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07

星无言: 天生凉薄 31-40

  31. 初见

  轩辕骥携太子妃进宫,这才知道皇上设宴不止是他,连其他几个皇子公主,平日亲厚的几个大臣也进宫了。
  远远看着洛怀礼,轩辕骥止住了脚步,扬高了眉,对着太子妃笑道,“你没记错吧?今天果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父皇宴请的人不在少数啊。”
  太子妃略略皱了皱眉头,“芊语真的没有想到是什么日子。”
  轩辕骥没有说话,因为洛怀礼已经走过来了,行了个礼,满是疑惑的问,“今儿是什么事,刚在宫门碰见几个同僚,都是一头雾水,我爹也说半点消息不知。”
  轩辕骥朝着随后而来的洛英略一点头,提脚向前走去,“刚刚问李公公,只说父皇要给大家一个惊喜。”暗自摇摇头,拿那个偶尔童心未泯的皇上大人没有办法,怕是没什么喜,只有惊吧!
  转过一个拐角,轩辕骥正与洛英两人说着什么,冷不防另一方向冲来的一团不明物体,直直撞入他怀中。
  “太子?”侍卫惊呼声起,轩辕骥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皱皱眉头,低头望去,与小孩揉着额头的视线一对,顿时一愣,随即火大的抱起小孩往洛怀礼方向一扔,喝道,“洛怀礼,看好你儿子!
  事起突然,洛怀礼手忙脚乱的将凌空而来的孩子接住,一边说道,“臣哪里来的……”余下的话却突地消了音,看着怀中的孩子,惊愕的张大了嘴。
  洛英回头看看,也是脸色一变,原因无他,那孩子与幼时的洛怀礼,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活脱脱就是洛怀礼的翻版。轩辕骥与洛怀礼自幼熟识,难怪匆匆一扫之下,就认定了二人关系。
  轩辕骥也是在话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洛怀礼似乎还未有子女。
  众人正在心头疑惑之际,凤定已经匆匆追了出来,一眼看见洛怀礼怀中的朗儿,轻轻舒了一口气。眼光一扫,看见了一边的太子,连忙一礼。
  “殿下。”
  轩辕骥奇道,“咦,皇叔回京了么,怎么先前一点都没听说?”莫非父皇就是为这事设宴
  凤定摇摇头,“王爷有事在身,尚未回京。”
  轩辕骥一笑,“那倒还难得了,十八卫不是从不离皇叔身边的么?”
  凤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朗儿,嘴里应道,“属下护着小王爷进京。”
  轩辕骥含笑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劲,回过头来,张大了嘴巴,“你说什么?小王爷?”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就只见朗儿招手,唤了一声,“凤定。”
  凤定顾不上回答太子的问话,一个闪身就到了洛怀礼面前,伸手要从他怀中接过朗儿。
  洛怀礼下意识的手一紧,抱着朗儿侧了侧身子,直到对上朗儿狐疑的视线,才知晓自己做了多么奇怪的动作。
  凤定沉声道,“洛将军,小王爷还是凤定来抱吧。”
  顿了顿,洛怀礼才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了凤定,那一刹那,只觉得怅然若失。不由得哑然失笑,怎么今日这般反常。
  朗儿搂着凤定的脖子,一双眼睛却安静的打量着洛怀礼。
  洛怀礼看着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洛英出手拉出了他,“怀礼。”
  洛怀礼侧头望望,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那个孩子挺逗人喜欢呢!”
  洛英也是一笑,“是挺有缘的,长得有几分相似!”
  轩辕骥倒是没在意他们父子俩的对话,只看着凤定走出老远,才摇摇太子妃的手,“芊语,掐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望望天,“太阳没从东边落下呀,皇叔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大一个儿子?”
  到了御花园,老远就听到皇上的大笑声,走得近了,才看见皇上正端着杯子喝酒,一边说着什么,而那孩子竟然坐在皇上怀中,皱着小脸,“皇帝伯伯,这个不好喝。”
  皇上一边大笑一边诱哄道,“男子汗大丈夫,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朗儿要多锻炼,别跟你爹一样,喝一点点就脸红了。”
  朗儿嫌恶的捂着嘴,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嘀溜溜的转,“娘不喜欢酒味,朗儿不要喝。”
  皇上正要说什么,一眼瞟见了前来的轩辕骥,笑意更深,“太子终于到了,快过来。”
  轩辕骥不明所以的上前来,还没行礼呢,皇上就已经匆匆忙忙跳起来,把朗儿把他怀里一塞,如释重负的挥挥手,“这是你杉皇叔的儿子,给朕照看好了,抱着哄他吃饭,夜里也要搂着他睡,明白了?”
  轩辕骥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父皇!”
  皇上却已经径直转过头去,对着太子妃道,“朕要借用皇儿几天,太子妃不会介意吧?”
  芊语脸一红,“芊语不敢。”
  皇上抚掌大笑,“那就这么定了。太子,给朕把朗儿看好了,少一根头发,都唯你是问。”一边志得意满的坐回位子上去了,朗儿是很可爱没错,可是这一天到晚抱着,怎么对得起宫中一众佳丽?
  轩辕骥抚额苦笑,抱着怀中的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孩子他是抱过,可是还要抱着吃饭抱着睡觉的,这可真真是头一回。
  坐下来,刚要将朗儿放在一侧,就感觉到上边那位威胁的目光射来,连忙反应过来,将朗儿抱在腿上坐着,这才感觉到父皇的目光移了开去。
  朗儿顺势靠到他怀中,仰起小脸,甜甜的叫了一声,“太子哥哥!朗儿要吃桂花糕。”
  叹口气,想要夹个菜,却因为姿势不得要领,老觉得手不够长。
  旁边的洛怀礼倾过身子来,“殿下,要不然给臣先抱着吧!”
  轩辕骥喜笑颜开,对着怀中人说道,“朗儿,来认识一下,这是洛哥哥,旁边那位,是洛哥哥的爹爹,你就叫洛叔吧,去他们那一桌好不好?”
  朗儿往他怀里一躲,大大的眼睛瞅瞅洛怀礼,却抿紧了嘴不肯出来。
  轩辕骥一愣,拍拍他的背,又看看洛怀礼,取笑道,“怀礼,今天才知道你不是那么玉树临风嘛,看,都把本宫这小皇弟吓到了。”
  洛怀礼讪讪的一笑,摸摸脸,回头问洛英,“爹,我今天变了一张脸吗?”
  洛英看他一眼,也对朗儿的反应有些好奇,“来,小世子,叫声叔叔来听。”
  朗儿看他,半响闷闷的问,“您就是兵部尚书吗?”
  洛英含笑点头,柔声道,“小世子也听过臣的名号啊,那可真难得了。”
  朗儿看了他半天,眼睛扑闪扑闪的亮着,忽然坐直了身子,“我叫朗儿。”
  洛英笑着,“嗯,朗儿啊,很好听。”
  “爷爷叫我朗儿吧!”
  洛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轩辕骥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拍拍朗儿的头,“朗儿,要叫叔叔。”叫他爷爷,岂不是平白还比父皇高了一辈去了?
  谁知道郎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还要揉着眼睛,“不要,不要,就要叫爷爷,朗儿就要叫爷爷。”
  这一哭就不得了了,连皇上下来哄都没把他哄住。
  哭得皇上大人都头昏脑胀的,“小朗儿为什么一定要叫爷爷?说给伯伯听听看!”
  朗儿红着眼睛,眼泪汪汪的好不委屈,“朗儿就要一个爷爷,别人都有爷爷,朗儿也要。”
  皇上哭笑不得,哪能缺一个爷爷就自己找个的,脸色一沉,正要讲一番大道理出来,朗儿就扁着嘴哭开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伯伯就不疼朗儿,……,一个爷爷,都,不肯给,哇!”
  轩辕骥拍着他的背,求救似的看着皇上。
  皇上一阵头大,算了,等皇弟来自己收拾吧,蹲下身去,哄道,“好了好了,朗儿愿意叫爷爷就叫吧,别哭了别哭了,哭得朕心都疼了。”
  朗儿破涕为笑,吸着鼻子从轩辕骥腿上跳下来,窝进洛英怀里,“爷爷!”清脆响亮的叫了一声,叫得皇上脸上青筋一跳,白了洛英一眼,“便宜你老小子了。”
  洛英没再回声,忙着去擦朗儿脸上的泪水,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泪痕斑斑,洛英只觉得心里一抽抽的疼,来不及去思考这奇怪症状的来由,已经忙不迭的把自己桌上的甜点摆到面前,哄道,“朗儿吃这个,不哭了啊!”
  朗儿乖巧的点着头,靠在洛英胸着,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皇上端着酒杯一摇一晃的走回去了。
  一块桂花糕吃完,洛怀礼忙拿了另外一块递过来。
  朗儿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接过来吃了,洛怀礼眼巴巴的望着。
  洛英好笑,“这是爷爷的儿子,朗儿要叫叔叔才乖哦!
  朗儿小口小口的咬着,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洛,叔叔。”
  只这轻轻一声叔叔,洛怀礼也觉得心里升起了几丝满足的暖意,无法解释今日心绪的波动,或许一切,只归结于初见那一眼的震撼。这孩子,真的是长得与自己很像呢,如果当初没有那些事,或许他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吧。想起这个,就忍不住的想起她来!洛怀礼的眼神变得迷离,心,渐渐的飘远了。
  殊不知,朗儿一双眼睛,时不时的扫向洛怀礼。

  此时桃花谷内,淇安看着那已经安静了一整天的某人,头痛无比。
  却说早上一回来,看见屋内没人真正是吓了她一大跳,就怕被别人发现,闹出什么事来,才转个身说出去找找,轩辕杉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了。
  也不说话,脸色阴沉的看她半天,看得她嘴唇发干,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想要说几句什么,却在那目光的压力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半响,却是他自己迅速转了身,抚着胸深吸了几口气。再回过来,已经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将直愣愣的她打横一抱,放到床上,再拉开被子把她盖好。
  等淇安从他这一系列连续性动作中反应过来,眨着眼睛刚要张口,他却伸出一只手压到她唇上,缓缓俯下身来,直到与她眼对眼,在这样的姿势里,淇安极不自在的动了动。
  他微微闭闭眼睛,将头抬高少许,伸出手指比划道,“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你睡。”
  淇安无奈的闭上眼睛,却真是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似乎梦到了什么,也似乎什么也没梦到,只知道一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而那人,坐在床前,连姿势都与早晨一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32. 惊离

  四目相对,淇安只觉得,他眼里细碎的光宛转流连。
  左手一阵清凉,小七诧异的抬起手来看了看,已经重新包扎过,阵阵幽香缭绕,却正是那价值连城的天山玉露丸。
  依这香味的浓郁程度来看,他到底倒了多少在她手上?
  淇安放下手臂,看他,“你用了多少?”
  轩辕杉看着她,一瞬不移,片刻,不答反问,“他有什么好?”
  淇安愣住。
  轩辕杉微微低头,“他有什么好?”手慢慢落下,抚到她的手臂上。
  心思一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室里静谥无声,他的影子黯然的映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心,平白生出几分涩意来。
  淇安微闭了眼,轻叹一声,“自劫后重生,便步步艰,步步错。总是害怕因为一个萧七,便连累了数十万铁骨铮铮的好儿郎,所以总是不断的害怕,害怕算计,害怕背叛,害怕承担。可是,即使这样的小心拿捏,也不能避免那些随之而来的算计,背叛和心伤。我不明白,为什么外表那么柔弱,却可以做到如此狠决,为什么明明承诺,却可以朝令夕改,为什么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忽然变得如此陌生?可是他不一样,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相信,他就算杀人如麻,也会把鲜血淋漓的那一面展露人前。他,让我觉得安心,和温暖,我不用辛苦的防备,不用时时刻刻担忧着背弃。”
  “更何况,他,自小便一个人长大,没有父母双亲天伦之乐,让人觉得心疼。”就和前世的她一样,人人都有家,而她,没有。
  眼角被手指轻轻的一拭,轩辕杉看着她,满目怜惜之意。
  淇安睁开眼来,扯扯嘴角,原来,她哭了啊!她还以为,她的眼泪早已经哭尽了呢!此刻,是战烈刚好刺痛她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了吧?又或许,是眼前这人的眼光太温柔,手指太温暖了。
  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眼角滑下,轩辕杉抿着嘴,轻柔的一一擦去。
  直到眼泪渐渐停下,他才抬起双手,“下次淇安再心软要救人的时候,用我的血。”这样,他的心,才不会再如万箭射穿般的痛。天可怜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跃进屋去的冲动。
  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清澈,清得似乎能看见他的倒影。淇安看着他,“哪里会每次救人都会用这种方法?战烈是中了生盅,喜人血,而且极有灵性。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就会情绪紧张心思起伏,它们很容易就能识别出来。所以要保持着平稳的心态,耐心的等待,才能把它们引出。而且我之前已经作了很多防备措施,虽然会痛,但是却绝不会伤及我自己,一番疼痛,换来他重见光明,我还是赚了啊!”
  长长的睫毛一抖,轩辕杉忽然问她,“那你已经治好了他,就不需要再和他有什么纠葛了吧?再有什么无理的要求,你也不会心软了对不对?”
  淇安一愣,“你不是说我们今天就要走了吗?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牵扯。”那个家伙,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了吧?
  轩辕杉敛眉不语,只手指轻轻敲到床沿上。
  过了好久,他忽然笑了,晶亮的眸子光华流转,
  “淇安,你在向我解释呢,若是不在乎的话,淇安一句话都懒得说的对不对?”
  就如同传言一样,萧七毅然放弃身份地位,自逐于江湖,也不屑于再与那人纠缠。洒脱冷然的萧七,一如当初绝决执着的宋季,远离皇城的富贵繁华,抛却闺阁清誉,只为追寻心中最真的期许。
  这样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个?
  他轻轻的俯身贴到她的额头,唇边绽开了一朵绝美的花。据说,她走得潇洒绝决,什么话也不曾对那个人说,可是现在,她在向他解释呢!
  她的心里,他,是不是开始不同了?
  他抬起头来,眼若秋水,
  “淇安,我们回家,好不好?”
  淇安一怔,看向门的方向,那个家伙,会不会就快来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终究不可能一直陪他的,那一身玄衣的少年,以后明眸善睐,风采照人,一定不会孤独的吧!
  微微怅然,她垂下眼睛点头!
  轩辕杉眸中微光闪动,出指如风,点了她的穴道。
  淇安瞪大了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他的手轻轻的抖着,却毅然划下,“淇安,我说过的吧,你的未来我要参与,只有我!”所以其他任何人,即使已经走进她的心里,他也会亲手挖出来。
  不管她的震惊,他俯身抱起她。
  一脚跌倒了烛台,飞快的跃出房顶,将房顶的两个大罐踏碎,罐里的油顺着房顶蔓延而下,顷刻之间,淇安先前所在的房间,就陷入一片火海。
  然后,抱着淇安远远的躲入桃花丛中。
  淇安心中骇然,目眦欲裂,他怎么能这样,与她房间所连,还有好几间其他下人住的房,这般火势,有几人能安然逃脱。更何况,更何况战烈他……?
  心思还没转完,就见那熟悉的红衣如鸿雁飞过,疾向那处而去。
  “淇安!”那声音撕心裂肺,满是怆然。
  几个侍卫似乎要去挡,但未近得他身旁,便被无情的毙于掌下。
  不要,不要,拦住他,拦住他啊!淇安无声的喊着,眼泪扑漱漱而下。他的眼睛,才见光明,怎么能够碰触烈火?他才能看得见的啊,怎么可以,这般残忍的就让他见证她的死亡?
  战烈气势惊人,几掌出去,人已经到了淇安房前。
  火势猛烈,房顶被烧得七零八落,轰然垮下,浓烟之中,有人四处奔跑着。
  “淇安,你在哪里?”声音被内力送出去老远,战烈几乎是惊惶的四处张望着。
  可是,没有回音。
  “淇安,你是淇安吗?”他逮着身旁跑过的女子,一个又一个的问着。可是刚握住对方的手,他就知道不是,随手摔了出去。
  “淇安,淇安,淇安……”他一声声的唤着,声声令人心碎。
  旁边都是火光人声,为什么他却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了他。
  战烈蓦地转过头来,望着那熊熊烈火,淇安,莫非还在那里?念头才一起,他已经合身向那个方向扑去。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可以私自逃离他的身边,即使是死亡,也不可以。
  “公子!”王琛已经带着一批护卫,急匆匆的赶到。
  而那红衣少年,已经高高跃起,与那耀眼光芒,融为一体。
  战烈!
  淇安惊怒交加,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梦里五光十色,淇安挣扎着不肯醒来。
  梦里有漫山遍野的桃花,那花儿开得如火如荼,他就站在那里,灿似明霞,润似良玉。
  他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叫战烈!”
  他说,淇安,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淇安想要点头说好,可是还来不及开口,就见那残阳变成烈火,灼上了他的肌肤。
  “战烈,火,火,不要去,不要去……”淇安大叫着,满身是汗。
  莫若心痛的抱住她,一连声的哄道,“小七,不要怕,不要怕,莫大哥在这里,你已经被救出来了,没事,没事了啊!”
  淇安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似乎遭遇了极大的痛苦。
  莫若紧紧的抱着她,一边不停的安慰着。
  直到她稍微安静下来,莫若才愤愤的一拳砸在自己腿上,“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连当年那场破城灭家的战役,小七也未曾如现在这般惶恐。我要灭了他们。”最后一句,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话声一落,他已经霍然起身。
  才往外跨了一步,衣袍就被人拉住。
  轩辕杉极慢极慢的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如纸,看他一眼,放开了他衣袍,向轻五做了一个手势。
  轻五会意,忙上前来,随着他的比划解释道,“不是那些人,是我。”
  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莫若的脸色随着轻五的讲述,变了又变。
  最后,莫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明知道,她会伤心。”
  轩辕杉抿紧了薄唇,微微闭了闭眼。又毅然睁开,继续比划着。
  轻五擦擦头上的汗,继续,“桃花坞中桃花谷,桃花谷中桃花巫。桃花公子喜怒无常,性格怪僻,凭着桃花坞耳通天下的信息渠道,若是纠缠上小七,小七哪里逃得掉?如此绝了他的念头,对小七再好不过。”
  莫若心思极快,从那日见轩辕杉抱小七回来就升起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现在清晰起来,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小七,“王爷对小七,似乎有些不同?”
  轩辕杉也望向小七,微微一笑,伸出手指醮了些茶水,在桌上写道,“是,我爱她。”所以即使会让她痛恨,也要这样做。

  淇安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来。
  第一句话,是对着坐在她床前的轩辕杉说的,“轩辕王爷,你帮过我的,我铭感五内。他日若是有需要,淇安一定尽竭所能偿还所欠之情。可是,我讨厌你,比任何人,都讨厌你。”
  他保护了朗儿,也救了她,这是恩情,她深深的感激。可是他对战烈所做的事,她绝对不会原谅。
  从刚才淇安说话开始,轩辕杉就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她说到讨厌的时候,身躯剧烈的摇晃了一下,他弯起嘴角,下唇上一排整齐的牙印,隐隐有血渗出。
  “讨厌我吗?可是,怎么办呢,淇安,即使被你讨厌,我还是要这样做。”


  33. 星光

  因为淇安意外被劫,长兰长卿难辞其咎,于萧荣帐中各领五十军棍。只是当时淇安生死未卜,事分轻重缓急,这才暂且压下。
  如今淇安既已被寻回,长兰长卿自要受罚。
  所以,跪在她床前的两人,身躯绷得直直的,淇安却是眼尖的看到了长兰衣服下摆的血迹。
  “起来吧,长兰长卿,这不是你们的错。”
  长兰泪光莹动,长卿抿嘴不语,直往地上重重叩头,一脸自责悔恨。
  淇安叹一口气,道,“长兰,过来扶我,我们离开吧!”
  一边撑起身子坐起来,长兰抹着泪水,连忙赶过来扶住她,“小姐,我们去萧荣那吗?等过几天,莫大人办完事情我们再一起回京城。”
  脚下一阵虚浮,淇安站都站不稳,长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将小姐扶住。
  收到消息的轩辕杉匆匆赶过来,依然是白衣胜雪,衬得那张俊秀容颜,越加失了颜色。望着淇安的眸子,染上深深的忧虑和悲伤,他张张嘴,淇安却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轩辕杉愣在当场,手指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却终是努力抬起,招手轻五上前。
  轻五不解的看着两位主子,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怠慢,向长兰说道,“你们就留在王府别苑吧,这里药材齐备,也方便小姐养病。”
  淇安摇摇头,拒绝,“我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劳王府中人挂心。轩辕王爷,这些时日来,多有照顾,淇安感激不尽。如今朗儿还在受您庇护,淇安实在不敢再添麻烦。今日就此别过了。”
  就着长兰的手,缓步离去,从头至尾,再没向轩辕杉看上一眼。
  轩辕杉直挺挺的站着,明明还不到冬天,他却觉得比当年母后离去的那个冬天,还冷。

  长卿长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着小姐神情冷淡,也不敢多问。
  本来是要再追究桃花坞掳人之事的,却被小姐一句话制止了。
  萧荣为她们安排的,是一处清雅的院子,可是,淇安看着门前一字排开的人,习惯性的头痛又来了。
  这里只不过一处普通宅院,不是一座军营好不好,需不需要威风凛凛勇敢过人的将军侍郎们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的,就是萧荣,满脸欣喜的迎过来,双膝才要弯曲,淇安就抬手止住,“停,谁要跪下去,我立马就走。”
  只一句话,就让那群人定住了身形。
  萧荣红了眼睛,“小姐!”
  心中暖暖的,眼睛也微微湿润,淇安笑了,“我很好,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轻轻推开长兰的手,她走到萧荣面前,站定,“萧荣,我已经不是萧家的小姐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为我兴师动众。”
  大胡子在脸上抖了抖,萧荣声如洪钟,“小姐,便是小姐,一日是,终生是。”
  一众武将,都深深的弯腰一礼,抬起身来,个个眼里都含着欣慰的光彩。
  “你们……!”叹了一口气,淇安也不再多说,“你们只要记住,你们的职责只是保家卫国,这一点,绝不能因任何人而改变。”不管是萧七,还是萧六。
  淇安本来是想好好休息几天,可是,萧家军把她的院子当成营盘了,一个个流水似的来,个个都要凑上来看看多年不见的小姐。
  原来萧荣之下,还有萧华,萧富,萧贵,都是之前跟在萧煜身边的人。
  如今见到小七,直把她当成珍宝似的疼着,生怕什么地方不周到了,就差没把整个军营的宝贝搬到她面前了。
  日日被这样的温暖包围着,淇安只有在夜深时,才一次次回忆那火光中跃起的红色身影,任那疼痛渐渐蔓延。
  直到,莫若的来访。
  他并没有如往常般对她嘘寒问暖,只是拿那湛亮的眼睛,上上下下看着她。
  看得淇安心头发毛,也在把自己看了无数遍后,直接问道,“莫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说?”
  莫若走过来,大掌压到她头顶,
  “轩辕王爷,病了!”
  心头一惊,飞快的问,“什么病?找大夫了没?”连珠炮似的问了两句,却又闭住嘴,半响,才自嘲的一笑,堂堂王爷,何愁没人照料。
  莫若抿嘴不语,只摩挲着她头顶的发丝。
  “小七,你可知道,桃花坞中桃花谷,那满山桃花满是机关阵法,即使是桃花谷主,也不敢在夜间闯入。”
  淇安瞪大了眼睛,心头泛起浓浓的不安。
  “除了轩辕杉,我们皆对那阵法束手无策,可是轩辕杉何等身份,当今圣上胞弟,一等亲王,却眉头也没皱,就走进去了。”
  “我知道你因为战烈的事对王爷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可是小七,你有没有想过,依战烈的性格,他会不会放你离开,万一他不同意,而王爷又暴露了身份,你们俩,可还能安然而回?你有把握战烈会听你的话,不杀了王爷,囚禁了你?”
  长长的叹一口气,“更何况桃花谷的耳目遍及天下,消息灵通,如是战烈对你偏执到底,你又怎么可能自由脱身?放那一把火,不仅可以断了战烈的执着,最重要的是,王爷只有趁这混乱的时候,才有可能带着你闯过桃花阵。小七你被护着毫发无伤,可是那王爷却九死一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血人一个。”
  “轩辕王爷最亲近的心腹,不过十八卫,轻五,外加贴身的两名暗卫,皆是从小带在身边,感情不同一般。可是此次为了救你,两名暗卫皆丧身在桃花阵中,轩辕杉心中痛极,却不曾在你面前透露半分。”
  临去之前,莫若转身问她,“小七,你今日所为,与当日洛怀礼有何不同?”
  淇安抬起头来,身躯一震,莫若却再不看看她,只背着手走了。
  无意识的端起茶杯往嘴里一倒,却觉得满是苦涩。
  推开房门,倚在墙上,看天上明月,冷冷的清辉,却仿若上天最温柔的抚慰。
  轩辕杉,他说他爱她。
  当年她对洛怀礼恨极痛极,他明明说过爱她,却又不掩对龙怜的怜惜,他明明许她为妻,却不肯信她。当时她曾想,如果是真的相爱,那么就算她做错了事,私下里可以教导,但是外人面前,他也只应该站在她的一方,护她爱她,而不是连解释都不听,就直接给她定罪。
  如今,她明知轩辕杉对她倾心,却对着战烈呵护备至;他为她孤身犯险,最贴心的侍卫命丧黄泉,放那场火,是有诸多考量,她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无视他见她醒来那一刻的欣喜,张口就是讨厌。
  她和洛怀礼,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她只记得苛求别人,却忘了考量自己?
  “长卿!”对着空中叫了一声。
  “是,小姐!”几乎是立刻的,长卿出现在眼前。
  “我们去王府!

  已经是半夜时分,原本听到敲门声的门童,很是不悦的样子冲出来的。
  却在看到来人时,止不住诧异的眼神,“宋姑娘?”
  立刻将门“呼!”地拉开,一面将淇安迎进门,一边大声喝道,“快去通知王爷,是宋姑娘来了。”
  被这大嗓门吓得脚步顿了一下,淇安苦笑,这下子这整个王府的人都不用睡觉了。
  轻五像是打仗似的冲出来,一看到她,惊喜得话都说不连贯了,“宋,宋姑娘,您来看我家主子吗?您可来了!”说着眼睛就红了。
  自那日宋淇安离开之后,他家王爷就倒下了,一身的伤口,血流不止,夜里又发起高烧,再加上碧生,莲天两人的离去,王爷心中凄苦,他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王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知道,他一直在盼望着宋淇安的到来。每日,莫若大人来的时候,他的眸子都是闪亮闪亮的,却在见到莫若孤身一人而来后,对着他身后空无一人的虚无发呆,那眸子,就这样暗下去,看不清楚。
  呜!这个宋淇安,好狠的心。
  王府里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穿过大厅长廊,淇安站在他房门外,竟然觉得有些紧张,深深的吸一口气,轻五却已经急切的推开了门,“宋姑娘,请。”
  床榻上,轩辕杉只着内衫,身上松松垮垮的搭了件外衣,听着推门声,正努力的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心头一痛,她快步走了进去,按住了他的身子,“你好好躺着!”
  轩辕杉的身子一震,片刻之后,乖顺的倚着她的手,慢慢躺回床上。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她,隐约的温柔,看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的温柔。
  轻五连忙拉着在旁侍候的下人,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淇安咬着唇,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是看着他因高温而绯红的两颊,沉默不语。
  替他整理好被子,手才刚要缩回便被他一把抓住,那灼热的体温便重重的传来。淇安一慌,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掰,轩辕杉却把她两只手都一起握住。
  她慌乱地看向他,却只望见了那双情意切切的眼中,他嘴角弯起极好看的弧度,“淇安,我好想你!”


  34. 养病

  那样的视线,让淇安心慌意乱。
  她微微调开了目光,好半天,才说道,“对不起!”
  轩辕杉终是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握住了她手。好半天,才放开她,比划道,“战烈没事!”
  淇安猛然抬头,双眼一亮。
  轩辕杉心底一叹,嘴角却仍然挂着笑意,“他的侍卫拦住了他,我看到他安危无恙,才带你离开的。”
  心头一松,淇安脸上的笑容此刻愈加明亮。他没事,真好!
  轩辕杉望着她的笑容,悄悄捏紧了手指。
  “咳,咳,咳……”一口气堵住,轩辕杉不停的咳嗽起来。
  淇安连忙把他扶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轩辕杉斜靠在淇安肩上,好半天才平息下来,咳嗽扯痛了身上的伤口,又是满头大汗。淇安等他安静下来,才轻轻按住他的脉搏。
  轩辕杉安静的靠着,眼睛轻轻的闭上。
  流血过多,又郁结于心,看着他这些时日来憔悴许多的脸,淇安自责不已。轻轻扶着他的肩,淇安移开了身子,想要把他放回床上。
  谁知道身体才一动,轩辕杉霍地睁开了眼睛,右手一把按向左肩,抓住了她的手,惊惶的看向她。
  他动动唇,无声的哀求,“淇安,不要走。”或许生病让人脆弱,就算知道会让她辛苦,仍然想要任性一回,想要她,陪着他!
  淇安点点头,柔声道,“我不走,你先躺下。”
  轩辕杉紧紧的盯着她,一瞬不闪,良久,才放开她的手,缓缓躺下。
  淇安坐到床边,拍拍他的手,“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
  轩辕杉还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的看着她。
  淇安笑道,“原来王爷是睁着眼睛睡觉的吗?”
  痴痴的看着她的笑容,他弯了嘴角,闭上眼睛。
  淇安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温度还是很高。皱皱眉头,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睫毛一颤,轩辕杉死死的闭住眼睛,没有睁开。听着她走到门边,听到关门的声音,听着脚步声远去,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手指攥紧了被子,根根发白。
  桃花谷中,他看得分明,那人泡到药浴中的时候,她眼里深深的怜惜,那人躺到床上的时候,她手臂上明明还鲜血淋漓,脸痛得发白,却还耐心的替他掖好被子,哄他睡觉。
  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走进她的心吗?
  如果,如果他真的伤了那个人,是不是就永远得不到她的原谅?
  唇咬得紧紧的,轩辕杉控制住心头狂卷而上的悲哀。却听到门“吱哑”响了,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轻盈,带着他熟悉的气息,一愣,他睁开了眼睛。
  淇安正端着一个盆,看见他睁开眼睛,连忙过来把盆放下,取出张帕子湿了水,拧干了折好放到他额头上,轻声问他,“怎么睁开眼了,是不是不舒服?现在是不是好点?”
  他眨眨眼睛,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手动了动,想要说话,淇安却一把按住了他,“不要动,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他看着她,不再挣扎,却还是动了动唇,“淇安,不要走。”
  淇安看明白了,点点头,“好!”
  他还是睁着眼睛看着她,淇安轻叹一声,左手隔着被子搭到他手上,“我就在这里,你先闭上眼睛睡觉。”
  轩辕杉弯了弯嘴角,闭上了睡觉。
  淇安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好笑的摇了摇头,原来再怎么强势的男人,病了的时候也像孩子一样,这人,简直比朗儿还要粘人。
  左手,这一夜还是没有拿开过,淇安只能用另一只手不停的换着帕子。直到凌晨时分,才昏昏的靠在床头睡去。
  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轩辕杉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户里照了进来,暖暖的,灿烂明亮。
  左手动了动,感觉到那重量还在,他睁开眼睛,这才看到淇安的脸近在咫尺,清浅的呼吸,轻轻的拂到他脸侧。
  轩辕杉侧了头,一点一点的移过去,直到彼此呼吸可闻才停住。缓缓的闭了眼睛,极是满足的笑了,脸上热热的直到耳后。
  如果每一个清晨醒来,都可以看到她安静的睡颜,该是怎样的幸福!
  反倒是淇安醒来,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飞快的跳起。
  看看四周,这才反应过来,敲了敲自己的头,怎么就睡着了,幸好她先醒来,不然两人凑这么近,还不定把人家保守的古人吓成什么样子呢?
  走近一看,才发现轩辕杉一张脸通红,连脖子都红了,有些疑惑,连忙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把脉,“没有发烧了啊,怎么脸还是红通通的?”莫非是二氧化碳太多了,淇安把他的手塞回被窝里,将窗户打开了一点点,透透新鲜空气应该比较好吧?
  回头看看轩辕杉还在睡得安稳,她拉开门,看见轻五已经端着水等在门口了,她把水接过来,轻声道,“麻烦煮点粥,再准备些清淡的小菜吧!谢谢!”
  轻五连连摆手,嘀咕着,“您可别折杀轻五了,轻五马上就去办。”连他家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说不理就理的人,他哪惹得起!
  踮起脚往里望了望,王爷还闭着眼睛,心里头也是一喜,看在能让王爷睡个好觉的份上,他就暂且原谅她先前的大不敬之罪了。
  淇安把水端进来,看看轩辕杉还没醒。
  就自个儿把袖子卷起,捧起水往脸上拍了拍。熬夜啊,女人的天敌!洗完脸,她凑近了水面照了照眼睛,一晚上没睡而已,应该不会立马长出一条皱纹吧?
  确认了的确没有,才抬起头来,想了想又有些好笑,前世活到三十多,皱纹就成了每日必数的功课,现在这才二十出头呢,就开始担心起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把手擦了擦转过头来,却刚好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眼。显然已经看她好一会儿了,轩辕极举起双手,“淇安,你在看什么?”
  淇安讪讪一笑,“没什么,没什么。”给他知道她在看皱纹,还不得把她笑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指着水盆说,“那个,你要起床了吧,我再叫人给你打一盆水。”也不等轩辕杉回答,一转身走了出去。
  可是等她回来,却呆住了。
  轩辕杉自己披着一件外衣,正站在她刚刚用过的脸盆前,极其自然的捧着水要往脸上洗。
  “等一下!”淇安大叫一声,轩辕极愣住,疑惑的看着她。
  淇安飞快的冲过去,拍掉他手里的水,端着盆子就往外跑。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看得轩辕杉一愣一愣的。
  淇安跑到外面,才呼出一口气来,共用一盆洗脸水,也太亲密了一点。而且,她撇撇嘴,轩辕杉的皮肤毛孔细致,吹弹可破,她怕她的洗脸水破坏了他的皮肤,那可就真正可惜了。
  直到吃过了早饭,看着轩辕杉的气色好了许多,淇安才把昨晚就要说的话,理了一下,开口道,“轩辕杉,对不起!”
  轩辕杉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样开口,愣住了。
  淇安深吸一口气,重复道,“对不起,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知道,就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如果她觉得自己没错,那么死也不低头,可是如果她的确是错了,再怎么难堪,她也会道歉。以前,和张楚渝还在热恋之中的时候,她有时候无理取闹,闹完了冷静下来却也立刻就道歉。想起来,张楚渝说过的吧,就是因为她这样率真可爱,所以他才会对她情根深种。
  想到这里,却有些自嘲,再怎么情根深种,原来,都还是敌不过如花容颜!
  轩辕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淇安知道他在难过,要是是她,如果长卿长兰受了伤害,她一定恨死了那些让他们受伤的人,更别说是死亡了。
  好一会儿,轩辕杉才抬起头来,脸在晨晖中,亮得有些模糊,“其实,对战烈那样做,从当时来看,虽然看似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未必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却不愿再去想,只选择了这一条。”顿了顿,看向她,目光灼灼,眉毛微微上扬,“是因为,我嫉妒你对她那么好,我心里很痛,所以要他更痛,我也怕,你对他,怜而生爱。只是后来,我怕你知道了不肯原谅我,才在放火前,先点燃了半湿的树枝,浓烟起来,其他侍卫必定会看到,如果战烈有什么事,也还来得及拦住他。”
  对上淇安的眼,他抿了抿嘴,“其实,战烈武功不在我之下,那场烈火伤不到他的。”
  上前一步,他站到淇安面前,“淇安,我以前没有爱过人,我也不懂得怎么样才算是对,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如果我错了,你告诉我,我会改,可是,能不能不要因为我做得不好,就彻底否决了我?即使不喜欢,也不要说讨厌?淇安,答应我,好不好?”
  淇安望着他眼睛里,那眼里深深浅浅,是急切也是期待。
  看她不说话,轩辕杉一急,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张楚渝可以毫无顾忌的背叛了他们相濡以沫那么多年的感情,洛怀礼可以那样绝决的选择了相信别人,这样的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
  她不明白,所以她惶恐不安,也,不敢相信。
  “我有哪里好?”似乎在问他,也在问自己。
  轩辕杉微微一笑,十指轻扬,“我说不出来你哪里好,我只知道,你最好!”


  35. 学箭

  轩辕骥总算明白到,从他碰上轩辕朗开始,他就不再是什么太子,而是彻底沦为侍卫,保姆,和可移动坐骑。
  白天上朝时,他将朗儿抱到宫中,送到太书院和众皇子一起学习。
  夜晚又抱着朗儿回府,陪他一起吃饭,然后抱着他,睡觉。
  连他的嫡长子轩辕辰星,也干巴巴在旁看着,艳羡不已。
  轩辕骥也只得苦笑,不光长子幼女,就算是他最宠爱的妻妾,在最风光的时候也未曾得过他这般照料。
  偏偏这孩子,他放柔了脸上的表情,他想,即使没有皇上珍而重之的嘱托,他也真的是和朗儿一见投缘,喜爱得不得了。
  这日无事,朝会结束得早,他信步往太书院走去,想着把辰星和朗儿一起接回家。
  说来也奇怪,按理说,皇叔应该是对朗儿疼之入骨才对,就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为他请过教习先生。
  那日他发现朗儿虽然会认字,但是对诗词歌赋却完全没入门,连最简单的三字经都没有背过。
  一问,朗儿只是眨巴着眼睛说,“娘说了,朗儿还小,要多享受童年。”
  “童年是什么?”
  朗儿看他的眼神像看白痴,“童年就是小的时候,就是七岁以前,就是朗儿现在。”
  他冷笑,“哼!妇人之仁。”也不知道皇叔是怎么了,以朗儿的资质,早该教导了。于是大手一挥,“太子哥哥明天送你去太书院。”
  朗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甜甜一笑,“好,我就说太子哥哥说的。”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欢快,他早就想去学堂了,以前看别的小伙伴去私塾摇头晃脑的样子很神气。偏偏娘摸着他的头说,那是摧残祖国幼苗,要等他长大点再说。
  现在是太子哥哥要他去读书的,以后娘要责怪,就怪太子哥哥好了。
  朗儿笑得得意,轩辕骥却觉得背心发寒,忽然想起一件几乎被遗忘的事来。
  “朗儿,你娘呢?”之前一直没听皇叔说过,以为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因此也没刻意追问过。现在看来,皇叔居然会因为那女人一句话就交出了朗儿的教导权,似乎与他们所想的不一样。
  朗儿靠在他脖子上,双眼明亮,“娘跟爹在一起啊!”
  “来,告诉太子哥哥,朗儿的娘叫什么名字?”
  “娘就叫娘。”
  轩辕骥头痛,“太子哥哥是问,别人叫朗儿的娘什么,就像朗儿叫做轩辕朗一样。”
  朗儿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爹不会叫,叔和姨叫小姐,朗儿叫娘。”
  他是好孩子,他不撒谎的。
  轩辕骥瞪着他好一会儿,最后,无奈放弃,“算了,等皇叔来了我再问还不行么?”
  等到了书房,早已经到午饭的时间,只看见辰星坐在那,轩辕骥四周望望,“朗儿呢?又被洛英接走了?”
  或许是朗儿跟怀礼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缘故,洛家父子也对朗儿格外喜爱。怪就怪在朗儿对洛英也是极为亲呢,撒娇耍赖样样不缺。面对洛怀礼时,却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虽然说倒也没什么错,但总让人觉得疏离。
  洛怀礼有一次很不是滋味的问朗儿,为什么他跟洛英的待遇相差那么多。
  朗儿缩在洛英怀里,很是大声的说道,“因为朗儿只有这一个爷爷,却有很多叔叔。”言下之意,叔叔很多便不值得珍惜了,搞得几个大人哭笑不得。
  洛怀礼叹息,“物以稀为贵,果然半点不错。”
  于是散朝之后,洛英都会抓紧机会过来逗朗儿玩会,遇上轩辕骥有事脱不开身的时候,也会带着朗儿出宫逛逛,晚上再送回太子府。好在有凤定等人跟着,也就放心让他们去了。
  辰星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一张小脸泫然欲泣,摇头,“父亲,小叔叔是被萧历接去校场了。”
  轩辕骥眼神一凝,呼吸一顿,“你是说萧历,禁军统领萧历?”
  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辰星硬是忍住没让它掉下来,使劲点头,“嗯,辰星也要去,萧历却抱着小叔叔,一纵身就不见了。”
  轩辕骥拍拍儿子的头,想了想,扬声道,“来人,送世子回府。”
  辰星一把拉住他,仰着头问,“父亲,你要去哪里?”
  轩辕骥看看远处,嘴角微弯,“校场。”

  校场之上,喊杀声阵阵。
  练箭的地方,却齐齐整整的站着一大群人,悄然无声,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禁军统领萧历,传闻中骑马拉弓还可以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当年皇上连下三道圣旨才从萧老将军手中抢到。平日沉默少言,制下极严,此刻竟然亲自下场教导一个小孩箭法,还笑容满面,怎么不叫人惊奇。
  轩辕骥慢慢踱过来,看着萧历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
  萧历的箭法,算得上天下第一,可是律己极严,担心授徒不当,让这举世无双的箭术反倒成了害人的东西。向来除了萧家军和禁军中人,极少有人能得到他指点,这会儿,居然主动教导朗儿,实在是匪夷所思。
  朗儿小小的脸上,尽是严肃。鼻尖上挂着汗珠,脸蛋晒得通红,却浑然不觉,只仔细的听着萧历讲解什么,时不时小声的问一句。
  萧历,朗儿,还有那与洛怀礼相似的脸?灵光一闪,轩辕骥“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似乎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震惊的看向朗儿,那个想法,也越来越清晰。
  随即又狠狠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如果真是那样,朗儿怎么会又变成了王府的世子,又还这般受宠!
  可是,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轩辕骥不由得把朗儿看了又看,只觉得那张脸上,似乎真的可以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十八卫也站在场边,不动如山。
  轩辕骥走到凤定身后,拍拍他的肩。
  凤定拱手行礼,视线却紧紧的盯着那边的小世子,片刻不敢远离。
  轩辕骥与他并肩站着,也看着朗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凤定,朗儿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凤定的目光短暂的一闪,立刻回道,“小世子近日才回府,凤定不知。”
  轩辕骥淡淡的一笑,“那朗儿的娘呢,凤定见没见过,是不是倾城绝世,要不然怎么能生得出朗儿这样的孩子来”
  凤定也跟着一笑,“主母容颜,属下不敢妄加评论。”
  轩辕骥也不再问,只点点头,“皇叔的十八卫,果然名不虚传!”
  两个时辰过去,朗儿拉弓已经像模像样,看着那被弦勒红的小手,萧历目光一暗,低声道,“朗儿少爷,今日就到这,可好,手都已经痛了吧?明日萧历为您特意准备的弓箭就到了,您可以自行练习,不用再像今日这般需要借力才能拿得起弓箭了。”
  朗儿擦擦汗,满不在乎的拍拍手,“历叔叔,没关系,手很快就会好的。”仰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历叔叔,你明天还来教朗儿吗?朗儿很笨,还没学好。”
  双眼发热,萧历忍不住的蹲下去抱了抱他,“不会,朗少爷学得很好!”因为,小少爷是老将军血脉的延续啊,天生的将才,怎么会学不好?
  “历叔叔!”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朗儿摸了摸他的脸,唤道。
  萧历咧开嘴一笑,“萧历很高兴!”老将军在天上看到小少爷,也会很高兴很骄傲吧!

  轩辕骥抱着朗儿回去的路上,问他,“朗儿,你娘这些年来过得好吗?”
  朗儿诧异的抬起头看他,轩辕骥也平静的看回去,嘴角带着笑容,“我很想她啊!”
  朗儿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半响,才说,“娘看见朗儿的时候,就很高兴的。”扁了扁嘴,“朗儿也想娘了!”
  眼睛有些湿了,轩辕骥吸一口气,搂住朗儿软软的身子,闭目不语。

  这日,轩辕杉收到京城来信,有一封,是朗儿写的,信封上写着,“娘启朗儿”
  因为轩辕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收到信的时候,淇安也站在旁边,看见那信封,也是无语,“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脸上却扬着宠溺的笑容,她的小朗儿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拆开信来看,却是愣住。
  看她神色不对劲,轩辕杉走过来,往她手上看去。
  大大的信纸上,画了个哭脸,泪水拖得极长,旁边写了一列字,“娘,朗儿的眼泪快要掉光了,你快来!”


  36. 有你

  病中的轩辕杉,少了几分倨傲尊贵,多了一些淡雅柔和。
  轩辕杉本就不能说话,淇安来了之后,轻五也识趣的不来打扰,于是房间格外安静,安静得淇安已经浑身都不自在。
  无论是谁,被一个人仿佛看不够似的从早看到晚,都自在不起来的。
  淇安无力,有些羞恼的看向轩辕杉,“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害得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轩辕杉无辜的眨眨眼睛,把视线调转一旁。
  淇安舒一口气,坐下喝口茶,可是还没等她把茶咽下去,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她一转头,果然轩辕杉的一双眼睛,又投注在她身上了。
  哽了一下,口中的水差点没把她呛到。努力的咽了下去,她瞪着轩辕杉。
  轩辕杉淡淡一笑,眼中光彩焕然,双手轻扬,“我要看着,才知道不是梦。”要亲眼看着,才不会觉得,那仍是他遥不可及的希冀,一次次在梦中描绘幸福,醒来,徒留满室凄清。她微微笑着,却满是疏离。
  心中忽而一痛,淇安张着嘴要说什么。
  门帘却突然掀起,一个人钻了进来。
  “王爷,今日好些了吗?”莫若笑得一脸阳光,浑然不知他的闯入打断了某种迷思。
  轻五跟在后面,钻了进来,看了看王爷的脸色,小心的回道,“王爷的病好了很多,有劳莫大人担心了。”
  莫若打量了下轩辕杉的脸色,果然红润了好多,含着笑意的眼光扫向淇安,“小七功不可没啊!”
  想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淇安没好气的回他一句,“我不叫小七了。”
  莫若眼中笑意未减,脸色如常,眼中光芒点点,“你当然是,小七,萧家小七。”语气中含着坚定之意,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淇安与他对视半响,终是垂下眼去。
  莫若却扬着笑,再重复了一句,“你就是萧家小七,你要记好了。”
  当年,他就一万个不同意。只是那时的小七,满身疲惫,一腔绝望,他怕强留住的话,洛怀礼的一切会折去她所有生机。
  所以当她对着他惨然一笑,眼含哀求,他便如她所愿,让她绝然离去。
  他以为,她只是暂时远离,却不知,她是打算永别。
  他以为,她只是要遗忘,却不知,她是已然绝望心死。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的几步跨到小七前面,双手按住她的肩,“你这个笨蛋,竟然就这样,就这样……”心中又气又痛,再也接不下去。
  淇安怔怔看着他的急切,终是忍不住心中暖意,长久以来的委屈,竟似在这一刻有了一些松动。
  她温顺的把头靠到莫若胸前,微微闭了眼,“莫大哥!”
  那样低柔的一声呼唤,历经了多少曲折波澜,包含多少心酸不甘。
  莫若心中一软,按住她肩的双手,顺势拥住了她,叹一口气,“傻丫头啊,莫大哥知道,我们家小七受委屈了。”
  淇安摇了摇头,“我只是打了个赌,只不过结果,是我输了,而代价,是赔上这一生的心动。”
  莫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听到轻五一声惊呼,“王爷!”两人齐齐抬头,向那边看去。
  轩辕杉脸色苍白如纸,只着单衣站在床边,一双手握得紧紧的。
  “王爷!”轻五伸手要来扶,却被他一把挥开。
  他的头昂得高高的,带着斜睥一切的气势,带着高贵的清华。
  极缓慢的抬起手,徐徐在空中舞动,
  “洛怀礼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代表天下男子?宋淇安,你若要赌,便来和本王赌。”
  嘴角绽开绝美的弧度,
  “若你赢了,本王便许你一生;若本王赢了,你便许本王一生。”
  请问,这样有什么不同么?反应过来的淇安,很想这样说一句。
  可是,显然莫若的反应要比她快,拥着她的手一紧,“好,她赌了。”
  “莫大哥?”淇安无力的唤一声。
  莫若低头一笑,“小七,既已经赔上一生心动,还有什么可输的,大不了,再输一次。”
  她心中一紧,看向莫若,好一会儿,才缓缓摇摇头,“可是,再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猛然推开莫若,转身跑了出去。
  轩辕杉眼神一凝,极快的伸出手去,却被莫若拦住,莫若看着那踉跄而去的背影,脸上尽是酸楚,
  “等她去,总不能让她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沉默了一会儿,莫若又掉过头来,眼光中带着凌厉的审视,“我绝不允许,再有人伤她。即使对方,尊贵如王爷。”那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
  轩辕杉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半响,向轻五招招手。
  轻五吸吸鼻子,眼睛随着王爷的手而不停转动,“我也不会允许,再有人伤她,即使,是我自己。莫若,从今而后,守护她,是我的权利。”
  莫若看着轩辕杉平静的面容,突地一笑,“莫若听闻,王爷从未有过暖床之人,不知传言是否可信。”
  轩辕杉一愣,略微有些局促的半侧了头,耳后升起淡淡红晕,半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轻五真恨不得拿块豆腐来撞死,身份尊贵如王爷,至今还未近女人身,传出去不被人笑话才怪。愤恨的眼光砍向莫若,这阴险狡诈玉面狐狸,竟然欺负他们纯情的王爷。
  眼中的诧异一闪而没,莫若看向他,
  “你知道她的过去,也知道那个人?”
  轩辕杉抿紧了嘴点头,脸色阴沉得吓人。
  “你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将会面临什么?”
  轩辕杉脸色未变,继续点头。
  “也知道她想要什么?”
  轩辕杉抬起头来,眼中柔光潋滟,手指轻扬,轻五连忙开口,“她不过是个怕痛的孩子!”
  莫若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最先遇到的,不是你?”
  轩辕杉后退一步,似乎有些身形不稳,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脆弱。明明,他有机会的,是他放开了。这个念头,每每想起,便叫他痛彻心扉。

  淇安并没有走远,她冲出来之后,只不过站在花园口,努力的平复着心绪。
  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萧七。如果是萧七的话,天之骄女,受尽宠爱,想必会再有勇气试一次。可惜她不是,萧七的绝色容颜显赫光环下,装着的是平凡的淇安。
  宋淇安是什么,不过现代社会里的最平凡无奇的女子,随抓都是一大把。而张楚渝,也不过是普通男人,纵然也算得上小有成就,可怎么比得上轩辕杉的身份尊贵,绝世姿容。即使是这样的张楚渝,也不顾多年的感情,另寻新欢。
  好吧,或许是她没有精致的外表,活该她比不上别人的青春靓丽。所以当她成为了萧七,纵然心中还有几分不安,她仍然勇敢的想要再尝试一次。可是这一次,仍然让她伤得体无完肤。
  张楚渝和洛怀礼,都对她许下承诺,那些美好的最初,谁能说不是真心?可是结局又怎样,拥着别的女人,再对她施舍着怜悯。说要照顾她,可笑!说着那些话的时候,不止践踏着她的爱情,也血淋淋的踩着她的尊严。
  宋淇安,虽然平凡,可也是个骄傲的女子。就算情深入骨,你既已舍弃,我又怎会稀罕,纵是撕碎肝肠,也要把那份情挖出!
  她相信那些美好的最初,怀疑和恐惧的,是未来的不可知。
  所以,她相信轩辕杉此刻的真心,她害怕的,是那么多的将来。
  一次的失败,已让她心伤,两次的失败,足够让人绝望。她终究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她也会受伤,会害怕,会脆弱,怕再一次受伤之后再无力站起。
  轩辕杉哪,那样的男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平凡的淇安消受得起的!
  她无力的低下头来,“轩辕杉,平凡如我,怎么爱得起!”
  那样悲伤,又那样绝望。
  轩辕杉走到她身前,伸手拥住了她,紧紧的,像是要把她融入身体里。
  淇安身体一震,却终是无力挣开,只是闭了眼,不愿睁开。
  轩辕杉把她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接着滑上她的眼睛,头凑到她耳边,轻唤,“你看我。”
  淇安不肯睁开眼睛,他就固执的把头埋到她耳侧,暖暖的呼吸一直痒痒的吹到她脸上。
  淇安终于无奈的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清亮,嘴角含着小小的得意,“如果你害怕,那你就等着我来爱好了,一天,一年,或者一生。直到有一天,你不再害怕,你再来爱我。这样,可以吗?”
  可以吗?他的嘴唇开开合合一直在重复。
  淇安看着他,可以吗?她也在问着自己。


  37. 生辰

  淇安终究没有回答,而轩辕杉也不再追问。
  风撩起他的衣衫,轻微作响。
  “咳!咳!咳!”忍不住喉头痒意,轩辕杉轻轻咳了起来。
  淇安一惊,想起他尚未痊愈,就这样着单衫追了出来,岂不是让伤口见风了。连忙扶上他的手臂,放柔了声音,“先回去躺着,身体要紧。”
  轩辕杉低了头看她,有一种温度从她扶着的地方传入,暖暖的直到心里。他弯了嘴角,凤眸里深深喜悦,点头。
  “小七,你对王爷,真的一点也不动心吗?”等安顿好轩辕杉,莫若送淇安回去睡觉,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淇安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莫若拍拍她的头,“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轩辕杉的确难得。在过去没有你的日子里,他尚能把持住自己,如今对你情有独钟,又怎么会乱来?”
  淇安低头专心的走路,似乎没有在听。
  莫若叹口气,轻轻揽住了她,“小七,你不知道,你是多么可爱的女子!”
  淇安抬起头,眼里有朦胧水光,“可是莫大哥,容颜会老,青春会逝,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罗嗦的老太婆,而天下可爱的女子,何止千万,总会不断不断的出现。”
  深深凝视着她,半天,莫若轻笑,“轩辕杉位极人臣,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若只要青春美貌,他随时可以信手拈来。轩辕杉生性清冷,二十多年才寻得一个你,怎么会这般肤浅?”
  “小七,轩辕杉这样的人,若是一直未曾动心,想必会是一生孤寂。若是动心了,一刻便是一世。莫大哥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来。若是你对他半点不心动,那便罢了,此事我永远不会再提。可是若然有心,何不给两人一个机会,成全了彼此?”
  淇安张了张嘴,在莫若期待的眼光里,却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莫若了然的一笑,拉着她的手径直往前走,“我们的小七,会比任何人都勇敢,哭过痛过之后,红着眼睛再继续前行吧!”
  举起左手,握着拳头晃晃,“我们小七,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姑娘啊!”
  淇安扑哧笑出声,实在想不到大理寺卿大人,也有这般幼稚的时候。
  莫若眯着眼侧头看她,“这是他说的,以前我不明白,只觉得他宠妹妹过了头。现在我知道,原来他看人的眼光,的确是一流的。我们小七,真的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姑娘,错过了你的人,一定后悔得鲜血直流吧?”
  他的轮廓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淇安忍不住的,笑弯了嘴角。
  长卿在后面跟着,目不斜视,不太想承认认识前面两个笑得毫无形像的人。只是,小姐笑的样子,让阳光都格外灿烂!

  第二日,去王府,一进门就看到了来来往往明显繁忙了许多的下人。
  轻五屁癫屁癫的过来,“王爷的生辰快到了,这是皇太妃和皇上的赏赐。”
  “生辰?”淇安眨眨眼。
  “对啊,就是下月初五。”轻五明显的开心。
  淇安四处望望,“你们王爷呢?”
  “王爷在午休!”
  淇安看看天,脚步一顿,“那我还是先回去好了,明日再来。”
  “不用。”轻五大叫一声,连忙拦在她面前,“说不定王爷已经醒了,我们先去看看吧!若是还在睡,你再走也不迟!”
  被轻五那高亢的声音吓了一跳,淇安愣愣的点了点头,“哦!”
  轻五擦擦汗,赶紧前头带路。笑话,要是把他们王爷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盼着的人给放走了,那等会王爷知道还不把他剥皮?
  才走到房门口,便听到门内有一些响动,夹杂着的,还有,女子的声音。
  淇安脚步一顿,狐疑的看向轻五,“现在不方便的话,我改……”话还没说完,房门忽然忽然打开了,紧接着,一股白雾卷着一团物体抛出。
  长卿眼疾手快的挡在淇安前面,右手一抖,便将袭向淇安的不明物体卷入怀中。只是,入手细腻温热,长卿惊愕的瞪大眼睛,忙不迭的撒了手。
  “啊!”一名容颜清丽的女子,衣不敝体顺着他的手滚了出去。衣衫半湿,春光尽现,只是此时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长卿阴沉着脸,蹬蹬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移开了眼睛,手飞快的在衣衫上擦了擦。
  淇安没有移开视线,最初的错愕过后,她看清了那女子的窘状,和,她白色里衣上的血迹,那血,红得发黑。
  淇安拉住正要往里冲的轻五,指指地上的女子,示意他赶快处理。
  同为女人,这样几乎赤身于男子之前,终究不好。
  抬脚往里屋走去,屋内水气缭绕,香气四溢。只是这香气?淇安看向屋角的香炉,微微的皱了皱眉。
  正这样想着,一股水雾又从屏风后飞出,直向她射来,带着沉沉的压力,几乎要让人窒息。
  “小姐!”站在屋外的长卿,来不及再嫌恶,已经飞快的抢身进来。
  只是有个身影比他更快,呼声才起,便已经带着哗啦啦的水声,从屏风后掠出。长臂一伸,便将淇安搂在怀中,一股水柱,尽数砸在他背上。
  轩辕杉紧张的看向怀中的人。
  淇安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反应不过来电光火石的刹那,究意发生了什么。
  眉宇之间,恼怒未去,轩辕杉手臂紧了紧,“我以为,你是,你是……”没来得表达完全,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屋外望去,轻五正惊恐的张大了眼睛,愣愣的还扶住那名衣衫不整的女子。
  心下一沉,呼地转过头来,看向小七,张着嘴,“淇安,我不是,她,”嘴形变化得太快,淇安看得眼花。
  轩辕杉一着急,恼意更甚,“我叫她滚出去了,该死!”
  淇安压住笑意,他叫她滚出去,在这样视线不清的环境了,那女子要能看明白就真的怪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肩,淇安微笑,“你不用急,慢慢说。可是王爷,能不能先穿好衣服?”她已经极努力的把头往上抬了,也不知道长卿和轻五看了多少,好吧,就算他们都是男人不用在乎,她被一个赤身裸体还浑身水淋淋的男人抱在怀里,滋味也不太好受。
  轩辕杉愣住,半响,缓缓的低下头,往自己的身体看去。
  淇安只觉得眼光一闪,轩辕杉就不见了踪影,屏风后传来手忙脚乱的声音。
  轻五已经觉得心脏严重超负荷运转,把手里的人一丢,冲进屏风后去了。
  那张脸,由青到错愕,再到震惊到发红,实在是,变化之快,平生罕见。
  淇安憋住笑意,清清嗓子,“我先出去,一会再进来。”
  屏风后声响暂停,轻五的声音传了出来,“好的,宋姑娘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淇安点了点头,走出去,那名女子已经被人清理走了,就长卿还愣愣的站在那里。淇安揪着他的袖子,往花园方向走了一会儿,才放开他哈哈大笑。
  今日所见,实在是太好笑了。
  看着小姐因为大笑而发红的脸,长卿也放下了一直发痒的右手,微微弯了嘴角。
  直到轻五来请,淇安才勉强收住笑意。
  进了屋来,轩辕杉已经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而那香炉,淇安随意瞟了一眼,已经撤掉了。
  轩辕杉看到她来,眼睛一亮,手伸出被子要说什么。
  淇安一下按住他的手,顺势把到腕间,一边问旁边的轻五,“他的伤口包扎好了?”
  轻五一愣,不安的看看轩辕杉,又看看他,抿了抿嘴,壮土断腕般的大声说道,“没有,背上好几处伤口都崩开了,王爷着急,不让轻五给他包扎。”说完,又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轻五这样的性子,实在讨人喜欢,再加上一片护主之心,也是难得。
  想到自己身边的人,淇安微微笑了,“那女子前襟上有血。”那么受伤的,就是他的背了,想来,她应该也只敢从背后先抱住他吧!
  指间的皮肤微微发凉,淇安有些诧异,毕竟先前房中的香气可不是让人心平气和的。把了一会脉,淇安低低叹息一声,“你的血色红到发黑,肝火郁积,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世间男子,最是重欲,他,已经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轩辕杉僵住,又想起刚才的情状,脸暴红,他飞快的侧过头去,不敢看她,一颗心强烈的突跳着。
  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气息,他才转过头来看着淇安,开口,“我的内功心法,性属阴寒,那药,不会伤到我的。”
  淇安放下他的手,转回头道,“轻五,把药和纱布给我吧。”
  淇安站起身来,要去掀被子,才发现那个闭着眼的人,死死的压着被子,不肯动,一张脸已经红得要烧起来。
  淇安扯了扯,“你盖着被子我怎么上药?”
  睫毛抖了抖,仍是不动。
  淇安好笑,“没事可做,那我走了?”
  眼睛飞快的睁开,双目如墨。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又闭上,手,却渐渐的松开了。
  伤口血流得厉害,想必他刚才是动了真怒,才扯开了伤口。
  “刚才那个女子,其实长得不错!”淇安一边倒药,一边开口。
  轩辕杉身体一僵,就想翻身过来。
  淇安轻轻的按住,不让他动,“听说,还是来自皇太妃的赏赐,你的生辰礼物啊!”
  轩辕杉使劲的转过头来,很是辛苦,“我不要。”
  淇安不以为然的笑,手下加快了动作,将纱布一层层的裹好,好半天,才说,“好,那以后,也不要吧!”
  轩辕杉极快的坐起身来,握住她的手,眸子里焕然升起夺目的喜悦,英挺双眉间,尽是喜悦。
  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手一缩将她抱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似乎要抱尽,一生一世。


  38. 江湖

  正午时分,正是好眠的时候。
  淇安坐在院中石椅上,皱着眉头,听着莫若喋喋不休,“莫大哥,你的那些趣闻一点也没有趣。那些什么七大庄八大门的,我也不懂,你给我讲半天也不明白啊!”呜!她好想睡觉。
  莫若把脸凑到她面前,近得都快看得到他脸上的毛孔了。
  “你干嘛?”淇安往后缩了缩脖子,那脸上的神情,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莫若自顾自的摇头晃脑,坐直了身子,“原来我家丫头只要有个杉王爷就够了,其他人就不用明白了啊!”
  淇安瞪他一眼,“我哪有?”
  “明明就有!”莫若振振有词,“要不然为什么我说江湖中趣事,连皇后娘娘都听得津津有味,到小七你这儿就成了催眠曲了!”
  “你那么叫什么趣事……?”本来想说那些传奇电视剧里看得多了去了,却突地想起他刚刚提到的某个字眼,他刚说什么,“江湖!江湖?”
  莫若点点头,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样子,“是啊,马上要开武林大会了,给你讲一些故事,到时候看热闹也看得有趣啊!”
  瞌睡虫立马跑光光,淇安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有那么深刻的自觉,她现在是是古代,古代啊?飞来飞去的高手,死而复生永远死不干净的大侠,每一个山谷都住着隐世高人埋藏着绝世武功生长着绝世灵药,每一段仇恨都会成就一个传大的传奇,这,便是江湖。
  “江湖啊!”淇安足足臆想了好半会,才感叹着回过神来。
  直接一把抓住莫若的大手,淇安两眼放光,“莫大哥,你说你要参加武林大会?”
  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来了精神,莫若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嗯!”
  “那你对江湖中各个大人物,都很了解?”
  “那当然!”微微一笑,尽是自信。
  好,很好,淇安很久不见的好奇心,终于冒头了,
  “那有没有什么兵器谱,美人榜什么的,或者江湖上什么出名的门派出了什么百年难遇的奇才,或者是谁谁背负血海深仇,忍辱负重很多年终于练成绝世神功,真相大白名动江湖?”
  莫若张大了嘴,“小七?”
  淇安咂咂嘴,“唔,问题太多了莫大哥一时半刻讲不完吗”眼珠转了转,突地一笑,“要不然,莫大哥,你可我讲讲现在正出风头有没有什么俊美过人,侠肝义胆,武艺高强的少年英雄。”她可以参谋一下,说不定还可以顺便为他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
  她的哥哥已经离去,莫大哥的一生却还很长。
  莫若的眼睛轻轻往淇安身后瞟了瞟,神色一顿,颇有些兴味的扬高了眉毛,“有倒是有,传闻明珠山庄的庄主卓念秋年轻有为,义薄云天,更难得是,温文儒雅,大将之风;聚宝银庄的少主,沉默少言,但是武功高强,行事果断,极有手腕;还有,”顿了顿,又说,“据闻,桃花坞的桃花公子,也是武功盖世,但是从未出过桃花谷,是因其容颜倾世,其兄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养在深山。”
  淇安心一痛,微微恍了一下神。
  眼前又闪过那一片火红的桃花,桃花深处,那一身玄衣的男子转过身来,明显的欢喜,“淇安!”
  莫若状若未见,笑着道,“小七,喜欢哪一种,莫大哥给你抢回来?”
  淇安回过神来,使劲摇了摇头,看着莫若,不怀好意的眨眨眼睛,“我吗?相比之下,温文儒雅的这一种我比较喜欢,可是像莫大哥这样……”闷骚的人,应该是喜欢沉默少言极有手腕的那一位吧?
  可惜,后面那半句她没机会说出来了。
  就在她才说出“莫大哥这样”几个字的时候,莫若就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脸,然后,幸灾乐祸的笑笑,将她的脸扳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边,赫然是脸色不太好的轩辕杉,嘴巴张得可以装得下一个鸡蛋的轻五,以及低着头似乎地上有金子的长卿。
  淇安僵硬的转回头来,恨恨的瞪莫若一眼,他一定是故意的。
  莫若给了她一个,“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的眼神。
  淇安揉揉额头,她跟这莫若这种级别的狐狸相比,还是太嫩了啊!
  莫若拍拍她的垮下的肩,笑得那是个志得意满,“小七,莫大哥还有事先走了。”整整衣衫,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去。走到轩辕杉身边的时候,还很有礼貌的点了个头。
  淇安无语的趴在桌子上,感觉到有人慢慢的走近,然后坐在对面刚刚莫若的位子上,风里送来淡淡松竹的味道,温暖又让人安心。
  她却不想抬起头,只安静的闭着眼睛靠着。
  对面的人也没有动作,半天听不到声息。
  这样的静谥里,几乎就要沉沉睡去。
  可是,几乎,只是几乎。
  因为她听到了,对方压抑的咳嗽声。
  抬起头来,看着他,“把手伸过来。”
  轩辕杉看她一眼,慢慢将手抬起,放到两人之间的石桌上。
  手指轻轻搭上,淇安微微皱眉,“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怎么起来了?”这样下去,可什么时候才能把身体养好,反反复复最是伤身。
  把完脉,手刚要缩回,却被他一把握住。
  淇安一怔,反射性的想要挣脱,却在看到轩辕杉的神情时停住了。握住她的手掌,比她的大出好多,宽厚,而温暖。
  淇安看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纤,莹白如玉,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衬托下,生生映出了几分娇弱来。
  半响,他才放开,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的神色有几分黯然。
  “你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星星碎落,“淇安,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期盼自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迎着淇安的视线,他轻轻笑了,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想哭。
  “如果你累的时候,可以闭着眼睛躺在我怀里休息,你想听的趣事,朝中也好,江湖上的也罢,我也可以慢慢为你讲,直到,你睡着。”
  “可是淇安,就连这个我也做不到,真的,很没用。”
  淇安深深的看进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的。”
  “可是,我在乎。”他的手指微微发颤,“每一次当你闭上眼睛,我都觉得,无法走近你的世界,离你好远,无论我怎么样努力,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或许是太激动,他又咳嗽起来。
  淇安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有些不赞同的说道,“都说了让你休息了,不听话要起来,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轩辕杉捂着嘴,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微低了头,没有说话。
  轻五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宋姑娘您昨晚明明说了要来陪王爷吃早饭的,结果日到正午您还没来,王爷哪里躺得住?”
  轩辕杉轻飘飘的看他一眼。
  轻五胀红了脸,却头一扭,继续吼道,“不来就不要说,王爷等您吃饭等了一早上,也不叫个人来通知一声,王爷担心,这才……”却在轩辕杉的视线里闭了嘴,恨恨的退到一旁。
  轩辕杉弯着嘴笑了,眼神温和,“我躺得时间太久了,只是想随意走动走动,你没事就好了。”
  淇安看着他,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难受。
  昨晚走的时候,轻五随口问了一句,“宋姑娘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她也没想太多,想着早晨太阳没那么大,走起路来比较舒服,于是随口答道,“早晨吧,刚好可以赶上你们早饭啊!”
  结果今早莫若却跑来了,东扯西扯一大堆,她就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晚上太阳落的时候再去王府看看就是了。
  她不过一句话,他就放在了心上,她没有出现,他便开始担心。
  而她,没有想过她不去他会怎么样,也没有想过要叫人去通知一声,相比他的认真,她,的确太不用心了。
  淇安心中一动,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最是守时,也最看重信用,从来不轻易承诺,可是只要她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由于家世的原因,她怕别人骂她没有家教,因此愈加小心翼翼做人,生怕有一丝把柄被别人闲话。
  可是,为什么到了轩辕杉这里,她却变得任性。
  她最是怕麻烦别人,因为世间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可是轩辕杉替她照顾朗儿,她没觉得有多么不妥就同意了,甚至,没有多考虑因此会牵连到皇室从而带来的一堆麻烦。
  轩辕杉甘冒奇险,潜入桃花谷救她,她明知危险,却为了战烈而多呆了几日。没有考虑过他会生气,会拂袖而去,会难过心伤。
  她半天没说话,神色怪异。
  轩辕杉心中一急,站起身来,连忙摆手,“我没事的,我不饿。”
  淇安看着他,长长舒了口气,眼中,有清辉缓缓流动,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
  轩辕杉手一僵,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呢!
  淇安微微一笑,“我不过,仗着你爱我!”
  是,仗着他爱她,所以他帮她,救她,她感激却不觉得负担;仗着他爱她,她屡屡拒绝,却从未惶恐以他王爷之尊会恼羞成怒;仗着他爱她,她不问缘由便向他发了脾气,她对着别人的好脾气,在他面前都成了任性。
  是,仗着他爱她,心头忽然清晰,原来,她早已经相信,他爱她。


  39. 萧六

  轩辕杉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
  淇安却按捺不住,想要先往京城。
  据说,萧六已经前往京城,淇安看得出来,长兰神色冷淡,却坐立不安。
  更重要的是,她想朗儿了。
  莫若问她,“淇安,你不去武林大会了吗?”
  她当然,想去。电视剧里看了无数多这样的场景,知道这里历来是故事的集中发散地,可是,以她目前处境,显然不适宜去人那么复杂的地方。她不想因为她的一时好奇,置那些关心她的人于无限的担忧之中。
  而且,她微微黯然,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战烈。万一他认出她了呢,万一他问为什么不能一直一直陪着他了呢?
  那些问题,她回答不了。
  她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了他,现在想起那毫不犹豫跃入火海的背影,仍是忍不住心痛。那样期待着见到她的战烈,那样全然信任着她的战烈,她竟然舍得以这种方式离去。
  她不敢,面对他的眼睛,即使那眼睛是她赋予了色彩。
  去往京城啊!
  不知道朗儿是长胖了还是长瘦了,淇安微微的笑着。
  还有,那个人,真的是萧六吗?那个眼睛闪闪亮着,即使满身血迹还是笑容欢快护住她的哥哥。
  只是,当没有了萧七记忆的她,碰上了失去记忆的萧六时,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她还没来得及想像,那一天,便已经到来。
  那日,她还没起床,便已经听到门前人声鼎沸。
  匆匆忙忙收拾好出得门来,却已经看到院中站得满满的都是人,萧荣跨前一步,声音冷静却拂不出激动之色,“小姐,六少爷午时便到了。”
  淇安一惊,下意识的就看向长兰。
  长兰呆呆的站在门口,手扶着墙壁,似乎看着门外,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萧荣,真的,是他吗?”
  萧荣斟酌了半响,才答她,“他为人所救,是灵昭公主替其母回乡探亲途中发现。而灵昭公主,是二皇子胞妹,如今这等敏感时刻,偏与二皇子扯上关系,我们都有些怀疑。”
  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萧历在京中已经见过,传书道,形容相貌一模一样,而且,没有易容的痕迹。小姐,我们想,即使是想像也断不可能到完全相同的地步,或者,真的是老将军在天有灵,护佑了六公子。”
  看着小七,黝黑的脸都泛着兴奋的光,“这样的话,小姐受了欺负,六公子一定会替小姐讨回来的。而不是像我们这些大老粗一样,眼睁睁看小姐受了委屈,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小姐幸福起来。”
  眼里尽是愧疚,萧荣搓着手,心疼的望着她。长卿和萧富几个,也围了过来,一个个,尽是眼眶红红。
  淇安吸吸鼻子,只觉得今日阳光格外的刺眼。
  萧七啊,你真的,很幸福!
  她使劲眨着眼睛,“其实,生而为萧七,是老天最大的眷顾,因为有了你们,才让萧七的人生,过得如此满足,如此洒脱!萧家军,真的是我所见过最令人骄傲,最情深义重的精锐之师。”
  看着几人的目光,心,变得温暖。
  如果上天曾经给了她那么多的苦楚,只为让她体会一下身为萧七的幸福。那么她想,她还是赚到了。
  因为有了他们,所以当初她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去,即使失去了洛家的庇护,她也知道绝不会孤单。正是有着这些人啊,所以会觉得安心,才能够随心所欲的任性。
  她长长的叹一口气,“正是因为你们如此情深义重,我才会担心。”
  萧荣和萧富对视一眼,却是萧荣微微一笑,“小姐,当年老将军就说过,萧家军自成为军队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它的命运是属于整个王朝。不管是他,还是谁,如果领导有方,我等自然尊其为首,若然行为有了偏差,我等定不能从。萧家军若因一人一事而动摇了信念,萧家军也就不是萧家军了。”
  他说得很轻很慢,但吐出口的字字句句,尽是珠玑。
  清晨的风,悄然拂过,静得,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在这样的气氛里,长卿却突然跨前一步,修长的身形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小姐,日头晒了,回屋说吧。”
  淇安抬起头看他,清秀的脸庞背着光看不清楚神色。
  她喃喃道,“长卿,我……”
  一双手自然的拉住了她的衣袖,轻扯着往阴凉的地方移,长卿眼神清亮,脚步稳健,“小姐,你只管自己开心便好,其他的,都交给我和几位叔叔。”
  到了屋檐下站定,他的视线扫到门口的长兰,“包括姐姐的在内。”
  淇安望着他,眼光一闪不闪,“长卿似乎突然间长大了呢!”
  长卿淡然的神色终于起了变化,微微发红,他略低了头,略显局促,“长卿本来就比小姐大。”
  淇安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这样的长卿,真可爱!”
  那脸色越发红得像是快要滴血了,萧荣几人看着,无奈的摇摇头,脸上尽是宠溺的笑意。

  轩辕杉没有来。
  他只叫轻五来送了一封信。
  他问,他护住了朗儿,她,能不能,为他护住一颗心?
  淇安将手放在左胸上,只觉得那里怦怦的跳得响亮。
  在轻五期待的视线里,她抿抿嘴,拿起了毛笔。长卿惊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天知道,连教朗儿写字都是让长卿代劳的,要她执笔,当真是难上加难。
  对外宣称,战乱中伤到右手,执笔不便。事实上是,她连钢笔字都写不好,又怎么能奢望写好毛笔字。
  可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写了,
  “定不负,相思意!”
  折好递给轻五,轻五怒了,“姑娘,你就写了这么点?”他没看错的话,她应该只写了几个字。他们家天人似的王爷写了撕,撕了写,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早上,才折腾出一封信来,她就这样几个字就打发了?而且还一点也没思考,一气呵成。凭什么他们家王爷就要这么憋屈,左思右想,她倒好,随随便便就算完了。
  “不行,重写。”轻五胀红了脸。
  淇安狐疑,“我已经写好了啊!”
  “那不管,这么少怎么行?”
  淇安哭笑不得,写那几个字已经费了老力,就这不说,她的意思那几个字便也足够表达了啊!
  “就算再写,我也还是同样的话。
  看她半天没有动作,轻五拿着那张纸刷刷撕了,“那现在你可以重写了吧?”
  淇安脸色一变,“轻五?”
  轻五委屈得快哭了,“我家王爷都写了好几遍,你怎么能一次就写好。不管啦,你重写,你重写!就算是同样的字,也要再写一次。”
  淇安抿着嘴看他,好一会,才低下头来,认真的将那几个字重新写了一遍。
  轻五这才勉强拿着走了,一边想着,回去要告诉自家主子,淇安姑娘也是写了撕,撕了写,才写好的。
  伸手将脸朝两边扯了扯,硬是扯出了个笑脸,才捧着信往王府方向奔去。

  午后,烈日炎炎,却无人睡眠。
  长兰一直站在门口,任那阳光热烈的射在身上,恍若未觉。
  直到马蹄声响,淇安只看见长兰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惊呼声尚未出口,就见人影一闪,来人从马上掠下,牢牢扶住了她。
  那男子浅蓝衣袍,腰间束着莹白腰带,眼神清澈,笑容温暖。
  长卿抬头看他,泪光闪闪,嘴唇剧烈的抖动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子浅浅一笑,将她扶稳,开口,“姑娘,当心站好了。”
  长兰身子一震,脸色苍白的望向他。
  男子却已经放开手,转身走向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刚好停下,车帘拉开,一双纤纤素手伸了出来。
  男子小心翼翼的握住,唇边带笑,“灵昭,下车了。”
  下车来的灵昭公主,衣物装饰,无一不精致。衬得那如花容颜,越加流光溢彩。
  男子扶着她,款款进得门来,目不斜视。
  淇安站在厅内,而长卿站在身后。
  她当然看得见长兰震惊到失血的脸,也看得见自刚才开始她便靠在门口不断喘气的虚弱。可是,淇安却没有动。
  当爱情不再,除了你自己,谁也没有办法帮你站起来。
  淇安看着那人向她走来,走到她面前,灵昭先端庄一笑,“小七妹妹,多年不见,依旧这般清丽动人。”
  男子这才仔细看她,笑容一如初见般明亮,“原来你就是小七。”放开灵昭,突地拥住了她,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小七,可还记得六哥?”
  记得,她当然记得。
  记得他那双清澈的眼,他说,“小七,不要怕,小哥带你冲出去。”
  记得他轻叹,““小哥让小七受伤,所以小七生气了么?”
  也记得他的期待,““小七,再叫一声小哥来听,好不好?”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叫了一声小哥之后,他嘴角凝固的笑容。
  可是,可是,她记得,他说自己是“小哥”,他临走之前要听她唤的,也是“小哥”!
  “六哥!”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是,小七!”他应道。
  一滴清泪流下,淇安闭了眼睛。萧七,这是你的眼泪吗?
  为什么这在腥风血雨中可以让你安心的怀抱,这一刻,却让人觉得想哭?


  40. 记忆

  “你,真的是他吗?”
  淇安问道,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会忘了他是萧七的小哥,长兰的六公子?
  萧六望着她,眼里有微微歉意,“对不起,小七。”
  安静的看着他,是要望到他灵魂深处,萧六一眨不眨的任她看着,脸上始终噙着温和的笑意。
  “我探过你的脉搏,那是,确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了。”她虽然不敢说自己的医术绝无可能出错,但是生死之脉这般明显,她又怎么可能判断失误?
  萧六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已经被人所救。”
  灵昭插话道,“说来也是小六命大,要不是本宫途径藩阳,惊见如此相似的容颜,也不会知道他居然还在世。”
  萧六转头看她,目光明亮。
  淇安吸一口气,看向萧荣,“当年洛怀礼,没有将父兄好好安葬吗?要不然,怎么会不知六哥去向?”
  萧荣等人齐齐跪在堂下,肃容道,“老将军有令,若然有一日战死沙场,要与众将士安葬于一处。”
  长卿也缓缓跪下,“老将军说,绿荫红土,众儿郎可作埋身处,萧家父子又有何不可?洛将军到了之后没多久,萧富叔叔也到了,叔叔最是了解老将军心意,只将城中战死之士,老将军和几位公子聚于一处。几日大雨,人数众多,等得安埋之时,也不能再一一确认身份了。”
  淇安闭了闭眼,心里堵得厉害。
  萧煜,萧煜,那样的人,不能亲眼所见,实在是一大憾事。
  心绪波动间,灵昭忽然插话道,“小七,父王的意思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容貌一样也不是不可能。小六既已失去记忆,要查证是否真为萧六,只有滴血认亲一途可用。无奈此去京城,山高路远,因此才让灵昭带着人来到此处。”
  滴血认亲?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并不具有什么科学依据,比如说A型血跟B型血很容易就融合了,所以,一个A型的小孩和B型血的成人合血,就等于失去拉一个掉进聚宝盆的爸爸,只要你肯拉,爸爸是无穷无尽的!
  以此作为判断依据,岂不可笑?
  可淇安没有拒绝,因为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更何况,长兰远远的看过来,那微微颤抖的眼神,让她没有办法说不。
  很快的,一个白碗取了过来。
  指尖微微刺疼,那快速掉落的血珠,在众人眼光的注视下,慢慢的想着先前已经滴入的血液滚去。
  几乎屏住了呼吸,看着它们相触,然后,慢慢的,融入……
  长兰踉踉跄跄的奔过来,在萧六诧异的眼光中,一把执起他的手,然后顺着手腕向上,约二指的地方,使劲一捏。
  “啊!”萧六脸色一变。
  长兰却不管不顾的握着他的手,泪如雨下,“六公子,原来真的是六公子。”萧六的手骨折断过,还是与她对阵时她不慎折断的,为了不让她挨骂,硬忍着没说,偷偷的去找了别处的大夫。
  因此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原来真的是他,他没有死,他终于没有丢下她走了。
  “六公子!”她喃喃的唤着,泪眼朦胧中,只能看见他丰神俊朗的脸。
  萧六微微一愣,却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你是?”
  长兰看着空了的双手,心里发苦,却仍是抬起头看他,“六公子,我是长兰。”
  "长兰?”萧六略一思索,笑道,“我知道了,是小七身边的人。”微微颔首,“小七,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此话一出,满场寂然。
  长兰后退几步,慢慢的低下头来。
  淇安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脚尖处,渐渐扩大的水晕。

  一番安顿,淇安为萧六把了脉。
  的确是大病初愈,经脉都曾经受损,体虚气弱。
  “六哥的武功?”
  萧六的目光黯淡了下,摇了摇头。
  那么这样说来,关于过去的点滴,真的无迹可寻了。
  “小六的记忆呢?是否可以寻回?”灵昭问道。
  淇安站起身来,看着萧六道,“六哥,我再给你检查下,其他人,能不能先回避?”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针对灵昭公主说的。她听了这话,笑意不变,端庄的点点头。
  进了里屋,萧六在淇安上上下下的打量目光中,心里开始发毛。
  淇安一笑,很是温婉,“脱了衣服,躺床上去。”
  脱?萧六有些愕然,随即听话的脱了外衫,刚要往床上走去,淇安却伸手拦住了他,“衣服脱完。”
  “小七?”再是不以为意,萧六听到这话时还是忍不住的心神一跳。
  淇安眼睛都没眨一下,“既是哥哥,就不用如此见外。”
  萧六沉默了半响,终是将手伸向腰带。
  丰神如玉,就连脱个衣服,也让人觉得优雅的像一幅画。装作对他微微僵硬的脸色全然不知,淇安静静地看着他缓缓除去贴身衣物。
  手搭在裤头上,萧六神色局促的看着淇安。
  淇安一笑,“裤子就不用了,六哥你躺床上去吧!”
  萧六暗暗舒了一口气,上床去躺好。
  淇安站在床前,看那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一些,看那颜色,已经有些时日了,现在看来,却仍是骇人。
  先前因为长兰而起的恼怒,慢慢淡了下来。
  淇安凑近了前去,手指刚碰上他的背,之下的肌肤就颤了颤。
  将他上身的伤痕检查了一遍,淇安呆呆的坐在床边,似乎有些恍然。
  “小七?”萧六红着脸,转过头来唤她。
  淇安没有说话,当初她到这里时,萧六护着她的样子,她还记得,他身上被砍的位置,也依稀有印象。
  如果说刚刚还有些怀疑,现在,却几乎要确信了,那伤痕,跟她记忆中,位置是一样的。
  或许,她真的是萧六,或许,他真的,只不过是失去了记忆。
  可是,没有了过去的萧六,还是萧六吗?还是她的小哥,长兰的六公子吗?

  却说轻五拿着那封信回府,犹自惴惴不安。
  心里头愈加对那宋淇安痛恨,想想他家王爷,天下多少女子巴不得自荐枕席,王爷是连瞟都不瞟一眼。如今倒好,对那个宋淇安起了心思,又死心眼的似乎只要这么一个。那宋淇安竟然不知道感恩,回封信都只写了这么几个字。
  呜!王爷看了该有多么伤心啊!
  于是,细细的汇报了那边的场景,手放在怀里,却半天都是拿出来。
  轩辕杉也没有多做的动作,只是望着天边的流云,在空中自由翻卷变化。
  良久,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轻五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只觉得王爷垂首坐在桌边的身影,让人心里酸酸的,快活不起来。
  咬了咬唇,小跑步的折回身去,从怀中取出那封信,“王爷,还有这个,是宋姑娘给您的!”聊胜于无吧,反正不希望看见王爷那个样子。
  眼睛迅速的耀起光芒,轩辕杉飞快的接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他就停住了动作,脸上神色似惊似疑,变幻不定。
  轻五暗自跺脚,他就知道,那么几个字的信,铁定会让王爷伤心的,心里一急,“王爷,其实宋姑娘她,也是写了撕,撕了写,才写出这么一封信来的……”
  轩辕杉似乎没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长身而起,像一阵风似得掠过。
  “王爷!”徒自留着轻五,对这空无一人的主位,犹自茫然。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闪过,轩辕杉几个起落,便已出了王府。
  身后几名侍卫,擦着汗,用尽了力气却仍是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见到她,此刻便要见到她。
  满心的喜悦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轩辕杉紧紧的攥着手指,才能平息这那颗叫嚣着的心。
  此刻轩辕杉,满目流光溢彩,墨亮的眸子中,闪着星河般动人的光芒。
  激动跳跃的心情,却在站在她院门口是停住了。
  他低下头去,这这掌心里的那封信,“定不负,相思意!”
  她说的定不负,相思意!
  脸上的笑容忽而变得明亮,近乎璀璨。他身子一转,便向来处大踏步的走去,他步子迈得很大很坚定,甚至,没有回头。
  她不负,他的相思,他也绝不负,她的嘱托。
  她的朗儿,也会是他的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