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09

墨舞碧歌: 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卷二 1-30

卷二:如解我罗裳,其实非我倾城

001. 序幕&楔子

    序幕

    大漠风沙淹没荒楼寂寞,鬼魅扑朔是情愫的序幕。在所有故事开始之前,是谁推开了千年岁月的门?转过所有山水,摇动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一个人的指尖。

    ******

    楔子

    最字后面永远不该跟复数,不管是事还是人,那段最磅礴美好步步惊心的年月,那个最难忘记的人。

    不管百年以前,还是百年以后,东陵朝歌都有过或将还会有选妃大赛,可是,最神秘最轰动热闹的选妃大赛在荣瑞二十七年。因为那些被擢选的名门佳丽各有来头,更因为那神秘古怪的三道试题。

    那是在东陵太子上官惊灏迎娶东陵属地——北地大漠领主的二女翘眉公主一个月以后。

    太子娶妃没有丝毫悬念,太子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十岁已为皇帝献上战时破军之策。这个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惟有最美的女人方可匹配。

    何谓美?

    据说在翘眉十二岁的时候,北地与其他部落交战,翘眉从两军对垒中走过,一瞬之间,敌军高举的弓箭全数跌落。

    人们给了这种美一个名字,叫做“倾城”。倾城之美,方能配上太子。

    而这个选妃大赛,却是皇帝给太子之弟睿王选王妃。

    说到睿王,是个谁也说不清的人。在最近的咸阳大捷之前,他只是名普通的皇子。八岁时因夜里府邸走水,毁了容颜且致左足微瘸,那晚以后,这位皇子铁面覆面,自此变得沉默寡言。他资质平常,在兄弟中算不得出色,不说和太子相比,即使比起兄弟中的佼佼者文才武功都属上乘的夏王、贤王和宁王,也多有不如。

    咸阳是东陵边塞其中一个城市。邻国西夏举兵突袭,朝中数员大将正和别的国家打仗,太子又正新婚,皇帝本打算派骁勇善战的夏王监军。朝堂上,睿王却突然出列请荐出战。他上书的理由很简单,那是他母亲的故乡——他的母亲常妃早在多年前病毙。

    没人想到皇帝思虑再三,还是派了这个皇子出战,也正如没有人料到睿王在东陵军连吃几回败仗的情况下,于一个晚上大败西夏。有人说,那是常妃庇佑的运气,也有人说这位皇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满朝震惊之余,皇帝龙颜大悦,又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下旨在睿王府里设下三道试题为睿王选妃,届时,帝后,太子,太子新妃,各皇子及群臣将亲临见证——而此时即将大喜的睿王却尚在归途之中。

    三十多名皇子,到底立长还是立贤,虽说继成大统的人选必将落在大皇子贤王或二皇子太子身上,但夏王和宁王自成一派,实力不可小觑,咸阳之变却让朝堂上的政局又起了丝微妙的变化。

    数十名佳丽都是朝中重臣女眷,真正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其中最负盛名的有四位,骁骑大将军之女武艺高超的秦秋雨,当朝太傅的千金素有聪慧之名的王语之,皇后娘娘的内侄女家世显赫的郎霖铃,还有那北地领主的五女——翘眉之妹,绝色美人翘容。

    谁将成为睿王妃?会是这四名女子其中的一个吗?还是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不说民间早已议论沸天,设下各种赌局,朝歌各大家族也已各自做了庄押了宝。

    那么,你呢?押对宝了吗?

    命运的转轮从选妃开始了新一轮不可预测的转动,有些人注定会相见,成为心尖上那滴血。这时距选妃大赛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距皇帝染病,九王夺嫡,睿王妃在宫宴上与倾城美人翘眉一争高下不到一年。



002. 失踪的美人

    荣瑞二十七年,睿王府。

    这时是辰时三刻,择选睿王妃的比赛巳时开始。

    “挤挤挤,都赶着挤乳沟去啊。”

    人群里,有人没好气道,那嗓色清脆,却很快湮没在此起彼落的声音中。

    睿王府前,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两蹲青藏威武的石狮前,上百名高壮的侍卫拿着带鞘的刀剑拦阻着不断往府门拥挤而去的人群。府邸大门半开,门庭前七八名仪礼官,人人脸色紧张,后跟众多仆从。

    辰时已过半,很快便到巳时,却仍不见半顶软呢宫轿出现,百姓都为看美人而来,这会是越发焦急了。却不知为安全见,这车架又岂容民众惊扰,王府早辟秘密通道,皇帝,诸臣及各个官家小姐早从暗门进了府,暗渡了陈仓。

    一旁,素来沉稳的侍卫长樊如素也微微皱起眉头,这观看热闹的人竟看不到尽头,一条四通大街,大有万人空巷之势,较之月前太子娶妃时的热闹,更汹涌几分。

    此番竞选,百姓看美人博赌彩,那是属于民间的欢乐。实际上,这王妃之位谁属,背后的政治意义大了去。被皇帝朱笔批下的参选家族,或是大皇子贤王党,或是太子党,又或是夏王,宁王党,更有并无党羽相授的臣子,这些重臣一旦与睿王结了亲,睿王会站在岳丈一方,支持哪位兄弟,还是睿王拉拢泰山从此自成一派,是个耐人寻味的事儿。皇帝御批选妃一举,谁也揣不着圣意。

    “樊大人。”

    樊如素一凛,只见身旁兰色衣袍的中年男人眉目轻挑,淡淡道:“大人务必着眼些许,那人快到,莫让人惊了驾才好,这冒犯之罪,不是你和咱家能承的。”

    “谢公公提点。”

    樊如素忙躬身一揖,眼前这莫公公是皇帝近侍,地位卓然。皇帝已秘密进府,按理说,莫公公早该随侍在侧,他此刻却身处府门,却是另有乾坤。

    只因这位大太监口中的那人,正是当朝太子!若不为此,几个仪礼官便不会如此紧张!只是,太子不走暗门,反选在这前门,却又有什么奥妙?

    他是名万侍长,顶头上司大侍长是皇帝的心腹,大侍长手下数名万侍长和各王各自交好,他却秉承父训,始终保持中立。今日奉大侍长之令镇守睿王府,维持秩序。

    既时在宫中当值,也见过太子数面,那个男人平日里话语不多,只记得有几次,朝堂上百官争议激烈,他出列一站,眼梢微抬,淡淡数句,堂上顿时声息俱寂。

    樊如素不敢再多想,招过身旁二名副手,低声嘱咐了几句,凝目朝人群察视而去,想起适才听到的胡秽话语,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对方似乎一惊,迅速别过头,看去是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目清秀。

    他心中微异,这人不似一般百姓,眉间躁忧之色极重。他正想仔细看去,却听得吆喊之声大作,人群被迅速排开,二辆轿子在数十名侍卫护卫下,向府门而来。

    与此同时,人群里,刚刚侧过头的少年被身旁的男子狠狠捏住手心。



003. 难进睿王府

    男子训斥道:“若因你的喧哗,让跟踪的人发现,搞砸了主子的事,我回去就把你的乳沟给踩平,乳沟这等秽乱之词谁教你的?”

    少年撇嘴,“咱们主子。”

    男子:“……”

    末了道:“主子能教,你不能学,乖。”

    少年:“……”

    一道声音悠悠插进来,“四大,美人,都别吵了,事儿已经砸了。”

    四大美人。

    虽被主子赐这两个古怪的名字多年,但每当二人的名字被主子一道唤起,少年和男子仍忍不住唇角微抽。两人转身看去,却见背后的绿衣青年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竟多出一名蓄着落腮胡子的大汉,青年腰侧分明被一枚利匕抵着。

    两人大惊,男子怒道:“都玛,主子是你的徒弟,虎毒不食儿。”

    少年冷笑,压低声音道,“美人,他有当过咱们主子是徒弟么?往日授课,他教给翘眉翘容的是最上乘的东西,教给咱们主子的不过是皮毛。”

    “都玛,你明明知道和太子定下白首之约的是咱们翘楚主子,不是那翘眉!现下主子娘亲有难,领主不肯救,咱们才来朝歌求一个卑微的机会,咱们主子只有做了睿王的妻子,睿王插手,夫人才有救。”

    “领主五个女儿,大女二女已经出阁,五女年幼,那皇帝老儿御笔批下,说是翘家待字闺中的女儿皆可参赛。四公主翘容能来,为何咱们三公主翘楚不能来?可恨领主只送翘容到朝歌,现在他们竟还派你来阻挠吗?”

    那被唤作都玛的大汉笑道:“丫头,这埋伏早在你们主子预料之中吧,你又何必故作惊讶?不然,为何你们都做男装打扮,更不径自到那仪礼官面前报上名讳,好进王府去?”

    四大和美人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主子——绿衣青年翘楚看去,翘楚脸上敛着素巾,淡淡笑道:“不,翘楚愚钝,只知有伏,若冒昧走出,怕尚未到仪礼官前,已被伏者所擒,正要寻脱身之计,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更没想到翘眉姐姐派的竟是都玛师傅你。”

    美人眸中冷光一凝,翘楚飞快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都玛已冷笑道:“你为助翘楚走出塞漠,身中剧毒,若强行运功,只会死得更快。”

    美人冷冷道:“不劳您老惦念,我拼着一死也送她进去便是。”

    都玛轻声道:“女娃儿,你的身子现在大不如前,以死搏也送不了她进去!”

    四大大怒,看了美人一眼,却见美人看向翘楚,翘楚微微蹙眉,却正看着前方。

    睿王府门前,两乘轿子停下。原本潮涌般的喧闹突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声息,凝向从第一辆轿子走下的女子。



004. 一帘隔云端——再见当不识

    只见那女子教两名丫鬟左右搀扶着,一身粉裳,薄纱挽两胁,浅梳倭堕髻,低垂流云金叶簪,纱巾履面,眼梢含笑带嗔,向人群看去。

    被她目光扫视到的人,无不感光华满目,这女子竟是未见其貌,一段风流姿态已摄人心魂。

    樊如素看到围守侍卫皆痴痴看向女子,轻咳一声,冷冷看了众人一眼,二名副官率先清醒过来,吆喝着众侍卫维持秩序。

    这时,莫公公眼角朝仪礼官一扫,居中一名女官忙出列唱喏,“翘容公主到。”

    樊如素却越发奇怪,人人都走暗门,为何这翘容公主却独走前门,那末,这紧跟在翘容后面的轿子,里面坐的便是太子!可这于礼不合,太子尊贵,辇驾该在前面才对!

    他正疑惑,却听得有百姓倒抽了口气,“这是仙女吗?”

    “翘容公主已是如斯容貌,她姐姐太子妃号称北地第一美人,那太子妃的容貌……”

    “依我看睿王妃之位是非翘容公主莫属了。”

    “幸好我早押了她。”

    却是翘容的面纱突然跌下,四处顿时轰乱,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樊如素看去,果见翘容容光不可方物,刚稍稍一窥,早有丫鬟慌慌张张地将面纱缚回翘容脸上,又有仪礼女官急急搀了她过去,人们的目光却仍紧随着翘容。

    莫公公与翘容见了礼,翘容一笑,并不急着走进门去,只任女官搀着在石狮前站定,明眸微眺,看向第二乘轿子。

    四大,美人心里一酸,齐齐看向翘楚。天下只知北地领主正妃所出的大小二翘两位美人——翘眉与翘容,却不知有翘楚这庶妃所出的公主,姿色不逊二翘分毫。

    为防翘楚参加比赛,领主逼翘楚服下绝颜丹,以致翘楚容貌发生变化,与寻常女子姿色无异,若不服下那世间难求的解药,再难恢复旧时容貌。

    这时,一直站在第二乘轿旁的紫衣青年轻轻一笑,看向莫公公。莫公公欠身见礼,道:“王御史也来了。”

    这紫衣青年却是候选佳丽之一王语之的兄长王莽。其父拜太傅一职,文官正一品。他年纪尚轻,却天资聪颖,已做到都察御史之位,官拜从一品,是太子挚交。

    他伸手指了指轿子,莫公公连忙颔首,朗声宣念道:“太子驾到。”

    “叩见太子千岁。”百姓一片激颤,下跪山呼。

    四大和美人又惊又喜,这竟是太子的车驾?

    “跪下。”

    未及多想,二人只听得翘楚低声嘱咐,一凛之下,忙随参拜的人群一同跪下。行礼当中,二人警惕盯视着都玛,生怕他对翘楚不利。

    “平身。”

    轿帘纹丝未动,男人淡淡的声音从轿中传出,语音温尔,却隐隐带着一股莫可抗抵的气势。

    听着那远远传来的声音,翘楚握紧手心。



005. 一帘隔云端——约定太难为

    都玛皱了皱眉,终归一声叹息,“翘楚公主,你道为何翘容公主独独在此处出现?”

    翘楚敛眉一想,道:“赛时将至,不见任何一名佳丽踪影,想必这车驾另有他处可进府吧。翘眉要她的亲生妹妹先势夺人,不仅要翘容露脸,更请了太子相陪。否则,即使要从正门进府,轿子也大可不必在门前停下,直接抬进去便是。”

    都玛点头,“公主是个明白人。你既知这点,当知这场比赛还没开始,你已经输了。每个人都有背景,你如何争?”

    翘楚笑了笑,“四大刚才也说了,师傅,翘楚只求一个机会。我从未求过你,看在昔日情份上,翘楚只求师傅让我进府。”

    眸光掠过太子的轿子,她侧过身来,紧紧看着都玛。

    都玛看了一眼她紧握住又松开的手,入目处是女子掌心的茧。放养牲畜,割剜粮物,这个金枝玉叶都曾做过。

    他心里一酸,翘眉派他来拦阻翘楚,是猜度他不敢背叛,也藉此来伤翘楚的心。除去公主的虚名,翘楚在北地里便只有母亲,四大美人两个丫头和他这个教骑射的师傅。

    记得曾问翘楚,为何给四大美人起那古怪的名字,她淡淡道,两个人太寂寞,四个人听上去更热闹些。

    他咬了咬牙,道:“楚儿,放你,完成不了任务,师傅是为不忠;不放你,你早年对师傅有过活命之恩,我乃不义。”

    “师傅且和立下你一约,若你不报上北地三公主翘楚的名讳,却能在太子和众人眼皮下走进这睿王府,师傅今日便只当没有看到你。”

    闻言,四大,美人一时惊喜交咋,四大随即反应过来,怒道:“都玛,什么忠义难全说得好听,你分明有意为难我主子。选妃大赛,所有皇亲贵胄都在睿王府,关系皇帝的安全,谁会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去?”

    美人却向她使了个眼色,四大暗骂自己愚钝,只要翘楚能脱离都玛的钳制,到了府门口,谁还管和你都玛有什么约定,拿出信物,报上名讳进去便是。

    东陵皇帝曾赏赐领主五枚美玉,赠予五位公主,虽无领主亲兵护送,那倒成了翘楚佐证自己身份的有力证据。

    两人正喜,却见都玛盯着翘楚,厉声道:“楚儿,若你违反约定——”

    翘楚瞥了两个丫头一眼,轻声道:“师傅既开得出条件,必有手段阻止我们耍诈。”

    都玛脸色这才稍霁,道:“我会在暗处引弓,若你用诈,便焉怪师傅不义。”

    四大和美人大吃一惊,都玛是百步穿杨的好手,便是美人武功高强,中毒之前,尚且没有把握将他的弓箭拦下!何况现在身受剧毒。

    不按约定,翘楚会被都玛射死,但按约定,她们根本不可能进得去!明明太子已在咫尺了!



006. 一帘隔云端——对话帘里人

    两人待要反驳,却见女官已扶翘容进了府,另一边,太子的轿子已准备起喀。

    两人正急,翘楚一掀脸上面巾,迅速朝都玛点头,竟是承了条件。

    都玛缓缓松开翘楚腰上匕首,他背后一个男人迅速递过一个小包袱给他。

    四大和美人相视苦笑,都玛带来的人必定不少,此刻都混散在人群中。刚递给他的想来便是弓箭。可她们的主子真的便能想出方法吗?

    王府门前,王莽向莫公公一揖,正欲随太子轿子走进,突听得一声断喊,“御史大人请留步。”

    王莽一怔,凝目看向从人群中急步而出的三名少年,人们好奇,顿时纷纷打量起来。

    太子的轿乘停下。

    莫公公看了樊如素一眼,樊如素走到被侍卫拦下的少年面前,正要质问,却听得王莽道:“让他们过来。”

    眼见王莽的目光淡淡落在最右侧的绿衣少年身上,樊如素微微奇怪,他自是看出这三人其实都是女子,但若论长相,这绿衣少女反而最平常,只是,说来也怪,她模样仅属清秀,一双眼睛却明皓如星,一看之下,竟美丽摄人之极,配在这张平凡的脸蛋上,倒有些可惜了。

    却说这三人正是翘楚和两个丫头。

    四大焦急,不知翘楚要怎么做,美人眼尖,却看到王莽的目光掠过翘楚腰间缨绶,那缨穗上系着一只玉佩。

    美人越发不解,此刻翘楚身上所戴的并非皇帝所赐、能证明翘楚公主身份的玉佩,而是她们从朝歌一个女子身上窃下的佩玉。她们在客栈打尖的时候认识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说家门森严,她从没出过门,这次是偷走出来玩的。

    从大漠仓惶出走,来到朝歌,她们已身无分文,翘楚说:偷吧,咱们还得吃饭。

    于是,她们偷了那女子的佩玉和部分财物。

    美人性子冷,听到翘楚说“偷”一刻,竟也鼻子发涩。

    翘楚后来却没有让她们拿玉佩去典当换钱,说看玉上雕刻,竟似是皇族之物,那女子的身份只怕不简单,玉万不可再露眼,否则必惹麻烦。这时不知怎的她却把玉系在腰上。

    美人虑且急,却见翘楚也下意识摸摸佩玉,似想拿下来,一握之下突然住手,笑道:“太子,你能带我们进去看选妃大赛吗?”

    此话一出,连莫,樊二人在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想这人是不是不想活命了吗?竟向太子提出这等要求?

    这时,王莽却微微掀开轿帘,低声和太子说了句什么。轿内,太子略一沉吟,不怒反笑,轻声道:“我为什么要允你所求?”

    四大美人捏了把汗,只见翘楚又摸了摸腰间佩玉,微微蹙眉,好一会睁圆一双眸,忐忑道:“早听说太子才智之名,倒不知这运气如何?要不小人与太子赌一局,若小人运气不赖,侥胜太子,太子大人便带我们进去看热闹,好么?”



007. 心事无雁传——一生甘为奴

    莫公公眉头一皱,“樊大人。”

    其实凭直觉,樊如素倒并不厌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他不敢怠慢,招过两名副手,便要将三人轰赶出去。

    他亲自动手去抓那绿衣少女,手还没碰到她肩胛,却听到太子的声音从轿内传出,“谁准你们碰她了!”

    虽是轻训,樊如素已惊出半身毛汗,莫公公也是一愕,二人慌忙请罪,恍惚间,男人淡淡的声音透析过帘帐,“珍宝,女人,孤都赌过,却从不曾赌运气,这倒也有趣,你且说说看。”

    声息里八九分慵懒,拥挤的百姓却并未被那舒若风柳的语调抚了安,反越发紧张。太子日后便是真龙天子,这是天下之最的运气,这少年竟要与太子赌运气?他怎么敢?每个人皆目不转晴看着眼前后生,看他到底要与太子赌什么。

    这时,王莽却笑问:“若是你输了呢?”

    “一生为奴,可好?”翘楚一声低咳,轻声答道。

    莫公公冷笑,伸手一指,斥道:“放肆!太子殿下的奴仆是你想当便能当的吗?”

    王莽微微蹙眉,看了翘楚一眼,又看向太子辇驾。

    帘帐不展,声息不闻。

    突然,帘帐被掖起一角,半角玉白锦袍在光影里轻曳。那握在帘上的手,似乎比那一截袍踞更皓艳上几分。

    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天下人莫不闻轿中男子风华,此时一派紧肃的气氛拢盖下,比起适才的翘容,众人对这个男人更多出十分畏奇,想一见睹其貌,正屏息待他走出,却听得太子突然吩咐道:“王莽,你代孤与之一试吧。”

    闻言,众人都大为不解,又一阵失望。美人暗暗看了翘楚一眼,见她脸色若常,只是原握住佩玉的手慢慢松开,垂在衣侧,又紧紧握住。

    王莽当即应了,走到翘楚面前。樊如素退到王莽身边,护卫着。

    在所有人焦灼的目光中,翘楚慢慢从怀中拿出一支锦囊。

    王莽惯见场面,这时也不免略有好奇,眸光随锦囊微动。

    翘楚笑了笑,旋即拉开锦囊索子,往空中用力一掷,“美人,拣出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光芒簇亮,只见无数铜钱从袋中跌落。

    四大背脊一个激灵,美人心领神会,眸光一凝,出手如电,须臾之间已将其中两枚铜板拈在指中。

    樊如素一惊,心中暗付:好俊的身手。他为人警惕,已伸手握住腰间大刀,眼梢却瞥见美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心下竟莫名微微一动。

    翘楚从美人手中接过铜钱,道:“御史大人,这两枚玩意,其中一枚乃普通铜板,正反图案不同,另一枚是小人自己做着玩的,正反两面相同。”

    王莽剪手于后,展眉一笑,“却原来有这等蹊跷,敢问小兄弟,要如何赌?”



008. 胜负凭天定?

    随着翘楚低声解释,王莽的目光慢慢掠过摊放在她手上的铜钱。

    一枚,其中一面刻着“惊灏承通”字样和花纹,背面另刻“惊铭宝鉴”字样和花纹。

    另一枚,两面均刻“惊铭宝鉴”字样和花纹。

    惊灏是二皇子太子的名讳,惊铭是大皇子贤王的名讳,二人母妃不同,却于同年出生,皇帝初得麟儿,大喜之下,遂命司监打造了以两名皇子名讳命名的铜币,全国发行,已沿用多年。

    翘楚道:“大人与小人先各选定一面,再将两枚铜钱放进锦囊中,然后轮流将其中一枚铜钱抽出来,各抽十次,每次抽取,均记录下抽到的是哪一面。最后,谁选的那一面被抽到的次数多,便谁获胜。”

    莫公公立时冷笑道:“这岂非胡闹!两枚铜币,三面都是‘惊铭宝鉴’,谁选‘惊灏承通’一面岂非输定?”

    围观百姓也都“哄”地一声笑了,纷纷议论指点起来。

    四大一声轻哼,道:“那位大叔,你能不能听我主子把话说完再发表高见?”

    莫公公冷冷瞥了四大一眼,翘楚笑道:“若仅仅如斯,还何须赌玩?我们来一个规定,每次抽取,若抽出来朝上的一面是“惊灏承通”,须将铜钱扔回去,重新再抽。”

    “要拿出来朝上的一面是‘惊铭宝鉴’才作数,如此一来,背面不是‘惊灏承铜’就是‘惊铭宝鉴’,机会不是各占一半吗?我们就赌这背面的图案。”

    莫公公一怔,一旁的樊如素心想,这倒在理,也无哪个占了便宜之说,但又隐隐觉得此法甚是复杂。

    他尚未及多想,又听得翘楚道:“手伸进囊中摸索的时候,若不费时仔细分辨,单凭手上瞬刻触感,绝不可能辨别出两面图案。但为公平见,抽选之前,御史大人可让这街上任一位叔伯进行检验,看看这二枚铜币可有任何机括,锦囊亦可由大人提供。为示绝无诈欺,大人可先选铜币任何一面。”

    这时,人们抚掌声不绝,道:“不错,这样才公平。”

    莫公公朝府前一名仪礼官略一招手,那女官即上前,从翘楚手上接过两枚铜币,仔细端详辩验起来。

    人群里,声浪越发大了。

    “你说谁会赢?”

    “这可是赌运彩的地方,谁知道?”

    王莽眸光微动,又看了太子辇驾一眼,良久,方淡淡笑道:“小兄弟此法甚妙,我便选”

    ******

    睿王府,正厅。

    居中主座的男子,两鬓染雪,方脸微髭,一袭明黄锦服,却正是东陵国主——荣瑞皇帝。

    他身旁一名女子,雍容华态,虽已见年岁,却蛾眉杏脸,姿色犹在,正是大皇子贤王之母——当朝皇后。

    皇后眸光轻掠,座下一室芳华,竟是满堂佳丽美人,一瞥之下,她轻声笑道:“这时辰也到了,怎还不见咱们太子?”



009. 计取大御史

    皇帝微微皱眉,这时,皇后座下一名女子起身,欠身一福,笑道:“父皇母后恕罪,太子殿下和睿王手足情深,却常记父皇教诲,公务不可有一刻耽搁,今儿个出门之前,殿下正有急件处理,便让臣妾先行,臣妾妹妹翘容来自蛮荒之地,对臣妾说,唯恐见笑于父皇母后和各位候选的姐姐,略作装扮才敢出门。”

    女子说话之际,人人注目,不比皇后适才逊色。不仅因那一颦一笑尽是绝色倾城,更因她的身份。

    这女子正是闻动东陵的太子妃,翘眉。

    “嗯,太子做事素来分寸。”皇帝脸色一霁,颔首道,皇后唇角微抿,正想说话,翘眉察言观色,已道:“不若臣妾出外一探,看殿下到了没有?”

    她等着皇帝回话,眼梢却映过的对面一个男人饶有兴味的目光,是贤王?

    ******

    睿王府门前,王莽选了“惊灏承通”一面,翘楚便没有选择,拣了另一面:“惊铭宝鉴”。

    人群里声音沸反。

    “快看。”

    “十一比五。”

    相较于人们的激动,王莽神色平和,笑道:“胜负已分。”

    二十局,已是十一比五之势,剩下的,即使落后一方再怎么追,已不可能挽回!

    四大道:“主子,距选妃赛还有半盏茶时间。”

    “承让了。”

    翘楚唇角一扬,和王莽擦身而过,穿过所有仪礼官,快步走进睿王府。四大和美人紧跟其后。

    日色如菲,人群声息静默之下,突然惊颤呼喊出来。

    “那后生赢了!”

    “他赢了御史大人。”

    是,胜负已分,那绿衣少年赢了。

    莫公公眉心犹自紧皱,王莽轻挥袖袍,快步走回太子轿旁,苦笑道:“殿下,王莽不才,有负期望。”

    太子尚未答话,一名太监从院子惶惶奔出,急报道:“太子殿下,时辰将到,皇上让您尽快过去。”

    帘帐卷过长弧,一袭白袍似玉砌雪,众人只看到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从轿中步出,顷刻转身,走进大门,电光火石间竟未及照面。樊如素和莫公公急步跟上。

    “太子!”

    人们汹涌的叫喊声还未被瞬间掩上的大门隔断,睿王府花园中,樊如素怔诧,那三个少年竟已不见踪影!

    这时,王莽再次请罪,太子低沉一笑,反问道:“王莽,在你做选择之前,不是已经知道这一局你必输无疑吗?”

    樊如素大惊——这怎么可能?



010. 太子的心思

    “殿下,女官检查了铜币,锦囊又是我们提供的,这奴才眼拙,倒并无看出那女子哪里使了诈。”饶是莫公公也微微惊讶。

    太子一声轻笑,“这赌局只是看起来公平罢了。赌局规则是,把铜币抽出来的时候,若朝上的一面是‘惊灏承通’,须放回锦囊中重抽,只有在拿出来时是‘惊铭宝鉴’才作数,因为背面可能是‘惊灏’或‘惊铭’,他们赌的是这背面的图案,这确实是一半一半的机会。”

    “但实际上,赌的虽是图案,王莽选‘惊灏’一面,她选‘惊铭’一面,等于各自间接选了其中一枚铜币,王莽的是‘惊灏——惊铭’币,她的是‘惊铭——惊铭’币。

    “那就是说,她的铜币永远不会有被放回锦囊重抽的可能,而在赌局开始之前,王莽的铜币已经有一半的可能要被放回锦囊中重抽。这二十轮轮下来,除非王莽运气极盛,否则必定先赢的必定是她。”

    樊如素怔了半晌,这才明白,却原来还有这等蹊跷。后方跟着的一班仪礼官不知谁倒抽了口气,也极是吃惊。

    莫公公沉声道:“倒怪不得甫进门子,就躲了起来。这女子奸狡,奴才必定将她擒住,让殿下严惩。”

    樊如素却想起一事,反越发不解,看了莫公公一眼,又看向王莽,欲言又止。

    王莽一笑,道:“樊侍长有话但说无妨。”

    樊如素道:“那卑职便僭越了,那女子倒也并非使诈,毕竟她让御史大人先选,若大人选的是‘惊铭’一面,那局面岂非完全不同?”

    莫公公也是一怔,王莽摆摆手,笑道:“不,不会有这种可能出现。”

    樊如素大讶,莫公公却突然想通了什么,低声道:“原来如此。”

    樊如素尚百思不得解,心中越发好奇焦灼。他素来不是多事之人,但此事颇跷,对方竟算计到太子身上去。

    这时,太子眸光微动,淡淡道:“若当时应战的是樊侍长,侍长会怎么选?”

    樊如素身上一个激灵,顿时明白所有巧妙。

    “惊灏通承”,“惊铭宝鉴”,太子和贤王的名讳!

    王莽是太子的人,在千百人前,不论王莽知不知道其中跷跷,都必定只会选“惊灏”一面。若他选了“惊铭”,那置太子的颜面于何地?

    这场看似随意的赌局,却早在那绿衣“少年”的计算之中。她到底是什么人?

    樊如素突然一惊,却又随即想到一个天大的不妥之处。太子适才说:王莽,这不怪你。在你做选择之前,不是已经知道这一局你必输无疑吗?

    太子是什么人?他早已看出问题!甚至,王莽也知道了“少年”的谋算,为何太子却声色不动,让王莽赌这一局?




011. 太子的心思(2)

    再者,皇帝在此间,让那女子进了王府,此时她又失去踪影,万一对方几人心有不轨——

    这时,又有太监走过来催促。

    睿王府甚大,睿王喜伺养花草,四周都是花卉木树,主院舍反修建在院子后方,这时,离王府大厅尚有一段距离。

    莫公公道:“殿下,老奴先行一步,奏告皇上殿下已到。”

    太子颔首,也微微加快了脚步。

    王莽看樊如素似仍一脸疑惑,淡淡一笑。

    太子眸光远眺,轻声问道:“确定是秦家幺女?”

    “是,下官看到她腰间佩玉,那佩玉可证。”王莽一笑,道:“听说秦将军有二女,长女秦秋雨无论德言容工都属上乘,这次也在选妃大赛的候选之列。这幺女秦冬凝却是貌不出众,性子又极是顽劣,被将军禁足在家中。敢问殿下,为何派王莽与之比试?”

    太子没有应声。

    过了好一阵子,樊如素才听他淡淡道:“孤不喜输。”

    “若孤亲自与她比试,孤自有赢她之法。但如此一来,她不把佩玉拿出来证明身份便无法进府,她事先既不出示秦家佩玉,便是不想用那秦家二小姐的身份。”

    王莽点头道:“秦将军家法甚严,既将她禁足,又岂容她来这睿王府胡闹,她自是不敢表露身份的,下官原要戳穿那孩子的把戏,但太子并无训示,遂与她赌一局。”

    樊如素却这才明白太子为何肯让那绿衣“少年”进府,原来她竟是骠骑大将军的二小姐。想了想,低声进言道:“若殿下赢了她,她也是能进府的,她不是说过一生为奴吗?”

    太子略一敛眉,王莽已笑道:“樊大人,若太子将她收下,奴仆这二字,岂非折损了秦将军颜面?”

    樊如素一惊,忙道:“是卑职失言。”

    太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携王莽走远。

    樊如素苦笑,一场小赌局,内里却这般蹊跷。太子对那秦家二小姐似乎生了兴趣----否则,他何须理会这许多,直接拒绝比试便是,他想她进来!

    王莽的声音从前方轻轻传来,“殿下,可须下官去寻冬凝姑娘?”

    *****

    睿王府另一侧。

    “主子,好险,我还以为我们一定进不来了。”四大小声叫道,“你怎想起玩这小把戏?”

    翘楚低头往手中的铜币看去,笑道:“这小把戏以前不是便和你们玩过么?”

    “嗯,四大那会输惨了。”美人唇角微翘。

    四大冷哼,不服气。

    翘楚轻声道:“这次只是正好凑合上罢了。若换了别人,不一定能用得上这个小把戏。”



012. 再见的时候

    四大笑嘻嘻道:“说到底,王莽不如主子聪明。”

    翘楚摇摇头,“以王莽之才,我猜他早就看穿了这小把戏,何况上官惊灏在场。他们不戳穿咱们,不过是因一时之趣罢了。”

    她说着握起腰间佩玉把玩起来。

    美人微微蹙眉,突然恍道:“你之前一直有意无意摸这玉,是想引起王莽注意?”

    “是,我想让他以为我是这佩玉的主人。东陵各大家族,均有纹饰标志。这玉上刻的是秦家的标记。我们能进来,其实和赌局无关,全凭这玉。若无这玉,王莽一开始便不会和我赌。还记得那被我们偷去财物那个女子吗?王莽把我当做她了。皇帝在这里,太子怎会不以他的安全考虑为先,随便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来?”

    四大恍然大悟,却随即不解,“主子,既然这玉能用,你何必费如此大周章来设这赌局?”

    翘楚唇角一弯,道:“我们和太子,王莽稍会必定还有碰头的时候,再见之时,我是候选佳丽。若我刚才冒认秦家小姐,太子追究起来,这可是欺上大罪。”

    四大低呼道:“原来如此。”

    美人却若有所思,“主子,有一件事,不知我当不当问,今日会用这个小把戏是凑合,但当初你为何做了那枚两面都是‘惊铭’的铜币?”

    翘楚一怔,微微阖上眼,末了,轻声道:“因为这个赌局里,拿‘惊灏’铜币的人永远不会赢。”

    四大和美人互视一眼,四大颤声道:“主子,你想太子输,你想他输掉什么?”

    “天下最高的位置。”

    将美人递来的裙子套上,翘楚快步跨出僻静的树荫丛,“衣服好了,快走,时间到了。”

    *****

    王府正厅。

    守门的侍卫报道:“太子殿下到。”

    厅内,翘眉看了刚到不久的翘容一眼,两人一同起座,朝帝后一福,款步迎向太子。

    太子朝娇妻微一点头,翘眉看他眉眼灼热,心中欢喜。翘容见状,只觉太子眸中光影如黛深曜,一身风华,心里不免生了几分妒意。睿王虽是皇子,现又建奇功,却面目难堪,足又有疾,注定无法成大业,即使她成为睿王妃又如何?

    她低低唤了声:太子哥哥。

    太子伸手虚扶,与帝后行礼,道:“儿臣来迟,父皇母后恕罪。”

    皇帝摆摆手,道:“老八娶媳妇,你们这当哥哥的须帮衬看着才好。若非你公务诸多,朕当罚你。”

    皇后笑道:“皇上,谁教你将诸多事情都压到太子身上,便让铭儿帮太子分担一些吧,铭儿是大哥,有责任帮帮弟弟。”



013. 比试已在即

    皇后是贤王的生身之母,在场谁不知道皇后之意,这时,贤王欠身道:“儿臣愿为父皇和二弟分忧。”

    皇帝眸光一掠,“难为你有这份心。”

    翘眉心里骤紧,却见太子只是眸含笑意,道:“那惊灏有劳大哥了。”

    翘眉暗暗着急,这无异于分薄太子的权力,不解太子为何不驳回去,太子却轻轻握过她的手,她明白太子自有分寸,才息了心头焦虑。

    这时,几个华服青年起座,禀报道:“儿臣愿为父皇,二哥分忧。”

    却是夏王,宁王等几个皇子。

    皇后脸色微变,太子笑道:“难得兄弟们都有此心,待老八的选妃赛一过,父皇何不一起安排一下?”

    皇帝神色颇见愉悦,点了点头。

    贤王看了皇后一眼,示意勿躁。

    厅上重臣,和众皇子互为党派,各自支持意属的皇子,这时却谁也没有出来说话,谁都知道皇帝心思厉害难测,但平日里最厌恶朋党结派,众人平日在朝中也极为小心,何况在睿王婚事的节骨眼上,多谈其他皇子的庶务并不妥!

    皇后也心知此理,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一旁的莫公公道:“皇上,时辰到了。”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问:“候选佳丽可已到齐?”

    莫公公答道:“禀报皇上,经老奴清点,已全部到齐。”

    “甚好。那便将各人分配到那八个房间去。”

    众人一听,从有份参选的各个臣子到各名佳丽,都顿时紧张起来。

    据闻,在场里,除去皇帝和莫公公,再无人知晓试题。

    不同于翘容所想,诸臣都猜度皇帝突然下旨赐婚,必有所为。

    睿王之母常妃早薨,然常妃貌美,在世之时,冠宠六宫,恩宠曾盛极一时,睿王幼年异常聪颖,也极得皇帝欢心。可惜常妃死后,睿王一场高烧,病愈以后,变了性情,也折损了才智。

    常妃是将门之后,不仅颜色非凡,更有驰骋沙场之能,皇帝嫌睿王无母亲之风,遂不再喜平凡的睿王。

    此次,睿王出战,宫中早有消息传出,皇帝曾与莫公公言,即使睿王战败,他也当镐赏这个儿子。言语间极是欣慰。

    然而,睿王却打了胜仗。皇帝的喜欢只增不减。谁成为睿王妃,绝不会是件坏事!

    翘容一拉翘眉的手,急道:“姐姐,太子哥哥可有提示比试的题目?”

    翘眉摇摇头,看了太子一眼,却见太子淡淡看向座下佳丽秦秋雨。

    她心下骤紧。



014. 北地三公主

    秦秋雨注意到太子的注视,一怔之下,随即羞涩地低下头。秦将军微微错愕,不意这大女与太子竟似有所交集。

    另一边,王语之微微蹙眉,看了王莽一眼,王莽和父亲王太傅交换了个眼色,轻轻摇头;皇后招过侄女郎霖铃,低声嘱咐着。

    这是几名大热的情况。

    其他的千金小姐,有身为朝臣的父兄在场的,都走到父兄身边,聆听教嘱。若父兄官职较小,未在今日邀请之列的,则或安静或战兢地侍立在一旁等候。

    一边,莫公公密声交待多名仪礼官和内侍事项。

    须臾,莫公公道:“统共是三十二名姑娘,将姑娘们依照安排分成四组,每四人一组。”

    众女立刻站到大厅中央,向帝后,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

    皇后看贤王以长兄之尊,竟都没有受到这一礼,心中痛恨之极。

    仪礼官各自错开,顷刻已将各名佳丽分好组。

    众人一看,这分组似有些玄机。秦秋雨,王语之,郎霖铃和翘容并不在同一组里,非但如此,并且四人分别在四个组里。

    翘眉心念太子,正惦念着去留意秦秋雨,眼角却又分明看到贤王盯着她,一旁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一恼,狠狠瞪了贤王一眼,却听到一声轻笑,看去却是那夏王。

    再看时,只见除去几个年龄较小的,多名皇子都看着她,虽为自己的美貌沾喜,却也越觉恼怒。突然所有目光瞬间散去,似业着什么可怕之事,翘眉一怔,却见太子唇角微提,淡淡瞥向他的兄弟们。

    她心里喜悦,微微偎紧了太子些许。

    看已准备就绪,帝后相视一眼,莫公公会意,朗声道:“比试开始,带姑娘们到各房里去。”

    除去少数几人尚自镇定,诸女都紧张忐忑,连着一众臣子都紧张起来。仪礼官正要带领人出去,这时,厅外急急走进一名中年男子。

    却是睿王府管家——方明。

    方明脸有急色,一掀下摆,跪下报奏道:“禀皇上,奴才适才在外面遇到一名女子----这候选的佳丽还有一名。”

    所有人一时惊愕。皇帝按紧扶手,皱眉问道:“这怎么回事?”

    方明向站在门口的一个少年使了个眼色,那少年长得虎背熊腰,脸容却极是憨厚,慌忙点点头,飞快走了出去。

    很快,那少年带了三名少女进来。

    翘眉一震,翘容已经失声道:“你怎会来了?”

    众人正大惑不解,居中那名紫衣少女已领着两名少女跪了下来。

    “北地领主三女翘楚叩见东陵皇帝,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莽一惊,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眉宇敛抿,正紧紧盯着翘楚。



015. 聘以天下贵

    四周窃语声大作。

    “她是北地的三公主,怎地容相这般……”

    皇帝眉锋一拧,看了众人一眼,声息立时消歇。

    皇帝颔首,“公主平身罢。你父翘振宁说你因病不能参加朕儿选妃之赛……”

    翘楚恭敬答道:“本是如此没错,后翘楚病愈,父亲便让我赶赴朝歌,说不能辜负了皇上一片美意。”

    翘容咬牙,“父亲怎会,他明明——”

    翘眉冷冷瞥了翘容一眼,翘容一窒,赶紧低下头。

    翘楚听得声响,微微抬头,目光随即在太子和翘眉相握的手上愣住。

    是不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人小言也轻,所以承诺太轻。可惜记住的人却总是记住,永永远远。

    ——若有一天,我得登尊位,必以天下最贵之聘迎娶你,从此护你不受任何欺侮。

    是谁这么说过?言犹在耳。

    天下最贵,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比翘眉头上一支钗头凤更珍贵?那是太子妃的配饰。

    也许总是时光荏苒,他早非留在北地作客实为质子的上官惊灏。他们中间隔了七年,改变了模样。

    睿王府外,她隐匿身份,他不知道她是她,现在呢,他知道她是谁,他真的忘记了曾经的承诺?而她真的没有退路了?

    她要找机会问他,一定要!

    他们之间,又岂止曾经的承诺。他和她,在更远的地方,在更远的时光以前,有过那么多的故事。她为救母而来,更为他而来。

    她凝向他,他却看也不看她,挽着翘眉,随随看着对侧的兄弟,眸含警示。

    她喉里一痒,知道是旧疾发作,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看。

    皇帝盯了她一眼,道:“你父亲有心了。事不宜迟,三公主且先莫与太子妃和四公主聚旧,赛后再聚。莫存丰,将三公主编进四公主那一组。”

    莫公公连连看了翘楚几眼,将她领进翘容那一组,又旋即看向其中一名仪礼官,那仪礼官点点头,道:“从此刻起,比试开始。请诸位姑娘注意,比试分三局,局局筛选,依次类推。第一局,每组将筛选出两位姑娘进入下一局比赛。此时是辰时,第二局比试在辰时三刻整开始。”

    “请各位姑娘跟吾等走,分别到八个房间静候试题。”

    他话音方落,众人立觉气氛紧窒压人。这试题由荣瑞帝所出,这位智谋过人,骁勇善战的国君到底出了些什么试题?这压头筹的试题又是什么?

    这时,一个青年笑问道:“父皇,我等可是在此等结果?”

    皇帝拈须一笑,莫公公道:“禀夏王,皇上与各位殿下也一起过去。”

    翘楚强自抑住喉间上涌的血腥,微微蹙眉,在场必有人已知试题吧,她如何与她们争?这个破败的身子能将三局拿下吗?被仪礼官领出门之际,方才领她们进门的少年急急奔进,走到方明面前,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方明大喜,快步走到皇帝面前,欠身一礼,恭恭谨谨道:“皇上,睿王已进朝歌城门,即将回府觐见。”



016. 何苦为难她

    香烟袅娜。

    房中,檀架排排林立,书籍卷宗无数,

    “不是说让咱们在此等候吗?怎还没有人过来宣读试题?”

    座中,终于有佳丽按捺不住按椅而起。

    她们一行五人被仪礼官带进在这房间里,诸女各有座位,案上香茶清幽,然而时间过去,却并无人进来宣布试题,除去那几名仪礼官离开时说:姑娘们,皇上,皇后和朝廷上各位大人便在这院子中等候胜出的姑娘参加第二局比赛。竟无片言只语提及这第一局比赛的试题。

    另一名佳丽也站了起来,喃喃踱步,“难不成这重点在第二局之上?但若是如此,如何决出这第一局的胜者?”

    屋里除去二人,谁也无心去喝一口茶。一是主座上的九皇子夏王,一是翘楚。

    若问夏王为何在此,说来也怪,这位爷却是为监考而来。连同太子在内,几名皇子被皇帝各自分配到八个房间,进行监考。

    这时,几名女子都走到翘容身边,低声央道:“姐姐,你何不向九爷打听打听?”

    几人虽互为竞争关系,然而翘容的嫡亲姐姐翘眉是太子妃,众人又都皆知,北地领主翘振宁有五女,那翘楚虽是三公主,却是庶出,兼之面貌普通,衣裙朴旧,哪有一分公主之态?反似是偷偷赴选来着。都有几分小瞧之意。

    诸女虽不似深宫长大的女子,心机城府深远,到底长在官宦之家,也自少不了一番看人度人的本领,翘容宛然便成了这组的主心骨。

    翘容本便不是个安份的主,看夏王年轻俊朗,虽不及太子,却也仪表堂堂,心中喜欢,又看众人敬让着自己,更不免得意,款步走到夏王面前,盈盈一拜,问道:“九爷,依你看可是出了什么纰漏,怎还不见来人宣讲试题?”

    其他三女看翘容已开了头,也娇声附和相询,谁不知道夏王尚未娶妻,府中只有几名通房丫头,他母亲惠妃在宫中又甚是得宠,若攀不上睿王的婚事,被这九爷青睐上,也是大福份。

    夏王唇角轻扬,“各位姑娘,惊骢只是监考,也不知吾皇有何安排。只是,惊骢倒觉得,各位效法翘楚姑娘,稍安勿躁也未尝不可。”

    翘容心中一怒,顺着夏王悠悠的目光,果见他正看着对面的翘楚。

    翘楚口中正含着口茶,被夏王话一吓,几乎要呛出来,不由得腹诽,这男人是看不得她不似他人着急紧张吧,她并非不急,只是急也无用,她也确实累了,从塞漠到朝歌,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他又何苦要她成为众矢之的?

    被几道怨恨的目光盯着,她微叹了口气,决定放下手中茶碗。

    夏王淡淡问道:“为何不继续喝?”

    翘楚没好气道:“喝光了。”

    夏王正啖着茶,闻言眼睫一敛,将自己手中的茶盏递给她。



017. 樱唇抵香茶

    翘楚一怔,这时,却有人在门外敲门。夏王眉头一皱,道:“进来。”

    众人本为夏王所为目瞪口呆,听得声响,想是宣布试题的仪礼官过来,都又惊又喜。

    然而随即失望,进门的是一名发鬓半白的老人。一身粗旧灰衣,不知是他邋遢还是衣服本来颜色如此,他脸上坑坑洼洼,满脸伤痕疙瘩,竟是丑陋之极。

    他手中拿着两支粗檀香,正要见礼,夏王看了眼香炉,炉中檀香已见底末,笑骂道:“老铁,罢了,免礼吧,你的行动也不便。八哥心慈,府里倒尽用你们这些人,去换吧。”

    被唤作老铁的男人低声谢了,走到的两个小香炉旁边,侍弄起来。

    他背影佝偻,一拐一拐的,众女方知夏王话里之意,原来这老铁是个残废,心里不免辗转,那睿王也身有残疾,不由得都掩了口鼻,又见夏王大手笔直,犹自擎着茶碗向着翘楚,嫉妒更生。

    翘楚已被太子气得半死,不想把自己气死了,忍着将桌上茶碗向夏王掷过去的冲动,心中一计较,摘下腰间小荷包,也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不敢凭地就受了九爷的馈赠。”

    她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颗小枣,放进嘴里,笑道:“九爷也尝尝,便当是翘楚的回礼。若九爷不要,翘楚倒不好收受九爷好意。”

    夏王一顿,旋即一笑接过翘楚递来的荷包。

    翘容冷笑道:“大漠野枣,姐姐怎可拿这等粗鄙之物献给九爷?”

    翘楚微微蹙眉,低下头。

    夏王道:“不妨,翘楚姑娘,嗯?”

    翘楚抬头,看着挪前几分的茶盏,咬了咬唇,终于伸手接过。

    夏王淡淡道:“姑娘既渴,便喝了它罢。”

    “谢王爷。”

    翘楚把茶盏一旋,众人看去,杯沿微有茶渍,她就着夏王喝过的地方,轻轻抿了口茶。

    夏王一怔,他身份本贵,母亲惠娘妃家又是江南首富,他看翘楚衣衫朴旧,本已心存轻视之意,后看她甚是镇静,不像其它人一样和他搭讪攀谈,只当她在自己面前故做清高,更生了丝厌恶。赠茶一举无疑有几分戏谑之意,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做,只觉这女子轻佻之极,心下一沉。

    翘容却已低叫出来,“不要脸!”

    她这一声甚是尖锐,众女都轻蔑地看向翘楚,便连一旁安静辍换着檀香的老铁也扭头看了翘楚一眼。

    翘楚道:“九爷也尝尝这枣吧。”

    夏王捏着手中荷包,微微皱眉,他若不吃,反显忸怩不如翘楚,再不犹豫,拈了一颗放进嘴里慢慢嚼了。

    这时,翘楚轻声道:“嗯,这枣儿产自深漠,长年光照,甜味都锁死在枣里,甜死了,还是只宜用来泡茶喝,不吃也罢。”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小绢,把一直含在口中的小枣吐到绢上,随手揉了,扔到桌下玉盂里。

    夏王脸色顿变,只觉一股甜腻从舌尖弥漫开来,他伸手往案前摸去,却扑了个空,才蓦地想起自己的茶盏已给了翘楚。



018. 时间很紧迫

    众女一时惊呆,却不敢声张。

    夏王怒气陡生,明白自己着了翘楚的道,他几时受过这等作弄,捏紧掌里荷包,恨不得将翘楚捏碎。却见翘楚执起自己的杯盏,又啖了口茶,淡淡看着他。她并不算美丽,但唇色经茶水熏蒸,却有丝粉嫩欲滴之美。那安静无辜的模样,夏王腹下微微一躁,竟完全无法发作。

    他手一挥,招过老铁,沉声道:“给爷传茶水进来。”

    老铁点点头,步履微瘸走了出去。

    屋内一时寂静。夏王目光灼热正盯着她,翘楚也不敢太惹这九爷,把人惹毛了也不是好玩的,遂合上眼睛,只当歇息。

    须顷,有声音传来,想是那老铁折了回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只听得佳丽们焦急的声音又纷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怎还不见人进来布置诗题?”

    “对啊,还有多少时间剩下?”

    翘楚也越发疑虑,睁开眼睛,目光投到香炉上。炉上烟雾霭霭,空气中清香盈盈。檀香是众人进房时女官才新点上的,若稍加推算,倒是大约能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按云苍法历,八刻为一个时辰,普通的香支儿,三柱香的时间约摸就是一刻,然而眼前的檀香粗大,体积约为寻常香支的三倍余,即一柱香燃尽已是一刻。刚才老铁已换过一次香,也就是说现在已过了一刻有余。

    翘楚一凛,快到辰时二刻了。仪礼官一再强调第二局比赛在辰时三刻整便开始,但这第一局的试题却仍不见影踪,到底荣瑞皇帝什么葫芦卖什么药?

    她正微微出神,突地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三名仪礼女官。

    “请九爷和姑娘们随奴婢移驾。”

    初为试题忐忑,后在等待中惶恐,这时众人一听反大喜,心道必是比试开始,遂随着女官鱼贯而出。

    行走不远,女官们在一个房间前停下。几名女子细声交谈,四人各自成双,无人搭理翘楚,翘楚也不以为意,四处细看,目光随即在窗纸上一怔。

    这时,一个女官打开房门,众人进去。

    翘楚和夏王走在最后,夏王低道:“什么玩艺儿?”

    翘楚微微蹙眉,这九爷是真不知试题,还是只是伪装?她已无暇顾及,耳畔只听到有人惊呼。

    确实,眼前这是什么玩艺儿?

    除去屋内光线黯淡阴霾许多,这房间和刚才房间的格局,摆设完全一样!房中也是桌案,香炉,书架排排,那书架子错落有致的一直延伸到房间尽头的另一扇小门处。

    翘楚正讶,突见有抹微光从第二排的书架子传来,她正想察看,眼梢却看到炉里的香支已燃到只剩指头大小。

    时间快到了!



019. 输在第一局?

    有什么飞快在脑里闪掠而过,她突然想到两个房间一个相同却蹊跷之处。

    当她进入第一个房间的时候,她便觉得房里有丝古怪,却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现在再看到这个模样相仿的房间,她想,她知道了。

    她的目光刚落到书架背后——房间末端的时候,不知谁倒抽了口凉气,“啊,这怎么回事?”

    而在这之前,她分明听到一声闷响,眼前光影瞬间消失,满室黑暗。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翘楚握紧手,她在外面的时候,便留意到,这个房间用了黑色窗纸所以光线比先前的房间黯淡许多,门一关,便遮绝所有光线。

    随着拍门推窗之声,窗外传来钉木之声,女子们惊恐的声音不断,“有人在钉窗子,门也锁死了!”

    “九爷呢?”

    “九爷,救命。”

    黑暗里,男人没有出声。

    翘楚心里微颤,正要往书架深处走去,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她内腑有伤,一急之下,血腥之气不断从喉间涌出,身子顿时不稳,却随即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扶住,她一惊,黑暗里,鼻端盈上一股淡香。

    “翘楚,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到底去到哪里。”

    低沉的男音,是九爷夏王?

    听上去像,却又似非。

    他明明针对她,又怎会帮她?满目的黑色让她微微迷失。她扶着男子的手,尝试让自己紊乱的心绪镇静下来。

    突然,男人的指腹在她的掌心一按,似微微一怔,她自嘲一笑,公主的手确实不该如此粗糙。

    这时,心里倒渐渐清明开来,一些话再次在脑里响起。

    ——此刻起,比试开始。请诸位姑娘注意,比试分三局,局局筛选,依次类推。第一局,每组将筛选出两位姑娘进入下一局比赛。此时是辰时,第二局比试在辰时三刻整开始。

    她一个激灵,难道最初仪礼官的话里还暗含着那个意思?

    没有时间给她犹豫了,她用北地方言低声道:“翘容,不想在第一局就完蛋的到我这里来。”

    她说着飞快挣脱夏王,在女子混乱的声音中,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冷笑道:“翘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以同样的方言,正是翘容。

    窗和门不断被木头狠狠钉入,四周女子的哭喊,房间里都是声音,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也没有了出路!即使有利器在手,也绝砸不开门窗。

    翘楚迅速拉住翘容,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东陵皇帝要我和你在第一局就输!”

    翘容大惊,“你说什么?”



020. 相同的房间

    “没时间了,扶着我,你若信我,便跟着我走。”

    “你为何要帮我?”

    “你会知道的,现在请闭嘴。”

    翘容咬了咬牙,搀住翘楚,随即谩谩轻笑,“翘楚姐姐,你是不是旧患发作了?”

    “亲爱的,不用笑得这么找打,我若有事,你注定在这局完蛋。”

    “你!”翘容大怒,死死忍住,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书架后面还有一扇小门,我们从那里出去再说。”

    翘容冷笑,“适才一黑,那些女人就乱了方寸,你以为我和她们一般?这房子的布局和先前的房子一模一样,我既在那间房子待了好些时候,又怎想不起这书架后还有一扇门?”

    “但有门又如何?那门是用铜铁铸成的,门上更落了枚硕大的枕锁。那种锁极为结实,寻常利剑也休想将它劈开。”

    翘楚一声轻笑,“你倒看得仔细,但你可曾想到这锁用得蹊跷?”

    “蹊跷?”

    “锁,我们多用在门外,房内反锁用门闩即可,这两间房子为何弃门闩不用,反用锁代替,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翘容微微一震,脱口道:“确是蹊跷,为什么——”

    翘楚却打断了她,“翘容,停下,这是第二个书架了,将左数起第三本书里夹住的东西拿出来,快!”

    翘容眉头一蹙,伸手往架子上一探,却摸到一串铜匙。

    她恍到丝什么,惊喜之下,颤声道:“翘楚,这钥匙是用来开那枕锁的?”

    翘楚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敢肯定,但大有可能,咱们过去试一试。”

    “你怎知钥匙在此?”

    “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布局摆设完全相同,如果它们真的完全一样,比试为何要在这第二个房间进行?所以第二个房间必然和第一个房间有所不同才是,不然,这样做有任何意义吗?”

    “你们看这房间的第一眼,便想到这房间和第一个房间模样相同,我却是带着寻找差异的想法来观察这房间的,加之刚才房内光线极暗,第一排的书架又被有意设计得比第二排的书架稍矮数寸,我很快便看到第二排的书架有异,有道亮光从左起第三本书里透出来,似乎是串铜匙。”

    “这个时候却突然生了变故,前门和窗都被人在外面用木条钉死,这让我不由得不想到书架后面那扇小门上面古怪的枕锁。”

    翘容呼吸急促,微微失声道:“设法从钉死的屋子出去,这难道便是东陵皇帝的第一道试题?”

    翘楚凝声道:“我怕不只如此。别说了,我们快去开锁再算,时间已剩无几。”



021. 无题胜有题

    两人来到书架背后的小铁门前,翘容捏着铜匙,急道:“翘楚,钥匙三支,到底哪支才是?”

    “试。”

    第一支第二支,都失败了。

    翘容的手微微颤抖,翘楚抚住心口,“你若害怕便给我。”

    翘容咬咬牙,摸索着把钥匙插进。

    “喀”的一声,两人大喜,为免其他人听出动静,翘容蹑手蹑脚把门打开。

    翘楚正要跟着出去,突听得翘容娇笑之声在耳膜轻轻鼓起:“翘楚姐姐,谢谢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一股推力向心口拍来,翘楚也不闪避,低声道:“好妹妹,你认为我找你一起闯关是为了什么?第一局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你肯定你一定能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翘容一凛,想起仪礼官曾说,第一局比试,各组可允二人出线,名额上并没有问题。

    只是,也许出了这个门,比赛已经完结,若放翘楚出去,她势必是第二局的劲敌;但若如翘楚所说……她心里一计较,咬了咬牙,把翘楚拉了出去。

    二人把门合上,关闭了一室黑暗。屋外阳光潋滟。

    翘楚微吁,原来,那密密麻麻的书架子还有这用处,开门一瞬,把光线挡住,有人走了,里面的人还不知道。

    “翘楚,现在到底要怎么做?”

    翘容的声音却惊慌凌乱。翘楚一看,只见这屋后是一条椭形廊子,中间一片水榭,十数个房间依榭而建。除了他们出来的房间用了黑色窗纸,门外没有落锁,其他十多个房子模样完全相同,门外又各自落了一把枕锁。

    翘楚瞥了眼翘容手中的钥匙,这时心里反倒有了底,道:“还记得仪礼官说过的话吗?她们从没提过第一局的比试要怎么进行,但她们却一再强调第二局比试开始的时间,又说,皇帝将在院子里等候第一局胜出的姑娘。”

    翘容柳眉紧皱,随即失声恍道:“第二局比赛开始,意味着第一局比赛已经结束,你的意思是说,她们其实早便暗示了第一局的试题,我们只要在第二局比赛开始之前,去到皇帝所在的院子,我们就算胜出?”

    “可问题是——这院子在哪里?”

    翘楚眸光微动,道:“我们现在身处屋后,院子不就在这任何一个房间的前门吗,也就是我们来时经过的地方。”

    翘容大喜,很快又苦笑摇头,“翘楚,你说的,我懂了。我们刚出来的黑房间前门是钉死了的,除了这黑房间,我们只要进入剩下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能再回到前院去。”

    “这似乎很容易,但我们却不可能做到,因为每个房间都落了锁,我们根本进不了去!”



022. 两个才能赢

    翘楚轻轻笑了。

    “我们能进去,别忘记,我们手里还有两支钥匙没用上,这两支钥匙必有一支能开其中一扇门。”

    翘容一震,抓住翘楚的肩膀,颤声道:“你早便想到?”

    翘楚摇头,“不,我也是此刻才确定的,但在房里第一眼看到铜匙的时候,我已起了疑虑,房中只有一把枕锁,钥匙却备有三支,这让人费解,我便留了个心眼。”

    翘容连连颔首,却随即想起一事,急道:“时间够吗?房间多,而我们又必须像刚才一样,逐支钥匙逐个房间去试。”

    翘楚不答反问,“还记得哪支钥匙是用过的吗?”

    “当然。”翘容傲然道。

    翘楚唇角微弯,一字一字道:“那就只剩下两支钥匙要试。如果只得一个人,时间已然不够,但我们有两个人,你看看匙环,我猜那必不是拴死的。”

    翘容一看手中钥匙,匙环中果有细隙,喜道:“钥匙不是拴死的,全部能摘下来,我们可以分开来试。”

    翘楚接过翘容抛来的其中一支钥匙,低笑道:“既然有三支钥匙,前门想来也是锁着的,但只要咱们把第二支钥匙试出来,这第三支钥匙便再无悬念。”

    翘容飞快走到一个房间前,把铜匙插进锁上,幽幽道:“翘楚,这就是你把我叫上的缘故,你先前虽还不完全清楚东陵皇帝的全盘想法,但你看出了端倪,知道一个人未必能完成这局比赛。”

    “这间也不对,”翘楚刚换了一个房间试,闻言,道:“在我准备去取钥匙的时候,又想了一遍仪礼官的话。她曾说过,每组会决出两个胜者。我奇怪,为什么一定是两个胜者而非一个?是不是后面还有些事必须要两个人才能完成?”

    翘容突然道:“你为什么选择和我合作?”

    翘楚咽下喉中咸腥,淡淡道:“东陵皇帝是什么人?他早看出你我嫌隙,将我们编进一组,是猜度我们为嫌隙蔽眼,断不会想到合作一途。我帮你,只是想让朝歌的人知道,北地虽是蛮荒之地,但那里的人不是傻子,我们也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

    翘容微微一震,方冷笑道:“别以为你把人情卖给我,我便会待你好。”

    两人说着话,已连续试了七八间。

    “随你。”翘楚耸耸肩,突觉手下一沉,她心头一跳,道:“翘容,过来。”

    门,开了!书架,案桌,香炉,所有景致熟悉。前门,果有一把枕锁反锁着——后来让人加上的枕锁。

    翘容环视四周,又惊又喜,“这是我们刚才待过的第一个房间,我们竟然又回到这里。”

    从这里出发,回到这里。

    翘楚一瞥炉中檀香,一惊,“翘容,立刻开锁,这香到尽头了。”

    翘容不敢怠慢,快步上前,将手上最后一支钥匙插进锁孔。



023. 最厉害的人

    铜锁瞬时脱落,门徐徐而开。

    “恭喜两位姑娘!”

    那是莫公公的声音。

    院落中,除去参加比试的姑娘们,皇帝,皇后,太子,翘眉,各皇子,诸朝官,所有人都在,正紧紧盯着她们,有人脸上掠过浅浅的不可置信。翘容浑身一颤,她们完成了第一局!

    她依偎到翘眉怀里,翘眉嘉奖一笑,太子目光一瞥,道:“妹妹聪颖。”

    翘楚听到声音,心里一疼。她却并没有翘容的高兴,不是所有佳丽都还困在第二个黑房里的,她们也并非最先出来的,早有一名女子恬静地站在皇后身边,皇后的侄女——郎霖铃。

    最重要的是,只有她一个人。

    这时突听得莫公公促声道:“第一局比赛结束。”

    与此同时,却有破门之声从后面传来,一个女子仓惶走了出来,鬓发微乱,紧跟在她后面的是王太傅之女,秀眉紧蹙的王语之。

    这二名女子到底算不算在这晋身之列——无人不紧张的看向皇帝,皇帝一顿,方淡淡笑道:“也恭贺两位姑娘。”

    王太傅和王莽大喜,二人欠身道:“全托吾皇洪福。”

    这时,有仪礼官陆续领了困在各房里的女子出来,不少人脸上犹有泪痕,惊惶失措,四大热门佳丽的秦秋雨脸色惨白,秦将军叹了口气,秦秋雨咬牙,突然悄悄看了太子一眼。

    皇帝环了众人一眼,又道:“尔等也想知道,几位姑娘是如何来到此地吧。”

    贤王笑道:“智勇谋略,愿闻其详。”

    翘眉以肘轻碰翘容,翘容会意,立即出列,朝皇帝皇后一福,随即娓娓道来。

    破关关键,翘容早听翘楚一一点出,此时再无难处,加之她口齿伶俐,一番述说,十分教人喜欢。

    有人微叹,皇帝不住点头,目光嘉许。

    这时,太子看向翘楚,道:“不知三公主可有补遗?”

    翘容早将破关中二人的角色互换,她不过是叨翘容之光出了来,翘楚身子本已难受,迎着太子的目光,心里更刺痛几分,也不多辩解,低声道:“诚如翘容妹妹所述。”

    众人本已对她不屑,这时更看低了几分。斜地里,却有一道目光随随度来,翘楚心头微微一跳,是夏王。

    皇后款款而笑,又依样问了王语之二人,先王语之出来的女子不敢怠慢,说全凭王家小姐聪慧。二人之中,原来是王语之当的主导。

    皇帝嘉奖数句,最后看向一直安静的朗霖铃,众人亦满腹惊奇。

    翘容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子竟并没有倚仗同组任何一个姑娘帮忙,自己独身来到这里。这怎么可能!



024. 睿王将军令(1)

    在开启第二道门的时候,房间十数个,若无二人同试,时间根本不够!

    翘眉早与她说过,与她齐名的三名热门佳丽里,王语之素有才名,连聪慧之极的王语之都是在她和翘楚出来之后才出来的,时间险够,这位郎小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时,郎霖铃施了一礼,又向着仪礼官的方向微微欠身,秀眉一蹙,道:“各位姑姑,对不住了。”

    翘楚心里一动,她想,她有些明白了。

    几名仪礼官都面带苦笑,领头女官道:“是姑娘机聪。”

    原来,和翘楚,王语之一样,郎霖铃在进入第二个房间之前已留意到黑色窗纸,也计算出知道时间还只剩不到一刻,在女官开门的时候,郎霖铃有意放慢脚步,当女官把门关上瞬间,她迅速退出房外,将其中一个女官擒住,把一柄匕首架到女官颈上。

    女官大惊。

    郎霖铃逼问,为何要将一众姑娘锁进屋里,难道仪礼官里混进了奸细,因睿王打了胜仗,西夏不忿,派人来他的选妃大赛上动手脚?

    女官拼命解释说不是,郎霖铃却只是“不信”,动了真格,匕首见了红。

    因尚未到时间,皇帝等仍在大厅,当其他女官领着皇帝急急赶到排解的时候,郎霖铃已从女官口里知道了真正的试题,候在院里见驾。

    最冒险最直接的方法,郎霖铃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和任何人合作、没有经过三道密封之门而来到院子的人。

    众人或震惊或凝重,自家有女参选的朝官更暗地不忿。先前不可窥测圣意,如今知道第一道试题,皇帝考核的是众女在危急中的观察,判断,决策等种种智慧,郎霖铃以巧取胜,到底算不算违反了规则?

    郎霖铃缓缓跪下道:“霖铃冒失,求皇上恕罪。”

    皇帝大笑,“郎丫头做得极妙,大出朕意料之外,若非尔父随惊鸿出征,朕当向郎卿夸一句,郎家有女长成,好,好!”

    皇后大喜,贤王已轻斥道:“小丫头还不快谢圣裁。”

    郎霖铃何须表哥暗示,早已再次盈盈拜倒。

    翘楚暗暗心惊,论盛名,郎小姐文不及王语之,武不比秦秋雨,却原来这个女子才是凤才暗藏之人!以下二局,只怕极险。

    她轻轻看了翘眉一眼,只见翘眉也秀眉紧蹙。

    这时,秦将军似已从女儿落败之绪中跳脱出来,笑道:“皇上,末将惭愧,可惜武人粗鄙,自家女儿不如,也无法可为,几位姑娘天性聪敏,若睿王在此,岂不高兴?”

    宁王笑道:“刚探子报,八弟已到街口,若八弟回来,这美人已定,只待他拜堂成亲,岂也非一件乐事?”

    众人大笑,皇帝拈须但笑不语,瞥了莫公公一眼。

    几名女子心中俱是一紧,明白第二局比赛即将开始。睿王将到,必有专人告知他第一场赛果,他心中将会怎样评价脱颖而出的女子?他会亲睹这第二场比试吗?这一次等待几人的又将是怎样的一场神秘争斗?



025. 睿王将军令(2)

    睿王府,苍拙园。

    翘楚将手中笔搁下,仪礼官颔首,四大和美人大喜,明白这道谜语已过,又搀着翘楚继续往前走。

    第二局比试,一个时辰为限。划园而分,脱颖而出的五名女子将分五地进行。同一起点,不同道路,沿途设各式灯谜当路障,众人需猜出所有灯谜,方可到达皇帝所在的凉亭。每人最多可选带亲眷五人沿途帮忙解谜。

    殊途同归以后,皇帝将颁发每人一帧画轴,画轴名曰——将军令。

    凭借将军令,可问王讨要兵力。拿到画轴以后,每人需在剩下的时间里,尽可能在画轴上画下最多的兵士,拿到最多兵力的两名女子将进入最后一局的比赛。

    这一局,意义重大。

    比赛之前,皇帝说出一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原来,睿王当日请求出征,朝堂上,皇帝并没有立即应允,翌日却出乎众人意料颁下圣旨,允许这位坐着轮椅的八子领军征西,是因为当晚睿王拿下了他的将军令。

    荣瑞皇帝淡淡道,你们一定不知道吧,当晚,朕也出了这样一道题给睿王。

    一幅画布,荣瑞皇帝到底给了睿王多少时间去画?最多一晚时间吧。然而,翌日五更早朝之时,睿王却被获赐十万兵马!

    四大翘首而望,恨恨道:“那个谁谁谁,也忒贪心,足带了五个人来猜谜,咱们只有三个人,他奶奶的亏大了。谁最快把灯谜解决掉,最先到达亭子,谁就有最多的时间画兵,赢出的机会就越大。”

    美人紧抚心口,冷冷道:“像你这种素质的,让主子带够十个,又能帮上什么忙?”

    “美人,你是不是想打架?”

    “跟我打,你行么?”

    “……”

    “亲爱的,能不能请你们,”翘楚捏捏眉心,“都给我闭嘴!”

    四大美人互看一眼,立即消了声。

    翘楚随随各瞥了左右一眼,除去那与王语之同组胜出的女子把父兄和几名家奴都带上,其他人倒和她一样,各带了二人。

    只是,带的人却都很考究。王语之带了王太傅和王莽;郎霖铃把皇后请上了,随行的还有贤王;翘容更有太子夫妇陪伴。都是了不得的人。

    翘楚微微叹了口气,偏生眼前这两只还在吵。

    四大又道:“主子,待会拿到将军令,你甭管画得好丑,快快画。这次比的是谁画得多,不是画得美不美,你千万别像平日在家画画,精益求精,半天还出不来两笔。”

    翘楚耸耸肩,“我平日半天也没折腾一笔出来,倒不是因为精益求精。”

    四大杏眼圆睁,美人也微微好奇,“那是为什么?”

    “嗯,因为我不大会画画。”

    “那这次岂不是死定了!”

    除此一句,四大和美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026. 决胜将军令

    四大手指哆嗦,指着翘楚,“主子,琴棋书画都是身为美人必备的技艺,你居然不会画画。”

    美人皱了皱眉,“这样说来,我记起个事,四大,你我跟了她以后,印象中我好像也从没看到过她抚琴下棋。”

    四大伸手盖眼,“我的娘,主子你这美人当的不合格,咱们还是回去算了。”

    翘楚“噗”的一声笑出来,“不大会画,又不是完全不会画,你们瞎担心什么?”

    四大美人一愣,四大恼道:“主子,那你没事别吓唬我们。”

    美人却不如四大乐观,五名女子虽是分地行进,但都在一处园子,横竖也不过隔了几丛树垭,花草。其他几人情况如何,一望便知。

    现在来看,除去那名与王语之同组的女子和自己组落后之外,其余三组都行进极快,也就是说,她们所带帮忙之人在解谜上出了大力。

    其中尤以郎霖铃组为甚,暂时走在最前面,王语之次之,翘容组第三。

    而反观己组,自己嗜武,猜谜是门外汉,四大也不懂,只有翘楚一人在看谜格,思谜面,写答案,一道道谜语下来,已走在最后。

    远方观战的诸位皇子,朝官都不看其余各组,目光反往这边而来,指点谈论,端看好戏。夏王与宁王站在一起,淡淡盯着她们,轻笑低语。

    美人心里一紧,哑声道:“主子,四大的话在理,若咱们在猜谜里落后,这往后的比画必输无疑。”

    四大狠狠瞪了四周的人一眼,眼圈微红,迭声道:“所有人都在看咱们的笑话,这下怎么办才好?”

    翘楚眸光一眺,轻声道:“笨丫头,错了。这一局取胜的诀窍,根本不在猜谜的快慢。”

    “你们以为为何太子那一组会走在第三,翘容是草包,但若太子翘眉联手,这些谜语算得了什么!郎小姐才智虽高,又有皇后贤王相助,但要在太子手下讨得了好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主子的意思是——”

    美人一怔,四大已紧紧攥住翘楚的衣裳。

    翘楚微微阖目,好半晌,方道:“要赢,必须想办法揣摩出睿王的心思。”

    四大美人俱都一震,四大急了,“这与睿王何干?”

    翘楚神色深凝,“那晚,睿王同样画兵讨要兵力,他却在极短的时间里画下十万兵马,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睿王的计谋才是我们首要思考的问题。”

    美人眉心紧皱,压低声音道:“主子,我懂了,太子那边,猜谜不快,是因为太子正在设法破解睿王当晚用的方法?”



027. 与君初相见(1)

    四大惑道:“我还是不懂,如果所有人都没去想这另辟蹊径之法,那仍是猜谜猜得最快的人先拿到将军令来作画,那便意味着她赢的机会最大。”

    翘楚摇摇头,“傻丫头,关键在于谁也不能保证其他人不去想睿王用过的破题之法,若有人想出了那方法,那先到亭子的人未必就能赢了。”

    四大低低叫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便是说太子那边并未尽出全力,他的心思在破题之法上,若他稍后仍未想出方法,他只管在猜谜此处帮翘容那死丫头追上去就是。”

    翘楚轻轻应了一声。

    美人突然问,“主子,那你是不是也如太子一般,也还保留着实力,若想不出破解将军令的方法,你也能追上去?”

    翘楚摸了摸她的发,吁了口气,“这些灯谜虽不难,但再怎么着,我只有一个人在看在猜。若不能如睿王一样想出取胜之法,这一局我是输定了。”

    四大和美人想起一路走来翘楚的苦,心里难受,不敢再多话。

    三人又走至一处灯谜前,女官摘下笺子,递给翘楚。

    谜面写着:一袭芳草地,万紫千红皆不现。谜目是打一花。

    翘楚微微蹙眉,四大见状,苦恼道:“主子,这个难,都是草,还猜什么花!”

    翘楚轻笑,“这个何尝难了?姹紫嫣红都不见了,只剩遍地野草,不就是说没有花么?”

    “没有花,没花。”

    她淡淡道着,在纸上写下“梅花”二字。

    女官微笑欠身,“恭喜姑娘。”

    四大一喜,随即埋怨道:“主子,奴婢差点让你给吓死,你既猜到为何还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美人白了她一眼,翘楚挽着二人继续前行,苦笑道:“你们留意到没,连续三道谜语,谜面谜底都非吉兆。”

    四大和美人一惊,四大喃喃道:“前一道,谜面是出师不利,猜草药名谓,主子猜了‘当归’,再往上一道,谜面秋思望乡,猜的仍是草药,主子写了怀(淮)熟地。”

    美人身染剧毒,不过一直以内力强抑住,此时已隐隐压不住毒势,听了翘楚的话,心里一急,肚腹如火烧虫噬,一口甜腥溢上喉间,她强运内力险险抑住,咬牙道:“主子,这只是巧合吧?其他组的谜语不都一样吗?”

    翘楚眯了眯眸,低声道:“难说,兴许各组的谜语都不一样,怀熟地,当归,没花,谁知道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

    几人正说着,一阵号角之声破空而来,不论是应战的还是观战的人,都吃了一惊。

    号角之声只应在战场上出现,怎凭地在王府响彻?一道道惶紧的声音随即划破整个园子,“快来人哪,睿王中伏,受了重伤。”

    翘楚一震,睿王回来了?



028. 与君初相见(2)

    “恭喜姑娘。”

    女官的声音传来,郎霖铃尚沉浸在最新拆出的谜底的微微喜悦中,“睿王中伏”一声如惊雷在耳畔炸开,她浑身一颤,手中纸笺跌到地上。

    纸上写着:洞房花烛夜。谜目是打一花名。

    在皇后和贤王的低笑中,她刚含羞写下“合欢花”三字。

    她一瞥地上笺子,手提罗裙,竟扭头便去。

    皇后低斥道:“铃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他!”

    郎霖铃咬紧唇,听声而辨,这惊唤之声从苍拙园另一侧——王府大门的方向传来,与皇帝所在的苍拙亭背道而处。

    贤王目光一敛,也微微沉了声,“小妹,以你之智,怎会想不到这可能是父皇有意设下的扰绊之计?所有人中,你离苍拙亭最近,若你一退,这一局你便等同输了。”

    郎霖铃阖目一笑,“贤王哥哥,我何尝没有想过,但若这并非皇上之计,睿王他确是在进府时中了伏呢?西夏被迫签署和约,恨他入骨,派人暗算他未必便无可能。”

    皇后看了贤王一眼,道:“可恨偏生这般凑巧,竟真假难辨!”

    秀眉颦蹙间,郎霖铃轻声道:“姑母,哥哥,霖铃会参加此次选妃大赛,除去知道睿王他日可助哥哥成就大业之外,更为霖铃早钟情于他。退一步说,睿王受伤一事若是皇上之计,皇上此举为考核我等对睿王之心,这才是第二局真正的考题未定。”

    皇后和贤王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之色。

    郎家数朝重臣,势力极大,家世本便显赫,郎家长女贵为皇后,又为皇帝诞下长子贤王,更为郎家添上大光。然而,奇怪的是,郎家长孙小姐郎霖铃却只有家族赫贵之名,论自身名声反不及同为朝歌贵族的王语之和秦秋雨,只因这位郎小姐素不喜与人争妍斗艳,甚少在外抛头露面。实际上,她容颜俏丽,学识智谋极高。郎家老爷子——郎皇后之父对这长孙女爱逾珍宝,不准家中任何一人拂了她意。

    睿王资质平庸,多年来,贤王对这个八弟甚是不屑,兄弟感情疏远,反不及睿王和太子亲厚。然而及至睿王西征,皇帝宣布为他举办选妃大赛,皇后与贤王明白,这个残缺的皇子日后必备重用,有意拉拢。

    此次,皇帝颁下圣旨,要郎霖铃参加选妃大赛,皇后与贤王既喜又忧。喜的是,若郎霖铃一朝选为睿王妃,则睿王与贤王的关系便可上一层;忧的却是,郎霖铃不屑睿王,有意在比赛中落败,但二人又不好相逼过甚。

    一来霖铃年纪虽轻,但智谋犀利,皇后爱惜这个侄女,贤王对郎家诸个表妹冷淡,也对这个妹妹甚为喜欢;二来她是郎老爷子的心头肉,有老爷子护着。虽多番提点霖铃切不可丢了郎家脸面,要拿下王妃名衔,却仍虑她不尽全力,却没想到郎霖铃在第一局便拿出真功夫与诸女比试,更万万没想到她竟似深爱睿王。



029. 与君初相见(3)

    但这怎么可能?

    多年前,睿王生母常妃仍在世之时,睿王在宫中生活,霖铃之母和常妃交情甚好,有时出入王宫觐见郎皇后,带了霖铃去,霖铃幼年确是与睿王玩耍过数回。但除此之外,再无羁绊才是。霖铃怎会爱上这个男子?

    而睿王负伤一事又孰真孰假?若是真的,不立即过去看其伤势反继续比赛,皇帝会因此不悦吗?若这乃皇帝所定干扰之计,皇帝的心思又该作何猜想才对?

    他要藉此察看诸女对睿王的真心,会否因睿王之伤而搁下比赛?还是想考核众人的坚定,不受任何事情影响,最终拿下此局。

    若是前者,则最先去到亭子的人未必是赢家。诚如郎霖铃所说,对睿王是否真心,这才是皇帝真正的考题,谁对睿王有情反可能胜出。若是后者,郎霖铃本处在最有利的位置,她前去探看睿王,却等同放弃了这优势。

    如此一来,除非摸透睿王受伤是真是假还有皇帝的真正心思,方有可能在这局里胜出。

    可这并不可能,没有任何端倪能查,这时候,该怎么办才好?而郎霖铃却似乎去意已决。

    皇后和贤王越觉凝重,郎霖铃看了守立在灯谜下的女官一眼,将二人拉到身边,低声道:“姑母和哥哥顾虑什么,霖铃都明白。我相信哥哥必曾想过,这一局的胜券还远不在霖铃手里。若其他几组中有两组同时想出睿王当晚用过之策,则先去到亭子的人再也不可能赢。再怎么拼命画,也绝不可能比睿王画出的十万兵马多。”

    贤王轻皱眉头,“不错,你的忧虑哥哥亦曾顾虑过,但此时别无他法,也只能一赌诸人当中无人能想出八弟当日用过之法,则此局你的胜算仍是最大。”

    郎霖铃摇头,目光微凛,“其他人霖铃不敢说,但哥哥别忘记,太子也在此,我怕他已想出办法,一旦太子计较出策略,则我们必输无疑。”

    “铃儿,此话怎讲?”皇后一惊,涂满风仙汁液的指甲几乎陷进郎霖铃手臂。

    贤王却眸光一深,颔首,“铃儿之意,哥哥明白。母后,你想想,上官惊灏此时在哪一组?而王家又和他有着怎样的关系?”

    皇后一凛,这才恍然而悟。

    她怎把这茬给忘了呢!若上官惊灏想出勘破将军令之法,那寒酸的三公主翘楚自不必说,翘眉和他嫌隙似乎极深,他自不会理睬,但他会把办法告诉他妻子的嫡妹——翘容,还有王语之,王家向来是上官惊灏的左手右臂。

    而这一局,只允许有二人取胜。只要翘家和王家同时进入第三局,如此一来,不论最后谁胜出,都是太子上官惊灏赢。



030. 与君初相见(4)

    “那该怎么办才好?”皇后忧心仲仲。

    郎霖铃凝目远眺,道:“所以我必须去看睿王,不管他的伤是真是假,此举三得,既偿了我的愿,也顾全了皇上忧子之情,更可向睿王请教他当晚用过的破军之法。姑母,哥哥,皇上可从来没说过不能问睿王索要计策!”

    皇后一震之下大喜,捉紧侄女双臂,“如此一来,再不必畏太子,至多便打成平手,这才是此局必胜之法!”

    贤王大笑,末了,低声道:“妹妹是将相之才,若妹妹并非女儿身,他日我得成大业,必赐你首辅之位。”

    “哥哥就爱与霖铃顽笑。”

    皇后突然叹了口气,“本宫只怕上官惊鸿他不肯授你办法。”

    朗霖铃轻轻咬唇,“我和那人姑母总归不必忧心便是。”

    贤王,皇后一怔,却见朗霖铃粉脸酡红,微微低下头,皇后欲问,贤王朝她轻轻一摇头,自带了二人返身而去。

    *****

    一侧的花坳间,一双美目凝着贤王三人去处,蛾眉微蹙。女子身旁,男子淡淡一笑。

    女子听得笑声,向男人怀里偎去,低声道:“殿下,他们看睿王去了,咱们现下该怎么做才好?”

    这二人正是太子和翘眉。一旁的翘容微微别过头。

    “原地复返。”

    翘眉一怔,“你要容儿去看睿王,但比赛……”

    “眉儿,容妹不能不去看八弟,不然于情不合,父皇必定不悦,你莫虑,孤自有办法让她在这局胜出。”

    翘容又惊又喜,“太子哥哥,快跟容儿说说。”

    手指微微竖放到唇边,男人却淡淡道:“容儿,你与你姐姐先行。”

    翘容还想再问,翘眉一把拉住她,轻轻看了太子一眼,“谢谢殿下,殿下恩惠,臣妾姊妹无以为报——”

    太子打断她,“孤要容儿报答做什么,只要你今晚……”

    翘容咬住贝齿,那边翘眉早已脸色大红,携了妹妹急急而去。

    太子没有动,稍顷,瞥向花坳的另一侧。那边,三名女子正顿下脚步,其中,居中少女正微微蹙眉。太子眸光一暗,随即迎上另一侧王莽投来的目光。

    他朝王莽略一点头,王莽颔首,与王太傅低语数句,王太傅与王语之随即折返离去。王莽没有跟上,反走近相邻花坳,太子缓缓走上前去。

    二人站定。

    “殿下是否已想出计策?”

    “嗯,在比赛之前已好。”

    王莽一震,“适才殿下一直慢行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