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19

闲听落花: 花开春暖 156-165

第一五六章 药与酒

竹青和玉扣、蝉翼侍候着李小暖洗了头,拿大棉帕子擦干身子,穿了身淡红绫亵衣,裹着件长衫出了净房。
李小暖坐到窗下的矮榻上,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由着玉扣给她绞着头发。
屋子非常轩敞,北边,正对着自己的地方,放着张黄花梨月洞式满雕榴绽百子架子床,床上铺着红彤彤的百子戏春绣花夹被,挂着大红俏纱帐,东边窗下放着张黄花梨透雕连枝花开三围子罗汉床,罗汉床上的靠垫、扶手,也是一色的红彤彤,一色的绣着榴绽百子。
自己坐着的,是一张黄花梨束腰三弯腿矮榻,矮榻后,是一架紫檀木百宝格,上面摆着各式古玩玉器,最显眼处摆着盆宝石石榴盆景,百宝格后垂着满绣梭绽百子厚纱帘幔,外面,应该就是暖阁了。
李小暖暗暗叹了口气,整间屋子,入目处到处都是红彤彤和红彤彤的百子图。
李小暖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屋子四角错落有致的放着的花架、高几、灯台、落地花瓶,墙上挂着的前朝字画等等,努力舒缓着那刺目的红色。
屋子四角架着冰盆,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将丝丝凉气吹散到屋子各处。李小暖舒服的喘了口气,怪不得这屋里这么凉爽舒适,洗了澡,这汗就没出过。
竹青取了条大红石榴裙,和一件红底满绣榴绽百子的宽袖收腰短衫过来,李小暖转头看着又是一片红彤彤的百子图衣衫,嘟着嘴皱起了眉头,兰初上前,取过竹青手里的裙衫,抖开来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大红衣服,姑娘要好好穿几天呢。”
“不能叫姑娘了。”
孙嬷嬷一边仔细检点着新房各处,一边笑盈盈的纠正着,竹青转过头,看着孙嬷嬷笑着问道:
“那该叫什么?还没有诰封呢!”
“先叫少奶奶,等有了诰封,就是少夫人了。”
旁边侍立着的司礼婆子笑着答道。
几个人笑着说着闲话,玉扣很快绞干了头发,留了一缕头发出来,松松的绾了个发髻,挑了只赤金嵌红宝石花开富贵簪出来,仔细给李小暖插到了发髻上。
外头已经送了汤水点心进来,李小暖起身穿了衣裙,转出暖阁,进了西边厢房。
厢房里也是一片红彤彤的榴绽百子,这院子里,大约除了百子戏春、榴绽百子,再没有别的花样了。
榻几上,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酸笋老鸭汤,一小碗碧梗米粥。
李小暖坐到榻上,正要吃饭,外头传来清脆的说话声:
“少奶奶吃了饭没有?”
“还没有,正要吃呢。”
门口侍候的婆子急忙殷勤异常的答道,李小暖转头看向门口处,门帘掀起,一红一绿两个穿着打扮极富丽精致的丫头,一前一后进了屋,走在前头的丫头穿着件大红窄袖短衫,一条鸭青百褶裙,神采飞扬,看起来极是爽利,后头的丫头一件碧绿短衫,一条淡青八幅裙,面容精致秀丽,神情极是柔婉,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两人笑盈盈的曲膝行了礼,绿衫丫头回身接过婆子手里的提盒,红衫丫头仔细看着李小暖,惊叹道:
“少奶奶真是好看!”
绿衫丫头轻轻推了推红衫丫头,托起提盒示意着她,红衫丫头忙打开提盒,小心的取了碗黑漆漆的汤药出来,端到了李小暖面前的几上,笑语盈盈的开口说道:
“少奶奶,这是王妃亲自看着人熬的百子汤,还热着呢,少奶奶趁热喝了吧。”
李小暖垂着眼帘,看了眼汤药,眼底闪过丝恼意来,顿了顿,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转头看着两个丫头,温和的问道:
“两位姐姐是?”
旁边侍候的婆子急忙抢着答道:
“少奶奶还不认识呢,这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穿绿衣服的是春草姑娘,穿红衣服的是夏荷姑娘。”
李小暖微微直起上身,就要下榻,春草上前两步,曲膝行着礼,恭敬的说道:
“少奶奶请宽坐,这药是府里的秘方,最益子嗣,王妃亲自看着人熬的,少奶奶趁热喝了吧。”
李小暖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迎着孙嬷嬷看了一眼,孙嬷嬷陪着满脸笑容,上前曲了曲膝,恭谨客气的说道:
“两位姑娘安好,我是少奶奶的陪房孙嬷嬷。”
春草和夏荷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孙嬷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孙嬷嬷笑盈盈的上前两步,走到两人身边,声音虽低却清楚的传到了屋里侍立着的丫头婆子们耳朵里,“两位姑娘,前几天,我们二姑奶奶就亲自送了益子的秘方过来,这方子,原是我们大姑奶奶用过,才给了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吃了好,才又给了少奶奶,已经吃了两天了,姑娘也知道,这药,最忌合着用,姑娘看……这个?”
春草和夏荷一时呆住了,孙嬷嬷满脸笑容,接着说道:
“要不,两位姑娘先回去请了王妃的示下?毕竟,这可是大事!”
春草和夏荷面面相觑的呆了片刻,春草转头看着孙嬷嬷,笑着说道:
“嬷嬷说的是,这是大事,我和夏荷这就去禀了王妃。”
竹青忙上前两步,殷勤的捧起药碗,放回提盒,将提盒捧给了春草。
春草接了提盒,和夏荷曲膝告了退,退了出去。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掂起筷子,吃了半碗粥,又盛了小半碗老鸭汤喝了,觉得人精神起来,也舒服了很多。

程恪一路大步流星的出了清涟院,远山等几个小厮早就伸长脖子,在院门外候着了,跟着程恪,一路去了前院。
汝南王府二门内的花厅前,是女宾起坐处,二门外的正殿和搭满喜棚的正殿前,是喧嚣着的男宾宴饮处。
平稳迎出来,接着程恪,引着他往正堂过去,正中两桌,是汝南王陪着几位年高位尊的老王爷和本家几位长辈坐着,程恪进来,恭敬的见了礼,敬了酒,领了些教训,就告退出来,去了东边的厢房。
东边厢房里,以二皇子信王周景信为尊,三皇子敏王周景敏谦恭温和的笑着,陪坐在周景信左手边,周景然坐在右手边,正满面春风的和坐在他下首的靖江侯世子、程恪的大姐夫秋远健说着话,见程恪进来,周景然站了起来,用扇子点着他笑道:
“你还知道出来?今儿我非多灌你几杯不可……”
秋远健忙站起来,笑着拉着周景然,“景王爷手下留情,恪弟可还有大事呢!”
满桌子哗然大笑起来,程恪满面笑容的上前斟了酒,也不理会周景然,先举杯敬给了周景信,“信王爷,景王爷这酒还没喝多,酒疯先上来了,您可得多拢着他些!”
周景信笑着摇着头,“这我可管不了,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就多喝几杯也使得。”
吏部尚书卢文隆长子、程恪二姐夫卢明辉跟过来,上前挡在程恪面前,夸张的摆着两只手,笑着说道:
“可使不得,我和大姐夫今天可都是领了差使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恪喝多了!耽误了洞房花烛,可是了不得!”
周景敏笑着挡回了程恪的敬酒,温和的说道:
“你这心意,三哥领了,不要多喝了,你这洞房花烛的大事最要紧。”
程恪忙放下酒杯,长揖谢道:
“还是三哥最疼我,小恪谢过,别过!”
说着,掉头就往外奔去,一屋子人笑着叫,着周景然跳起脚来,“三哥做的好人情!”
说着,跳起来边叫边追了出去,“等等,还有我的酒呢!”
周景然追着程恪进了西边的厢房。
西边厢房里,唐慕贤陪坐在下首,转头看见程恪进来,立即跳了起来,拉着他叫道:
“可等到你了!来来来,先喝三杯!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周景然紧跟在程恪身后,越过程恪,伸手拍了拍唐慕贤,竖着大拇指夸奖道:
“小唐做得好!这事,可不能便宜了他!”
程恪点着唐慕贤的额头,边笑边训斥道:
“你还没成亲呢!也敢跟着他们胡闹?你就不怕你成亲那天,我把你灌得三天进不了新房去?”
众人大笑着,鼓噪着“小唐,别理他!先灌了再说!”“小唐,你今天就是不灌他,他到时候也得灌你!别饶了他!”……
唐慕贤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执壶,看着程恪,笑眯眯的说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今天先喝了这三杯酒!”
周景然满脸兴致的在后面帮着闲,“喝了喝了,小唐这酒,你可是一杯也不能少了!”
程恪恼怒的用手肘把周景然往顶了顶,接过唐慕贤手里的杯子,干脆的连喝了三杯。
众人兴奋起来,杂乱的叫着,举着杯子涌过来,“还有我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的这杯也得喝了!”……
南海挤进来,扯高了声音禀报着:
“世子爷,王爷让您赶紧到外头敬酒去!您赶紧赶紧!”
程恪匆匆抱了抱拳,跟着南海仓惶的溜了出去。
周景然踱出西厢,站在廊檐下的阴暗处,摇着折扇看着在院子里各喜棚间进进出出,匆匆转了一圈,就偷偷往内院溜走的程恪,缓缓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熊星月,无限伤感起来。


第一五七章 花烛

程恪带着洛川等几个贴身小厮,大步流星的往清涟院走去。
到了清涟院门口,程恪猛然顿住脚步,背着手站在院门口,透过大门,看着红彤彤的满院喜庆,呆了半晌,转头看着洛川,呓语般说道:
“爷怎么跟做梦一样!”
洛川耸拉着肩膀,抬头看了程恪一眼,垂着头没有答话,程恪拉了拉衣服,抬脚跨进院子,大步往里走去,大门里当值的婆子探头往外看了两眼,缓缓关上了院门。
程恪沿着亮如白昼的抄手游廊,大步往正院走去。
小丫头急步进来禀报了,已经宽了衣服、正坐在罗汉床上翻着本书的李小暖一下子紧张起来,转头看着孙嬷嬷和兰初,伸手胡乱点着外面,压低声音急急得吩咐道:
“拦住他!
兰初“扑嗤”一声笑出了声,上前收了李小暖面前的书,放到一边,贴到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姑娘别怕,只柔顺着随着他去就行,别怕,女人都得过这一关。”
李小暖拧着眉头正要说话,程恪已经大步进了屋,站在门口,看着满脸紧张、直直的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他的李小暖,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到底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程恪满眼笑意的缓步进了屋,伸展着手臂坐到罗汉床上,转头看着李小暖,温和的问道:
“晚饭吃了没有?”
李小暖浑身紧张着,一时无法放松下来,脖子有此僵硬的点了点头,程恪转头看着站了满屋的丫头婆子,挥了挥手吩咐道:
“都退下去吧,让少奶奶侍候着就行。”
两个喜娘上前两步,曲了曲膝回道:
“爷,还有结发礼没成呢。”
程恪呆了呆,撇了喜娘眼,不耐烦的吩咐道:
“那还不快点!”
两个喜娘忙取了剪刀,上前告了罪,小心的从程恪和李小暖头上各剪了一小偻头发下来,两人唱着吉利的祝福歌,将头发结成了繁杂异常的花式,捧着塞到了绣着榴绽百子的枕头下。
孙嬷嬷见成了礼,忙悄悄的示意着屋里的丫头婆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程恪跳下罗汉床,在屋里转了两圈,走到李小暖面前,伸着手臂笑盈盈的吩咐道:
“更衣沐浴吧。”
李小暖转过头,紧张中带着恼怒的盯着程恪,低声说道:
“叫你的丫头来侍候你!”
“我没有丫头,青润院里只有小厮。”
程恪笑眯眯、得意的说道,李小暖垂下了眼帘,自己又动气了,这可不行!万万不行!嫁人就得侍候人,侍候公婆侍候他,这是为妻之道,没法子的事,不可动气,不可动气。
李小暖舒缓着紧张和恼怒,起身下了罗汉床,站到程恪面前,盯着他腰间的玉带,发起怔来,这玉带,浑然一体,要怎么解下来,那些司礼的嬷嬷,怎么就没想到教她穿脱这男人的衣服。
程恪低看头,看着垂着头,呆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小暖,奇怪起来,“你怎么啦?”
“这个……怎么解下来?”
李小暖用手指点着玉带,含糊着问道,程恪高高挑着眉梢,低头看着束手无策的李小暖,突然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大笑起来。
李小暖慌乱得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手脚并用着,拼命推着程恪,程恪紧紧搂着她,被她连踢带推着,往后倒在了罗汉床上,翻过身,压在李小暖身上,头埋在李小暖肩颈处,停了半响,才勉强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李小暖,声音温和含糊的说道:
“我自己去沐浴,不用你侍候了,你……等着我。”
说着,程恪跳起来,大步进了净房。
李小暖惊魂不定的坐起来,呆坐了会儿,又猛然站起来,满屋子转着,不知道如何才好。
这个洞房花烛夜,要怎么才能对付过去?跟一个陌生人……唉,这样的经验,她可没有过!要怎么着才能对付过去这一夜?
李小暖定定的看着红彤彤的床褥间那块刺目的白绫,肩膀慢慢耸拉了下来,这洞房夜……
仿佛只是一转眼间,程恪已经沐浴洗漱完毕,穿着身白绫衣裤,散着头发,除了净房。
李小暖心里大急着慌乱起来,眼睛四下转着,急忙奔到床头的矮几上,取了几块大棉帕子过来,声音慌乱紧张的说道:
“我……给你绞头发……绞干头发……”
程恪站在李小暖面前,叉着腰,满眼笑意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坐到了罗汉床上,李小暖不情不愿的慢慢蹭到他身后,动作生疏、慢腾腾的给他胡乱绞着头发。
程恪被李小暖扯的头皮生痛,转过头,一边笑一边说道:
“小暖,你也轻些,我这头发都被你拔光了!”
李小暖忙住了手,嘟着嘴顿了片刻,只好手下放轻了,小心的他绞起头发来。
程恪也不着急,悠悠然的坐着,将榻几上的书拎起来,慢慢翻看了起来。
李小暖垂着眼帘,慢腾腾的、一寸寸的绞着头发,努力平缓着心情。
程恪翻了小半本书,回头看着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绞着头发的李小暖,挑着嘴角,笑了起来,伸手拉住李小暖,用力拉着她,凑到自己身边,拿过她手里的帕子,扔到一边,低头看着她,凑到她耳边,暧昧的轻笑着,低低的说道:
“害怕了?别怕。”
程恪嘴里的热气喷在李小暖脖颈间,李小暖紧张得心一下子又跳得飞快,下意识的伸手把他往后推去,程恪顺着她的手,装模作样的往后倒了倒,突然跳起来,猛的抱起李小暖,几步把她放到了床上,直起身子,回手拍飞了帘幔钩子,帘幔晃动着落了下来,程恪跳到床上,压在李小暖身上,开心的笑了起来。
李小暖恼怒的踢着他,低低的叫道:
“你起来!唉!出去!”
程恪压着她,两只手顺着李小暖的腰间滑了上来,隔着衣服抚着她的后背,嘴唇贴到她耳边,含糊的说道:
“别动再动,我可忍不住了。”
李小暖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腰间的坚硬,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程恪低低的笑声里带着丝得意和满足,慢慢从李小暖身上滑下来,低头看住她,俯身吻了下去,李小暖慌乱的转着头躲闪着,推着程恪的胸口,急急的低声说道:
“烛……蜡烛……还亮着……”
“乖,那个不能熄,那是喜烛……”
程恪声音含糊的解释着,低着头,顺着李小暖的脖颈间,轻轻吻了下去,一只手熟捻的解着她衣服上的带子,轻轻往下褪去。
李小暖扭过头,闭上眼睛,紧咬着嘴唇,强忍着慌乱,僵直着身子任他施为。
程恪慢慢褪尽了两人的衣服,紧紧贴着李小暖,一只手慢慢抚到李小暖胸前,温柔的揉捏着,滚热的唇一路吻过李小暖脸颊,吻到她耳边,低低的呢喃着:
“小暖,小暖,梦里一样……”
李小暖被程恪浑身的滚烫裹挟着,头晕脑涨起来,身子渐渐松软下来,程恪小心翼翼的俯到她身上,缓缓的往里探去,李小暖神思迷乱着感受到了下身的涨痛,忙伸手推着压在她身上的程恪,程恪顿住身子温柔的拉着李小暖的手扣在她头顶处,低下头,从她胸前慢慢吻了上去,俯在她耳边温存的安慰着,“宝贝,别怕,一会儿……就好,乖……”
李小暖闭着眼睛,努力放松着自己,只觉得下身一阵刺痛,随即满满的涨痛起来。
程恪一只手托着她的腰,紧紧压在她身上,停了片刻,缓缓动了起来,渐渐气息越来越粗重,动作也越来越用力放肆……
李小暖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下身的痛楚,随着程恪的放肆和用力,渐渐痛不可当,想推,两只手却被他紧紧扣在头顶,动弹步得,只痛得忍不住呻吟起来。
程恪用尽全力般压着,他又极力往里探了几下,趴在她身上不动了,李小暖手指微微颤抖着动了动,伤心的松了口气,总算过去了。
半晌,紧贴在李小暖身上的程恪动了动,一只手滑下来轻轻揉着她的耳垂,低低的笑着说道:
“真是,美妙极了!”
李小暖恼怒起来,用力推着他,程恪懒洋洋的顺势滑下来,紧贴着李小暖,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声音慵懒含糊的说道:
“宝贝,别动,就这样,别动。”
李小暖转过身,用力拍着他的脸,恼怒的叫到:
“起来!我要去沐浴,脏死了!”
程恪笑盈盈的任她拍打着,慢吞吞的说道:
“嗯,我不嫌你脏。”
李小暖用力推开他,支起身子,转身找着衣服,程恪一只手支着头侧躺着,满眼感叹的看着赤裸着的李小暖。
李小暖胡乱翻找到自己的衣服,也不分反正,只急急的往身上穿着,手指不停的颤抖着,几乎抓不住系带,程恪慢慢坐起来,伸手从背后揽着她,低声说道:
“别急,我叫丫头进来侍候你,外头还有燕喜婆子候着,叫她们进来侍候你沐浴吧。”
李小暖胡乱点着头,程恪扬声叫了人,低下头,从她颤抖的手里接过带子,仔细的系好,抬起手,温柔的理着李小暖散乱的长发。


第一五八章 意难平

李小暖满脸通红的穿了亵裤,转着头,不敢也不愿去看程恪,只回手推着他。
“你让开!”
程恪笑着往边上让了让,李小暖斜斜歪歪着跳下床,仓惶的往净房奔去。
程恪支起身子坐起来,拉过红彤彤的百子被盖在身上,伸手拉出染满鲜红的白绫,笑眯眯的看了片刻,缓缓的放进了喜娘捧着的紫檀木匣子里,喜娘合上匣子,曲膝退了出去。
程恪从床头抓起件长衫披在身上,从另一个方向进了净房。
净房里,四五个小丫头贴着墙,低头垂手侍立着,沐桶里已经放满了温水,程恪站在重重的帷幔前,听着帷幔另一边细细碎碎的动静,嘴角挑了起来。
程恪缓缓的泡到沐桶里,一个小丫头过来,小心的给他绾起头发,程恪挥挥手,斥退小丫头,泡在温水里,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这美妙的一天。
帷幔那一边传来一阵哗哗啦啦的水响,程恪睁开眼睛,也跟着水响起身出了沐桶,由着小丫头擦干身子,换了身白绫亵衣,大步出了净房。
李小暖还没出来,架子床上,原来的被褥枕头已经换了下去,换上来的,仍是红彤彤的榴绽百子。
程恪跳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李小暖磨磨蹭蹭的从净房出来,竹青、竹叶带着众丫头,轻悄迅速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磨蹭到床前,看着笑眯眯的程恪,沉下了脸,“你到罗汉床上去睡!”
程恪伸展着手臂,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我若不和你睡在一处,往后你在这府里还怎么立足?赶紧上来,明天虽不用越慢上,可也不能太晚了。”
李小暖咬着牙,恨恨的看着程恪,伸手点着床里面,“那你睡到里面去!”
程恪轻轻笑了起来,慢腾腾的往里挪了半尺,抻出手示意着,“过来,到我怀里来。”
李小暖恼怒的盯着程恪,一脚踩在床榻上,恨恨的点着程恪,“往里去!”
程恪又往里挪了半尺,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眯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弯下腰,用力把程恪往里推去。
程恪轻轻笑着,顺势往里面滚了进去,李小暖松了口气,站起来,从罗汉床上另取了条夹被公过来,贴着床边缘躺下,盖上夹被,面朝外蜷成一团,闭上眼睛。
程恪支着脑袋看着李小暖的一举一动,尴尬着不解起来,她这是怎么了?程恪怔怔的想了片刻,轻轻往外挪了挪,探头看着闭上眼睛的李小暖,带着丝小意低声问道:
“刚才,弄痛你了?那些婆子给你用了药没有?”
李小暖气闷的“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
“我累了,要睡了!”
“那你往里耐热地一挪,这么贴着床沿,看睡着了摔下去。”
程恪舒了口气,伸手拉着李小暖,李小暖打了个寒噤,挥手拍开了程恪的手,“你别碰我!”
程恪尴尬的收回手,支着身子盯着李小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往里挪了挪,贴到了里面床围处,低声说道:
“中间空着呢,你往里面睡一睡。”
李小暖也不回头,背着手在床上摸了摸,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微微舒展了些,重又闭上了眼睛。
程恪失笑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还小些,以后慢慢教着吧。
李小暖下身的疼痛随着清凉的药物慢慢缓解着,累了一天,又经历了刚才的惊魂,疲倦之极,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程恪安静的侧卧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背对着他的李小暖,精神着毫无睡意。
刚才,真是美妙,从来没有这样美妙过!真是太快了,太少!不过瘾!得慢慢的、细细的……自己太着急了。
她的身子真好,比想象中……还好,玲珑有致,细滑得……令人目眩!里面更好……
程恪微笑着,小心的拾起李小暖散在枕间的头发,这头发真好看,又黑又亮,拿在手里柔软得让人心疼,顺滑的发丝在程恪手指间滑过,在心底划过丝奇异的涟漪来。
程恪痴迷的看着躺在身边的李小暖,那丝涟漪波动着,搅起股热热的暖流,在身子各处冲撞着。
程恪微微闭了闭眼睛,听着李小暖绵长的呼吸,勉强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她累了,让她好好歇一歇,明晚,还有明晚,等到明晚,往后日子长着呢,从今天起,她天天都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
明天早上,也不用起得太早……
程恪调整着气息,小心翼翼的往外挪了挪,又挪了挪,挪到李小暖身后,探头看着李小暖,又小心的往前挪了挪,将身子贴在李小暖背后,屏着气息看着沉睡着的李小暖,李小暖略动了动,身子放松了些,在程恪胸前靠得舒服些,继续沉睡着。
程恪喜不自胜,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慢慢理着李小暖散乱的发丝,心里的甜蜜满得溢了出来,绽放出满脸笑容。

两个喜娘捧着装着白绫的紫檀木匣子,急急的叫开门,出了清涟院,往正院急步走去,王妃早就交待过,只要拿到这白绫,立即就送过去,不拘什么时辰。
两个喜娘到了正院门口,院门虚掩着,看到喜娘过来,里面的婆子立即开了门,笑着让着喜娘进了院子。
两个喜娘捧着匣子,沿着抄手游廊,急行如风的进了正屋,正屋灯火通明着,门口侍立的小丫头掀起帘子,喜娘堆起满脸笑容进了东厢。
东厢里,王妃心神不宁的坐在榻上,紧一阵停一阵的数着手里的念珠,王爷歪在榻上,捧着本书认真看着,见喜娘进来,王妃“呼”的直起上身,眼睛紧紧盯着喜娘手里的匣子,王爷也从书上抬起头来,紧盯着喜娘喜气洋洋的脸看了片刻,轻轻舒了口气,身子闲适的往后靠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看起书来。
王妃直起身子,伸手接过匣子,小心的打开来,侧着身子,仔细翻看匣子里的白绫,满脸喜气的合上匣子,转头看着王爷,笑盈盈的说道:
“我就说,外头那些个流言,都是胡说八道!今天二奶……”
王爷抬头瞥了王妃一眼,王妃硬生生咽回了后面的话,转头看着春草吩咐道:
“赏五十两银子来,叫田嬷嬷进来,个送到宗庙焚了去。”
春草答应着退了出去,王爷抬起头,扫了匣子一眼,慢吞吞的说道:
“这半夜的,这么着急做什么,明天一早送过去也不晚,也不是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这事,在我心头压了这一两年了,万一……你说,怎么跟祖宗交代?今儿可算……”
王妃哽咽着抹起眼泪来,王爷扫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小恪那是……”
王爷顿住话,转头看着王妃,咽下了后面的话,挥了挥手说道:
“好啦好啦,现在不是好好的了?我早就给你说过,少替他操心,那个混帐东西,都让你惯坏了!你操心也没用!”
“都是我惯的,你就没惯着?”
王妃低低的嘟嚷着,看着田嬷嬷捧着匣子出去了,起身下了榻,收了王爷手里的书,叫人侍候安歇了。

李小暖一枕黑甜,懒散的伸展着手臂,睁开了眼睛,程恪身子紧贴着李小暖,支着头,一只手虚虚的揽在她腰间,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李小暖伸到一半的手臂僵在了凌空,瞄的!忘了这不是明远堂了!
程恪手臂用力,拉着李小暖紧贴到自己怀里,头俯到也耳边,低低的说道:
“还早得很呢,咱们……”
程恪嘴唇已经热热的吻到了李小暖的面颊上,堵回了后面的话,李小暖打了个寒噤,大急起来,用力推开程恪的脸,也不敢高声,恼怒的低声叫道:
“你离我远点!”
程恪暧昧的轻笑着,两只手迫不及待的探进了李小暖的衣服里,李小暖急忙松开程恪的脸,慌乱的往外拉着他的手,拉倒扭着头躲避着程恪滚烫的唇,眼神扫到绡纱帘外已经燃尽的喜烛,急忙叫道:
“唉,那喜烛,哪一只先燃尽的?”
程恪一下子顿住了,急忙支起身子,探头往外看去,李小暖急忙滚下床,从脚榻上爬起来,一迭连声的叫声竹青,奔进了净房。
程恪反应过来,气哼哼的从床上跳起来,看着光着脚、跑得飞快的李小暖,挑着眉梢笑了起来,又耍花样,“哼,这帐,晚上再算!”

李小暖沐浴洗漱干净,竹叶挑了件红底暗纹缂丝宽袖短衫,一条满系统榴绽百子的大红石榴裙,抖开来给李小暖持看看,笔着说道:
“这条裙子是魏嬷嬷特意给少奶奶绣的,你看看,在石榴裙上能绣得这样好,也就魏嬷嬷有这样的好针线了。”
李小暖伸手抚着裙子上的绣花,点了点头。竹青捧了匣子过来,挑了支大花开富贵红宝石攒花簪出来,李小暖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挑了支由三粒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攒成梅花形的独头簪出来。


第一五九章 认亲
玉扣探头看了看簪子,手指灵活的绾了个合适的发髻出来,接过簪子,仔细比量着插在了发髻上。
李小暖换了衣服,出了净房,程恪已经不在内室了,李小暖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小丫头笑容满面的曲膝禀报着:
“少奶奶,早饭已经摆在厢房了。”
李小暖点了点头,步履稳稳的往厢房走去。
厢房里,程恪已经洗漱干净,穿着身银蓝长衫,头发用一支羊脂玉云头簪绾着,端坐在榻上,正翻着本书等着她了。
李小暖站在门口,垂着眼帘,恭敬的曲膝请了安,站到程恪旁边,准备侍候他吃饭,程恪目光粘着她,上下看着,笑着说道:
“不用侍候我,你也坐下,咱们一块吃。”
李小暖也不推辞,微微曲了曲膝谢了,侧身坐到榻沿上,竹青急忙示意着蝉翼,两人用帕子托着楠木筷奉上来,李小暖垂着眼帘,也不看程恪,也不理会他,自顾自慢条斯理的吃了大半碗粥,又吃了半块莲子酥。
程恪一边吃一边盯着李小暖看着,见她吃好了,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蝉翼带着小丫头,手脚轻快的收拾干净,侍候着两人漱了口,奉了茶上来。
李小暖转头看着垂手侍立在门口的兰初,和缓的问道:“什么时辰过去?”
“辰末到就行。”
程恪接过了话头,兰初曲了曲膝,满脸笑容的回道:
“世子爷说得是,昨晚裘嬷嬷就让人递话儿过来了,说是今天辰末到正堂认亲,今天一早,奴婢和孙嬷嬷仔细打听过了,从咱们这院子过去,要两刻钟.咱们辰正二刻起身过去就行。”
程恪看着兰初,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小暖转头看向屋角的水漏,程恪慢吞吞的说道:
“还早呢,我跟你说过还早。”
李小暖眉梢微微竖起,又慢慢放了下来,转头看着兰初吩咐道:“你陪我在院子里走走。”
程恪急忙跳下榻,笑容满面的说道:“我陪你走走去!”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李小暖身边,伸手就要去扶她,李小暖扭过身去,躲开程恪的手,垂着眼帘说道:
“爷昨天辛苦了,还是在屋里歇着吧,妾也就是在这院子里站一站。”
“我辛苦什么?昨晚累着你没有?要是不累,我带你到后头园子里走走,这园子虽不大,景致却好。”
程恪低头看着李小暖,拉了她的手,低低的亲热的说道,李小暖被他一个累字堵了一口气在喉咙里,转头看着满屋子低眉垂手侍立着的丫头婆子,闷闷的“哼”了一声,只好耐着性子,低眉顺目的任由他拉着手出了屋子。
竹青、玉扣带着几个小丫头,落后几步跟在后面,出了正屋,往后面园子去了。
转到了屋子后面,李小暖用力甩开程恪的手,不耐烦的低声说道:
“爷自重,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管得着?!你别怕,有我呢。”
“爷是爷,我是我!”
李小暖斜了程恪一眼,程恪笑着摇了摇头,点头答应着,“好好好,听你的,不拉就不拉。”
程恪背过手去,紧挨着李小暖,缓步往前走去。
李小暖转过头,打量着园子里的景致,不再理会他,程恪也不说话,只笑盈盈的低头看着李小暖,她看园子,他看她,各赏各的景。

古家,严氏捍着人收拾好东西,辞了周夫人,和古萧一起出来,到二门里上了车,原本昨天是她回门的日子,因着李小暖的出嫁,只好推到了今天。
两人在车上坐定,严氏转头看着神情恹恹的古萧,满脸不快的说道:
“我早就和你说了,你要是去祭奠老祖宗,就多带几个人过去!如今明远堂和烟树轩那一大片,都没个人住,老祖宗疼你,可毕竟隔着阴阳了!她不知道,你得明白!你这一早一晚的过去,昨晚又呆到半夜,我要是不让人过去找你,你还不知道回来呢,你看看你!”
古萧耷拉着脑袋,点着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严氏眯着眼睛,斜斜的看着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转过头,将车帘掀起条缝来,往外看了看,放下帘子,转头看着古萧交待道:
“等会儿到家了,你仔细打点起精神来,祖父最不喜欢人家没精打采的!”
古萧看着严氏,点了点头,急忙坐直了身子。

李小暖看着园子,程恪看着李小暖,两人刚逛了不到一刻钟,一个小丫头急步找进了园子,满面笑容的曲膝禀报道:
“爷,少奶奶,皇上封赏的旨意到了,王爷让赶紧请爷和少奶奶过去领旨。”
程恪伸手揽过李小暖,挑着眉梢笑着说道:
“爷还以为这旨意得下午才能到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两人加快脚步,在清缝院门口上了紫竹亮轿,很快到了正堂前。
两人一前一后在正堂门口下了轿,程恪顿住脚步,等着李小暖上前,一只手轻轻扶在了她腰间,李小暖恼怒的瞪了眼程恪,顿住脚步,示意他先走,程恪笑着收回手,往正堂进去了,李小暖落后半步,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进了正堂。
正堂里,周景然坐在汝南王上首,正笑盈盈的陪汝南王说着闲话,见两人进来,笑着站了起来,用折扇点着程恪说道:
“你可得好好谢谢我,我可是大清早就进宫给你催这诰封去了,还领了这诰封的差使!”
汝南王笑呵呵的站起来,抬手示意着,两边的婆子动作轻快熟练的摆好了香案,周景然将手里的折扇递给青平,从内侍手里接过销金告敕,展开来,抑扬顿挫的读了起来。
李小暖跪在程恪身后,也不管那些什么“荣及乎私室……妇嫔士家”之类的套话,只听到了郡夫人三个字,别的也懒得再听。
周景然念完了告敕,小心的圈起,递了过来,程恪双手举过头接了告敕,又行了磕拜礼,礼毕,两人起身,李小暖接过程恪手里的告敕,曲膝告退了,跟着婆子往后厅进去了。
汝南王让着周景然重新述座坐下,周景然顿住身形,看着满脸柔顺的李小暖和眉眼间流溢着柔情的程恪,挑着眉梢,慢慢坐了下来。
程恪坐到周景然下首,两人低低的说了一会儿话,汝南王慢慢的喝着茶,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周景然起身和汝南王告了辞,程恪送了出去,周景然笑着点着他,“一会儿忙好了,到我府里去一趟,有事找你商量,可别忘了!”
程恪笑着点着头,拱手送周景然上车回去了。

正堂里,人陆陆续续到齐了,裘嬷嬷急急的转进后面偏厅,去请程恪和李小暖了,程恪看着李小暖,伸手轻轻扶着她,出了偏厅,下了台阶,并肩往正堂走去,裘嬷嬷满眼惊讶的看着程恪,呆了呆,才急忙从边上越过两人,进去禀报去了。
正堂已经坐满了人,老太妃一身古铜色底蟠龙纹缂丝长衣,居中坐在上首右边椅子上,垂着眼帘,一粒粒数着手里的碧玉念珠,王妃恭敬的侍立在老太妃身边,王爷端坐在左手椅子上,正慢条斯理的喝着杯茶,二爷程沐风跷着腿,坐在右边椅子上,也慢腾腾的喝着茶,二奶奶挺直着身子,站在二爷侧后方,正往门口张望着,二爷下首,坐着二房长子程悯山,次子程悯川和三子程悯海,长媳赵氏和二媳妇齐氏恭谨的垂手侍立在丈夫身后。
裘嬷嬷高声禀报了,满屋的人都转过头来,老太妃数念珠的手也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并肩进来的程恪和李小暖。
李小暖恭谨的微微垂着头,略落后程恪半步,步履稳重的进了正堂。
旁边侍立的小丫头手脚极快的将两只大红花开富贵垫子放到地上,程恪站在垫子前,眼角瞄着李小暖,两人一起跪了下去,行了两磕六拜礼,老太妃盯着李小暖,眼神冷漠的看着半晌,轻轻抬了抬手指,侍候在旁边的一个中年仆妇忙躬着身子,将手里的托盘递到了老太妃面前,老太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李小暖,中年仆妇一声不响的将托盘棒到了李小暖面前。
李小暖伸手掂起托盘上的一块蟠龙古玉佩,声音柔顺的谢道:“孙媳妇谢老祖宗赏。”
老太妃仿佛没听到李小暖的话,站起身,转身进了后厅,径自走了。
李小暖波澜不惊的垂手站立着,等着王妃回来磕头敬媳妇茶。
王爷瞄着李小暖,眼里闪过丝满意,悠然的喝着茶。王妃送走了老太妃,转回到正堂,站在王爷身后,小丫头移了垫子,程恪和李小暖行了磕拜礼,程恪站了起来,李小暖跪在地上,从春草奉上的托盘里托起盖碗,恭敬的高举过头,“媳妇李氏小暖敬父亲茶。”
王爷笑哈哈的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李小暖又捧起一杯敬了王妃,王妃也接过抿了一口,将杯子递给小丫头,从夏荷手里的托盘中取了只单凤朝阳赤金金钢钻步摇,给了李小暖,李小暖接过步摇,扶着竹青起来,将步摇递给竹青收着,随着程恪转到了二爷程沐风和二奶奶顾氏面前。


第百六十章 姐妹

  小丫头收走了垫子,李小暖面容柔顺的跟着程恪,曲膝行了礼,二奶奶眯着眼睛盯着李小暖,堆着满脸笑容,语气有些夸张的称赞道:
  “少夫人果然是花容月貌,这相貌上可真是没得挑处!”
  李小暖抬起头,温婉的笑着,盯住二奶奶,从她头上的发髻一寸寸看到了裙角,二奶奶被她看得恼怒起来,正要说话,眼角瞄见眯着眼睛盯着她的程恪,微微打了个寒噤,忙从丫头手里接过只赤金梅花簪,陪着笑递了过来,李小暖礼节周到的微微曲膝接了,转手递给了竹青,跟着程恪转到了大少爷程悯山面前。
  程悯山站起来,满脸笑容的拱了拱手,媳妇赵氏面容忠厚木讷,一脸紧张的陪着笑,一边还着礼,一边举着只荷包递了过来,嘴里吱唔着,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李小暖温和的笑着,双手接过荷包,郑重的曲了曲膝谢道:“小暖谢过大嫂。”
  赵氏脸色红涨着,急忙曲膝还着礼。
  程恪已经转到了二少爷程悯川面前,拱手见着礼,程悯川忙站起来,躬着身子还着礼,站在身后的媳妇齐氏和李小暖见着礼,满面春风的笑着说道:“妹妹真是让人看了就喜欢的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只荷包出来,双手递了过来,李小暖接过荷包,羞涩的笑着曲膝谢过。
  四少爷程悯海站起来,盯着李小暖看了两眼,长揖见着礼,“闵海给三嫂见礼。”
  李小暖转身从竹叶手里接过只古砚,程恪伸手接了过去,递给了程悯海,淡淡地说道:“好好念书。”
  程悯海小心的接过砚台,垂着头坐了回去。
  李小暖微微舒了口气,这程家,果然人口简单,听说老一辈还有个兄弟,怎么不见?
  认了亲,二爷程沐风站起来,掸了掸长衫,拱手告了辞,带着家人回去了,王妃招手叫过李小暖,笑着说道:
  “你大姐姐和二姐姐一会儿就过来,咱们进去等她们去。”
  李小暖忙答应着,走过去,柔顺的跟在王妃身后,往后厅进去了。
  程恪盯着李小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回过神来,王爷站在程恪身边盯着他,见他缓过神来,举起扇子,重重的敲着程恪的额头骂道:“混账东西!”
  程恪抬手挡着扇子,往后退着说道:“我得赶紧去景王府,小景说有事,唉,我得赶紧走了!”
  程恪一边说着,一边急步往后退着,转身奔出去了,汝南王摇着折扇,眯着眼睛看着走得飞快的程恪,慢吞吞的骂了句:“混账东西!”
  李小暖跟在王妃身后,沿着中间的甬道,走了将近两刻钟,过了一座拱桥,进了王妃居住的正院。
  李小暖侍候着王妃坐到榻上,接过小丫头托盘里的茶,恭敬的奉了上去,王妃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转头看着李小暖说道:
  “你到底……年纪上小些,往后,要多用心学着吧,小恪是个挑剔的,日常起居,但凡有半点不合心意,都不肯用的,你刚刚归家,这些事,要时时留心着,可千万不能疏忽了。”
  “母亲的教训,媳妇记下了。”
  李小暖忙恭谨的答应着,王妃瞄了眼李小暖,点了点头,放下杯子,接着说道:“今天早上,你们一处吃的饭?”
  “是。”
  李小暖心里跳了跳,小心的瞄了眼王妃,王妃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昨晚上……到底劳累,今早上,厨房呈的什么汤?”
  李小暖呆住了,什么汤?有汤吗?王妃转头看着李小暖,皱着眉头问道:“小恪早上吃得可香?都吃了什么?”
  “回母亲,他吃得香,吃了……”
  他都吃了什么?李小暖只觉得后背的汗一下子渗透了衣服,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一多半是王府的人,她决不能说错半个字,可程恪,到底吃的什么?
  王妃盯着张口结舌的李小暖,脸色沉了下来,冷着脸训斥道:“你也太不经心了!”
  李小暖垂着头,低声认着错:“是媳妇粗心了。”
  王妃盯着她看了半晌,重重的“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夏荷掀起帘子,笑盈盈的曲膝禀报道:“王妃,大姑奶奶到了。”
  王妃立即忘了训斥李小暖的事,直起上身,洋溢出满脸笑容来,连声说道:“快接进来!小彬他们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都来了!”
  外面传来清脆的应答声,夏荷恭敬的掀起帘子,程家大姑奶奶、靖江侯世子狄远健的夫人、程敏盈进了屋。
  李小暖悄悄往边上挪了挪,小心的打量着程敏盈,三十岁的人,看着仿佛也就二十来岁,神情飞扬明快,戴着支赤金丹凤朝阳金刚钻步摇,一身明蓝衣裙,微微有些福态,看起来干净利落,极是顺眼。
  紧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容秀丽,举止雅静,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大眼睛灵活的四下顾盼着,显得活泼异常,两个小姑娘身后,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穿着件宝蓝长衫,稳稳重重的跟着进了屋。
  最后进来的奶娘,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男孩打扮的小孩子。
  王妃眉开眼笑的探过身去,伸着手吩咐道:
  “来,快过来!让外祖母抱抱咱们阿文!”
  奶娘急忙陪着满脸笑容,上前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王妃。
  阿文咯咯笑着,扑进了王妃怀里,王妃搂着他,在他脸上一连亲了四五下,搂在怀里,只不肯松手,阿文两只手推着王妃胸口往后撑着,扭着身子,好奇的四下张望着.一眼看到榻几上的杯子,两只手张着就要扑过去拿。
  程敏盈站到李小暖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怪不得小恪动了心,弟妹果然生得好!”
  李小暖温和的笑着,曲膝见着礼,“小暖给大姐姐见礼。”
  程敏盈稍稍曲了曲膝还了礼,转头看着拿着杯子正要往嘴里送的阿文,忙笑着叫道:
  “母亲可别给他这个玩.在家里不知道砸了多少杯子了.昨天还把他父亲一只汝窑点梅笔洗给砸了,他父亲心疼的不行。”
  王妃不在意的说着,转头看着程敏盈和站在榻前的三个孩子,笑着吩咐着:
  程敏盈稍稍拎着裙子,侧身坐到榻沿上,大些的小姑娘拉着妹妹的手走到李小暖面前,好奇的打量着她,曲膝行着礼,“君容见过舅母,这是我妹妹月容。”
  李小暖忙笑着从竹青手里接过两只荷包,分别递给了秋君容和秋月容,秋君容接过荷包,曲膝谢了,拉着秋月容坐到了旁边椅子上,秋月容甩开秋君容的手,利落的爬到了榻上,冲着王妃扑了过去”
  “外祖母还没亲我呢!”
  程敏盈的长子秋永彬皱着眉头看了看秋月容,转过身,拉了拉衣襟,长揖见着礼,“外甥永彬给舅母见礼!”
  李小暖从竹青手里接过只羊脂玉佩,微笑着递了过去,秋永彬双手接过,拱手谢了,坐到了秋君容下首。
  榻上,秋永文已经从王妃怀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的满榻跑着拿东西玩,王妃眼睛不离他左右,不停的指挥着丫头婆了给他拿这个、取那。
  正热闹间,二姑奶奶程敏清也带着长子卢志贤、长女卢洛莹,次女卢妙莹进了屋。
  屋子里顿时热闹得不堪起来。
  程敏清看着奶娘将两岁的女儿卢妙莹放到榻上,和秋永文一块玩着,给王妃请了安,和程敏盈见了礼,转头找着李小暖,笑着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说道:
  “倒比我想得还好。”
  说着,招手叫了卢志贤和卢洛莹过来,温婉的笑着介绍道:
  “这是志贤,今年八岁了,这个是洛莹,今年六岁。”
  李小暖笑盈盈的打量着两个孩子,声志贤看起来虎头虎脑,显得很是憨厚,卢洛莹极似其母,温婉可人。
  程敏清笑盈盈的轻轻推着两人,“快给舅母见礼。
  李小暖忙从竹青手里接过块同样的羊脂玉佩递给卢志贤,又取了两只荷包递给卢洛莹,笑着说道:
  “一只给你,一只是妙莹的。”
  程敏清笑着谢了,卢志贤退后两步,找秋永彬玩耍去了,卢洛莹奔过去拉着秋月容,也玩到了一处。
  李小暖让着程敏清坐到榻上,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杯子,一一奉了过去。
  秋君容见李小暖要给自己棒茶过来,急忙站起来,自己取了杯子,笑着说道:
  “舅母坐着说话就是,我自己来。”
  李小暖微笑着,看着秋君容自己取了茶,往后退了退,垂手侍立在王妃侧后,小心的看护着满榻乱跑的两个娃娃。
  王妃满面笑容,目光片刻不离榻上的两个孩子。程敏盈拉了程敏清,拧着眉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程敏清笑着转过头,招手叫着李小暖,示意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笑着低声问道:“小恪对你可还好?”



第一六一章 媳妇

  李小暖脸色飞红着,点了点头,程敏盈舒了口气,转头看着程敏清,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看,这不好好儿的?!小恪从小到大,让过谁的?外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
  程敏清微微蹙着眉头,轻轻叹着气点了点头,看着李小暖,温和的说道:
  “往后,你多劝劝小恪,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凡事能委婉就委婉着些……”
  “你呀,也不想想,小恪什么脾气?你跟她说,能有什么用?不过让她为难!”
  程敏盈拉了拉程敏清说道,程敏清笑着叹了口气,程敏盈转头看着李小暖交待道:
  “小恪是个挑剔的,往后日常起居上头,你凡事都得多用心些,原来他屋里的丫头,一年不知道要换多少去,也就梨巨蕊跟着他一路侍候了下来,前年也不知道又是哪里没合上心意,跟着一院子丫头一股脑儿的撵了出来,往后你凡事经心着,可别惹恼了他去。”
  李小暖忙笑着点头答应着,“多谢大姐姐、二姐姐提点,小暖往后一定多多用心侍候着。”
  程敏清伸手将李小暖鬓角的头发往上抿了抿,转头看着程敏盈,笑着说道:“到底还小些。”
  “既成了亲,就不能以大小论了。”
  程敏盈瞥了眼李小暖,淡淡的说道,李小暖笑着点着头应承着,“大姐姐说的是。”
  三人正说着话,冬梅进来,笑着禀报道:“王妃,三小姐来了。”
  王妃头也不转的“嗯”了一声,程敏盈仿佛没听到冬梅的话,自顾和程敏清说着话,程敏清轻轻推推她,微微努努嘴示意着门口,李小暖忙直起身子站了起来,程敏盈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只坐你的。”
  李小暖微微有些尴尬的笑着看向程敏清,程敏清微笑着说道:“她是小的,过来见礼也是应当的。”
  李小暖笑着点头答应着,说话间,三小姐程絮仪怯怯的进了屋,走到榻前给王妃行了礼,小心的转到程敏盈等三人面前,曲膝一一见着礼,程敏盈淡漠的瞄了她一眼,眼皮也不抬的继续和程敏清说着话,程敏清转过头,冲程絮仪微微笑了笑。
  李小暖瞄了眼两人,打量着面前的程三小姐,说是今年七岁了,形容很是单薄,面容还算秀丽,隐隐约约有些许氏的样子,满身的胆怯畏缩,李小暖微笑着略曲膝还了礼,从竹青手里接过只荷包递了过去,程絮仪感激的笑着,伸手接过,李小暖让着她坐到了自己下首的椅子上,看着小丫头上了茶,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不露声色的退到了王妃身边,依旧垂手侍立着,小心的看护着两个孩子。
  程敏盈眼角余光瞄着李小暖,示意着程敏清,微微点了点头,程敏清笑了起来,两人也不理会程絮仪,家长里短的说起了闲话。
  中午在花厅摆了宴席,李小暖侍候着众人用了饭,自己退下去匆匆吃了几口,程敏盈和程敏清陪着王妃喝了杯茶,又说了会儿话,就告辞回去了,王杞依依不舍的直送到二门处,看着众人上了车,车子转出门看不到了,才落落不舍的叹了口气,回到屋里,疲倦的睡下了,李小暖小心的侍候着王妃睡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美人捶轻轻捶着,看着王妃渐渐睡沉了,才轻手轻脚的出来,转到外头倒座间坐了下来。
  竹青急忙泡了茶端上来,低声说道:“少夫人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膀?”
  “不用,要揉也得回去揉,唉,回去也不能揉!晚上让人把水调得热些,我在水里多泡会儿去去乏。”
  李小暖嘟着嘴,低低的说道,竹青仿佛不经意的转头看着四周,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当媳妇的,都是这样……”
  李小暖点了点头,看着外面盛开的牡丹,慢慢喝着茶,转头看着竹青低声问道:“王妃平时都睡到什么时辰?你……”
  “打听过了,说是王妃夜里睡的不好,这午睡就长,要睡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呢。”
  李小暖轻轻舒了口气,这一个多时辰里头,也算是轻松的,竹青看着她,抿嘴笑了起来,李小暖闲闲的喝完了一杯茶,低声说道:“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免得……”
  她已经被训斥过一回了,还是小心着些好,唉,慢慢来吧,以后熟悉些就好了,李小暖想了想,转头看着竹青,低声吩咐道:
  “总不能呆坐这一个多时辰不是,你让人去取点针线过来做吧。”
  竹青点了点头,转过去,叫了玉扣过来,低声吩咐了,玉扣退出去,回去清涟院取针线去了。

  严府里,严氏腻在母亲屋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小丫头在门口通报了,笑着进来禀报道:“老太爷回来了。”
  严氏忙跳了起来,笑着和母亲说道:“不陪母亲说话了,我去找祖父说话去,有要紧的事要和他说呢。”
  二夫人张氏笑着点着她的额头,嗔怪道:“去吧去吧,一听你祖父回来了,也不跟母亲说话了。”
  严氏吐吐舌头,搂了搂母亲,笑着说道:“我可是有要紧的事要和祖父说呢!”
  张夫人推着她出了屋,严氏带着丫头,棒着只紫檀木匣子,往内书房去了。
  严丞相笑呵呵的受了严氏的礼,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严氏笑盈盈的看着祖父,“我等您等了快一天了。”
  严丞相笑着拉着她坐到旁边椅子上,“就让我看看你和那个傻小子?还是有什么事……要……”
  “祖父,我是要紧的事要和你说的!”
  严氏重重的说道,严丞相挑着眉梢,重重的“噢”一声挥手屏退了屋里侍候的婆子丫头,看着严氏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
  严氏起身,将带过来的匣子从旁边几上拿过来打开来放到严丞相旁边的几上,点着匣子说道:
  “祖父看,这里头,是李老夫人陪嫁的四十七间铺子的地契和总帐,我翻了翻,这四十七间铺子,一年竟有四十万两的收益,怪不得以前总听人家说古家最是富裕!”
  严丞相看了看匣子,满脸惊讶的转过头看着严氏面容严肃起来。
  严氏微微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是李小暖给我的,她说李老夫人去世前一两年,因为身子不好,这些铺子就一直委她管着,我进了门,自然是要交给我的。”
  严丞相看着孙女儿轻轻摇着头重重的叹起气来,“老夫人委她管着,她要交,也得交给你婆婆才是,怎么给了你?”
  严氏笑着说道:
  “婆婆是个不管事的,我也探过她的话,这铺子的事,她竟半点也不知道,连思贤都是一知半解,就知道老祖宗陪嫁里象是有铺子,上里镇上的云水间就是老祖宗的陪嫁铺子,旁的竟都不知道了!”
  严丞相盯着孙女儿看了半晌,缓缓叹了口气,慢腾腾的说道:
  “从汝南王世子定下了李小暖,我就在想这老狐狸到底看中的是哪一处,那个李小暖,我让人……是个孤女,跟着李老夫人长大的,除了开了那个余味斋,别的就打听不出什么事来,李家,又连个举人都没出过,如今看来,这老家伙看中的,是人!”
  严氏眨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祖父,严承相笑着摇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孙女耐心的说道:
  “李老夫人的睿智,明白的人都知道,祖父就极敬佩她,她这病,不是一天两天的,是病了好长时候才过去的,婉儿,她的身后事,必定安排得妥妥当当,这些铺子,是她留给李小暖的,可不是给你的。”
  严婉嘟着嘴看着祖父,低低的说道:“这是古家的东西……”
  严丞相笑着拍了拍严婉的肩膀问道:“那李小暖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仔细说给我听。”
  “她说……”严婉仔细回想着,“她说老祖宗身子一直不好,就让她帮着打理老祖宗的陪嫁铺子,总计四十七间,她管了两年多了,这两年里头,间间都是赚钱的,然后就把这四十七间铺子的房契,还有这两年的总帐给我了。”
  “她没说过李老夫人怎么安置这些铺子的?”
  严丞相眯着眼睛问道,严婉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她是没说,可是……这还要安置?古家就只有思贤一个!”
  严丞相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站到严婉面前,指着匣子问道:“若这些铺子是你的,让你再送出去,你可舍得?”
  严婉嘟着嘴摇了摇头,“祖父!这本来就是古家的,是思贤的!”
  严丞相慢慢坐到椅子上,看着严婉,感慨的说道:
  “你舍不得,可那李小暖说送就送,就舍得!婉儿,可别说这是萧儿的,这不是萧儿的,也不是古家的!这是李老夫人的嫁妆铺子,是她的东西,她给了谁,就是谁的。何况,她给的,是她娘家侄孙女,是李家的人。那李小暖嫁进了汝南王府,如今,是汝南王世子夫人,是诰封过的郡夫人!这四十七间铺子,是李老夫人留给她的嫁妆!”


第一六二章 教导

严婉有些发怔的看着严丞相,严丞相微微往前探着身子,看着严婉,接着说道:
“婉儿啊,这不是你的东西,还回去吧。”
严婉转头看着紫檀木匣子,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低低的嘟囔着:
“是她要给的,老祖宗的,不就是古家的。”
严丞相一声不吭的看着严婉,严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轻轻跺了跺脚,低声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我换回去就是!”
严丞相舒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望着窗外,出了半天神,才叹了口气,悠然感慨着:
“李老夫人,真是让人佩服!这份气度!”
严婉抬头看着严丞相,严丞相转头看着她,“你也别舍不得,从小我就教过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伸手,只要不贪心,就不会惹祸端,再说。”
严丞相拧着眉头瞪着严婉,“你母亲的嫁妆都给了你,我又给你添了三间铺子,两处庄子,还有……”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我又不是少银子用,就是觉得这是思贤的东西……好了,我知道了,后天她回门,我还给她就是了!”
严婉站起来,撒着娇拉着严丞相的手臂摇着,不让他在教训下去,严丞相被她摇的来回晃着,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的婉儿虽说笨了些,倒是个好孩子!”
“哼,老是嫌我笨!那谁是聪明的?我看那些什么才女的,还不如我明白呢!”
严丞相哈哈笑了起来,连连点着头,“婉儿说的是,这些闺秀里头,婉儿比那些才女可强得多了,不过。”
严丞相收了笑容,拉过严婉,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郑重的说道:
“我告诉你,若是祖父猜得不错,那李小暧,只怕就是个真正聪明的。”
严婉眉头皱了起来,严丞相打了个哈哈,“这话说的还早,咱们只看着吧,只她能将这些铺子利落的交出来,还是越过你婆婆,越过萧儿,交到你手里,可见是个不简单的,婉儿,你听着,汝南王府,才是古家最大的依持。”
“祖父!”
严婉有些不服气的叫道,严丞相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爱怜的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
“婉儿,祖父年纪大了,还能支撑几年去?咱们严家,后继乏人,往后……你一定要牢牢记着,汝南王府,才是古家最大的依持!”
“祖父!”
严婉伤感起来,满眼依赖的看着严丞相低声说道,严丞相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祖父身子好着呢,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婉儿,你听着,那个李小暧……”
严丞相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话头,站起来,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想出了神,正月十五晚上,程恪是怎么说的?“……姨母想着萧弟一身白衣,若是这样过来求亲,怕委屈了大小姐,就想着进宫求了旨意,若能求个赐婚,这门亲事也体面得多……”
是姨母!
赐婚那天,李老夫人就病倒了,一时欢喜得过了……那样的老夫人,这样的亲事,就能欢喜的过了?
这李小暧。跟着李老夫人长大,深居简出,一直管着古家里里外外所有的家事生意……
只怕,这是李老夫人从小养大的孙媳妇!
程恪星夜赶回,为了催户部的银子?户部的银子他一直盯着,何曾晚过半天?第二天,汝南王府就订下了这门亲事……
诚王的那份弹劾?也许不是空穴来风,严丞相皱着眉头,思绪越飘越远。
去年重阳节,景王府到处送点心,送的,可是余味斋的点心!景王和程恪,一向是一体……
严婉走到严丞相身后,轻轻拉了拉他,小心地叫道:“祖父!”
严丞相忙回过头,轻轻拍着严婉,温和的说道:
“没事没事,祖父想想事儿。”
严丞相一只手轻轻推着严婉,边往回走,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婉儿,萧儿是个忠厚的孩子,往后,你也别期盼太多,就守着他,过过安乐日子,古家背后靠着汝南王府这颗大树,李老夫人又给你们都安置好了……你只要听祖父的话,就万事无碍。”
“祖父?”
“你听祖父说。”
严丞相打断了严婉的话,看着她,郑重的交待道:
“李老夫人想得长远,也安置的长远,往后,你对那李小暧,就像对祖父一样,古家的事,你就找她商量,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要尊着她,敬着她。”
严婉惊愕的看着严丞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严丞相爱怜的敲了敲严婉的额头,笑着说道:
“你跟萧儿一样,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你比他好,你肯听祖父的话,他……”
严丞相顿回了后面的话,轻轻捏了捏严婉的鼻子,笑着说道:
“你比他强,你是个听话的,能把祖父的话听到心里头去!你记着,把李小暧,当祖父一样看待!听到没有?”
严婉拧着眉头,仰头看着严丞相,点了点头,“我听祖父的。”
严丞相笑了起来,拉着严婉坐到椅子上,点着匣子说道:
“赶紧给她送回去,这铺子,在她手里,间间都是赚钱的,到你的手上,可不一定能赚钱!说不定几年工夫,就让你赔个干净!”
“祖父这是嫌弃我呢!”
严婉拉着严丞相的手来回摇着,不依不饶起来,严丞相笑呵呵的拍着严婉的手说道:
“好不好,你是我孙女儿!祖父疼还来不及呢,顾不上嫌弃!”
严婉抿嘴笑着,严丞相看着她,笑着说道:
“李老夫人和这李小暧,见识上且不说,就是这份心胸气度,别说女人,就是男子,能及得上的也不多,别拿自己跟这样的人比,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严婉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严丞相看着她,微微犹豫了下,含糊着说道:
“李老夫人都替古家安置下了,这靠山,稳得很,你只听话,把祖父的话牢牢记到心里,至少你和萧儿这一辈子,万事无碍。”
严婉笑着点着头,“祖父放心,婉儿牢牢记着了。”
严婉转头看着高几上的匣子,迟疑了下,看着严丞相问道:
万一,她不肯收回去,那怎么办?
”你就说,这是老夫人给她的嫁妆,是祖父说的,也是祖父让你还给她的。
严丞相眯着眼睛,慢腾腾的说道,严婉重重的点着头,干脆的答应着:
”嗯,我知道了,祖父放心。”

李小暧坐在后倒座间,一边慢慢绣着幅荷叶莲花,一边和竹青低低的说着话,穿堂里的凉风轻轻吹着,倒也凉爽宜人。
“……我倒也没敢找春草她们说话,就和几个三等的小丫头说闲话来着,我只说怎么没见许姨娘,那几个小丫头说‘就她那份位,可够不上今儿来见少夫人,就是三小姐,要不是王妃特意赏了脸面,也够不上过来’”
李小暧微微皱起了眉头,竹青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帮着李小暧劈着丝线,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角余光溜着四周,李小暧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竹青低低的说道:
“这些小丫头!许氏也就算了,那三小姐总是王府的正经主子,怎么敢……”
竹青点了点头,低低的说道:
“我也骇了一跳,都说汝南王府规矩重,这些丫头,对着我这个刚来的陪嫁丫头……也敢这样放肆的,咱们府里一向宽厚松泛,这样的事,也是想也不敢想的,谁敢这样嚼主子舌头根子的?”
李小暧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低低的吩咐道:
咱们的人,你和竹叶,还有玉扣、蝉翼几个,严家约束着。
竹青点了点头低声答应着:
“我知道了,少夫人放心。”
李小暧拿起花绷,继续慢慢绣着花,听竹青低低说着听来的闲话。申正刚过,春草笑盈盈的过来,微微屈膝禀报道:
“少夫人,王妃醒了。”
李小暧忙将手里的针线递给竹青,急忙站起来,一边笑着谢了春草,一边几部往屋里进去了。
李小暧伺候着王妃洗漱干净,重又梳了头,奉了茶上来,王妃接过茶,慢慢喝了几口,看这李小暧,声音平淡的说道:
这夏天日头长,你若累了,也歇一歇。
谢母亲怜惜,媳妇原来在家时,也不歇的,老祖宗歇下了,媳妇就做做针线,抄抄经文。李小暧忙陪着笑,小心的回道,王妃垂着眼皮点了点头,慢慢喝着茶,停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问道:
“刚才做针线了?”
“是”
听萧儿母亲说,你针线做的不错,拿过来我瞧瞧。
李小暧忙答应着,出了屋,示意竹青去了刚才做的针线过来,捧着递给了王妃。
王妃放下杯子,接过针线,举着稍稍放远了些,对着窗户,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又扯着一尺见方的素白绫比划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道:
“这针脚倒也过得去,你绣这么大点东西,准备做什么用的?”


第一六三章

  李小暖窒了窒,她就是随便绣绣,哪里想过做什么东西?这一尺半见方,能做什么?李小暖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含糊着笑着说道:
  “做个……肚兜,夏天万一蹬了被子,也不会晾着肚子,着了凉。”
  王妃又拎起来比划了片刻,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就是你用心处了,小恪从小睡觉就不安稳,小时候,但凡有一点点热,就不肯盖被子!我就做了肚兜给他戴着,从小一直戴着,就是前几年,突然就不肯戴了,唉,这孩子,就是别扭!你用些心,做得精致好看些,他看着好,也就肯戴着了。”
  李小暖心里涌起股极其古怪的感觉来,程恪,戴着这样的绣花肚兜?!该是何等风情……
  李小暖微微垂着头,认真的曲膝答应着,王妃把花绷举远些,又仔细看了看,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小暖垂着眼帘,上前棒起杯子,交给小丫头,又换了杯茶春上来,王妃将针线递给旁边侍立的春草,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正要说话,冬梅在外头禀报道:“王妃,世子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程恪掀帘进了屋,王妃直起上身,眉开眼笑的看着程恪,招着手,“快过来我看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晚饭吃了没有?”
  程恪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盯着微笑着垂手侍立在榻前的李小暖看了两眼,侧身坐到了王妃身边,王妃往前挪了挪,怜惜的伸手抚着他的额头,程恪微微有些尴尬的往后躲闪着。
  李小暖从小丫头递过来的托盘里棒了茶,半垂着眼帘,微笑着奉了过去,程恪接过茶,王妃挥着手吩咐道:
  “你喝了酒,别喝这个了,赶紧榨了生梨汁来!”
  王妃闻着程恪身上的酒气,心疼起来,直着身子,一迭连声的吩咐着:
  “先把那块醒酒石拿过来,别忘了用温水泡过,拧个帕子过来,要热热的,再……”
  “好了好了,我又没喝几杯,好好儿的醒什么酒!”
  程恪瞄了眼李小暖,不耐烦的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说道:“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去吧去吧,恪儿媳妇也回去吧,好好侍候着,别忘了榨些生梨汁给他喝,还有,这天热,盖好被子,不能受了凉。”
  程恪拧着眉头,摆着手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都知道了。”
  李小暖恭敬的曲膝告了退,退出了屋,略落后半步,跟在程恪身后,出了院子。
  程恪站在院子门口,转头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累不累?要不,咱们慢慢走回去?”
  李小暖迟疑着,盯着紫竹小桥,有些移不开眼睛,程恪忙笑着说道:“你累了?那咱们还是坐轿子回去吧。”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程恪,连连点头答应着。两人分别上了紫竹小轿,晃悠悠的往清涟院回去了。
  两人在清涟院门口下了轿子,程恪站着等李小暖下了桥,和她并肩往院子走去。两人沿着抄手游廊,缓步往里走着。
  程恪看着李小暖,低声问道:“一直在母亲那里侍候着?”
  “嗯。”
  李小暖微微垂着头,低低的答应着,程恪顿住脚步,略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揽在李小暖腰间,李小暖身子微微僵了僵,没有躲闪开去,只垂着眼帘,由着他揽着,程恪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声音轻快的问道:“见着大姐姐她们了?”
  “嗯。”
  “大姐姐给你什么好东西了?给我瞧瞧。”
  李小暖脚步微顿,抬头看着茬恪,微笑着说道:
  “我也没来得及看,收了一堆东西,都在竹青那里收着呢,有空再看吧。”
  程恪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李小暖,轻轻笑着,低低的说道:“我那里……还收着些东西,等会儿拿给你。”
  李小暖转头看了看程恪,没有答话,沉默了片刻,李小暖转头看着程恪,带着丝笑意问道:“你喝酒了,回去让丫头侍候你沐浴,好好歇着。”
  程恪微微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带微笑的李小暖,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温和的说道:“没事,就喝了几杯,你要是不喜欢,往后……”
  “你喝了酒,等会儿回去好好歇着才是,母亲说生梨汁解酒好,等回去让人榨了给你喝一些。”
  程恪呆呆的看着微笑着,温和的和他说着话的李小暖,笑容满眼的点着头,“好,我没事,不过喝了几杯黄酒罢了,你别担心,我没事。”
  程恪揽着李小暖,低头看着她,往正屋进去了。
  李小暖进了屋,径直往西边厢房进去了,程恪只顾何氏差看着她,跟着她进了厢房,李小暖让着程恪坐到榻上,玉扣立即奉了茶上来,李小暖接过,捧给了程恪,微笑着说道:“爷先喝杯茶吧,我去看着给你榨些生梨汁来。”
  程恪一只手接过杯子,随手放到几上,伸手拉了李小暖,拉着她坐到榻上,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说道:
  “你去做什么?让她们去榨就是,梨汁润肺最好,让她们多榨一杯,你也喝些。”
  “你吃了晚饭没有?”
  李小暖笑着转了话题,程恪看着李小暖,顿了顿,笑着说道:
  “没有,咱们一块吃,这会儿还早,往后,你不要在母亲那里吃饭,回来咱们一处吃,我若不领差使,中午也回来陪你吃饭。”
  李小暖带着丝苦笑看着程恪,他以为她是他,想怎样就怎样?李小暖挣开程恪的手,站起来,笑着说道:“爷先歇着,我去小厨房看……”
  程恪直起身子,手臂微微用力拉过李小暖,打断了她的话,“哪里要你去看?那些丫头婆子都是做什么的?你不要去,我一天没见你了,咱们说说话。”
  李小暖闷着口气,坐到榻上,转头看着程恪,鼻子微微蹙了蹙,笑着说道:
  “你身上这酒气浓得很,闻着都让人头晕,要不,爷先沐浴洗漱了,咱们再吃饭?”
  程恪忙点着头,举起袖子闻了闻,笑了起来,“我自己倒闻不着了,我这就去沐浴去,你等我。”
  李小暖笑盈盈的点着头,程恪跳下榻,轻快的往后面净房进去了。
  李小暖轻轻舒了口气,放松着身子靠到靠枕上,接过玉扣棒过来的茶,慢慢喝着,蝉翼轻轻掀帘进来,笑着禀报道:“少夫人,孙嬷嬷问您这会儿可得空。”
  李小暖忙直起身子,示意蝉翼叫孙嬷嬷进来。
  孙嬷嬷进了屋,曲膝见了礼,蝉翼示意着玉扣,两个人招呼着屋子里侍立着的丫头婆子,悄悄退了出来。
  孙嬷嬷看着人出去了,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仔细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听竹青说,王妃责备你了?”
  “嗯。”
  李小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孙嬷嬷笑着安慰着她,“这也算不得什么,媳妇不好当,新媳妇更不好当。王妃和夫人是嫡亲姐妹,脾气禀性也差得不远,倒不是……那不好处的,性子直的人,喜欢不喜欢都在脸上,倒也好,少夫人往后多用些心,哄一哄也就好了。”
  李小暖笑着点着头,低声说道:“我知道,嬷嬷放心。”
  孙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玉扣在外面高声说着话:
  “邹嬷嬷来了!我这就去禀了少夫人。”
  孙嬷嬷顿住话头,急忙站起来,垂手侍立到厢房门口处,李小暖坐直身子,玉扣高声禀报着,邹嬷嬷提着只黄杨木雕花提盒,笑容满面的进了屋,左右看了看,微微曲膝见了礼,笑着问道:“怎么不见世子爷?”
  “爷在沐浴。”
  李小暖微笑着,淡淡的说道,邹嬷嬷笑容更盛了,忙双手棒了提盒笑着道:
  “王妃担心着世子爷酒醉伤了身子,又怕这院里东西不齐全,特意寻了些乌梅、桑果送过来,有生的,也有蜜线,吩咐少夫人侍候着世子爷吃些。”
  李小暖忙直起上身,恭敬的听了,玉扣急忙上前接过提盒,李小暖微笑着谢道:
  “烦劳嬷嬷亲自跑一趟,请母亲放心。”
  邹嬷嬷曲膝答应着,告退出去了。
  玉扣将提盒放到李小暖面前的几上,打开来,李小暖探头看了看,提盒里的乌梅和桑果,吩咐道:
  “这蜜饯取出来,就放这里,拿几粒生乌梅送到厨房,让她们看着配些东西,炖碗乌梅汤来。”
  玉扣答应着,取出蜜饯放好,提着提盒出去了。
  孙嬷嬷看着玉扣出去,走到榻前,仔细看着两碟子蜜饯,低低的感慨道:“父母心……”
  李小暖看着蜜饯,伸手掂了粒乌梅放到嘴里咬着,转头看着孙嬷嬷问道:“嬷嬷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的事儿不多。”
  孙嬷嬷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低声说道:
  “这府里,主子们倒简单,一个老太妃,除了初一、十五肯让人去院子里请个安,旁的时候,连面也不给人见,王妃……你也知道,一样是个不管事的性子,王爷和世子爷不去说,这府里,还有位庶出的三小姐,听说也是个极安静的。”


第一六四章 用心

  李小暖点了点头,那三小姐,胆怯成那样,正院里几个三等丫头都能用那样的口气议论她,也只好极安静着罢了。
  孙嬷嬷往前挪了挪,低声说道:
  “王妃是个……小事也不大管的,如今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裘嬷嬷统总管着,这裘嬷嬷,原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听说,和咱们府里的周嬷嬷,还有那么点拐弯亲戚,到底什么亲戚,倒还没打听明白,回头,我找个妥当人回去咱们府里打听打听。”
  李小暖微微拧着眉头,点了点头,孙嬷嬷低低的接着说道:
  “这倒不是大事,都是镇宁侯府出来的,多多少少都能攀得着那么点亲戚。府里还有两个管事婆子,一个姓邹,就是刚才送提盒进来的那个,是府里四管事平稳的媳妇,原在老太妃院里当过差,听说和裘嬷嬷处得极好,还有个姓田,是王府大管事平安的媳妇,平安原是王爷的小厮,跟着王爷一处长大的,田嬷嬷的父亲原是王府家将,战死的,是府里的老门老户了,听说这田嬷嬷为人清冷,不大理人。王妃身边的四个大丫头,春草、夏荷、秋桂、冬梅,以春草为首,少夫人都见过了。”
  李小暖点了点头,孙嬷嬷皱皱眉头,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
  “青涧院里,原一直是一个叫梨蕊的大丫头统总管着,前年春天,也不知道哪里惹了爷,和满院丫头一起,一股脑儿的撵了出去,之后,青涧院就只有小厮侍候着了,现由王爷身边的小厮南海统总管着,这梨蕊……”
  孙嬷嬷小心的看着李小暖,低低的说道:
  “听得生得极好,和爷同龄,从十一二岁起,就在青涧院里侍候爷了,爷换了不知道多少拨丫头,就只她一路侍候了下来,如今还在倚红阁闲住着。”
  李小暖微微眯着眼睛,慢慢点了点头,孙嬷嬷暗暗舒了口气,微微直起身子,笑着说道:
  “今天也就听到这些,这府里,比咱们府里……事也多,人也多。”
  “嬷嬷费心了,也不急,咱们慢慢打听着就是,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李小暖微笑着说道,孙嬷嬷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李小暖转头看着她,低低的吩咐道:
  “明天你仔细打听打听爷的喜好,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不吃的东西没有,喜欢什么颜色,平时有什么习惯,有什么忌讳没有,越细越好。”
  孙嬷嬷挑着眉梢,眉开眼笑的连连点着头,轻轻抚着李小暖的鬓角,低低的说道:
  “老祖宗在的时候就常说,少夫人是个聪明的。”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她,没有答话。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程恪换了身银白长衫,湿着头发,转了出来,一个小丫头捧着一叠大棉帕子,小心的跟在后面。
  孙嬷嬷忙起身退到一边,李小暖下了榻,程恪伸手拉过李小暖,笑盈盈的盘膝坐到榻上,指着头发吩咐道:“你给我把头发绞干吧。”
  李小暖站在程恪背后,暗暗叹了口气,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棉帕子,侧着身子坐到程恪背后,慢慢给他绞起头发来。
  换了几个帕子,绞干了头发,又取梳子过来通透了,李小暖苦恼的握着满手的头发,低声说道:“让玉扣给你绾吧,我不会绾头发。”
  程恪满眼笑意的转头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回头学着些,那些丫头笨手笨脚的……”
  “嗯。”
  李小暖忙答应着,打断了程恪的话,站起身,招手叫了玉扣过来给程恪绾了头发,用一支碧玉管绾住。
  程恪收拾好,已经是酉初过了,厨房送了晚饭进来,李小暖先把那盅乌梅汤棒过来,递到程恪面前,笑着说道:
  “母亲怕你醉酒伤身,刚让人送了些乌梅和桑果过来,有蜜饯,也有生果,我怕爷不耐烦吃蜜饯,就让厨房炖了这乌梅汤,爷是吃蜜饯?还是喝这汤?”
  程恪探头看了看李小暖手里的汤,笑着说道:“都不用,我就喝了两杯黄酒,这会儿连酒气都散尽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小暖微笑着棒着汤,没有半分放下的意思,温婉的说道:“这是母亲的心意。”
  程恪看着李小暖,又低头看着她手里的汤盅,叹了口气,伸手接过,勉强喝了两口,李小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挑了起来。
  李小暖侧身坐到榻沿上,接过蝉翼奉过的楠木筷,一边慢慢吃着,一边专注的看着程恪。
  程恪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抬头看着她,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嗯,我在看你吃得香不香。”
  李小暖带着笑,低低的含糊的说道,程恪失笑起来,放下筷子,看着李小暖,温和的说道:
  “府里的规矩,食不语,也不好……四顾张望,母亲旁的还好,就这一条最讲究。”
  李小暖垂下眼帘,点了点头,低着头慢慢数着米粒吃着碗里的碧粳饭。
  程恪拿起筷子,看着垂着头,低眉顺眼吃着饭的李小暖,心里酸软着不安起来,想了想,放下筷子,低声说道:
  “我说的……是母亲的规矩,咱们两个一处,你只随意就是。”
  “我在家时,也是这样的规矩,我不过……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怕你吃得不好。”
  李小暖低低的说道,程恪眼睛亮着笑了起来,耐心的说道:
  “我不吃鱼,太腥,不吃内脏,太脏,不吃萝卜、芹菜、不吃藕,还有些,我也记不得了,你放心,厨房的人都知道,不会上这些东西的,至于喜欢的,倒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李小暖抬眼看着他,微笑着点了声头不再说话,只示意着程恪吃饭。
  两人吃了饭,李小暖从小丫头手里接了茶,送到程恪面前的几上。
  门外,玉扣禀报了进来,有些吃力的抱着只一尺见方的黄花梨雕花匣子,曲膝禀报道:
  “回爷,少夫人,这是洛川送过来的,说是爷要的东西。”
  程恪直起身子,忙招手示意道:“放过来!”
  玉扣小心的将匣子放到几上,曲膝退了下去,程恪叫了李小暖过去,打开匣子,一件件取着里面的簪、环、步摇、镯、钗等首饰,摆得满几满榻,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我一件件挑着买回来的,都是给你的。”
  李小暖眨着眼睛,看着面前闪着各色莹莹光泽的头面首饰,心里微微一动,仿佛想起什么来,抿嘴笑着.慢腾腾的说道:“爷喜欢……买这些东西……”
  程恪呆了呆,转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笑意更浓,抬手抚着额头,转过了身,笑得肩膀耸动起来,程恪呆了半晌,骤然反应过来,脸色红涨着,抬手点着李小暖的额头,恨恨的点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
  李小暖拼命忍着笑,一边往匣子里收着首饰,一边认真的解释道:“我是说,爷喜欢的,都是好东西,爷喜欢的东西,我也都喜欢,很喜欢!”
  程恪恨恨的点着李小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哼,等会儿,咱们再算帐,让你知道……爷不是你想的……哼!”
  李小暖一边忍着笑,一边连连点着头,合上匣子,吩咐玉扣收了进去,转过头,垂着眼帘,也不看程恪,强忍着满脸笑意说道:
  “我看爷带了文书进来,我先去沐浴,让竹青侍候你看文书可好?”
  “嗯。”
  程恪气哼哼的答应着,李小暖淑膝告了退,转进净房,泡在热水里,只笑得止也止不住。
  李小暖直泡到水凉透了,才慢腾腾的出了沐桶,慢腾腾的绞干头发,慢腾腾的换了衣服,慢腾腾的出了净房。
  程恪已经从厢房挪进了内室,歪在罗汉床上,拧着眉头,仿佛在仔细的看着文书,李小暖站在净房门口,微微犹豫了下,轻手轻脚的往外面暖阁走去,程恪放下手里的文书,看着李小暖问道:“你去哪里?”
  李小暖顿住脚步,转头看着他,笑着说道:“我去外面暖阁里做会儿针线,免得在这里扰了你。”
  程恪将手里的文书收起,看着李小暖,慢吞吞的说道:“不早了,歇息吧。”
  李小暖呆了呆,陪着笑脸说道:“爷先歇着,我去外头看看,这值夜什么的,也疏忽不得。”
  程恪眯着眼睛看着李小暖,挑着眉梢,缓缓点了点头,李小暖急忙出了屋子,转出暖阁,垂着头在暖阁门口站了片刻,才叫了竹青过来,低声吩咐道:
  “你亲自去一趟正院,跟王妃禀报一声,就说爷喝了小半盅乌梅汤,晚饭吃了一碗碧粳饭,吃得香,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竹青微微皱着眉头,李小暖轻轻叹着气,推着她往外走去,低低的说道:
  “在王妃眼里,还是孩子呢,去吧,若再问什么,小心着答话,免得王妃牵挂着。”
  竹青笑着点着头,“少夫人放心,我知道了 ”
  李小暖隔着绡纱帘子,看着竹青提着灯笼,沿着抄手游廊出了垂花门,转个弯看不到了,才磨蹭着回到内室。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隐忧

  倚红阁里,梨蕊探头看了看外面,慢慢收了手里的针线,站起来,从床头的箱子里取了只匣子出来,打开匣子,挑挑拣拣了半天,取了支黄豆大小的金钢钻簪子和一只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出来,摊在帕子上,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的包了起来。
  她在这倚红阁里做了两年多的针线了,如今少夫人进了门,总该有些盼头了吧?
  梨蕊捏着帕子,慢吞吞的走到窗前,出神的看着窗外的似锦繁花。
  她十一岁就到青涧院侍候他,青涧院的丫头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她,一直留在他身边,还做了大丫头,她和他,是一处长大的。
  梨蕊头抵在窗棂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前年春天,她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他,她想了两年,都没想出个缘由来,他一茬茬换下的那些丫头,总还有个不是处,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
  梨蕊伤心的叹气,他是主子,她是奴婢,他不高兴,不喜欢,就是缘由。
  梨蕊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这两样东西,是王妃赏她的,因为她侍候得好……这两样东西,总能换得裘嬷嬷一句话吧?
  听说少夫人只有十五岁,她只想安安份份的侍候着他,他身边总要有人侍候着,少夫人总不至于太过难为了她,听说少夫人性子很柔顺,自己只要安份守已,谨谨慎慎的侍候着,总能侍候得来。
  梨蕊垂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捏着帕子里裹着的镯子,茫然着想出了神,呆了半晌,眼看着暮色渐渐浓重起来,才下了决心,将帕子小心的放到怀里,叫了小丫头进来交待了,转身出了倚红阁,沿着花园的小路,往王府后头裘嬷嬷居处去了。

  李小暖磨磨蹭蹭的进了内室,程恪已经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头,等着她了。
  李小暖慢腾腾的蹭到床前,蝉翼带着几个小丫头小心的熄了灯,放下帘子,关上门,退了出去。
  程恪直起身子,伸手揽着李小暖,用力把她拉到了床上,李小暖紧张得的推着他,低声说道:“你听我说!”
  “嗯,你说,我听着呢。”
  程恪紧贴着她,侧着身子微微压着她,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一只手顺着她腰间,往上游走着,垂下头,就要吻上来,李小暖忙抬手托着他的下巴,有些着急的说道:“你别动,听我说。”
  “嗯。”
  程恪似是而非的答应着,手指游动着往李小暖衣服里探了进去,李小暖脸色红涨着,也顾不得再羞涩,急急的说道:“今晚不行!”
  “嗯?”
  程恪游动的手顿了顿,低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含糊着说道:
  “我从小极少生病,可若是生了病,就比旁人好得慢上许多,昨晚……还痛得很,不行……我实在受不住。”
  程恪呆了呆,低头看着满脸羞涩难为的李小暖,手从她衣服里慢慢退了出来,两只手揽着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闷闷的说道:“我知道了,睡吧。”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这样顺利,真是想不到。
  李小暖小心翼翼的缩在程恪怀里,一动不敢动,唯恐惹出点什么意外来,身子僵硬着,直到听到程恪绵长的呼吸声,才缓缓呼了口气,轻轻动着,放松着身子,慢慢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了。
  程恪小心的睁开眼睛,看着放松着沉睡着的李小暖,轻轻往前挪了挪,从后面揽着她,下巴抵在李小暖发间,暗暗叹了口气,郁闷起来,她处处跟别人不一样,慢慢来吧,她还太小,往后日子长着呢。

  第二天寅末刚过,程恪轻轻摇醒了李小暖,“起来吧,今天要去宗庙祭告祖先,不能误了时辰。”
  李小暖打着呵欠,困难的爬起来,迷迷糊糊的连连点着头,“嗯,起来了,我起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打着呵欠往净房进去了。
  竹青等侍候着两人洗漱完毕,换了大礼服,匆匆吃了两口燕窝粥,出门坐了轿子,往宗庙过去了。
  李小暖顶着满头重重的珠翠,穿着里外好几层,同样沉重的大礼服,顺着指引祭了祖,成了礼,已经差不多巳正时分了。
  两人上了轿子,重又回到清涟院换了家常衣服,吃了些东西,程恪接了内侍的通传,匆匆进宫去了,李小暖带着竹青、玉扣,坐着轿子去正院请安。
  李小暖侍候着王妃吃了午饭,侍候着她睡下,王妃知道她一直在外头候着,既然没发话让她回去歇着,她只好象昨天一样在外头候着。
  竹青坐在小杌子上,一边说着些闲话,一边帮李小暖理着丝线,李小暖凝神听着竹青的闲话,慢慢绣着那幅荷叶莲花。
  李小暖绣了半个莲蕊,王妃午睡醒来,李小暖忙进去侍候着洗漱,奉了茶上来,王妃慢慢喝着茶,示意李小暖坐到榻沿上,和她长篇大论的说起闲话来。
  “……你虽说小了点,到底是成了亲的人,做媳妇和做姑娘,可是两样!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是那一味苛刻的人,你只把心思用到小恪身上,夫为天,那就是你头上的天!把他侍候好了,你也就好了……这子嗣上头,上次听说你吃着云欢给的方子,还吃着呢?”
  李小暖忙点子点头,王妃“嗯”了一声,接着说道:
  “吃了这个方子,我这儿还有个秘方,你再接着吃,这子嗣是大事,咱们府里,什么都不缺,就是孩子少,你可得多生几个!”
  李小暖无奈的听着教训,这生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昨晚小恪念书,是丫头们侍候着的?”
  李小暖眼神微凛,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妃接着说道:
  “小恪是个挑剔的,我跟你说过,你那些丫头,哪能做得好?往后,你还得多用心着才行,昨天你劝着他喝了半盅乌梅汤,饭也侍候得好,这是你用心处,唉,到底是小些,你只记着,万事以小恪为主,先把他侍候好了,你再做别的事去!”
  李小暖眼眶微微跳了跳,昨晚的事,就传到王妃这里了?她那院子,清涟院,到底是谁的院子?!
  王妃絮絮叨叨的不停的交待着,李小暖微笑着,温顺的一一答应着,眼风瞄着榻几上的杯子,取了来,示意小丫头换了茶奉上去。
  正说话间,春草禀报了,程恪掀起帘子,大步走了进来,王妃立即笑得眼睛成了一线,一迭连声的要着茶水、点心、湿帕子……
  李小暖急忙站起来,从丫头手里接过茶水、点心、帕子,一一奉到在恪面前,程恪侧身在榻沿上坐了,一边和王妃说着话,一边仔细看着李小暖。
  “皇上一早上召你,到这会儿才出宫?”
  “不是,皇上也就跟我说了半刻钟的话,让我从后天起,兼理户部,从宫里出来,我先去寻了严丞相。”
  “严丞相?你不和你父亲商量,寻他做什么?”
  王妃嗔怪道,程恪喝着茶,有些不耐烦起来,李小暖瞄着程恪,又转头看着王妃,陪着笑解释道:
  “严丞相是从户部尚书升做了右丞相的,在户部前前后后浸淫了十几年,户部的事,他最熟悉不过。”
  王妃仿佛没听到李小暖的话,眼睛不离程恪半分,顾自问着话,“你在严丞相那里,一直耽误到现在?饭吃了没有?”
  程恪转过头,惊讶的盯着李小暖看了两眼,回头看着王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没有,我去景王府了。”
  程恪站了起来,伸展着手臂,懒洋洋的说道:“我累了,回去歇着去。”
  王妃也跟着下了榻,心疼的拂着程恪的肩膀,“赶紧回去吧,这一天,从早忙到晚,哪能不累的?!回去让人侍候你洗一洗,冰可不能再用了,这都入过秋了,看着了凉!”
  程恪闷闷的“哼”了一声,李小暖微微低着头,嘴角渗出丝笑意来。
  王妃转身吩咐着李小暖,“你也赶紧回去吧,入了秋,那些凉的东西就别让他再用了,让人炖些百合秋梨什么的,润润肺。”
  李小暖恭谨的曲膝答应着,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正院,程恪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李小暖,迟疑着问道:“你……身子好些没有?坐轿子回去吧。”
  “嗯,好些了。”
  李小暖笑着点头答应着,两人上了轿,往清涟院回去了。
  李小暖坐在亮轿中,看着外面的苍翠明艳,心里沉沉的阴都起来,清涟院,若是不能守好,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转眼就到了王妃耳朵里,也许,还要传到不知道哪里去,这样的事,她可容忍不得。
  可是,要如何去做才好?她是新妇,断没有大动干戈的道理。
  李小暖抬头看着前面晃晃悠悠的紫竹亮轿,慢慢眯起了眼睛,他是她的天,这个天,也得用起来才是,至少清涟院,得是她的一方天地,不然在这样的府里,她如何立得住脚去?!
  轿子在清涟院门口停下来,李小暖弯腰下了桥,看着满眼笑意看向她的程恪,绽放出满脸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