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20

闲听落花: 花开春暖 226-235

第二二六章 过年

“你这什么话?!”春草有些生气的说道,“我不是贪图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我知道,你别急,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这心思,唉,我劝了你这么些年,你就是听不到心里去!这姨娘,咱们这府里的姨娘,不是那么好当的!哪里有好好挑个小厮嫁了,两个人安安份份过日子的好?!”
冬梅皱着眉头,看着春草叹着气说道,春草往后靠到被褥上,垂着眼帘,一点点转着手里的帕子,半晌才低低的说道:“冬梅,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咱们两个一处这么些年,比亲姐妹还亲,我这心思,半分也没瞒过你,你知道,我头一回见世子爷,就……”
春草咬着嘴唇,顿了半晌,冬梅耷拉着肩膀,重重的叹了口气点着头,“我知道,可咱们是奴婢,搁主子眼里,不过是个物件……唉,算了算了,我不说了,你也不是不明白。
“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世子爷对少夫人好,少夫人也不象王妃那么好性儿,可我从来没敢想过世子爷对我好,我只想跟在他身边,侍候着他,世子爷身边总要有人侍候着,少夫人总有不方便,不能侍候的时候,往后,再怀了孩子……世子爷身边总不能不放几个人,我也不求着姨娘的名份,做通房,做暖床丫头都行,我只想跟着他,侍候着他,能看到他、听到他说话,就……万事知足了。”
冬梅往后仰倒着,一边摇着头一边叹着气,春草抬头看着冬梅,固执的说道:“我就是想着能侍候他一辈子 他身边总要有人侍候着不是?!”
“你既铁了心,我也不多劝你,过了年,咱们就满了十八岁了,这事不能再拖,你得赶紧找机会和王妃说了才行,过了年,若是田嬷嬷那边的指婚单子下来了,就来不及了,主子们指婚,可没有跟咱们商量的理儿!”
春草连连点着头,“嗯,我知道,明天咱们两个当值,我就去求了王妃,你呢?”
“我那点事,哪里算得事的?他已经去求过田嬷嬷了,王妃若问,我就说,若不问,也不用多说。
春草舒了口气,笑着说道:“长福哥人好,又能干,你嫁了他,往后日子肯定过得好。 ”
两人叽叽咕咕的说起闲话来。

腊月初,诚王请求举家进京贺岁的折子就递进了宫里,皇上立即照准了,这进京贺岁的折子,腊月初才递进宫里 已经是极晚的了,从太原府刭京城,急行军也要七八天,驿路递送皇上的旨意过去 诚王再带着全家入京,带着家眷,毕竟不比急行军,路上再怎么赶也要二十来天吧,等人回到京城,年也过完了。
蕴翠宫正殿,皇上脸色阴沉着歪在东厢榻上 沉默着看着程贵妃舒展和缓的分着茶,见她分好茶 在水面上调出幅花开月圆的图画来,直起身子,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品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问道:
“问过太医了?”
“嗯,今天宋医正进来诊脉,我就问了他,如今徐盛融的病,是宫太医诊着的。”
“宫太医?”
皇上惊讶的说道,程贵妃满脸好笑中带着些不忍,拍手掩着嘴,轻轻咳了几声,才低声说道:“我刚一听,也奇怪的不行,宫太医最擅的是伤科,治个恶疮、无名肿痛什么的,倒是极拿手,徐家怎么请了他给徐盛融医治?!宋医正吱吱唔唔,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敢情……”
程贵妃抬头看着皇上,满眼怜悯的接着说道:“徐盛融被那些乞丐们挟裹了去,竟被欺负着……做了男宠儿,被欺凌得太过了,伤的厉害,宫太医说治倒是治得,只怕得调治上半年一年才能得好,旁的,倒都还好。”
皇上皱着眉头,半晌竟突然笑出了声,抬手点着程贵妃,“我一直疑惑着,这徐盛融失踪的事,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如今看,也不用疑到别人头上!这是小恪弄得鬼!”
程贵妃满脸惊讶的看着皇上,皇上直起身子,看着程贵妃说道:“等他回来,你只管问他!他倒是长进了!”
程贵妃不安起来,就要站起来请罪,皇上伸手拉住她,笑着说道:“你别惊慌,只怕是这徐盛融见小恪去了北三跆,以为……”
皇上轻蔑的''了一声,收了笑容,冷冷的接着说道:“大约是觉得能找回点什么了,只怕是惹着了小恪那个混世魔王!哼,吃点亏也好,若是从此安份些,倒是好事,也不至于哪天送了命去!”
“皇上,这小恪……老这么惹事,可怎么好?”
程贵妃忧虑万分的说道,皇上轻轻拍拍她的手,温和的安慰道:“你别担心,这小恪虽说胡闹了些,可做事极有分寸,并不荒唐,办差打仗也都好,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过几年就好了,别担心,这趟北三路的差使,就办得很好。”
程贵妃舒了一口气,面容放松着笑了起来。

初八日,李小暖一大早起来,陪着王妃在二门里接了福音寺的浴佛队伍,忙着散了腊八粥,各个门房里抬了成筐的铜钱过去,备着打夜胡的来讨赏钱。
从这一天起,算是正式进入了过年这件大事中去了。李小暖在议事厅的时候,从上午的小半个时辰,一直延长到要在议事厅吃了午饭,再忙上一个多时辰,才能回到清涟院。
这天,李小暖正和几个婆子对着准备送往靖江侯家、卢家等几家近亲的礼单子,二门外头守门的婆子禀报了进来,托着张礼单子递上来禀报道:“回少夫人,外头回事处马管事来请少夫人示下,这张礼单子,是新任御史邹应年府上送过来的,抬头是写给世子爷和少夫人的,外头的管事们不敢自专,特来请少夫人示下。”
玉板忙上前接过婆子手中的礼单子,递给李小暖,李小暖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玉板手里的礼单子看了片刻,转头吩咐着婆子,“跟马管事说,这邹应年与咱们府上没有半分关连,这天上掉下的礼收不得,退回去吧。”
“是!”
婆子恭敬的答应着,从玉板手接被过礼单子,退了出去。李小暖看着婆子出了门,心里恶心着泛起股浓浓的腻歪来,这个世间,有些事,有些理和礼,她还是无法接受下来。
忙过了一阵子,理顺了,渐渐理事的时候又短了下来,李小暖在议事厅听完了婆子回事,去了正院。
王妃吩咐着李小暖,“也没外人,咱们也别那么多规矩,你坐下,陪我吃饭吧,吃了饭,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
李小暖也不多推舒,笑着答应着,夏荷和秋桂忙带着几十小丫头摆了碗筷,侍候着李小暖坐下,侍候着两人吃了饭。
饭毕,王妃歪在东厢榻上,接过李小暖奉过的茶,抿了一口,示意李小暖坐下,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这院子里,过了年就满了十八岁的.就有我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春草和冬梅。”
李小暖忙点了点头,王妃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
“这些丫头,侍候我这些年,一向极尽心尽力,都是懂事明礼的孩子,个个我都心疼着,如今大了,要嫁人,自然也想让她们嫁得顺心些。 前几天,我就寻空问了这两个丫头,冬梅也就算了,家里有人求亲,她自己也愿意,我也让人打听了,是门极好的亲,我也就放下心了。就是春草,倒把我难住了。 ”
王妃长篇大论的说着,李小暖凝神听着王妃的话,笑着不停的点着头,表示着赞同,“春草这丫头,脾气温和,人也极是细心,这些年,一直做着我这屋里的大丫头,别说夏荷她们几个,就是袭嬷嬷和那些外头的管事嬷嬷,也都敬服着她,她娘又是早先跟着我陪嫁过来的丫头,可惜死得早……”王妃重重的、伤感的叹了口气,顿了顿,才看着李小暖,为难的接著说道:“这丫头,竟跟我说,想到你院子里,去侍候小恪去。
李小暖眨了眨眼睛,王妃眉头拧了起来,更加难为起来,“小恪那脾气,从小身边的丫头,都得他自己挑了满意才肯用,这春草的想头,他不点头,我就没敢满口应承下来,这两天我想着,如今你管着府里这些事,她又是想刭你院子里去,这人,我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安置吧,能顺了她的心意最好,若是小恪实在别扭着,你也别跟他顶着,小恪的脾气,可没人敢跟他顶着的!若小恪真不肯了,你别勉强,只好好给她挑个好人家嫁了吧。”
李小暖满脸为难的眨着眼睛,垂着眼审点头答应着,想了想,抬头看着王妃建议道:“母亲的吩咐,我记下了,只是这人,还是先在母亲身边侍候着,爷过几天就该回来了,我先找了机会探探爷的话,若他肯,等节后就接人过去,年节里,母亲这里事多繁杂,若她走了,新挑上的人一时接不上手,委屈了母亲倒不好。 ”


第二二七章 一拖二

  “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事也不急,过了年再说最好。”
  王妃忙笑着答应着,李小暖心念微转,看着王妃,笑盈盈的接着说:“我也想起件事来,说给母亲听听,母亲帮我拿个主意。”
  王妃神情轻松的往后靠到靠枕上,笑着示意李小暖接着说,李小暖理了理,仿佛极随意的说道:
  “我有个从小跟着的嬷嬷,姓魏,母亲也是知道的,魏嬷嬷其实是先母的奶嬷嬷,跟着先母陪嫁到李家,后来,先父先母折卖家产进京赶考,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仆从下人,就只带着魏嬷嬷进了京,其实,先父先母心里,是拿嬷嬷当自家亲人看的。”
  李小暖声音里透出浓浓的伤感来,王妃眼圈一红,伸手拍着李小暖的手,哽着声音感慨道:“我知道我知道。”
  李小暖忙端起几上的热茶递给王妃。见王妃接过喝了两口,才微笑着接着说道:
  “天禧二十六年,因了那场疫病……先父先母染了病,一直是嬷嬷日夜照看着,后来,也是嬷嬷变卖了所有的东西,才没让先父先母芦席裹身,就是我这命,也是嬷嬷拼死救下来的。”
  李小暖顿住话,垂着眼帘平息了片刻,才平和的接着说道:“先母是两浙路连家的姑娘,原在家时,针线上就极精,在连家姑娘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先母的针线。都学自魏嬷嬷,说起来,”
  李小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嬷嬷从小就盯着我学针线,学到现在,前儿嬷嬷看我的针线,又叹气了,说我这一年半载的又是没个长进!”
  王妃伤感难过着,又被李小暖说的失笑起来,李小暖嘟着嘴说:“母亲不知道,嬷嬷就没夸过我!从学针线到现在,就是说我针线活粗糙!”
  王妃忙拍着李小暖的手安慰道:
  “粗糙就粗糙了,咱们这样的人家。百般东西不过都要懂些,不至于让人欺瞒拿捏了去也就是了,难不成真让你做针线去?再说,我看你那针线,也算极好了!连家的针线我知道,最重精细,也不是谁都能学得出来的,这样就好,往后,若闲了打发时辰,想做两针就做,若嫌累,就别做了!”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还是母亲疼我!”
  王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线,李小暖看着王妃,笑盈盈的接着说道:
  “魏嬷嬷人本份,从来不肯闲着。前些年在古府住着时,先李老夫人一来敬重嬷嬷老实本份,二来,也实在是爱嬷嬷一手好针线,就让她到绣坊里教导那些绣娘们,母亲也知道,上里镇和京城的两家绣坊,原因为绣品粗糙了些,也只好做些中等人家的生意,从嬷嬷到绣坊后,我就让绣坊掌柜宁少也要精,凡绣坊出来的东西,件件都是极精致才好,这生意倒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这我知道,从你们进了京,那间绣坊的东西就贵起来了,贵成那样,可还是一天比一天难买!”
  王妃挑着眉梢,一边笑一边说道。
  “嬷嬷极挑剔,绣娘们活出得比以前慢多了,这价钱再不上去,哪里挣银子去?!”
  “那倒是!”
  王妃极赞同的说道,这银子,进也是进了汝南王府的门,那绣品倒是卖的越贵越好!
  “嬷嬷吃的苦多,这些年,又一直尽心尽力的教导绣坊的绣娘们。前些日子,这身子就有些撑不住,得了胸痹症,我就让人接了她进府,她也五十几岁的人了,我想着,不让她再到绣坊去操心,想让她跟着我养养老。”
  “这样倒极是!”
  “唉!”
  李小暖重重的叹了口气,摊着手说道:“可她偏偏就是闲不住!这两天刚好了些,能坐得住,夜里也能睡的沉了,竟又到库房里挑了两匹绡纱料子、要了针线,要给我绣衣服!母亲说说看,我那么多衣服,哪里要她再给我绣衣服的?!”
  “这你就不懂了!”
  王妃直起身子,看着李小暖,笑盈盈的教导道:“这人老了,还就是不愿意让人当成没用的东西!你想让她什么也不做的闲着,这是你的孝心,可老人家就伤心了,是不是嫌我老了,没用了?!”
  王妃声调轻快的说道:“我教你个法子,你这嬷嬷,一路跟着你这样过来,你说的这些,我想想,又是心酸、又是敬重,对主子这样尽心竭力的人,老了,咱们府里一向是当长辈供奉着的。”
  “这供奉不是个敬职么?前儿田嬷嬷和我说起府里的几个老供奉,都是跟着老太爷过兵、放过马的呢!”
  “你说的也不错,这供奉是咱们府上的敬职,现在府里的几个老供奉。都是从刀枪丛里挣出来的,这嬷嬷们做供奉,从前府里也有过不少,先前跟着老太妃陪嫁过来的黄嬷嬷,就是府里的供奉,敏盈、敏清小时候,我从贵妃那里讨过两个教导嬷嬷,也是当供奉待着的,这也不稀奇。”
  王妃耐心的解释道,李小暖眼睛亮亮的,轻轻拍了拍手说道:“若是这样,倒不如让魏嬷嬷教导教导府里的小丫头们学学针线活!这倒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李小暖开心的看着王妃,笑容满面的说道:
  “魏嬷嬷的针线,是得了两浙路连家精髓的,若是教给了咱们府上的小丫头们,往后,咱们府的针线活,也能和点心房的点心一样了,这是一,二来,两浙路连家的针线。也不至于遗失泯灭了去。”
  李小暖看着王妃,笑盈盈的接着说道:“贵妃说过好几次,最爱连家的针线绣品,若是这样,往后,贵妃什么时候想要,咱们随时都能呈上了。”
  王妃连连点着头夸奖道:“你说得极是!这样最好!就这么着!”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点头答应道:“嗯,我听母亲的,母亲,”
  李小暖仿佛想起什么来,拧着眉头,低声说道:
  “前一阵子,冬至家宴上,絮仪……到底过于拘谨了,回来我就细问了绣春院的几个管事婆子,她平时竟什么也不学的,这样……往后大了,总要嫁人,这样嫁出去,到底伤了咱们府上的脸面,要不,让她跟着魏嬷嬷,好好学学针线,若能学得好,往后也总有份能见人之处。”
  王妃微微蹙起眉头,眼睛闪过丝厌烦。看着李小暖说道:
  “照理说……唉,我年纪大了,也没心思教导小孩子去!到底和敏盈、敏清那时候两样,往后,她的事,你就看着办吧,她娘倒也算是个知道分寸进退的,侍候王爷也侍候的好。我如今年纪大了,没耐心听小孩子吵闹!”
  “嗯。”
  李小暖点头答应着,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岔开话题,和王妃说起程恪什么时候能回来,如今该走到哪里了。诸如此类的闲话来,王妃心情明丽起来,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又骄傲的和李小暖长篇大论的闲话起来,过了午睡时辰,夏荷连催了四五遍,王妃才依依不舍的住了口,打发了李小暖回去。
  晚上,王妃想起李小暖提过的事。叫了许氏过来,淡淡的吩咐道:
  “絮仪也不小了,老这么懒着不学点东西怎么行?!我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事,若不是你们少夫人提醒着,竟差点忘了!你也是的,到底是你生的,也这么不上心着?!凡事还都得我替你们娘俩个想着不成?!”
  许氏忙跪到了地上,磕头请着罪,王妃舒了口气,带着丝厌烦,接着说道:
  “我这个年纪,最烦听孩子吵闹!你也知道我这脾气!你告诉絮仪,往后多跟她嫂子亲近亲近。若是能跟她嫂子学个一星半点的,也就受用不尽了!她嫂子身边有个从小的奶嬷嬷,出自两浙路连家,从明儿起,让她跟着去学学针线去吧。”
  许氏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连连谢了,见王妃不耐烦的抬了抬手,忙爬起来,殷勤异常的侍候着王爷、王妃吃了饭,歇下了,才小心的往绣春院急步走去。
  程絮仪已经歇下了,许氏小心翼翼的叫开门,闪身进了院子。
  正屋里,灯很快亮了起来,许氏走到门口时,蔷薇已经披着衣服开了门,让着许氏进了屋。
  程絮仪已经披了衣服坐了起来,许氏满脸笑容,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伸手抚着程絮仪的脸颊,一边笑一边流下眼泪来,“姑娘,大喜的事,王妃今天发话了,从明天起,就让你跟着少夫人的奶嬷嬷学针线去,还让你……多跟你嫂子亲近亲近……”
  许氏淌着眼泪,说不下去了,喉咙僵硬着哽了半晌,干脆哭出声来,程絮仪一时呆怔住了,看着许氏泣不成声,也跟着心酸的落起眼来。
  蔷薇忙递给帕子过来,笑着劝道:“姨娘你看你,这样大喜的事,你倒哭起来了!”
  许氏接过帕子,拭着眼泪,连连点着头,半晌才透过口气,“我是高兴的。”
  许氏又拭了拭眼泪,看着程絮仪,郑重的交待道:
  “姑娘,你听我说,这都是你嫂子帮你说的话,都是你嫂子给你的恩泽,你得记心里,你记牢,往后,对你嫂子要象对……唉,要敬重、打心眼里敬重着她,你可记住了?”


第二二八章 回家

程絮仪眼睛亮亮的,满眼的笑容,连连点着头,那晚的家宴是她头一回作为程家三小姐出现在大家面前,她的嫂子,那么美丽、那么温暖,站在她身后,她的手搭在她肩上,那么温暖,让她身上一下子热融融起来,她那么随意亲热的交待着她:“……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帮嫂子好好照应才是。”她的心,一下子就暖暖的安定来来。
许氏欢喜着、感慨着,絮絮叨叨的交待了半天,又和蔷薇仔细挑了明天要穿的衣服,起身要走,又顿住脚步,来来回回的又细想了一遍,再想不出还能有什么遗漏了,才起身出了屋,沿着漆黑寂静的花园小路,去自己房里去了。

腊月二十三日,赶在交年之前,诚王带着家眷,一行几十辆车,回到了京城,进了诚王府,诚王、诚王妃杨氏、侧妃徐氏、长女周婉若,次子周世新匆匆换了礼服,上了车往宫门请见去了。
诚王径直前往请见皇上,诚王妃杨氏则带着侧妃徐氏等往蕴翠宫请见程贵妃。
诚王妃等人的请见很顺利,程贵妃迎到了正殿门口,极热情周到的招待着一行四人,甚至一直执意的留着她们吃晚饭,诚王却没能见到皇上,内侍传了话,皇上身子不爽,除夕宫宴再见也不迟。
诚王揣着满怀的惴惴不安,站在宫门口呆怔了片刻,上了车,吩咐去靖北王府。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程恪就风尘仆仆的飞马冲进了城门,径直往宫门中未见皇上,呈还钦差印信。
片刻功夫,一个极利落的小内侍就奔出来,躬着身子,满脸笑容的请着程恪,“世子爷,皇上让您进去呢!”
程恪神采飞扬,从荷包里掂了个小金锞子出来,扬手扔给了内侍,“赏你了!”
说着,也不等内侍前引,径直大步往里走去,内侍接住了金锞子,一边急步跟上来,一边笑着逗趣道:“世子爷这一阵子没在京城,这金锞子,小的可少接了不少,这一阵子手又背,净输来着,可是天天盼着这世子爷早点回来呢。”
程恪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随手扯下身上的荷包,丢给了内侍,“都给你了!你那不是手背,是手笨!这里头的花头极多,你当心中了人家的连档模子,输得连裤子都保不住!”
内侍笑着叹着气,两人一路说笑着,很快进了皇上处理政事的勤政殿,程恪在殿前站住,低头理了理衣服,内侍转着他看了一圈,伸手帮他抚了抚后衣襟,程恪微微垂着头,恭敬的上了台阶,待立在门口的内侍通传着,程恪听到了殿内的应声,忙垂着手,恭恭敬敬的进了勤政殿,熟门熟路的走到御榻前跪倒,响亮的磕着头。
“起来吧,别磕了,就那块砖底下空,你倒记得清,次次不错!”
程恪忙让起来,带着丝赖皮之相说道:“就这么点小心思,皇上还得给戳破了!那下次,这块砖还能用不?”
皇上失笑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点着头说道:“好,朕允了你,你这趟差使办得不错,很是知道分寸,没给朕处处放火,正想着怎么赏你呢,你既看中这个了,正好,朕就让你占个便宜,这块砖,赏给你专用了!”
程恪忙利落的跪倒,在那块空砖上响亮的磕头谢了恩,爬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还又为皇上要罚呢,没想到还有赏!”
皇上斜睇着他,脸色沉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也太胡闹了些,那徐盛融……你跟那么个四六不分的东西计较什么?”
皇上重重的责备道,程恪缩了缩肩膀,正要说话,皇上抬手止住了他,“你也别跟我狡辩,这事,除了你,断没有别人了!”
程恪耷拉着肩膀,垂着头不敢再说话,皇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声音和缓下来,“这一路上,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是,想着赶紧回家,陪父母守岁过年。”
“嗯。”
皇上面容柔和下来,“到底比原先懂事多了,总算能体会些父母心了,好了,这北三路后面的事,朕让严相统总管着,你去,跟严相把差使交一交,就回去好好歇一歇吧,出了十五,再到部里视事吧。”
程恪大喜,忙跪倒磕了头,就要退出去,皇上仿佛想起了什么,抬手止住他,温和的吩咐道:“去看看你姑母再出宫,她一直担心着你呢。”
程恪急忙答应着,垂着手退出殿门,大步流星的往蕴翠宫赶去。

程恪从蕴翠宫出来,又急急的找严相交割了差使,出来上了马,在同样风的小厮、长随、护卫的簇拥下,往汝南王府疾驰而去。
程恪在大门口下了马,也不理会成群奔出来、跪了满地磕头见着礼的诸门房,随手把马鞭扔给远山,头也不回的吩咐着,“赏!”
程恪绕过影壁,径直往二门里奔去。
二门里,李小暖穿着件深紫丝银狐斗篷,带着竹青、蝉翼等众丫头婆子,早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程恪扬着眉梢,满脸惊喜的看着李小暖,急步过来,也不管站了满院子的丫头婆子,这会儿,他眼里也看不到这院子里还有别人,伸手抓住了李小暖的手,心疼的说道“你最怕冷,这样的天,在这里等我做什么?手有些凉。”
“昨天父亲说你今天到家,一大早起,母亲就盼着了,这会儿,等着急也急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迎到城门口去了。”
李小暖仰头看着程恪,嘟着嘴笑着说道,“你瘦了很多,也黑了,母亲见了,只怕要心疼坏了!”
“嗯,你不心疼?”
程恪松开李小暖的手,一只手搅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笑着认真问道,李小暖挑了挑眉梢,也一脸认真的点着头,“当然,我心里最疼!”
程恪眼睛亮闪闪的,眉飞色舞,竹青已经招呼着众人,往后退着,远远的缀在两人身后。
两人叽叽咕咕的说笑着,也不坐轿子,从二门里一路走进了正院。
王妃早就等在了正屋檐廊下,焦急的往外张望着,春草陪在王妃身边,同样焦急的往外张望着。
李小暖陪着程恪进了正院垂花门,在王妃的泪眼注视下,程恪沿着抄手游廊,几步就到了正屋门口,王妃一把拉住正要长揖见礼的程恪,眼泪就流了下来,“我的儿!怎么瘦成这样?!”
李小暖忙跟上前,和程恪一边一个扶着王妃,笑着说道“母亲,外头冷,进屋再说话吧。”
王妃连连点着头,眼睛只盯着程恪,拉着他的手只不放开,两人坐到榻上,春草忙泡了茶端上来,李小暖接过,放到了榻几上。王妃落着眼泪,伸手去抚程恪的脸颊,程恪微微挑着眉梢,上身往后躲去,慢慢往后蹭着,抽出手,伸手端起杯子说道:“我渴了,回来面了圣,皇上让我去看了姑母再出宫,出来又和严相交待了差使,赶着就回来了,连杯茶也顾上喝。”
王妃心疼的不行,连声吩咐着:“赶紧,有现成的燕窝粥、参汤没有?还有点心,要热的,这大冷的天,又刚奔波回来,冷东西可吃不得,还有……”
“都不用!我不饿,在姑母宫里吃过东西了,喝了茶就行,我也不陪母亲多说话,父亲在外书房还是内书房?”
程恪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茶,起身下了榻,就要往外走,王妃又是心疼又是不舍的看着儿子,“在内书房,让你回来就去那里找他,你中午在府里吃饭?还是出去吃?”
程恪迟疑着,眼光扫过李小暖,李小暖看着他,柔顺的笑着说道:“爷只管去忙就是,别担心母亲,这些日子,午饭都是我陪着母亲吃的。”
“嗯 ,中午我在这里吃饭,陪陪母亲。”
王妃大喜过望,看着程恪告退出了门,忙一迭连声的吩咐着“赶紧去小厨房,跟她们说,那鱼千万不能上了,用心炸几只鸽子出来,还有……”
“母亲且宽坐,我去后面厨房看着去,那鱼母亲爱吃,哪能不上的?!只放的离爷远一些就是,我去安顿吧。”
“去吧去吧,多做些小恪爱吃的,你看看,都瘦成那样了……快去快去。”
王妃忙应着,挥着手示意李小暖赶紧过去,李小暖笑着曲膝告退出来,往后面小厨房看着人安排菜饭去了。

中午,李小暖和程恪一左一右陪着王妃,李小暖全神贯注的照顾着王妃,王妃全神贯注的照顾着程恪,程恪瞄着李小暖,三人各自忙着吃了饭。
饭毕,王妃和程恪说了几句话,见他打着呵欠,一脸的疲倦,忙打发着两人,“赶紧回去吧,好好洗一洗,赶紧歇着去!”
程恪已经站了起来,告了退,瞄着李小暖也告了退,就抬脚出了屋。
程恪背着手,沿着抄手游廊,缓步往外走着,李小暖稍稍落后他半步,跟着一路出了正院。


第二二九章 新桃旧符

  两人上了轿子回到清涟院,程恪下了轿子,站在清涟院门口,伸展着腰身,满足的感叹着:“还是回家好!”
  李小暖抿嘴笑着看着他,伸手推着他说道:“赶紧去洗洗歇着吧,歇好了再感慨,你看看你,眼睛都抠了。”
  程恪一边顺着李小暖的推动往里走着,一边慢慢挑起眉梢,轻轻笑了起来,猛然顿住脚步,伸手拉了李小暖,揽着她的腰,低头俯到她耳边,吐着热气,低低的说道:“赶紧……歇着?那是当然,我都想了整整两个月了,是要赶紧!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小暖扭过头,只笑着不理他,进了正屋,竹青早带着小丫头备好了热水等,程恪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出来,拖着李小暖进了内室,说什么 也不肯放她离开半步。
  晚上,两人吃了饭,程恪满足而惬意的靠在靠枕上,看着穿着件绣花薄夹袄,一条粉紫裙子的李小暖,笑着说道:“你还是穿精致的衣服好看,越精致越好!”
  李小暖正看着玉板放着套茶具,听了程恪的话,笑着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程恪说道:“人家都说,若人好看,不在乎穿什么,就是裹块烂布,也一样风姿绰约,若资质一般,就只能靠着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了。”
  “这就是胡说了,我见过的美人多了,越是人好看,越是要打扮的好。”
  程恪反驳道,李小暖挑了挑眉梢,转头看着程恪,程恪忙摆着手解释道:“都是从前,没成亲前,很久以前,都是陪着小景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景就爱这个。”
  玉板摆好了茶具,低着头,忍着笑意退了下去,李小暖也不理会程恪,坐到放着茶具的几前,慢慢泡起茶来,程恪往前凑过去,好奇的问 道:“你也学会分茶了?”
  “分茶那么难,我怎么学得会?!不是分茶,我让人做了些鲜果茶,泡给你尝尝。”
  李小暖从琉璃瓶里耳着浓浓粘粘的蜂蜜果酱出来,加了开水化开,端起来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了程恪,程恪接过喝了一口,品 了片刻,笑了起来,“这哪里叫茶?分明就是蜂蜜和蜜饯混到一处罢了,不过倒也酸甜可口。”
  李小暖又泡了一杯递给他。
  “我倒想起件事来,要听听你的意思呢。”
  “嗯,你说。”
  程恪接过杯子,慢慢喝着,点头示意着李小暖,李小暖歪着头看着他,将春草的事和王妃的话,一字不动的说了一遍,看着程恪,笑眯眯的说道:“只看你的意思,你若觉得好,过了年,我就替你把人领回来,若觉得不好,我就打发她嫁了别人去,回头再细细替你寻好的来。”
  程恪满脸狐疑而警惕的看着李小暖,摇着头说道:“不要!这会儿要她们做什么?这事你别管了,明天我让平安去安置这事!你也不用替我寻什么好的,我一个都不要,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就咱们两个一处。”
  李小暖举着杯子放在嘴边。慢慢喝着可口异常的果子茶,笑盈盈的没有答话。
  第二天,程恪又替李小暖告了病,自己也是直睡到日上三杆,才悠悠然出了清涟院,到了外院,吩咐人叫了平安过来吩咐道:
  “从今天起,这府里,爷还要再立条规矩,府里的丫头,凡想到爷身边侍候着的,都先送到福音寺,落发修行十年去,静静心积积福,什么时候心如古井,无欲无波了,再回来侍候吧!”
  平安听的一口气闷在了胸口,满脸古怪的看着程恪,程恪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爷的话,没听清楚?”
  “是!”
  平安急忙躬下身子,重重的答应着,刚说出口,又反应过来,急忙更正道:“不是!是!爷的话,小的听明白了,府里凡想到世子爷身边侍候的丫头,都先送到福音寺修行十年,静好了心才能回来侍候着。”
  “嗯,这规矩,就从今天起!”
  程恪说完,抬脚出了大门,上了马,往景王府疾驰而去。
  平安看着程恪出了门,垂着头在大门里站了半晌,重重的叹了口气,往内书房请王爷示下去了。
  两个时辰后,程恪的新规矩就一个不漏的传达到了府里上上下下几千号人耳朵里。
  王妃听了田嬷嬷的禀报,呆怔着眨了半天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小恪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牛心古怪?这是什么理儿?”
  田嬷嬷一言不发的垂手侍立着,王妃重重的叹了口气,挥着手说道:“唉,他这脾气,也是没法子,都别扭着他,若再象前两年那样拧着了,还不知道怎样呢!你留心挑个好的,把春草嫁了吧。”
  田嬷嬷退了出去。

  程恪在景王府里吃了午饭,直耽误到申正过后,才辞了周景然,悠悠然然的回到了汝南王府。
  刚在王府门口下了马,回事处马管事急奔出来。长揖见着礼,笑着禀报道:“回世子爷,新任御史邹应年午末刚过,就到了咱们府上求见您,小的说您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邹御史非要等着不可,现在回事处坐着喝茶呢,世子爷,您看……”
  “邹应年……”
  程恪沉吟着,一下子想起来这邹应年是谁了,这人可关着小暖……程恪微微皱起了眉头,马管事留神着程恪的神情,忙笑着禀报道:
  “前些天,邹御史给您和少夫人送了节礼过来,小的请了少夫人示下少夫人说邹御史与咱们府上没有半分关联,天上掉下的礼不能收,吩 咐小的退了回去。”
  程恪舒展开眉宇挥了挥手吩咐道:“打发他回去吧,就说我路上累着了,要静养,不好见人。”
  马管事躬身答应着,目送着程恪转进了影壁,才直起身子,转身回去打发邹应年去了。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李小暖偷了一天懒,事情可都还积在那里等着她呢,隔天又是小年夜,李小暖直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清涟院 ,还有婆子因事急不得不跟过来请示下的。
  程恪在景王府上又呆了整整一天,临近年关,他和周景然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二十九,程恪倒是没出去,可天还没亮,田嬷嬷就替平安在清涟院外守着程恪了,第二天要演傩戏,合族吃年夜饭,要祭祖……要安排裁 定的事太多,王爷吩咐了,他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这些事从今年起,就让程恪主持操办去。
  两人各自忙着,直到半夜才歇下了。
  除夕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程恪和李小暖就起来洗漱干净,程恪穿了件大红萍丝长衫,李小暖穿了件淡灰短袄,一条大红石榴裤。
  满府上下早就准备好了五色纸钱、酒果,门神、桃符等物,程恪径直去了大门处,平安正引着众管事翘首盼着,见他出来,急令人放起鞭 炮,程恪取下大门左侧挂着的桃符,放到平安托着的红漆托盘里,又从托盘里取了新桃符挂上。
  见程恪挂好了桃符,从大门起,汝南王府各处的门神、桃符片刻间就更换一新,五色纸钱、桃符钟旭、狻猊虎头、珠翠百事吉等等各色吉 祥物件喜喜庆庆的挂满了各处。
  从这会儿,这年就正式开始了,过年的种种规矩、避讳都得郑重遵守起来,若错了一星半点,可都是会不利于明年一年的呢。
  李小暖坐了轿子,往正院接了王妃,程恪接了王爷,一起往瑞紫堂给老太妃更换门神、桃符,请老太妃移步,与子孙同乐一天。
  王爷和程恪亲自动手,李小暖棒着盛着桃符的托盘,王妃接着旧桃符,四人忙了半天,换下了瑞紫堂里里外外的门神桃符,老太妃也不出 来,只让中年仆妇传了话,祭祖的时候,她再过去也不迟。
  王爷满脸失望,耷拉着肩膀,难过异常的在院子里呆站了半晌,才勉强长揖答应着,带着王妃等人往院子外退去。
  李小暖扶着王妃,小心的跟在后面,还没跨出院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惊天动地的奔跑声,中间夹着一声声狂叫:“糖妹妹、 糖妹妹、糖妹妹,等我,等我等。”
  李小暖满眼笑意的顿住脚步,王妃失笑起来,忙转过身,看着一身崭新红衣红裤,仿佛一只通红的绸锻花球一样冲着李小暖滚过来的红福 ,边笑边说:
  “好孩子,别跑了,看摔着,你糖妹妹等着你呢。”
  红福呼着热气,奔到李小暖身边,”呼呼”着说道:“呼……糖妹妹,呼……嬷嬷说,烧得好。”
  红福一边说着,一边骄傲而渴望的抑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笑盈盈的抬手抚了抚红福的面颊,从荷包里掂了块杏脯出来,塞到她嘴里夸奖 道:
  “红福最近活干得好,火烧得好,嬷嬷们夸你了,是不是?”
  红福流着口水,用力嚼着杏脯,头点的跟磕头虫一般。
  王爷背着手,满眼笑意的看着李小暖和红福象模象样的聊着天,程恪满脸古怪的看着李小暖,又看看红福,这两个人,站在一处,真是太 有趣了。


230章 守岁

  “……红福今年一年火烧得好,活干得好,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红福张着嘴,又要了块杏脯,流着口水,傻笑着不停的点着头,李小暖也不好多跟她说话,又交待了两句,把装满杏脯的荷包塞给她,就打发她回去了。
  红福依依不舍的连手带着身子一起挥舞着,目送着李小暖上了轿子。走远了,才握着荷包,满足的转回院子里。
  忙碌的时候时光总是飞快,转眼间,天色已经晕暗下来,合族男男女女陆陆续续进了汝南王府,依旧例,二门内花厅和相连的几处厅阁,是族内女眷就坐处,二门外的正殿后的楼阁里,是男人聚集处,各个楼阁四角都支着烧得旺旺的炭盆,烘得室内温暖异常。
  汝南王带着程恪,去瑞紫堂又请了一趟,才接了老太妃出来,送到了二门内,王妃和李小暖早就远远接了出来,一前一后,扶着老太妃的轿子,往居于正中的花厅走去。
  轿子在花厅门口稳稳的停下,李小暖上前掀着帘子,王妃小心的扶着沉着脸、面无表情的老太妃出了轿子,花厅内外喧嚣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众女眷胆怯小心着,下意识的往后挪着脚步,远离着老太妃。
  李小暖稍稍落后半步,王妃虚扶着老太妃进了正厅,在主桌上首坐了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老太妃就站起身子,只说了句“我乏了”“也不等王妃答话,扶着中年仆妇的手,径自离去了。
  王妃和李小暖急忙跟着送出来,一直往回瑞紫院方向送去,走了没几步,中年仆妇顿住脚步,恭谨的笑着说道:
  “老祖宗说了,让王妃和少夫人回去忙吧,不用送了。”
  王妃听了传话,忙拉住李小暖,目送着轿子走远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李小暖转回了花厅。
  除夕家宴极短暂,各家还都要回去小家团聚,还要热热闹闹的说话守岁,谁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多坐。不过略吃了点,喝了两三巡酒,就都散了。
  王妃和李小暖送了众女眷回去,舒了口气,王妃笑着说道:“好了,咱们也回去守岁吧。”
  李小暖笑着答应着,吩咐邹嬷嬷和田嬷嬷看着收拾东西,扶着王妃往正院去了。
  正院花厅里。早就布置妥当,四角支着的炭盆已经将屋里烘得温暖异常,花厅前收拾出一片空地来,预备着杂耍艺人献技或是放烟花之用。
  李小暖陪着王妃进到正院,侍候着王妃在花厅东边的榻上坐下,吩咐人将窗户半开透些气,又看让人开始温酒,准备菜肴,还没安顿完。程恪就陪着王爷进了花厅。
  李小暖曲膝迎了两人进来,奉了茶。王爷转头看着王妃,慢慢叹了口气,李小暖心里微动,犹豫了下,笑着说道:
  “老祖宗最怕人吵闹,刚略坐了坐就回去了,这会儿,就咱们一家人。倒能清清静静的说着话守岁了,要不,我和爷再去请请老祖宗去?”
  王爷立即心动起来,笑着连连点头答应着,程恪忙站起来,竹青和玉板棒了两人的斗蓬过来,李小暖先侍候着程恪穿了斗蓬,自己再穿了。告了退,跟在程恪身后出来,花厅门口,许氏正看着人装利市袋儿,预备晚上的赏赐。
  李小暖顿住脚步,笑盈盈的招手叫过许氏,温和的吩咐道:
  “我刚想起来,魏嬷嬷院子里,正在装明天府里要用的利市袋儿,只怕要装上一夜才行,嬷嬷上了年纪。又有胸痹症,熬不得夜,就烦劳姨娘过去替我看顾看顾可好?再跟絮仪说一声,别玩得太晚,小孩子家,不好熬夜。”
  许氏大喜过望,急忙答应着。进屋和王爷、王妃禀报了,取了斗蓬,往魏嬷嬷院子里去了。
  程恪背着手,微笑着看着李小暖安顿好了,才和她并肩出了院门,坐了轿子往瑞紫堂去了。
  竹青上前扣了半天门环,门才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中年仆妇满脸意外的看着程恪和李小暖,迟疑了下,让着两人进来,李小暖悄悄拉着程恪,不等中年仆妇传话,径直往里走去。
  中年仆妇迟疑着,脚步干脆慢下来,任两人径直进了正屋。
  两人走到正屋门口,小心的掀起帘子,往里看去,屋里灯火通明。处处挂着各种吉祥物什,帘帷、坐褥、靠垫都换成了崭新喜庆的大红色,满满的到处是崭新喜庆。满屋的喜庆热闹中,老太妃一身大红绊丝袄裙,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显得宽大异常的榻上,正出神的看着窗外。
  李小暖心里一下子酸得不能自抑,程恪呆站在门口,眼泪夺眶而出。
  两人呆了片刻,李小暖忙将手里的帕子塞给程恪,示意他赶紧擦干眼泪,两人笑盈盈的放重脚步进了屋。
  老太妃猛的转过头,拧着眉头盯着两人,李小暖也不等她召唤,示意着程恪,径直走到榻前,曲膝行着礼,笑着说道:
  “老祖宗,前头酒菜都准备好了,杂耍烟火也准备好了,父亲母亲吩咐我和爷过来接您,一家人守岁呢。”
  老太妃眉头皱了起来,摆着手说道:“你们自己守去!我不耐烦听他们吵闹!”
  “哪有他们?爷都这么大了,肯定不会吵闹了!老祖宗放心就是!”
  李小暖直起身子,伸出手,一个一个的数着:“怎么会吵呢?统共只有老祖宗、父亲、母亲、爷,还有我一共五个人,想吵也吵不起来不是!”
  程恪满眼担忧的看看李小暖,又小心的看着老太妃,他从小只怕这位几乎不会笑的老祖宗,也从来没见过谁敢跟老祖宗说笑过!
  老太妃沉默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得寸进尺的慢慢往前蹭着,一边蹭一边笑着说道:
  “都说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这个岁,可是一定一定要守好才行呢!老祖宗,赶紧走吧,腊月里。南边庄子里送了几坛上好的荔枝酒来,刚让人抬了坛进来,只打开了一条缝,那清香味儿就让人闻得醉倒了,老祖宗,赶紧走,您老就开个恩,今晚上就让孙媳妇陪您喝那个荔枝酒,好不好?”
  程恪惊讶的看着话多而疲赖起来的李小暖,心里划过丝亮光,也嘻笑着蹭到老太妃身边说道:
  “老祖宗若实在懒得动,干脆让人去请父亲母亲过来,就在老祖宗这里守岁!老祖宗这院子,处处都舒服,我每次来了都不想走。”
  老太妃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一时竟板不起脸来,程恪小心的看着老太妃,干脆蹭到老太妃身边,笑着说道:“老祖宗,赶紧走吧!”
  “老祖宗,带上红福吧,那丫头这几个月干活卖力的很,就让她跟您一起去,红福最喜欢看烟火,一看放烟火就跳舞,等会儿,老祖宗可的好好看看,红福的舞跳得啊,再没有那么好看的了!”
  李小暖拍着手,笑逐颜开的说着,见老太妃没有发话,忙转过身吩咐着跟进来的中年仆妇,“烦劳嬷嬷,取了老祖宗的斗蓬来,再让人叫红福过来,老祖宗要带着她看烟火去!”
  中年仆妇踌躇着,见老太妃没有制止,暗暗松了口气,忙叫了个婆子过来,吩咐她去叫红福,自己急步奔进去取了斗篷,李小暖接过,示意着程恪,两人连请带拉,把老太妃请下榻,李小暖手脚利落的侍候着老太妃穿了斗篷,红福已经呼啸着奔了出来,兴奋的高叫着:
  “糖妹妹,看花看花!”
  李小暖一时顾不得她,和程恪提着颗心,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妃出了院门,上了轿子,程恪也不敢坐轿,只扶着老太妃的轿子,示意着抬轿的婆子快走!
  李小暖舒了口气,招手叫着红福,示意她扶着自己的轿子,上了轿,追着老太妃的轿子,一路往正院疾步行去。
  竹青早早就奔回去报了信,王爷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了榻就要奔出去,王妃忙拉了他回来,弯腰侍候着他穿了鞋子,两人边走边穿着斗篷,出了院门,一路往前迎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串灯笼疾行而来,程恪笑容满面的扶着轿杆走在最前头。
  王爷舒了口气,透出满身喜气来。忙上前扶了另一边轿杆,婆子早就忙着卸了正院的门槛,轿子一路抬到了花厅门口。
  李小暖在正院门口下了轿,牵着好奇的甩着头四处张望着的红福。沿着抄手游廊,到了花厅门口。吩咐玉板带着几个小丫头,陪红福吃饭玩耍,又叫蝉翼过来,吩咐她赶紧找几个婆子,抬一坛荔枝酒,再抬一坛上好的米酒进来。
  李小暖进了花厅,王妃已经侍候着老太妃坐到花厅北边的榻上,正指挥着丫头婆子,流水般端了果品菜肴上来,摆在了花厅正中的巨大圆桌上,李小暖上前,陪着王妃,仔细挑了几碟清淡的点心、菜疏,送到老太妃面前,笑着问道:
  “请老祖宗示下,那荔枝酒,热一热可好?总不能冷着吃。”
  老太妃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可见你就不知道那荔枝酒的吃法,你去,再让人抬一坛子陈米酒进来,一半荔枝酒,一半陈米酒兑着才好吃,倒不用加热。”



231  欢愁

  李小暖笑眯眯的答应着,王妃急忙命人抬荔枝酒进来,抬陈米酒进来。
  王爷陪坐到老太妃身边,笑着说道:
  “今年的荔枝酒,足足在地下埋了二十年,我记得那年母亲带着我饮酒,是十年陈的荔枝酒,味道就极香醇,这二十年的,还不知道多少香醇呢。”
  老太妃面色微微沉了沉,沉默着没有接话。
  李小暖转头看着程恪,程恪凑过去,挨到老太妃身边,笑着说道:
  “老祖宗,今天孙儿陪你喝这荔枝酒,这荔枝酒再调上米酒,还不跟蜜水一样,哪里还有酒味?!老祖宗,咱们两个,今天就拿它当水,喝个够!”
  老太妃转头看着程恪,声音里带出些和缓来,
  “当水喝?!你是不知道轻重!这荔枝酒若是吃醉了,三天三夜也醒不过来!”
  王爷不敢再多说话,只陪笑坐着,满眼笑意的看着儿子和母亲说笑着,喝起了那蜜水般的荔枝酒。
  李小暖站在榻前侍候着,想了想,出门叫了邹嬷嬷过来,将杂耍单子和唱小曲、讲小说的单子取过来。仔细挑了半天,拣了出红拂女的小说,吩咐等会儿呈上去。
  喝了两三巡酒,婆子引了两个讲小说的中年艺伎进来,取凳子坐了。一人拉着二胡,一人执板边敲边唱,唱起红拂女的传奇故事来。
  老太妃出神的听着,一杯杯慢慢喝着荔枝酒,李小暖垂手站在灯影下。小心的看着老太妃,暗暗舒了口气,这一回,又赌对了!
  程恪紧挨着老太妃坐着,殷勤的一杯杯斟着酒,听了红拂女,老太妃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李小暖忙吩咐了田嬷嬷,准备燃放烟花,命人将花厅前面的门全部打开,又吩咐玉板带着红福坐到花厅正门口的檐廊下,准备看烟花。
  程恪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斗篷,直起身子给老太妃披到身上,老太妃抓着斗蓬裹了裹,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程恪笑着说道:
  “今年的盒子花多了不少新鲜花样,也不知道到底好了好,等会儿,老祖宗品鉴品鉴。”
  “盒子花要远远的才好看,这小院子里。也就看看桶子花。
  老太妃驳道,程恪笑着说道:“又让老祖宗看穿了,今天看桶子花,到了十五日,孙儿陪老祖宗去灯楼看盒子花去。”
  老太妃沉默着没有答话。
  院子里,一圈三十六支桶子花已经点了起来,喷着极亮的五色光线光点,划哼破漆黑的夜空,绽放着华丽而热闹的绚丽色彩。
  红福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声叫着兴奋异常,手伸过头,极有节奏的抖动着,拼命扭着屁股,跺着脚,手、臀、脚三处各管各的扭着,极不搭调却又和谐异常,花厅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也不看烟花了。只盯着她。
  一直沉着脸的老太妃高高挑着眉梢。一口酒喷了出来,笑出了声,程恪笑得前仰后合,抬手指着李小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这……烟花……竟不过是个……引子。”
  王妃用帕子掩着嘴,笑得脸色红涨着,王爷看着笑得止不住的老太妃,也跟着畅快的大笑起来。
  花厅内外,院子里站着的丫头婆子们,看着手舞足蹈的红福,跟着笑成一团,红福哈哈大笑着,自顾看着、舞着,乐得早就忘乎所以。

  欣赏着烟花的绚丽绽放的,除了汝南王府,还有威严的皇宫,今年宫里的除夕宴摆在了福佑殿,殿内殿外飘红摇绿,站满了身着吉服的内侍、宫女,远处,喜庆的弦乐随着风传到了殿里。
  殿内温暖如春,皇上和程贵妃居上首坐着,诚王和诚王妃坐在左边第一张矮几后,信王和信王妃坐在右手边第一张矮几后,敏王和敏王妃。坐在了城王妃下首,周景然独自一人,悠然自得的坐在信王妃下首,他的正妃在寺里清修,两个侧妃都怀了身孕,皇上已经特命不用进来参礼了。
  城王长子周世远、长女周婉若、次子周世新,信王长女周馨儿、长子周世庆、次子周世平,敏王长女周嫣然、次女周默然分别坐在信王妃和敏王妃下首,个个正襟危坐着,瞄着左右一点点吃着东西,小心的听着皇上和贵妃说着话。
  敏王长子周世宁只有三岁,也由奶娘侍候着入了席,只有他,坐在周世平身边,兴高采烈的挥舞着双手,抓那个拿那个。诚王和信王身后,各摆了张小几,分别坐着侧妃徐氏和钱氏。
  皇上环顾着殿内的一片光鲜热闹,面容柔和、神情随意的和几个儿子说着话,酒过几巡,大家渐渐显的随意起来,两个最小的男孩子,五岁的周世平和三岁的周世宁,相互拉着手站起来,探着身子,研究起桌子上的看菜来。
  敏王妃急忙示意着奶娘丫头,皇上一眼瞥见,笑着说道:“你别多管,就让他们玩玩又能怎么样,随他们玩去。”
  敏王妃恭谨的答应着,也不敢再多管多看两人,只陪着笑,听着几个人说话。
  周世平和周世宁研究完了看菜。干脆离了座位,奔跑着、打闹着玩耍起来,皇上目光随着童趣毕显的两个顽童来回转着,满脸的爱怜和得趣。
  周世平似模似样的吼吼哈哈的打着太平拳,周世宁嘻笑着一边围着他跑来跑去,一边学着他踢一下腿。挥一下拳,两人打闹着、玩笑着,周世平推着周世宁重重的靠到了周世远身上。
  僵直的端坐着周世远痛苦的大叫了一声,猛的回身,一把把周世宁重重的推倒在地,周世宁一下子仆倒在地,额头跄到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皇上猛的直起上身,紧盯着周世远,眼神骤然凌利起来,周世远打了个寒噤,急忙站起来,忙着从内侍手里抢着周世宁,手足无措、慌乱万分的哄着他,周世宁大哭着。用力踢着推着周世远,周世远满脸痛楚,咬着牙,腰躬着,眉头拧到了一处。
  敏王和敏王妃焦急的来回看着儿子、皇上、诚王夫妇和周世远,急着就站起来,诚王妃满眼痛苦的盯着儿子,移不开眼睛,诚王紧紧抿着嘴,脸上带着层恼怒来,皇上眯着眼睛扫着诚王和敏王夫妇,抬手制止道:“没你们的事!”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周世远身后,冷冷的吩咐道:“把你弟弟给奶娘抱着。”
  周世远手指微微颤抖着,将哭叫挣扎着的周世宁递给了扎着手站在旁边、恐慌万分的奶娘,垂着手,转过了身子。
  皇上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又转过头,慢慢扫过面色苍白中带着恼怒的诚王和面如死灰的诚王妃,越过两人,又看向满脸恐惶、呆若木鸡的敏王夫妇。
  皇上嘴角闪过丝冷笑,转头看着周世远吩咐道:“把衣服脱了!”
  周世远咬着牙,解开腰带,袒出了上身,皇上盯着周世远胸前背后。交错密布,深浅不一,还在渗着血水、黄水的鞭痕,眉头快速的抖动了几下,紧紧抿着嘴,猛的转过身,抬手点着诚王,声音阴冷的说道:
  “朕的孙子,朕还没舍得动一根指头,你就下了这样的狠手?!养不教,父之过!这话你就没听过?!该挨鞭子的,不是他!”
  诚止急忙膝行往后退着,远离了矮几,重重磕头请着罪,皇上气息急促的闭了闭眼睛,猛然转身,径直拂袖而去。
  程贵妃急忙站起来,吩咐近身内侍赶紧跟上,又一迭连声的吩咐着,赶紧叫太医来给周世远诊治,看着内侍奔了出去,转头看着众人,长长的叹着气,无奈的挥着手吩咐道:
  “就算散了吧,先回去吧,你看,世远是先留在宫里让太医诊治,还是跟你回去诊治?”
  程贵妃看着诚王妃,恳切的征询道,诚王妃踌躇了下,也不看诚王。曲膝谢道:“多谢贵妃费心,我带他回去诊治吧,这几天一直用着药,已经好的多了。”
  程贵妃满眼心疼的看着满身伤痕的周世远,点着头吩咐道:“若要用什么稀罕的药,只管打发人到我宫里去要,千万别委屈了孩子。”
  诚王妃答应着,程贵妃面容匆忙的遣了众人回去,站在福佑殿门口叹了半天气,才回了蕴翠宫。

  看了烟花,老太妃用帕子拭着笑出来的眼泪,指着哈哈笑着、哼着“哼哼”调,还在兴奋的转来转去的红福,感叹着说道:
  “这些年……这孩子跟了我这些年,就今天最痛快。也怪不得她什么都忘了,还能记得她的糖妹妹。”
  “可不是!她虽愚了些,心里可明白,知道小暖对她好,也就小暖,清清楚楚记着她脾气性格儿、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王妃忙笑着接道,老太妃感慨的看着抖落着满身欢快的红福,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王爷,淡淡的说道:“我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是,我送母亲回去。”
  王爷急忙答应着,拖着鞋下了榻。王妃忙蹲下身子,给老太妃穿着鞋子,老太妃转头看着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儿子,垂下眼帘,摆着手说道:“让小恪送我吧,你也上了年纪,别熬夜守什么岁了,去歇着吧。


232章 暗枪

  老太妃说着,起身下了榻,李小暖忙捧了斗篷过来,王妃接过侍候着老太妃穿好,王爷也不敢坚持,送到花厅门口,看着老太妃上了轿,程恪扶着轿杆,出了院门,才轻轻叹了口气,转回了花厅里。
  花厅里,李小暖看着丫头婆子们撤下已经冷了的酒菜,重新上了热菜,又吩咐多加姜丝、少放些绵糖,热热的热壶黄酒送进来,斟到小酒壶里,送到王爷面前的几上。自己转到檐廊下,看着人在院子四处挂起灯笼来,预备着等会儿看杂耍百戏取乐,以熬过这除夕之夜。
  王爷盘膝坐下,拿起盛着姜丝黄酒的银壶,斟了一杯,仰头喝了,看着王妃,笑着说道:
  “母亲肯出来喝两盅酒,看看烟花、乐一乐,已经极难得了!这也是小恪和恪儿媳妇一片孝心。”
  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安承着:“可不是,母亲这些年……唉,往后让小恪多去瑞紫堂请请安去。”
  王爷喝着热酒,开怀的点着头,李小暖转进花厅,笑着曲膝禀报道:“已经快交子时了,媳妇这就让人煮上饺子,赶着交子时吃饺子可好?”
  王爷笑着点了点头,李小暖转身吩咐了下去,跟着交待竹青道:“告诉各个厨房,都煮上吧,各处当值当差的,都热热的让他们吃上一碗,让邹嬷嬷和田嬷嬷,再会上孙嬷嬷.各处巡一遍去,这个时候,人是最疲倦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竹青答应着,下去传话了。
  不大会儿,程恪转回来,去了斗篷,倒了杯热黄酒,一口喝了,舒服的靠在榻上,笑着说道:“老祖宗心情好,跟红福说了一路子的话,我回来时已经歇下了。”
  王爷舒了口气,透出满眼笑意来,只点着头没有说话。不大会儿,厨房就送了饺子进来,几个人吃了,李小暖请了示下,吩咐演起百戏来。
  院子里灯火通明着、热闹非凡的演着百戏、杂剧,很快就到了寅初时分,要准备祭祖的事了,王爷、王妃回去正屋,程恪和李小暖出了正院门,上了轿子,赶回清涟院换大礼服去了。
  寅未时分,程氏家庙里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男昭女穆,隔着中间的雕画精美的戏台,按辈分、品级各自站好了。
  李小暖和王妃穿着沉重的大礼服,虚扶着同样一身大礼服的老太妃,沿着正中间的甫道,往最前面缓步走去.程恪紧随着王爷,稍落后半步跟着。
  到了最前面的享台前,李小暖和王妃松开老太妃,往后退到自己的位子,老太妃昂然站在享台右边,漠然的看着享台左边,和她对应着的位置,那里,空了几十年了!
  老太妃的目光顺着空着的位置,移到了紧挨着空位的地方,那里,要手站着位须发如雪的老者,仿佛感受到老太妃的目光,老者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李小暖责怪的看了眼老者,这人站在王爷上首,应该就是那位二老太爷了,是老太爷嫡亲的弟弟,怎么会……象是极惧怕老太妃,上一代,这中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故事,积了多少恩怨。
  司仪声音清越宏亮的唱着仪礼,众人随着司仪的喝礼,献了祭礼,行了三磕九拜大礼,肃穆着一一退出去时,天边已经透出丝曙光来,条条霞光划破天际,预示着朝阳即将喷薄而出,来光辉这万千世界.照耀这人生百态。
  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王爷带着一家人把老太妃送到瑞紫堂.就急急忙忙的上了轿子,一家人赶往宫里恭贺元旦去了。
  李小暖扶着王妃在宫门里下了车,顺着穿着鲜红吉服的内侍的指引,一路往福宁殿进去了。
  福宁殿前,已经站满了诸外命妇,今天的元旦庆典,凡有诰封的命妇,不论高低,都要进宫给皇上贺这新岁,这也是元徽朝的命妇们一年中唯一的一次可以象百官一样朝贺皇上,这人比冬至节足足多出几倍来。
  李小暖虚扶着王妃,带着温婉的笑意,沿着众命妇让出的通道,往殿内走去,她和王妃,都是一品夫人,位置在殿内最前排。一路上,王妃谦和迎着见礼的命妇们点头致意着,脚步却不停顿,一路进了殿内。
  福宁殿门口,两边分耳着三十六名有品级的内侍,执着拂尘,一动不动的昂然站立着,透出几分威严之气来。
  李小暖扶着王妃进了福宁殿,王妃步子放缓下来,一路走一路停顿的和站在殿内的诸命妇道着吉祥话儿,贺着新岁,镇宁侯夫人、靖江侯夫人和孟国公夫人、忠勇伯夫人等人聚在一处,见汝南王妃和李小暖过来,镇宁侯夫人忙上前几步,曲膝见着礼,拉着王妃的手,笑着说道:
  “这会儿见着您,正好讨个话儿,初二媳妇回门,可得让小暖到咱们家来才行!”
  李小暖笑着曲膝和诸长辈见着礼,忠勇伯夫人、卢尚书夫人忙曲膝回着礼,笑着连声说着“不敢”,王妃目光扫过靖江侯夫人等几位,微微一一打了招呼,才回头看着镇宁侯夫人,满脸笑容的回道:
  “倒不是我不肯,只是恪儿媳妇如今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初二日,敏盈和敏清一家大小都要回来,她不在,我可就要乱了阵脚了,也别赶着初二日了,出了初五,你排个日子,我带着她去你府上闹上一天就是了。”
  镇宁侯夫人听了,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靖江侯夫人感叹道:
  “到底是王妃会调教人,这进门没几个月,就挑了家里的大梁!可不容易!”
  “可不是,当家人不好做,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倒是个能干的。”
  靖江侯夫人转过身,带着丝好奇,看着李小暖夸奖道,李小暖温婉的微笑着,转过头,满眼依赖的看着王妃答道:“哪里真能挑了大梁,都是母亲在后叉偷偷帮着我呢,母亲这么说,不过是给我长脸罢了。”
  王妃眉眼里都是笑意,靖江侯夫人笑盈盈的留神着王妃和李小暖的神情,孟国公夫人全神贯注的盯着李小暖,留神着她的一举一动,忠勇伯夫人满脸笑容、热情的奉承道:
  “安福郡主不光持家好,这生意上也是极精通的呢!”
  王妃眼底微微沉了沉,脸上笑意半分不减,镇宁侯夫人仿佛没听到忠勇伯夫人的话,转头看着忠勇伯夫人和靖江侯夫人,指着王妃和李小暖感叹道:
  “你看看,人家这媳妇调教的,多会说话儿!明儿得找王妃好好讨教讨教,怎么才能教出这么个又孝顺又体贴又懂事又能干的媳妇来!”
  忠勇伯夫人仿佛也觉出了不妥,忙和靖江侯夫人一起连连附和着,王妃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几个人越说越高兴,只有卢尚书夫人,一边陪着满脸笑容,一边心不在焉的偷眼瞄着站在前面的几位皇子妃。
  福宁殿最前面,严丞相夫人已经到了,正和福清长公主,靖北王夫人、汤丞相夫人、礼部尚书钱继远夫人一处,低声说着话,听着这边的笑声,转头看了过来,见李小暖正看过来,忙笑着招了招手,“请你婆婆过来说话儿。”
  李小暖曲了曲膝,示意着王妃,王妃忙着镇宁侯夫人等人示意着,带着李小暖,走到了严永相夫人和靖北王夫人等人处。
  严丞相夫人上下打量着李小暖,笑眯眯的说道:“有一阵子没见安福郡主了,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李小暖只笑着,曲膝一一见着礼,汤丞相夫人满眼谨慎的看着李小暖,眼风扫过靖北王夫人,笑眯眯的夸奖道:“以往总觉得徐氏就是绝色了,今天这么看,安福郡主可不差什么。”
  靖北王夫人听了汤丞相夫人的话,眼底隐隐闪过丝凌利,满脸笑容的看着李小暖,赞同的点着头夸赞道:
  “长相且不说,和安福郡主,哪有什么能比的?!我就爱郡主这份气度,这样端庄大气,到底差得远,比是比不得了!”
  汤丞相夫人眼底放松着,闪过丝笑意,忙笑着连声说道:“可不是!前儿大长公主还说呢,她看来看去,就小暖这个义女,最有皇家的风范气度!”
  福清长公主脸色变了变.转头看着汤丞相夫人,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两个好好的,怎么嚼起安福郡主的舌头根子来?”
  汤丞相夫人打着呵呵说道:“哪里有?不过就是说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呢。”
  汤丞相夫人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严丞相夫人,笑着问道:“好好儿的,怎么让小暖喊王妃婆婆来了?”
  “你看看你,糊涂了不是,这宫里,可有个母亲,再喊母亲,倒是喊哪个呢?!”
  靖北王夫人笑着点着头,“倒是这个理儿。”
  几个人正说着话,殿门口传来声悠扬喜庆的通传声,大长公主陪着一身大礼服的程贵妃,一路点头致意着,缓步进了大殿。


第二三三章 求药
  
  殿内殿外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往前挤着,争着见着礼,抢着说着话,程贵妃微笑致意着,脚步并不停留,一路进了福宁殿,径直往里走去。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皇子妃见程贵妃进来,忙归了位,垂手侍立着,程贵妃走到福宁殿最前面站定,片刻功夫,外面响起几声清脆的净鞭声,众内外命妇由程贵妃领着,跪伏在地上恭候着圣驾。
  皇上在福宁殿门口下了肩舆,穿过大殿,坐到了大殿正中的御座上,司仪官唱着礼,程贵妃引着众内外命妇行了十六拜大礼,皇上受了诸内外命妇的贺,也不停留,站起来,出到殿门口上了肩舆,往福庆殿受百官及诸国使节朝贺并于春禧殿赐宴去了。
  众人跪伏在地上,恭送着皇上走远了,才在司仪官的唱礼声中站起来,这内外命妇们的元旦朝贺,就算是结束了。
  程贵妃转过身,招手叫了李小暖过来,笑着吩咐道:“小恪从南方得过一种治皮肉撕裂之伤的药膏,极是好用,你回去赶紧寻些给诚王妃送过去,她府里习武的人多,正用得着。”
  “是。”
  李小暖忙恭敬的曲膝答应着,诚王妃垂丰眼帘,曲膝给程贵妃道着谢,又转头看着李小暖,颔首致了谢。
  李小暖微笑着曲了曲膝,心里惊奇起来,诚王妃面色沉郁低落,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竟勉强不出几分喜色来!发生了什么事?
  李小暖脚步微微往后蹭了蹭,小心的打量着站在诚王妃背后,绰约得如同一枝刚出水的芙蓉般的徐氏,徐氏恭谨的低眉垂手侍立在诚王妃身后,恭谨中却透出股说不清的傲然和冷漠来。
  程贵妃转头和诚王妃说了几句闲话,就命人散了。
  李小暖跟着王妃,出了宫门,上了车,回了汝南王府。
  汝南王和程恪直到未末过后,才回到府里,程恪回到清涟院,踢了靴子,往后仰着倒在榻上,摊着手脚,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李小暖接过玉板棒过来的茶,放到几上,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侧着身子坐到程恪身边,轻轻推了推他,“有件事,问问你。”
  “嗯,你说。”
  程恪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拉了李小暖倒在自己怀里,心不在焉的说道,李小暖伏在他胸前,用手支着腮,看着程恪问道:“诚王府,谁伤着皮肉子?还是撕裂伤。”
  程恪忙转过头,满眼疑惑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眯着眼睛笑着解释道:
  “今天朝贺结束的时候,贵妃交待我,说你手上有一种从南方得来的专治皮肉撕裂之伤的药膏,让我回来赶紧寻了给城王妃送过去,说是她府上习武之人多,正用得着,她府上习武的,能让贵妃出面找药的,除了她,就只有诚王了吧?周世远算不算一个?”
  李小暖忙仔细解释着,程恪挑着眉头笑了起来,看着李小暖,示意她接着说,李小暖拍了拍他的胸口,“我问你呢!”
  “你先猜猜看看,我听听对不对。”
  程恪笑眯眯的看着李小暖说道,李小暖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想了想,接着说道:
  “诚王妃脸色很不好看,是那种……灰败,一点喜色也没有,那个徐氏,我也见到了,人是生得国色天香,跟在诚王妃身后,倒也算规矩,连眼皮也不抬的。”
  李小暖看着程恪,眯着眼睛笑着,慢吞吞的接着说道:
  “贵妃让我把药给诚王妃送去,依着贵妃的脾气,这药,必是诚王妃找贵妃求的,诚王妃求药竟求到了贵妃那里,这受伤这人,必是诚王妃极重要的人,贵妃又说的明明白白,这用药之人,是诚王府里的人,那诚王府里,对城王妃极重要的人,只有三个,诚王,长子周世远,长子周婉若,若是诚王受了伤……”
  李小暖沉吟着,程恪摇着头,李小暖笑了起来,“那就是周世远了,今天我见到周婉若了,面容举止都轻松自若,可不象受了撕裂伤的样子,这是药的事,就是有一件,我想不明白,诚王妃求药,怎么会求到贵妃那里去了?”
  “这个我知道,你先说。”
  李小暖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其二呢,诚王妃脸色里,灰败居多,只怕是有什么事让她心伤丧气了,诚王宠徐氏,也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了,必不是因为这个,若是有了新人,那灰败脸色的,该是徐氏,靖北王府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那这缘由,就只有一个了,必是诚王和她生了什么不愉快,说不定……还会殃及周世远呢,听说诚王极宠徐氏之子……”
  李小暖越想越远,嘻笑着,用手拍着程恪的胸口,“说不定啊,那周世远被诚王嫌弃了呢!必是打伤了,诚王妃这是借着求药,曲曲折折的找皇上告状求援来了。”
  程恪笑着连连点着头,李小暖眯眯笑道:“周世远前一阵子累得林淑妃丢了四妃之位,诚王又是个脾气暴躁的,若是因这个打了他,倒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程恪哈哈笑着,伸手揽着李小暖感叹道:
  “你这心思真是让人佩服,这一番推测,丝丝入扣!这事,跟你说的倒也差不太多,腊月二十三,诚王回到京城那天,就把周世远吊起来,用夹了钢丝的牛皮鞭打得晕死过去,要不是诚王妃拼死护着,保不准就送进去半条命了,除夕宴上,周世宁和周世平玩耍打闹,撞到了周世远身上,这事,就这么被皇上知道了,小景说,皇上暴怒,当场就拂袖而去,还说该挨鞭子的,是诚王。”
  “噢!”李小暖长长的‘噢’着,“我说呢,诚王妃怎么会求药求到了贵妃那里,原来是这样,倒不是她求是,是贵妃硬送上门去的啊!”
  “嗯,”程恪微微昂起头,看着李小暖认真的交待道:“姑母……极精明的人,可不象看着那么……柔弱温和,你凡事当心。”
  “嗯,我记下了。”
  李小暖下巴抵在程恪胸口,低声答道,程恪笑了起来,伸手揽着李小暖抱了起来,“小暖,你下巴抵我身上说话,我……咱们进去歇着吧。“
  李小暖笑倒在程恪怀里,拍着他说道:“不行!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卖懵懂的?”
  “嗯,去,这会儿还早,卖懵懂要天黑了才好。”
  “带我去看关扑!去吧去吧,就这会儿空闲些,明天一早,大姐姐和二姐姐一家都要回来,大姐姐和二姐姐一年里头,也就这一天是一家人回来的,咱们都不好出去,初三日又要去寺里,大师让人捎了信,让咱们初三去看他,正好母亲要去上香,这一来一回,就是天黑去天黑回,初四家里请人看戏吃年酒,初五母亲要请镇宁侯家、靖江侯家和卢家等七八家的夫人小姐到庄子里饮宴玩耍,初六起,一直排到出了十五,天天都有人家要去,你看看……”
  程恪眉头拧了起来,“这些没意思的应酬,让母亲去就是,母亲最会做这个,要你去做什么?!”
  李小暖无语的看着程恪,程恪轻轻咳了一声,忙改口道:“我替你告病吧,出了十五,我又得天天去衙门应差了,就这几天在家,偏偏你又不在,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那你往年做什么?”
  “往年……”程恪话语含糊起来,“往年……也没什么事做。就和小景一处,瞎混混……我替你告病吧,这几天,我都安排好,等会儿,咱们出去看关扑,天黑下来,我带你去东六瓦肆看胡人演喷火,再看出杂剧去,海棠楼的黄大前人递了信来,新出了一本杂剧,说是不错,看完杂剧。你陪我卖懵懂去!明天我带你去听小曲,再到德福楼,一边吃饭,一边听教坊的朱七弹琴,朱七的琴,我就没听过比他弹得好的,是小景发了话,德福楼才请到的人,后天……”
  李小暖眼睛亮闪闪的,几乎流起口水来,不停的点着头,不等他说完,就着急的打断了程恪的话,“好!告病可不合适!”
  “这有什么,还能不让人生病了?!”
  “你别又发霸王脾气,哪,母亲那么疼我,要是知道我病了,肯定是又请太医、又送补品,肯定一天跑几趟的过来看我,还怎么出去?!这是一,二来,大过年的生病,也不吉利不是,得想别的法子才好。”
  “你有主意了?”
  “嗯,明天就别出去了,大姐姐、二姐姐一家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天,咱们就留在家里,陪陪他们,初三日去了寺里,回来嘛,就好犯了灾星。不好见客,不就结了。”
  李小暖笑眯眯的说道,程恪大笑着往后倒去,“你这灾星,犯了多少年了?从进了京城,就开始犯,唉,害得我……”
  程恪猛然顿回了后面的话,捂着嘴,转过头,装模作样的剧烈咳嗽起来。


第二三四章 放风了

“害了你什么了?
李小暖拉着程恪追问道,程恪忙跳下榻,扬声叫着人,回头看着李小暖,陪着满脸笑容说道:
“我还给你准备了几身衣服,你试试看看,咱们赶紧换衣服,赶紧出去,晚了可就看不成关扑了,听说今天下午有大关扑,都是上万贯赌注的,赶紧赶紧!迟了就看不到了!”
竹青等人已经应声进了屋,垂手侍立着等着听吩咐,李小暖也不再这一句话上多纠缠,吩咐道:
“我和爷要出去逛逛……”
“把昨天洛川送进来的衣服取过来,侍候少夫人换上。”
程恪打断了李小暖的话,满脸兴致的吩咐道。竹青答应着,亲自去取了几件嫩绿粉黄、满绣着折枝梅花、折枝芙蓉、折枝菊花等图案的长衫过来,李小暖瞪着竹青等几个丫头手里撑着的几件长衫,转头看着程恪问道:
“你让我穿这个?我穿了这样的衣服,人家还不得把我当成小相公了?!”
程恪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李小暖转过身,懒得再去理会他,点着衣服吩咐道:
“拿回去,都拿回去,留着以后爷自己穿,给我取身素净些的家常衣服,不要缂丝什么的,普通些就行,再拿件灰鼠里斗篷来。给爷取件长衫,再拿件紫貂斗篷来。”
竹青看着手里颜色绣花娇艳无比的长衫,抿嘴笑着退了下去。
不大会儿,竹青和玉板一起,捧了件粉紫素绸小袄,一条正蓝色绣粉紫碎花曳地长裙、一件正蓝绸面灰鼠里斗篷,给程恪取了件银白绣银色芦苇长衫,和一件正蓝底缂丝面紫貂斗篷进来,程恪拦住,抖开李小暖的衣裙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粉紫配正蓝,倒是娇艳。”
又抖开斗篷,拧着眉头看着竹青问道:
“这个颜色花样的,紫貂里的斗篷有没有?”
“回爷的话,这个颜色的没有,倒有件粉紫底缂丝面的。”
“取过来看看。”
玉板忙曲膝答应着转身进去了,程恪转过头,看着李小暖,“你最怕冷,灰鼠哪里暖和,这个天,还是得穿紫貂才好,跟着我出去,没那些忌讳。”
李小暖还没来得及说话,竹青已经取了件和粉紫小袄一个颜色的缂丝面紫貂斗篷来,程恪拎起来,在李小暖身上比弄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这件!”
李小暖轻轻叹了口气,笑眯眯的歪头看着他,慢吞吞的说道:
“这件太招眼了些,又是外头的斗篷,能穿缂丝、能穿紫貂的,外人一看也就知道是谁了!”
“无碍,这几天都无碍,赶紧换衣服,上了车我再和你细说……知道就知道去!”
程恪一边示意着竹青等人侍候着李小暖穿衣服,一边伸着手臂,由着丫头们侍候着穿了长衫,转头看着李小暖,眯眯笑着接着说道:
“你又不肯穿我给你准备的长衫,多好看的长衫!可惜了……能跟我一起出去的女子,还能有谁去?都不用猜!”
李小暖也不多坚持,由着竹青和玉板侍候着换了衣服,蝉翼已经取了梳头的家什过来,飞快的给李小暖重新绾了个发髻,取了支点翠嵌蓝宝石凤鸟步摇,取了那只紫气东来的玉镯侍候李小暖戴上,程恪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穿了斗篷,得手拦住竹青,从竹青手里接过斗篷,小心的给李小暖披到身上,笨笨拙拙地着带子,李小暖低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被程恪系得难看无比的斗篷带子。
两人刚要出门,李小暖仿佛想起什么来,转头吩咐竹青,“取个帷帽来。”
“这个好!”
程恪立即表示着赞同,微微低着头,俯在李小暖耳边,低声说道:
“戴个帷帽好,省得出去让人看到你!我一看有人盯着你看,就想剜了他的眼睛!”
李小暖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程恪不等她说话,伸手揽着她,笑着说道:
“赶紧走赶紧走,有什么话,咱们上了车再说。”
两人牵着手出了院门,竹青取了帷帽,带着玉板、蝉翼和两个小丫头,从外头又叫了八个跟着出门的婆子,一行人到了二门,分别上了车,远山等几个小厮和七八个长随,垂手站在马旁,早就候在大门外了,见车子出来,忙翻身上了马,左右簇拥着程恪和李小暖的车子,往开放着关扑的瓦肆行去。
李小暖掀起帘子,仔细看着外面的喜庆热闹,人来人往,程恪凑过来,越过她头顶往外看着,笑着说道:
“京城的规矩,初一到初三这三天里,金吾不禁,关扑开放,一年里头,也就这三天里,各家女眷可以出来玩耍嬉戏,看关扑、观剧、听曲都可以,这都是多少年的风俗规矩了。”
李小暖惊讶起来,放下帘子,满眼惊喜的看着程恪问道:
“我到京城这些年,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个风俗规矩的?”
“哼,你年年都忙着避灾星去了……”
程恪带着丝抱怨嘀咕道,李小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也没功夫细想程恪和抱怨,直着身子,兴奋的大声宣布着:
“我今天要玩个通宵!嗯,通宵还是算了,我一定要玩到过了子时再回去!”
程恪挑着眉梢,惊讶而好笑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迟疑的瞄着他,往他身边凑了凑,郑重的问道:
“你没骗我吧?”
“怎么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哪敢骗你!”
程恪连声保证着,李小暖更加疑惑的看着程恪,程恪失笑着揽住李小暖,耐心的解释道:
“真不骗你,骗你这个做什么?有一个,皇上还带姑母出来玩过一回呢,在玉芙蓉楼听小唱,那一年,我和小景正好也在玉芙蓉楼听曲儿,也是我俩运气不好,砸银子捧一个小唱角儿时,和一个北地的商人杠上了,那商人真是有银子,砸到一半,我和小景带的银子就用光了,眼看着让人压过一头,颜面扫地,皇上就让内侍送了几千两银票子过来助阵。”
程恪说得眉飞色舞起来,李小暖心里松驰下来,歪着头看着程恪,慢吞吞的问道:
“皇上竟肯帮着你们跟人家争这个闲气?倒稀奇。”
程恪喉咙发痒似的吭吭呵呵了片刻,才嘿嘿笑着说道:
“这不也关着皇家的颜面么?皇上倒不是那一味拘泥的,新年三天,与民同乐么,总要乐一乐,能有什么?你说是吧……就是晚上回来,让我和小景在宫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小景还被罚了一年的月钱,也是因了这个,小景穷极了,才和我商量着开酒肆挣银子的。”
李小暖笑了好大一会儿,才止了笑,看着程恪说道:
“皇上倒好,先是送银子给你们,让你们砸回皇家的颜面,回来再罚你们跪,再把送的银子扣回来,这是便宜你了!”
“哪里便宜?我也扣了一年的俸禄!皇上还把小景和我骂得……唉,说我俩无章无法,全无算计,一点都不知道动动心眼,就是一对楞头青,明明三两千两银子就能砸下来的事,竟足足砸了一万多两出去!简直把他的脸面都丢光了。”
李小暖睁大眼睛,看着程恪,眨了几下眼睛才说出话来,“皇上这意思……这皇上倒是有趣!”
“可不是,再往后,小景和我就留了心,再没做过这样的冲头……”
两人说着话,不大会儿,车子就停了下来。
“爷,到了。”
洛川在车外禀报着,程恪取过帷帽,笨手笨脚的往李小暖头上套去,李小暖忙抬手护着发髻,拉着帷帽戴好,程恪才伸手掀起帘子,自己跳下车,回身扶着戴着紫纱帷帽的李小暖下了车。
洛川在前头引着,程恪牵着李小暖的手,竹青带着玉板等丫头紧跟着,小厮和长随左右护卫着,一行人沿着后院的青石小路,从后面进了彩棚。
彩棚极大,用镂空屏风隔成几处,人群围成大堆、小堆,探头往中间看着,不时猛然暴发出一阵阵喧嚣,想是有人扑羸了或是输了。
挤成一堆的人群中,虽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女子,可四处走动着、探头张望着的衣饰讲究华丽的女子,处处皆是。
李小暖心情彻底放松下来,眼睛莹亮着,笑着兴奋着四处转头张望着、雀跃着也想挤过去看,程恪忙拉着她,笑着说道:
“别急,看来这一处都是小关扑,没什么看头,咱们看大关扑去。”
说着,转头示意着南海,南海笑应着闪身出去,片刻功夫,引着一个一身黑绸衣,精瘦干练、眼睛亮的发贼的中年男子,匆匆奔了过来,在离程恪两三步处站住,逼着手,恭敬的长揖见着礼,“世子爷,好一阵子没见您老了,给您好请安,给夫人请安。”
“什么您老他老的,爷不老,年青着呢。”
程恪看着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中年男子仿佛很开怀的笑了起来,“爷今天来,准备扑哪一种?夫人也扑几把吗?”


第二三五章 寻欢
  
  程恪拉着跃跃欲试的李小暖,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有什么新鲜的玩法没有?”
  “回爷,哪能有什么新鲜玩法?这关扑上头,可不作兴新鲜玩法,人家也信不过不是。要不,我引爷到聚水棚看看?那里有几个局,倒也能看看。”
  中年男子建议道,程恪转头看了看李小暖,见她点了点头,才转过头,抬了抬手,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丝惊讶,忙答应着,侧着身子引着程恪和李小暖往隔壁的棚子走去。
  远远的,在彩棚有另一头,敏王妃一身男装,和敏王并肩着,远远看着程恪和李小暖往旁边的彩棚进去,转头征询般看着敏王,敏王脸上带着依旧温和的笑意,低声说道:
  “咱们去听小唱吧,那对小夫妇,看来是好热闹的,今晚上,热闹处咱们就不去了。”
  敏王妃笑着点头答应着,两人转身出了彩棚,在小厮、随从的簇拥下,往不远处的玉芙蓉楼走去。
  李小暖随着程恪进了隔壁彩棚,这个彩棚比刚才的彩棚小了许多,依旧是用镂空屏风隔开着,屏风前后,放着擦得发亮的长几,摆了许多盛开的水仙花,整个彩棚里,都弥散着水仙花的香味儿。
  彩棚里只隔成了三处,围着三张长条形木桌的,各有二三十个衣饰讲究、年龄不一的男子,也零零星星坐着几个衣饰华美的女子。
  中年男子引着两人往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走去,边走边笑着说道:“我记得爷最爱扑髅子,这桌一扑一千贯,爷先试试手?”
  程恪征询般看着李小暖,两人正跃跃欲试间,彩棚帘子掀起,周世新在几个十来岁的贵家子弟的簇拥下,昂然走了进来。
  “是周世新。”
  程恪贴近李小暖,声音里带着丝鄙夷,低低的说道,李小暖往程恪身边靠了靠,仔细打量着抬着下巴,从眼角往下扫视着周围的周世新,一件极合身的大红缂丝面紫貂斗蓬,头上戴着攒八宝紫金冠,五官生得极好,就是那股子不可一世,让他有些破了相的感觉。
  李小暖皱了皱眉头,拉了拉程恪,低声说道:“咱们走吧,他身边也没个大人,万一……倒象咱们欺负小孩子似的。”
  程恪眉梢抽动了下,正要说话,李小暖示意着他,低声说道:“他这锐气正盛,咱们避着才好,何必挫了他的锐气,倒让他学了乖,平白占了便宜。”
  程恪心念微转,闷声笑着点了点头,昂然站着,等周世新等人看到两人,一群人胆怯的看着程恪,迟疑着顿住脚步,才垂下眼皮,往后退了几步,揽着李小暖从另一个门退了出去。
  周世新怔了片刻,转头环顾着左右,紧挨着他站着的是林家二房次子林怀业,忙陪着笑,眨着眼睛奉承道:“爷,他哪敢惹您不痛快,他能在京城称霸,那还不是因为您和大哥都没在京城。”
  旁边围着的几个纨绔急忙或含糊或清楚的奉承着,一群人兴高采烈的坐到最里面的桌子上,吆五喝六的扑起骰子来。
  程恪牵着李小暖出了彩棚,转头看着中年男子,“进去侍候着吧,那位爷,可是任谁也不敢得罪的。”
  中年男子惊讶的看着程恪,忙躬身致了谢,躬着身子,直看着程恪和李小暖走远了,才直起身子,拧眉思量着进了彩棚。
  “现在看喷火还早些.不如咱们先去玉芙蓉楼听段小唱?要不去听小说也行。”
  程恪低头征询着李小暖的意思,李小暖歪头想了想,“去听小唱吧,小说一听就是一部,还不知道听到什么时候呢。”
  “嗯,好,玉芙蓉楼离这里不远,咱们走过去吧。”
  两人慢慢往前走着,程恪转头扫了眼在两人周围围了好几圈的丫头仆妇,小厮长随,低声说道:“这周世新,这么个年纪,就跟徐盛融一道,在太原府成了祸害。”
  李小暖抑头看着程恪,沉默着没有接话,程恪也沉默下来,半晌,才轻轻笑着说道:“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不足为虑,往后,只要他在,我就处处让着他,让着他做这京城的霸王霸主。”
  “他能住几天?也不过出了十五,就该返回太原府了,时候太短,想纵也纵不起来什么。”
“嗯。”
  程恪又扫了眼周围,微微俯下头,贴近李小暖耳边低声说道:“姑母说,皇上的意思,只怕是要留诚王妃和诚王家眷在京城,让诚王一个人回去太原府驻防。”
  李小暖惊讶的转头看着程恪,迟疑了半晌,低声说道:“对各家,都是好坏各半。”
  “嗯,就看各人的手段了,诚王这两个儿子,心眼都嫌少了些。”
  两人低低私语着,慢步走着,不大会儿,就看到了挂满了粉红淡绿的丝带,和大红灯笼的玉芙蓉楼。
  两人住了话,顺着洛川的前引,从楼后上去,往位置最好的几个雅间走去。
  洛川打起墨绿弹花帘子,李小暖紧挨着程恪,好奇的往里打量着,正看到戏台右边的雅间,坐着敏王和一身男装的敏王妃。
  李小暖顿住脚步,拉着程恪往后躲了躲,笑容满面的示意着他看敏王和敏王妃。
  “这趟出来的真是巧。”
  程恪看着会神的听着小唱,用手指轻轻拍着节奏的敏王,和满脸陶醉投入的敏王妃,笑着说道:“这两个人,原来爱听这个金盼儿唱小唱。”
  李小暖转头看着程恪。程恪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小暖,正要说话,李小暖笑着说道:“咱们去看杂剧吧,我倒觉得那个好看。”
  程恪忙点着头,低声说道:“看杂剧,倒是西四瓦子里的海棠楼,才最好。”
  李小暖点头答应着,两人出来,上了车,往西四瓦肆去了。
  西四瓦肆里,没再碰到其它人,程恪带着李小暖,兴致盎然的听了出杂剧,出来在边上的酒肆吃了饭,又去看了喷火、吞刀,李小暖又无限好奇的拖着程恪看了回幻术,直到快交了子时,李小暖才打着呵欠,被程恪拖着出来上了车。
  车子缓缓行在依旧热闹繁华着的大街上,李小暖掀着帘子,看着外头三五成群,提着灯笼跑来跑去,叫着别人的名字,要把自已的懵懂和不吉都卖与别人的孩子们,转头看着程恪笑着说道:
  “咱们的懵懂,还没卖出去呢。”
  “你哪有懵懂卖?我也没有,倒不用卖了。”
  程恪伸手从后面圈住李小暖,下巴抵在她肩上,和她一起透过帘子,看着井面开心的跑来跑去的孩子们,认真的说道,李小暖笑得手软着放下了帘子。
  “你也太自大了一点,这自大加一点……”
  “嗯。”
  程恪含糊的答应着,借着车厢一角晕黄晃动的灯光,看着怀里鬓发微微有些蓬松,笑如春花,嘴唇红润得仿佛莹出水光的李小暖。低头吻下来,轻轻咬住了李小暖的嘴唇,李小暖伸手圈着他的脖颈,探出舌尖,热烈的回吻着他。
  程恪头脑晕乱,低头用力吻着、吸吮着,半晌突然松开李小暖,长长的透出口气来,用力压着李小暖翻倒在车厢里,一边辗转吸吮亲吻,一边探出手,摸索着李小暖腰间的丝绦,李小暖脸色红得鲜艳欲滴。努力扭过头躲着他,声音软软的低低说道:“唉,这里,车上……你要做什么呢……”
  程恪气息紊乱着,贴到李小暖耳边,咬着她的耳垂,含含糊糊的说道:“车上,怎么啦……”
  程恪的手已经摸到丝绦拉开来,李小暖急忙想挣扎起来,抬手拍着程恪的面颊嗔怪道:“这车……唉,不行,回去……你松手,等回去……今夜里,我随你意还不行吗?”
  李小暖软软的请求着,程恪手往李小暖裙子里探着,微微顿了顿,暧昧的笑着,“你说话算数,今天夜里,要随我的意。”
  “嗯,随你的意就是。”
  李小暖温软的答应着,程恪抽出手,头埋在李小暖肩窝里,半晌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小暖,我还是现在就想要你……好好,忍一会儿,夜里,咱们好好玩个够!”
  程恪说着,抬手踢了踢车厢前面,大声吩咐道:“赶紧回府。越快越好。”
  车子顿了顿,猛的往前窜着颠簸起来,往汝南王府狂奔而去。

  第二天辰初时分,李小暖腰膝酸软着压在程恪身上,抬脚往下踢着他抱怨道:“都是你害得我,今天要忙一天,站一天,我要是站不下来,失了礼,你怎么替我描补回来?”
  “没事没事,有那些丫头婆子呢,哪要你忙的?今天我哪也不去,陪你站着好不好?你哪儿失了礼,我就站在那儿立即描描补补,立时补好,你放心。”
  程恪伸手抱着李小暖,一边笑一边哄着她,李小暖‘哼’了一声,推开他坐了起来,“还是算了,要你描补,没错也得补出错来。”
  程恪眯眯笑着,扬声替她叫着丫头,自己也跟着起来,紧跟着李小暖往净房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今天我就跟着你,在家待一天客,做一天孝顺儿子、懂事弟弟,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