她刚睁开眼睛,便有人飞扑到她身上,哭喊着,“妈咪,你终于醒了。”
  曾唯一愣怔了一会儿,略有不明白地坐起来,看向周围。这是医院,而且似乎又是上次纪齐宣生病住的医院。她怎么会躺在医院,而且她头怎么那么疼?她稍一动胳膊,就感觉手臂有 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吃痛地咬牙切齿。
  “一一,你手脱臼了,别乱动。”从门口走进来的是纪老头。他看起来略显狼狈,身上穿着睡衣,头发蓬松。不过,貌似自己的儿子也差不多,同样穿着睡衣。
  她最后的意识,貌似是2点左右接机,然后和纪齐宣开车回家,再然后一辆逆行行驶的车朝他们飞奔,纪齐宣借着最后一点时间及时拐弯,可最终来不及。
  一想到这里,曾唯一立马意识到什么,倏然瞪大眼,惊恐害怕地问曾乾:“曾乾,你爹地呢?”
  曾乾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曾唯一立马跳下床,问略显沉重的纪老头,“纪齐宣他……他出什么事了,爹地,你告诉我?”她问的迫切,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
  “还在手术室里。他伤的比你重很多很多。”
  曾唯一当即懵了,几乎想立即跑过去,奈何这次事故,她旧伤复发,脚踝又韧带拉伤,走不了路。但她却强忍下来,想继续走。站在旁边的护士立即把轮椅推过来,囔囔,“要保养脚啊,要不然会落下后遗症的……你……”护士本想再唠叨什么,可看见曾唯一脸上满满的泪水,顿时给咽了回去,不动声色地任由曾唯一自行坐着轮椅前行。
  她几乎是冲刺到达手术室门口,但见一位男子头上包着纱布,低头闷声不吭地坐在长椅上,他前面站着一位交警,手上端着记事本,正在记录什么。
  “测试出你体内酒精浓度过高,酒后驾车,加上你主因造成交通事故,小子,你的驾照要扣押。”交警有板有眼地一字一道。
  坐在长椅上的受伤男子也爽快,从口袋里掏出驾驶证递给交警。交警接过,让那男子签字,自个却把目光转向正朝他们怒视的曾唯一。交警走过去,上下打量曾唯一,“果然,你伤的轻。”
  “什么?”交警的话,让曾唯一感到一丝疑惑,难不成她该伤的重吗?
  “一般迎面有车相撞,司机都会出于本能把方向盘往右转,以减少对自己的冲力。但是事故现场,您先生的车是往左转,保护的是副驾驶位上的,也就是你。”
  曾唯一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很想哭,很想哭,想扑到纪齐宣的怀里,放声大哭。
  交警继续说:“很难想象,有驾驶车龄的人在遇到危险往右转这俨然是一种长久的习惯。可是您先生在那么危机时刻,几乎是瞬间的事儿,他居然毫不犹豫把车头左转,那几乎是一种本能,一种出于保护您的本能。可见,您先生很爱你,对你的爱已经出于本能了。”
  曾唯一原本蓄满在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无声的哭泣。
  在他们身后的一老一小,老的哭了,小的也是快哭了的表情。
  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推车出来,脸色发白的纪齐宣静躺在上面,看起来那么虚弱。曾唯一忐忑地站起来,抓住主治医师的手臂忙问,“我老公有没有事?你告诉我。”
  “他的脑部受到严重的撞击,有脑震荡,再加上失血过多,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才能醒来。脚骨折,锁骨、胸肋骨也断了,可能要留院勘察几个星期再定论。”
  失血过多?脚骨折,锁骨肋骨都断了……曾唯一只感觉天塌下来,她软趴趴地跌坐地上,目空一切。
  纪齐宣,她何德何能让你出于本能去保护她?
  她要了两人室病房。也许是纪齐宣脑震荡太严重了,她等了两天,他都没有醒。她那只无名指戴婚戒的手脱臼了,抬不起来。可她每天早晨起来,总会用另一只手把她拖起来,把那只戴婚戒的手碰一下纪齐宣戴婚戒的手,她没力气握住,只能无力地触碰。

  那天早上阳光明媚。她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俊脸,她与他的手相触,轻微。她说:“亲爱的,你醒来以后,我每天说一句,我爱你。”
  他依旧毫无表情的静躺。曾唯一苦涩一笑,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下。
  纪齐宣的手轻轻包住了她毫无力气的手,轻微的,不动声色的。但曾唯一却结实的感觉到了,她倏然睁开眼望去。
  纪齐宣朝她微微一笑,淡而无力的笑容,不深不浅却恬静的酒窝。他努力地说着三个字:“我爱你。”
  他那么努力,不过就是爱她,用本能去爱一个自己想爱的女人而已。他知道,宠和爱是不同的事,宠可以没有交流,而爱不行。他要学会说那三个字,即便他是那么含蓄的男人。
  她第一次发现,相爱是那么一件幸福的事情。以前她以为世间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有理所当然的宠,结果她错了。爱意不是快餐,来之容易,食之随意。
  还好,他的坚持,他的爱意,让她明白,深情,来之不易,挥之不去,怎能辜负这样好的人?
  她含泪对纪齐宣说:“谢谢。”
  ——谢谢你,让我懂得,如果爱,请深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