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11

墨舞碧歌: 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卷二 121-140

卷二:如解我罗裳,其实非我倾城

121. 他要找翘楚

    天边透了丝鱼肚白,睿王府。

    几个门房面面相觑,今儿个睿王的心情似乎不错。

    从宫里回来,下马车的时候,做垫踏的小厮没看仔细,脚下踢着石子,踉跄着往前跌去,也亏得睿王反应极快,足下在他身上一点,跃到地下,同时一手将他抓牢。

    方明和景平正从府里走出来,看到这情景,正要将那小厮让与睿王随行的老铁责罚,睿王却说,罢了。

    恳虽然往日睿王脾性极好,执法却严。倒不知今天业着什么高兴之事了,明明听得方总管问老铁,为何今日如此早便下朝回来,老铁低声说,皇上龙体欠安,今日罢朝。

    众奴仆正揣测睿王另有甚喜事,睿王已快步进了府去。

    *****

    “奴婢恭请爷安。”

    回廊里,香儿正揽着脸盆从睿王卧室走出,看到睿王,和卧室外一众守侍的婢女慌忙屈身一躬。

    睿王点了点头,“郎妃起来没有?”

    香儿忙道:“奴婢进去侍候,小姐说还想歇一阵子,她是不知道爷回来了,奴婢这就……”

    郎霖铃虽已为睿王妃,香儿从小跟着,是郎霖铃的贴身丫鬟,叫惯了,一直未换称呼。郎霖铃让她改口,睿王却只说不必,他宠爱郎霖铃,似并不以为意,香儿高兴,郎霖铃当时听得睿王如此说,也大是欢喜。

    这时,香儿只听得睿王道:“嗯,且让她再歇一下罢。”

    香儿一怔,见男人已领着方明和景平往回廊另一端走去那个方向却是翘楚的卧室。

    她正掂起脚去看,背后房里传来郎霖铃的声音,“香儿,你和谁在说话?”

    “哎,小姐,奴婢这就来了。”

    香儿说着眼梢一瞥,果见睿王在翘楚的卧室停下,咬了咬唇,进了卧室。

    景平冷笑道:“这丫头也太放肆了,主子做甚也是她能管的吗!”

    方明低声道:“爷,可需给她一个提醒?”

    睿王正要推门进去,闻言罢手,淡淡道:“毋须。”

    “按说这样的丫头,郎妃不该会用,想是念在自小就跟在身边的情份,同时示意对我忠诚,她也是一番苦心。再说,你我虽不惧,但她若换一个有心计的丫头在身边不是更碍眼吗?”

    二人点头称是,睿王微一沉吟,又对守在翘楚卧室门前的几名婢女道:“去做些早膳过来。”

    景平和方明同时一怔,睿王办事妥当,是从来不必别人提醒什么的,这时,景平看了看方明,方明轻咳一声,道:“爷,昨夜为了方便你出入,这两边的卧室都换了暗卫。”

    换言之,这些是暗卫,这做早膳……

    “翘楚昨晚本想让人换些新鲜茶叶,估摸是想到外屋的是暗卫,便说不多此一举了,倒是小瞧了本王亲自教的暗卫不会烹茶吗?这早膳都能做,何况换些茶叶。”

    睿王微哼一声,推门进了去。

    方明和景平发怔了好会儿,景平方哭笑不得道:“方叔,这爷和铁叔训练暗卫,我以前倒是看过的,哪有教烹茶做膳这些来着,再说,这些爷自个又何尝会了?”

    方叔苦笑,看向一众女卫。

    众女低头,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前禀报,“方总管,咱们这就去学学做罢。”

    景平和方明一愣之下,都笑了,门却突被推开,睿王走出来,微微沉声问道:“翘楚呢?”

    “爷是要找翘主子?奴才以为爷进去歇息……”景平一怔,眼角余光看到床帐大开,忙禀道:“今早起来,翘主子的手见疼,似乎是腕骨折伤的地方起了炎症,奴才便让碧水去看看。”

    睿王淡淡瞥了一眼内室,“为何不在房里看?”

    景平一笑,道:“爷倒是和翘主子想到一块去了,她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若你回来还想在这边歇息,只怕吵着你,遂和碧水去了厅里。”

    睿王一怔,轻轻“嗯”了一声,正要离开,想起一事,又道:“景平,你做事向来谨慎,怎么这次如此疏忽?我不爱灯火。”

    方明闻言往房中一探,果见桌上一盏小灯还燃亮着。

    景平低声道:“爷,是翘主子让留的。她说,不知道你是径自去的早朝还是会回来歇一下,让留点灯火,这盏灯火光小,外面不易觉察,进来的时候也能有些光亮,不至于太黑。”


122.

    睿王府大厅。

    翘楚淡淡看着碧水在药箱里掇弄着。

    说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说她量小非君子也行,说实话,她确实信不过碧水。郎妃有势,碧水不敢怎样,遂选择性的只不喜欢她。若让碧水在她手里加点料,前者可以说是医疗事故,她便麻烦了。

    四大和美人就在她背后站着,希望美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碧水有些阻吓作用。若非景平一番盛情提的碧水,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这大丫鬟诊症。

    眼看碧水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她突然想,她还是找个借口推了罢。微一迟疑之间,碧水已从药箱里拈出一支金针,抬手向她搁放在桌上的手刺来。

    那针没有刺到她手上,一只大手突然横地里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退下吧,我来。”

    清浅的一句,她心里却微微一震,抬头间,看到睿王淡淡看着她,四大,美人和碧水正给男人见礼,她也忙站起来见礼,他却伸手一揽,将她抱进怀里,坐了下来。

    睿王挥挥手,示意碧水和四大,美人到退到一侧去,随行的方明和景平自发退到了一边去。

    碧水脸色微变。

    手上有些疼痛传来,翘楚别过头去,任其折腾,虽痛,却并不多担心。

    “为何要跟本王说那个故事?”

    他在她耳畔问,声音低低沉沉的,因他没有刻意隐藏,她多少能听出他声音里淡淡的愉悦。

    她知道,他当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爱情有时就是这样,不是说你走了九十九步就行,对方不肯走那最后一步又有什么用。

    也许,你爱的人一直认为,你既然走了九十九步,更不应吝惜那最后一步。于是,你进的时候,她反退。

    所以,有时候你也该退一步,或者像士兵一样只站到九十九天,未尝不好。

    因为,站足一百天的是王子,站了九十九天的是骑士。

    王子都是完美的,骑士却是冒险的。

    女人很多时候反而对完美止步。和男人一样,女人其实也喜欢冒险,骨子里也有征服的欲望。

    不同的只是,男人对征服的欲望更易外显出来,女人却藏得深一些,因为和男人相比,她们有更多的顾虑而瞻前顾后。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骨子里真正的性情藏得太深。也许,连他自己也找不回来了。他戴了多年的面具,他自己也便有了多重的假面。

    他其实是个很古怪的人。聪敏,智谋,温恬,冷酷,霸道,隐忍,沉稳,有时却乖张的像个孩子。

    他有运筹帷幄之智,也有能令到女人死心塌地的本钱,但对于清苓,因为爱,因为在乎她的感受,反而看不清。

    有些男人,遇见了你会知道,他有能力得到他想得到的,而有些人,即使穷其一生,他也达不到你所希冀的。

    不论是谁,不论男女,在这场夺嫡的游戏里,都是相互投资和被投资,利用和被利用。

    她不知道谁爱他是完全不掺私心的,都会爱这个人的才智聪敏罢。但是,如果她爱他,那么更多的是爱他偶尔的乖张,像个孩子,那让她心疼。

    可是,他既有所爱,她便观止。

    若说恨不恨他,她不知道,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占有和爱是两回事。

    和他说这个故事,不是想讨好----没有卑微没有屈就,只是心疼只是简单的想他能得到幸福。

    和他说这个故事,只是因为他费了心帮她拿毒药解毒,她也希望能帮到他,希望如果他们无法在一起,她也能得到他的尊重。

    她承认,听到他此刻声音里的愉悦,她很难受;她无法就此不爱他,一旦爱上了,不是说他不爱她,她就再不爱他。她需要时间来放下,而且她现在还在这个王府里,有她的路要走,尊重和信任是第一步。

    可是这些她该怎么告诉他呢?想了想,她低声道:“便当谢你解毒之恩,可好?”

    他似乎一顿,她手上的疼痛突然加剧,她微微错愕看向桌上,他替她施了针,又搽了些芬香的药膏,正在重新包扎,现在他的手却重重按在她腕上,淡淡反问,“你不想欠我恩惠?”

    “不是还,是谢。”她谨慎地道。

    他没有出声,她心里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下,微微侧身过去,只见铁面下他的眸光深黑而复杂。

    二人的手还交握着,她的手疼痛,肌肤却相亲,有些腻暖。

    这时,突听得郎霖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妹妹的手好些了罢?以后走路可得当心。”

    说到手伤,她心里倒有些好笑,手臂上的伤还能遮盖住,手掌上的却不行,当时家宴皇帝问起,她只好说是走路摔的,反正,谁也无从深究。

    郎霖铃领着香儿走进来,她连忙从他膝上起来,见礼道:“谢谢姐姐关心,好多了。”

    郎霖铃的目光在看到她在睿王怀里时一瞬沉下,却很快笑着点点头。那一瞬的阴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这伤康复本要半月有余,刚才给你矫了骨,用了续凝膏,六七天便可恢复如初,若你稍懂骑射,届时还可引弓射箭。”

    睿王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不愠不火。她返身谢了,找了个理由,领着四大和美人告退,将厅堂留给那两个人。

    出门的时候,隐约看到郎霖铃走到睿王身边,两人说了几句什么,郎霖铃依偎进睿王怀里,睿王伸手将她拥住。

***

    睿王的医术确实高明,她的手开始好起来,两天后已经不再疼痛。

    皇帝也连续罢朝了两天,第三天,听说朝堂里发生了大事。

    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了围场狩猎的时间——七天之后;贤王一直在告病假,皇帝下旨让睿王取替贤王负责安排狩猎路线,调派随行禁军侍卫,又让太子和大侍长夏海冰从旁协助。

    这一宣布,无疑奠定了睿王的地位。在继太子和三王之后,睿王成为皇帝面前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睿王却婉拒了皇帝,说关系圣驾安全,兹事体大,而他并无相关经验,愿跟随太子和夏海冰学习,是以后来皇帝改派太子为督军,让睿王和夏海冰从旁协助。

    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睿王此举,皇帝开始虽略有不悦,后沉吟之下,却似乎变得甚是欣慰。

    朝野上下,对贤王的告病一事也越加惊疑猜测起来,很快,又有了一种说法,睿王到底是贤王党还是太子党。

    而从彼时开始,因着这狩猎监军人手的奇妙改变,导致了连串事故,她和睿王的关系也即将走向一个他和她都无法控制的境地里。



123. 山雨欲来夜

    他为何甘将那监军一任让与太子呢,她总觉内里必有深蹊。当然,朝堂里传来的消息能知道,但即将发生的事她还不知道。

    然后很快过了七天,景平每天都会送来内服的汤药和外敷的膏药,如他说的,在第六、七天,她的手便已经痊愈了。

    七天里都甚是平淡似水,除去其中两晚他在她这边过的夜。

    还记得那晚他过来,她侍候他更衣,两个人的身子贴得有丝近。

    他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她微微一僵,有些紧张和微惶。

    他似乎感觉到了,冷冷一笑,道,郎妃比你貌美,便是碧水也比你侍奉得好,本王还非碰你不成?

    他没有要求她履行妻子的责任。床上,中间的被子凹下去一块,两人各扯一头棉被侧睡直到他上朝。

    半夜里,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起来给他盖被子,虽然,她知道他内力深厚,也许并不畏寒,但他的手总是大刺刺的放在外面,她秦歌也有这个习惯,和秦歌交往之后,开始的时候,她也常常替他盖被子,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的,她与秦歌的角色互换过来。秦歌说,海蓝,你被子比我蹬得多。

    其余时间,他都是在郎霖铃房里过的夜。

    她明白这样的雨露“均”占,在他人眼里看来是合理的,最起码皇帝看来会是——既顾全了对郎妃的宠爱,也成全了对她的小宠。

    明日正午,宫妃,皇子和朝臣便随皇帝出行到新围场打猎。因着和太子,夏海冰一起布置随行禁军,皇帝与及各人轿乘的事情,他晚上才回来,很快,又和郎霖铃出了去,听说是去贤王府探看贤王。

    二人的卧室极近,夜里又静,她能听到对屋的声音,此时已是二更天,他们却似乎还没回来,贤王的病似乎很蹊跷。

    她并非有意窥思什么,只是心里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似乎,便在这一夜。

    心,绷得紧紧的。

***

    贤王府。

    气氛一度剑拔驽张。

    莫说睿王夫妇,郎相在,皇后深夜竟也仍没回宫。郎将军不在,却是日前已和秦将军一道回边疆戍守。

    “表哥,你疯了!”郎霖铃冷笑道:“你说我夫君转投太子?亏得上回行刺之事他还费心给你出谋献策。”

    他们兄妹二人向来亲厚,她也为贤王刺杀案被太子新证揭发、又折了左手一事而心疼,但转念一想,贤王被废未必不是好事,贤王一旦无望,那末祖父和父亲以后便不必顾全姑母的情面而全意相帮睿王。

    贤王瞥了眼自己半吊着的、已被割破脉络致残的左手,阴沉地看向一言不发的睿王,亦冷笑出声,“八弟,非是大哥冤枉你,明明父皇已将狩猎监军一职给你,你却将它让给上官惊灏!这不明摆着向他臣服吗!你明知道你在父皇面前越得力,日后助我东山再起之力便越大,你如今所为,不是让大哥心寒么?”

    郎皇后眉眼一沉,粉脸也是一片怨恨之色。

    倒是郎相微一沉吟,道:“惊鸿,此事你怎么说?”

    郎霖铃心里也甚是紧张,毕竟郎相只有郎后一女,郎将军也只有郎后一妹,自小疼之爱之,极是顾念和郎后,贤王的情分。

    她虽知睿王睿智,将监军之职让给太子必有其他权衡,但也担心,毕竟他只有二十一、二岁,年纪尚轻,若在这人情面上拿捏不好,和郎后母子生了嫌隙,或是引起贤王对他的猜忌——以为他要投奔太子或是将郎家的力量据为己有,将来想得郎相和郎将军相助,有郎后母子从旁作梗,只怕是大麻烦。

    哪怕她希望睿王尽快将郎家力量掌握在手里,但现在急不得,只能在贤王认清自己无望,完全死心以后才成。

    她正焦急,睿王却轻轻拍了拍她手心,道:“相爷,大哥,有个人,惊鸿想引荐你们一见。”

    众人狐疑,贤王眉峰一皱,冷冷道,让他进来。他说着又让郎后先行回避进内堂去。

    睿王看了老铁一眼,随侍在侧的老铁立刻出了去。

    到得来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都吃了一惊。

    这人竟是大理寺寺卿,宗璞。

    宗璞和各人的见了礼,道:“今晚,宗某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向老相爷和贤王将行刺案定案后的事交待一番。”

    贤王脸色一变。

    宗璞察言辨色,淡淡道:“贤王莫虑,宗某职责所在,才知行刺一案来龙去脉,皇上有意封锁,保存贤王声誉,朝上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郎相眉目深凝,道:“宗大人说交待定案后的事,倒不知此话怎讲?”

    宗璞微吁了口气,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才道:“行刺一案定案后,太子曾让宗某对皇上晓以律法之说,将贤王治死罪。宗某身为大理寺卿,断案时不可徇私了去,但此案既定,皇上既判,宗某和八爷私下又有些茹花弄草的交情,知睿王与郎妃大婚,睿王和贤王亲上加亲。便将此事先压了下来,并告知八爷。八爷大急,找太子求说,太子知道皇上近日越发的看重八爷,这狩猎监军之职指不定会给了他。便以此和八爷作换,若皇上果真将监军一职给与八爷,八爷能将此职相让,便不再追究此事。”

    他说罢,抱拳道:“八爷,你我虽有薄清,但今日来此为你澄清所为已是宗某底限,万不可再相帮,宗某义父是九爷之舅,宗某虽不结党营私,但情义不可不念。老相爷,贤王,宗璞就此拜别。”

    待得宗璞远去,郎后从里间走出,咬牙道:“上官惊灏竟如此歹毒!”

    郎相颔首叹道:“宗璞铁面无情,向来只奉公执法,虽是夏海冰义子,听说却从不相帮夏王,是以年岁虽浅,却得皇上委派大理寺寺卿重职,他所说一番,听来无诳。倒难为了惊鸿一番相帮。”

    贤王走到睿王面前,苦笑道:“八弟,大哥给你告歉了。”

    睿王摆摆手,笑道:“大哥莫嫌臣弟蜇事便好。”

    郎霖铃心里又惊又喜,她知道,监军是树立威信的好时机,睿王肯将这重职让给太子,必有所图,来路上,她问起,他对她宠爱,并不隐瞒,说他另有谋划,个中原委随后再说与她听,她知道此时身处府外诸多不便,也没再多问。

    但他早告诉她,他将监军一职想让并非为贤王。她喜欢他对她的信任,同时对他能请动宗璞来做这说客十分惊奇,越发觉得她并没有嫁错人。终有一天,什么太子妃,倾城美人都是过眼云烟,她才是东陵最华贵的女人。

    这时,贤王重重一按睿王肩膊,道:“八弟,你既对大哥交心,大哥也不瞒你,他上官惊灏不是拿出新证,要本王在行刺案里再无翻身之地吗?本王这次便要他的命!”

    “若他死了,便再也没有人会向父皇进谗言加害本王,你又正得圣宠,本王有你,外祖父和舅父相助,不愁不能重返朝堂!”

    睿王眸光轻轻闪了一下,脸上却一怔,讶然道:“大哥,莫不是你想趁狩猎之机再次行刺二哥?”

    贤王冷冷一笑,一字一顿道:“不错,本王这次一定要他死!这是大好机会,太子府守卫严密,近郊更驻有太子卫军,本王奈何他不得,但狩猎路上——”

    郎相一拍桌案,勃然大怒而起,手指贤王,“畜牲,你竟还敢再做此等大胆之事!若此次事败,你只能是死路一条,皇上绝不会再给你任何生还之机。”

    郎后苦笑,走到郎相面前,缓缓跪下,“爹爹,便当女儿求你,羡儿若不赌这一回,重返朝廷希望渺茫,那不是生不如死吗?再说日后太子登基,羡儿必死,也没有我郎家立足之机。”

    郎相颤然大笑,半晌,才道:“咱们不是还有惊鸿吗?若羡儿无登基之机,咱们可辅助惊鸿,惊鸿是羡儿之弟,也是我郎家——”

    “外祖父,你疯了!”贤王凶狠地打断郎相,眼神竟带了几分森冷,“八弟根本无争权之心,更无称帝霸才……”他说着一顿,警惕地看了睿王一眼。

    “臣弟愿助大哥成就千秋之业。”

    睿王正微微俯身禀着,他看不清睿王的神色,但那语意听去温恭平静。


124. 双重的间谍?

    贤王这才宽了心,复看向郎相,“若外祖父不承,可向父皇告去,既然无论如何都是死,本王现下自刎死在你面前就是!”

    郎相一阵低哑颓衰之笑,气得浑身颤抖,“好,好,你既不计后果,舍心一搏,老夫便成全你!成王败寇,若成,往后郎家便叨你贤王的光,若败,皇上要清算,郎家与你一起死便是。”

    他跌坐回椅上,过了半晌,看向睿王,苦笑道:“惊鸿,你便不劝说一下你大哥吗?”

    睿王低低一笑,几分无奈,“相爷,惊鸿如何劝。”

    郎霖铃顿生一阵心惊肉跳之感。

    睿王眸里分明浮着浅笑。她看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回避。她想,他是爱她信她的,所以没有掩藏。她突然有几分明白睿王的一些想法。

    他其实想贤王彻底策反。若贤王成了,可除去太子,但以太子的才智这可能性并不大;若贤王败了,便只有死路一条,即使皇帝再次相饶,郎相和郎将军也已对其彻底失望。

    他跟她说过,皇帝要他用郎家之势,辅助太子登基并牵制太子诛杀兄弟。是以,即使事败,皇帝应也不会追究郎家罪责,而他届时便是郎家的新核心。

    亲疏权衡,她心里只微微挣扎了一下,对贤王的歉疚终归烟消云散。

    当然,此时郎霖铃还不知道,刺杀案里是睿王伪太子拿出新证,激起贤王对太子的所有怒气,是睿王亲手让贤王策反。

    这时,她声色不动,只见贤王重重一拍睿王,突笑道:“外祖父,八弟,你们就认为本王一定会失败吗?刚才八弟给本王引见了一个人,现在本王也给你们引见一个人罢。”

    他说着重重一击掌,厅门外的总管颔首而去,少顷,带回一个头戴笠帽的青衣少年。那少年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郎霖铃心生疑惑,只见贤王微微笑着,手一挥,那少年伸手将笠帽摘下,她当即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太子伴读,大理寺主簿方镜。

    郎后似乎早便知道,并无异样,郎相也大为震惊,倒是睿王向来镇定,眼里不见甚诧色,但他眼眸微眯,似乎也有些意想不到方镜在此出现。

    方镜朝众人微微欠身一躬,很快又消失了踪影。

    临走前,似乎轻轻看了她一眼,又似乎那只是她的错觉。

    贤王淡淡而笑,“怎么,外祖父,八弟,铃儿都没有想到罢,方镜是本王的人。”

    她率先表疑,“表哥,方镜自小便跟在太子身边,他可信吗?”

    贤王收住笑意,负手在屋中缓缓走起来。

    “别忘了人都是贪栈权势的!太子身边还有一个王莽呢,方镜之才不下王莽,但王莽背后有王家,与之相比,方镜不免逊色丝许。而将来新帝登基,这文官最高之位——丞相只有一个。他助本王,本王便许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职,岂不更好?况且,本王早在收下他的时候,便喂了他异域之毒,这毒只有本王才有解药。”

    郎霖铃听罢,才稍放了心;一旁,郎相却仍是为再次谋刺一事耿耿于怀。

    这时,却听得睿王淡淡道,“惊鸿不才,但也不妨来猜猜大哥的用意。大哥刚才对惊鸿动怒,除了以为惊鸿要投奔二哥外,还因为若惊鸿拿到监军一职,大哥要实行刺杀计划便更容易许多。毕竟,惊鸿只负责协助,这各人车驾的安排,军队对父皇和各个主子怎样进行护卫,最后的决定权都在二哥手上。”

    经睿王这一提,郎霖铃猛然意识到:皇帝,太子及宫中重要人物出行,为防刺杀,确保安全,车架的安排只有监军那个人才全部清楚,其他人哪怕如负责协助的睿王也未必知道。也就是说,在这众多的车驾里,哪一辆坐着皇帝,哪一辆坐着太子,只有太子才知道。

    但若由睿王来监军便不同了,他可以告诉贤王,太子在哪辆车里,一旦目标明确,贤王派人锁定扑杀,则极有可能成功。

    她顿时明白,睿王为何要将监军一职推掉,这样贤王便无法在他口中问到讯息。他似乎早便猜到贤王会再次刺杀太子,若他当了监军,却不肯告诉贤王太子的车驾,无疑得失了贤王。若他说了,贤王失手便罢,得手反而麻烦,皇帝对太子爱逾性命,事后怎会不调查!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即使贤王成功杀死太子,也依然逃不脱罪责,连带被问罪的还有睿王!因为太子如此容易便被杀,睿王是监军,睿王面上又和贤王交好,谁都认为必定是睿王透露的消息。

    她的夫君虽然此时才说来猜猜贤王的用意,但其实心里早已将所有利害干系权衡熟虑过了。

    她心里暗吁了口气,虽还没出行,却已如此险要!每一步都错不得。否则,倒教这表哥将他们连累了!

    “不错,八弟聪颖。”贤王轻轻拍起掌来。

    睿王却突然语气一冷,微微沉声道:“所以,大哥你要让方镜替你窃出二哥的路线和车驾图?”

    贤王颔首,眼里一阵狂热,“明日便启程,这往返的路线车驾图必定已经出了来。可惜你不是监军,但没有关系,只要方镜将图偷出来,我便能在回程的时候安排人手进行刺杀。”

    “不行!大哥,立刻让方镜取消任务。这图,二哥必定妥善保管,你这样只会将他暴露了。方镜会死!二哥也会有防范,他一旦防范,你的计划也只能全盘落索!”

    贤王眼睛泛着通红,一阵大笑:“即使方镜死了,即使上官惊灏有所防范,这次刺杀我还是势在必行!”

    众人只看到睿王眸色一变,厉声吩咐道:“铁叔,立刻截下方镜。”



125. 睿王的最爱(1)

    郎霖铃没想到会陷入这样一个局面。

    睿王坚决不同意贤王让方镜此刻行动,怕打草惊蛇,引起诸多麻烦。

    他让老铁去追拦方镜,贤王却命王府护卫阻止老铁和睿王。

    郎相,郎后也认为此举并不稳妥,要劝,贤王却陷入微微的狂热中去,睿王看时间急促,再不打话,和老铁一同动手。

    厅上一片凌乱,众人心惊——

    她虽知睿王有上战场之能,却没想到他身手如此之好,他将护卫一并接过,老铁很快便脱身离开

    贤王惊怔。

    而他虽动手,却仍不失礼律,告了歉方领着她离开贤王府。

    眼前火光漾漾,郎霖铃慢慢从半个时辰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只见睿王倚坐在榻上,微微合着眼在假寐养神。

    她走过去,靠到他肩上,柔声道:“你莫生气,我表哥他……”

    “铃儿,你也累了,睡罢。”

    他的声音淡淡在她耳边响起,又将她抱到身上,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她本想与他商量车驾图的事情,听他说话,也觉得有一阵倦意袭来,慢慢合上眼睛。

***

    睿王将女人放到床上,瞥了眼自己手上浅白的粉末,微一低头,将之吹散。

    他径自走出卧室,门外,香儿和几个婢女还在守夜,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众婢退去,他剪手往前走,在一个房间面前停下,让这间房外的几个婢女也退下。

    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那玩艺儿极小,只有尾指大,纸上破了个小洞,隐约可见里面是些白色粉末。他反手一掷,那纸包儿顿时透破窗纱进了去。

    他淡淡一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三道身影向他走来,方明,景平和景清。

    背后是翘楚的房间——

***

    夜,太子府,书房。

    这里竟也人丁不单。

    太子坐在书桌后的椅里,曹昭南和王莽分别坐在前方的桌旁。三人并无交谈,脸上却都有几分好整以暇,太子淡淡看着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突然,门被推开,来人竟未经通传便进了来。

    王莽先开的口,“方镜,怎么样?”

    这来的正是大半时辰前还在贤王府的方镜。

    方镜却微微笑着看向太子,“殿下,给属下一份路线车驾图罢。”

    曹昭南摇头一笑,“贤王找你去原是要这东西?”

    方镜点头,王莽唇角微扬,“上次你告诉他,殿下在柳子湖畔落单,他派人行刺,落得今日下场,这一次竟还没学乖。”

    方镜笑骂,“御史大人岂非害方镜来着,他若学乖,便是说他开始怀疑我。”

    两人一阵打趣,一旁,曹昭南看向太子,“殿下,你怎么看?”

    太子这时方淡淡道:“大哥既想再杀孤一次,便成全他罢。”

    曹昭南一笑,“皇上这次必下杀令,这人彻底除了也好,好全力应对睿王。”

    “八弟……”太子伸手在桌上轻轻敲着,眸光沉浮。

    方镜走过去,笑道:“殿下,恕属下无礼,只是属下少顷需拿图回去复命,这作假图也需时间,殿下倒是赶紧拿原图出来参照着画一张假图罢。若殿下信任阿镜,将图给阿镜,阿镜代画也行。”

    太子闻言一笑,倒有些意味深长,又随即走到背后的书柜面前。那书柜上各格放满书册和各种珍贵摆设之物,太子伸手按到其中一只玉狮上,用力一拧,那格下的板子竟应声而开。

    众人看得真切,只见太子从格里取出一张折叠方正的卷帙递给方镜。

    “你出门时,孤便有几分料到大哥的目的,他如今等同被废置,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要杀孤,这车驾编排图是关键,刚已多做了一份。”

    众人一怔,不意太子竟如此犀利。

    王莽眸光落到格子里,却见里面另有一幅卷帙,奇道:“殿下,这里面的是……”

    “真图。”太子轻笑,将玉狮子旋回原位。

***

    太子妃卧室。

    这是翘眉自己的卧室。太子另辟了一个院落给她,说是怕有时公务到晚,她已经睡下,回房时会吵到她。若他办公不晚,便过来这边歇息。

    翘眉虽不喜,但毕竟面上太子是体贴所为,太子到她这边歇息的时间也不少,遂也不好说什么。

    今晚,她等了甚久,刚听得大丫鬟来报说,书房灭了灯火,太子已回自己的卧室歇下。

    她有些懊恼,让大丫鬟将门外值夜的婢女和护卫都领走,太子既然不过来,她晚上又甚少传吃度什么的,省得教门外奴仆偶尔的声响吵着无法入睡。

    她随手扔了外袍,正准备上床就寝,突听得院里“捉刺客”之声大作,一惊之下,正思量着唤人,却听得有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心头一跳,才一转过身,嘴巴已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和来人生生打了个照面,她惊骇莫名,浑身一颤。

    对方冷冷一笑,突然飞快捏住她的下巴,她只觉一颗咸腥的药丸被塞进口中,对方随之将她的下巴扣住往后仰,那东西立即滑进她的咽喉里。



126. 睿王的最爱(2)

    她又惊又怒,尚来不及出声,来人已轻声告诫道:“太子妃,你母亲是用毒高手,若她在此,她会告诉你,这是剧毒。我可以告诉你,这毒除去我无人能解,我现在便放开你,你若敢叫一声,我出了事,保证你也死得很惨。你若不信,可以试一试。”

    “眉儿。”

    少顷,门外传来大肆响声,紧接着太子的声音从回廊里传来,翘眉忙去开门。

    太子和曹昭南正领着众多卫军站在门楣,他看翘眉衣衫不整,仓惶开门,语气甚是关切,“眉儿,你没事吧?府里进了刺客。”

    翘眉伸手抚住心口,心有余悸道:“臣妾没事,双儿正要侍候臣妾就寝,臣妾就听到外面传来喊捉刺客之声,殿下你便赶到了……”

    双儿是翘眉的陪嫁丫鬟之一。太子眼眸微眯,门隙里果见一个小丫鬟正在床边弯腰整理枕铺。

    翘眉转身道:“双儿,别弄了,还不快过来见过殿下,到朝歌也有些时日了,怎还如此不懂此间礼律。”

    “是,娘娘。”那丫鬟惶恐应着,返身走过来。

    “臣妾害怕,殿下今晚便在这边过夜吧,臣妾刚让双儿翻了支笛子出来,殿下平日里不是甚爱听王莽和阿镜抚琴弄管吗,臣妾……”

    翘眉说着轻轻往太子偎去,太子目光一收,眉间掠过一丝不耐,将她微微拉开,淡淡道:“你先睡罢。孤尚需去盘查刺客,孤给你在门外留些护卫,不必害怕。”

    翘眉低声应了,背后双儿慌惶的正奔到来参拜,太子已返身率人迅速离去。

    翘眉咬牙掩上门,只见“双儿”一口黑血吐出,脸容痛苦。她暗喜,刚一动,一支冰冷的笛子却抵上她的喉颈。

    “刚教你的果然成功了,太子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容貌虽然足以倾城,但他对你的宠爱不足以倾城,这宠爱不外如此。”

    行走间,一阵笛声突然轻笼王府。

    曹昭南率先停下,眼眸生疑。

    “走罢。”太子淡淡道,脚步不停。

    曹昭南道:“殿下,这府中须常吹笛引萧的只得王莽和方镜,现下王莽回了太傅府,方镜到贤王府复命,这……”

    太子一声冷笑,“不过是有人东施效颦罢。”

    曹昭男颔首,“这笛声粗糙,相较于那二位,是差得远了。”

    “你们到那边搜去。”他一边指挥着身边护卫,一边低声询问道:“殿下刚说刺客中了毒烟,可是殿下在书房里设下机括了?”

    “嗯。”

    “殿下不是已将假图交给方镜了吗,贤王怎么还派人来偷这真图?他甚是信任方镜,应当不会怀疑才是……”

    太子眸光轻闪,“这偷真图的是八弟的人罢。这人的武功必定极好,才能在我们交谈时藏在屋外窃听秘密而不被察觉。孤曾听母亲提及过,常妃的家奴老铁幼年曾在西海仙砚台待过,那地方据说是修仙之地,所传武学惊世骇俗。老铁武功厉害,这眼线若不是老铁,想来也是同等武功之流,八弟的左右之手。你莫忘刺杀一事,便是八弟眼线报的行踪,否则他怎么知道孤在柳子湖畔而赶去相救?”

    “阿镜不是说在大哥府里看到八弟吗?其实不必阿镜证实,八弟与大哥往来是必然之事。八弟不比大哥,他必定料到阿镜绝不可能为大哥所用,阿镜拿回去交给大哥的必是假图。”

    “因只有监军才知道所有车驾安排,八弟相让监军一职,既撇脱相助大哥刺杀之嫌,又让父皇欣慰其谦让手足之情,谋的是一石二鸟之获。但这监军之职让是让了,他当真就不想大哥杀了孤?不可能!孤便猜,他大有可能设法偷看真图。”

    曹昭南点头应道:“殿下所言极是,睿王也不会派人来偷,定会叫那眼线偷看,否则,这真图一窃,殿下必定重新安排。贤王再愚,也知道让方镜偷绘一份图帙给他。”

    太子唇角微抬,“可惜,那真图八弟的人是看不到了。在你们离开书房之后,孤在书房门内布置了一个毒烟机括。那毒来自唐门,唐门毒物举世无双,大哥让阿镜服食的毒药便来自唐门,当然,他不知道,唐门早便为孤效命,阿镜随后便服了解药。”

    曹昭南突然虑道:“殿下,这车驾图可需重新编排?”

    太子轻笑摆手。

    “孤知八弟眼线机警,并没在书房四周多设护卫,好让他进去偷图,但实则那机括却连着孤的卧室,一旦启动,孤便能立刻知道赶去。要在孤赶到前记下真图根本不可能!

    “收藏着真图的玉狮机关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他要找到机关才能寻出真图来记,时间上无论如何来不及。即使他真从其它门道获悉玉狮的秘密,立即开了机关取图来记,但他进门时已中唐门之毒,那毒性厉害,会让人身昏脑痹,难以记忆思考,再说追兵已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在府里藏起来或者立刻逃走。但这毒凶恶,若不在两个时辰内压下或解掉,他必死无疑。”

    曹昭南一阵低笑,“殿下宽心,太子府已被卫军重重锁围,除非有高手接应,否则他插翅难逃,但他根本不可能通知外面的人他的藏身之所,我们现下正一处一处的细找,只要他有任何动静,立刻被发现。睿王这次倒好,平白折损了一只翅膀。”

    太子领人往院子深处走去,轻声道:“也正好让孤看一看这只藏在太子府里的耗子到底是谁!”



127. 睿王的最爱(3)

    睿王府,四更近,翘楚卧室。

    看着手中的东西,翘楚捏了捏眉心,不知是喜是忧。

    好吧,如果一个时辰前你得到了两样绝对意想不到的古怪东西,会怎么样?

    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珠子的珠子,一只绝对知道不是这朝代的手表,还是夜光的。

    方式——从天而降。

    现在这两件东西,一件握在她手里,一件在她肚子里。

    她低低吁了口气,走下床,有些面无表情地拈起地上的油纸儿,若非突如其来的意外,她绝对不会发现这东西。

    让时间回到一个多时辰前。

    她还在仔细认真地研究隔壁房中动静,一道声音打断她所有思绪。

    有人在轻轻唤着海蓝。

    她又惊又喜,猛地坐起来。

    “琳琅,是你吗,你没事吧?你在哪里?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琳琅似乎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声音里隐隐带着丝复杂,“你先别管我了,趁他现在不在,我有东西给你——”

    “我跟你说过,不能再耗费心神了,你很想死吗?你死了谁也别想活!敢情你当我在说笑?”

    她正凝神听着,琳琅的声音却突然被一道低沉微怒的声音打断。那是男人的声音……

    她一惊,忙道:“琳琅,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假什么霜来了?”

    “龙无霜。”

    “对,龙无霜。”

    不对,回答她的不是琳琅,是那个男人!她一急,却听得琳琅的声音又响起,“龙无霜,这是我和我朋友之间的事,你管我做什么。”

    “不管你?”男人一声冷笑,“年琳琅,你别忘记自己已嫁我为妻,你现在和我同睡一张床!”

    “是你强迫我……”

    琳琅的声音哽咽痛苦,翘楚又惊又急,怕龙无霜伤了琳琅,刚想说句什么,声音却突然全数沉寂。

    她心急如焚,一遍遍低喊着琳琅的名字。

    “她睡了,别再吵她!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她为何要执着于你,她似乎从未来之镜里得知你大限将到,想帮你,但生死是最难改变的事,她只能在其他事上助你。你既是她心念之人,我姑且也帮你一次,将她替你准备的东西给你,至于是祸是福,便看你自己怎么做……”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人给她的感觉和睿王很像,似乎天生便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她心里微微一颤,咬了咬牙,道:“龙无霜,我不要你帮,我只要琳琅好好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为何强迫她嫁你?你混蛋!”

    若非现在夜深人静,外面又有守夜的婢女,不得不将声音压低,她直觉想将这个男人破口大骂一顿。

    龙无霜却并不管她,冷冷道:“她要你四更到睿王书房去,当心别被人发现。这锦鲤内丹是仙家宝物,虽历人世数百年,已失去当日之灵,却仍有些许作用。”

    她正微微仰着头,一颗冰凉的东西突然便滑进她口中,直跌进喉里,似乎是颗珠子。

    她一惊之下,一件东西又“啪”地一声打在她手上。拾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手表。

    她还想问问琳琅的情况,龙无霜的声息却已完全消失。

    她不知道龙无霜为什么要她到睿王的书房去,但这只手表却似乎有提示时间之用。四更,即是凌晨一点,如果没有钟表,她确实不知如何辨别这时间。

    她不敢睡去,握着手表,一直盯着窗外。若非那手表莹莹光亮,她不会看到有东西破窗而进。毕竟,那东西过于细小。

    地上一声细响过后,一股幽幽的香气立即在空气里流窜起来。她顿觉困倦,几欲睡去的时候,腹中突然升起一抹请凉之气,淌过咽喉,直达鼻息,所有睡意顿时消失殆尽。

    她将油纸儿扔回地上,微微苦笑,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东西。

    *****

    睿王书房。

    一点零五分。

    翘楚有点心惊肉跳地看了眼手中腕表,想了想,又将表放回怀里。

    现在她置身在小榻后的屏风里。这张小榻,她印象犹深。新婚当晚,他就是在这里粗暴的将她据为己有,她微微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情景压回心里,又看了自己藏身的屏风一眼。屏风半拢着,足以将她完全遮蔽起来,背后是墙壁。

    如果不被人发现,这里绝对是安全的。她阿Q的想了想,想分散心里越来越甚的紧绷。

    书桌两旁,铁架上灯火幽幽,桌上还有本没有合上的书。

    按龙无霜说的时间过来,书房四周并没有护卫,似乎让那人全撤走了。进得来,只见房里灯火还在,书卷未合,下意识摸了摸椅子,也还是暖的,那人似乎刚刚才出去,走得甚急。

    龙无霜和琳琅到底要她来这里做什么?若万一教他发现,他会怎么处置她?她要不要离开?

    她正生了丝迟疑,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似乎来人众多。

    她一惊,这时说什么都不能走了。她有种感觉,若她真的被发现了,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她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貌似还算适合藏身的屏风,再次自我安慰,如果不被人发现,这里绝对是安全的——

    门,开了。



128. 睿王的最爱(4)

    戳破了的屏风,外面灯火映着人影绰绰,书房门紧关。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看到这些人。睿王,老铁,方明,景平,景清便罢,宁王夫妇,秦家二小姐秦冬凝,还有一个好像是大理寺寺卿,宗璞,成婚那晚见过他。

    他们似乎交好着,那是她一直不知道的。

    她却又欣喜,这些都是他的朋友吧,他们都是帮他的罢,他不是自己一个人……

    只是,他怀里的是谁?

    似乎是个女子,因为身穿一袭粉色长裙。

    他抱着女子坐在那榻上。女子的头枕在他膝上,位置比她戳破的洞略低一些的,她看不真切是谁,那个人她认不认识。

    众人围成半圈站在他们身边,人人面色凝重。

    他斜斜侧坐着。他与她只隔着一个屏风,所以她清楚看到他眸里的灰败,他很平静。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她心里一紧。

    人多,却很静。他的手掌一直贴在女子的脊背上。她听得他淡淡问,“怎么都过了来?”

    宁王夫妇相视一眼,宁王低声道:“你不是安排有暗卫保护清儿吗?清儿顾虑会被太子和曹昭南觉察,一直没有让他们进太子府保护。铁叔刚才过去接了清儿,立刻吩咐府外这些暗卫通知我和佩兰,让我们将那支千年雪参拿来睿王府,我便知清儿出大事了。这参是续命宝药,珍贵无比,便是宫里也没有,非到救命时绝不轻用。我心里担忧,赶紧派人通知了老宗和小幺。”

    “嗯。”睿王仍淡淡应着,眼睑微微垂下,他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翘楚大惊,紧紧按住嘴巴才没发出声音来。

    众人惊怔。

    “哥哥。”秦冬凝失声低叫,她看了榻上女子一眼,怔怔道:“清姐……”

    “爷,”景平,景清双双上前。

    老铁凝声道:“爷,你先别运功了!你为帮清苓姑娘将毒气锁在心脉外已消耗了不少内力,你且先歇一下,再强行运功你内腑必伤,奴才来。”

    “对,”宁王立即道:“铁叔先来,铁叔疲累时,我和景平,景清也能帮忙。”

    “我也可以的。”秦冬凝踏前一步,微微哽咽道。

    “这毒凶猛,需运功压住毒气蔓延,铁叔还能勉强支撑半个时辰,你们却不行,独个来,内力不够压不住毒气,若几个人一起运功,各自用力,内力反在苓儿体内形成抗衡之势,受伤的是苓儿。”睿王眸光绝决,“还是我来罢,我不行的时候,再换铁叔换。”

    他眼梢掠过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明,“方叔,你莫虑,本王一定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侄女。”

    方明伸手按上眼睛,声音低哑,“爷,救不活就救不活罢,倒是你……”

    他神色痛苦,撇过头去。

    “方叔,你可以不要这个侄女,本王却不能不要我的女人……”

    他说着一揩嘴角血沫,不再说话,手掌往女子背上覆去。

    屏风后,翘楚心里苦涩。

    原来,他怀里的是清苓。

    原来,清苓是方叔的侄女。

    原来,有如此多原来。

    宗璞自嘲一笑,声音微涩,“早知我当初也该习武。”

    “宗大人,你即便习了武,也及不上惊鸿的武功的。”

    众人从沉寂中一下惊喜过来,齐看向榻上女子。

    “清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担心死我哥哥了。”秦冬凝两只眼尽是通红。

    清苓朝她笑了笑,缓缓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到睿王身上,“惊鸿,抱歉……”

    睿王的目光却微微冷了、暗了。

    “沈清苓,你佯装为我大哥偷假图便罢,为何还要偷真图?我二哥为人,你还不知道吗,若你以方镜的身份问他要,他兴许还会给你,你去偷,能讨得了好去吗?”

    翘楚重重一震,清苓,方镜?果然,接受打击要趁早——

    清苓低低一笑,道:“你果然知道了,还在贤王府的时候,你就猜出了我的真正意图。”

    睿王冷笑,“我大哥被废,虽然他尚念念不忘他的皇帝梦,但他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二哥也早给了唐门的你解药,你犯得着再回大哥身边当眼线吗?你将假图偷给他,是想让他更加坚定行刺的决心,而真图你是想偷给我,好让我知道父皇的车驾在哪一乘,如此便可在大哥的刺客中混进我的暗卫,当然,暗卫的目标并非太子,而是父皇。”

    众人一震,宗璞眉峰一拧又迅速一展,失声道:“你想八爷救驾,经过此次,皇上定会将兵符交给八爷!”

    “确是高明之策。”宁王倒抽了口气。

    四下一片凝静,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睿王紧紧按住清苓的肩膊,眸光一片腥冷,咬牙道:“沈清苓,这办法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但那关系到你的安全,你明知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清苓哽咽着依偎进他怀里,很快低声哭了出来,“若非你早就给我服下连你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百草丸,那药丸能扛百毒,在我中毒后立即纾解了部分毒气,我今晚必定身死太子府,再也回不来见你了。”

    翘楚心下百味杂陈,倒不知为方镜竟是三重间谍,无间道中的佼佼者,还是为那两个人的感情。果然,人接受打击还是要趁早——



129. 睿王的最爱(5)

    “也幸好你教过我在危急的时候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便用笛子报讯。我借翘眉之名吹笛通知府外暗卫我的藏身位置……后来铁叔找到了我。”

    翘楚突然想起,还在太子府时,那个雪夜听到过的笛声,那晚太子还在她房里……如今,恍如隔世。

    原来,是他教她吹的笛。

    宁王叹了口气,“太子妃知道了你的身份?”

    清苓颔首苦笑,“拿到假图后,我出了府,遣附近的暗卫将假图送到贤王府,我自己则悄悄回太子府偷真图。那毒厉害,中毒后我不敢再以方镜的身份回去自己房里,若教太子发现我中毒便麻烦。我本作男儿装、蒙了脸去窃真图,逃离书房时情势太急,连面纱掉了也顾不上捡,后来又妆成翘眉的侍女脱身……”

    宗璞略一沉吟,低道:“清儿平日妆成方镜时,虽也是她本来容貌,但脸上化了男妆,领子又遮了喉颈,皇上,太子早知她是女子,帮她多加掩饰,是以方镜虽俊俏,却并不太显女相,但这一穿女装,便骗不了人了----你逼得太子妃一时,过后她必诉太子。”

    清苓低声一笑,道:“我对她用了药,是惊鸿亲自配制的毒,别人轻易不能解,她知道该怎么做。另外,她应该也不知道我是惊鸿这边的。只是,我对她用了毒,惊鸿你……”

    让她神色略有些复杂,说着看了睿王一眼,睿王却没说什么,仍在催动内力替她压住毒气。

    宁王和宗璞对望一眼,稍松了口气,宁王道:“二弟已经猜到偷真图的是惊鸿的眼线,若你的身份曝露了,他与父皇一说,思疑到惊鸿身上便麻烦……”

    景平点头,低声道:“清苓姑娘的母亲是太子的母亲和常妃娘娘二人的表妹,较之常妃娘娘,姑娘的母亲与太子之母感情更深厚,皇上也由之喜欢姑娘,早在姑娘幼年便有意将姑娘许给太子。姑娘为避婚约,说巾帼当不让须眉,亦想一展抱负,愿以男儿身助太子登基才谈论婚嫁,才有了方镜。”

    佩兰苦笑,“常家经营绸缎珠宝等生意,是江南大户。方总管兄弟是孤儿,为常妃娘娘所收留,在常家为仆,后来方总管的大哥方信因办事出色,更成为常家大总管。清儿母亲性情清傲,与芳菲娘娘更为亲厚,时常出入常家,她爱慕方信,竟不顾方信已有妻室借方信醉酒与之有了亲密之情,后更诳方妻方信爱的是她,设法逼死方妻,方信深爱妻子,自尽以殉。清儿母亲由此幡悟,落发为尼,却发现已有了清儿,遂将清儿交与芳菲娘娘抚养,却绝口不提其生父是谁。”

    清苓自嘲一笑,轻声接口道:“连皇上和芳菲姨娘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叔父却是知道此事的,在我少时便与我悄悄言明,我随母姓沈,在芳菲姨娘处居住,不谢姨娘时常带太子和睿王来看芳菲姨娘……我娘亲与芳菲姨娘交好,我却与不谢姨娘的儿子更……”她说着微微顿住,语锋一转,道:“若方镜偷图一事被戳,皇上怀疑到惊鸿身上便……嗯,我必须回太子府。”

    “你还能回去吗?”

    一道声音淡淡打断清苓。

    众人心里一沉,是睿王。

    清苓浑身一震,他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暇掩,他什么时候试过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过?对她,他甚至从来没有过一句重话他生气了,对她的私自妄为,是吗?

    景清嗫嚅道:“爷,清苓姑娘如此也是为你,你便别再责……”

    “啪”的一声,他一惊,猛地住口,却是睿王突然揭下铁面,随手掷到榻上。

    众人虽都知他容貌,但即使是生死之交,他却绝少在他们面前摘下铁面。只因一为掩饰,二为那张脸虽和太子一样,有倾城之姿,他却讨厌之极。众人这时皆都一惊,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清苓强自镇定,心却似被一只凶狠的手抓住,慢慢地轻轻的摇颤起来。

    睿王唇边浅笑嫣然,眸光却暗冷,淡淡道:“你很快就会死,试问一个死人还怎么回去,嗯?”

    清苓一震,随即默然,“我不后悔。”

    “我却后悔。我是疯了才会爱你。”睿王却眼梢一挑,突然放开了她,从榻上缓缓站起,绝美的脸庞锐利的眼眸布满讽刺。

    众人绝没想到睿王会如此说话,一片震惊错愕,宗璞冷笑道,“上官惊鸿,你才疯了,清儿如此待你,你竟如此说她!”

    本来他奉睿王为主,两人亦君臣亦挚友多年,他总称他八爷,这时却唤了他名姓,可见这位沉稳冷静的大理寺寺卿也动了重怒。

    “宗璞,你与他吵甚!”清苓咬紧牙,泪水却忍不住流下来,“那你便别爱罢,我从来没要求你八爷爱我什么。”

    “哥哥,”秦冬凝又惊又急,上前搀扶清苓。

    屏风后翘楚本也已满心惊颤,这时,目光落到秦冬凝与清苓交握着,微微抬高的手上,一惊之下,猛然想到两件事!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睿王轻轻一击掌,两个暗卫走了进来。



130. 睿王的最爱(6)

    其中一个托盘的锦绒上放了一只紫玉碗,碗中盛有药汤,药汤颜色甚浅,能清楚看到汤里浸泡着参片。雪参天生奇香,这参汤才端进来,参香已飘溢满室。

    另一个人手上的托盘里,也是一只紫玉碗,只是碗里的东西却奇特。那是一只浑身透明两指大小的虫子,虫子竟有两个头,身子透明,脏腑能见。

    众人满腹惊疑,却不知道睿王想做什么,宗璞犹自愤怒,宁王冷笑道:“老宗,你这是要咱们自己人先笼里反,对吗?”

    睿王示意暗卫将东西放到桌上,让他们退下,看向秦冬凝,“一会喂她喝了这碗东西。”

    “谢八爷多年前那颗百草丸,让沈清苓在中毒后也能撑住,总算将那车驾图记住,我将图默出来给你便走。”清苓冷冷一笑,挣脱秦冬凝的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佩兰和秦冬凝赶紧去扶。

    “爷,”老铁,景平和景清也都急了,倒是方明低声劝道:“清儿,爷也是心疼你,哪得你和爷这般置气。”

    “叔父。”清苓苦笑,抚住心口,身体疼痛如灼,喉咙一痒,几点腥咸便从嘴里沁了出来。

    众人一惊,佩兰和秦冬凝赶紧将她搀回榻上,宁王平日里是最淡然的一个,这时也忍不住微微沉了声,“老八,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你心疼归心疼,何苦此时来怪责清儿,不及时想出对策来,倒是要了她的命你才高兴吗?”

    翘楚苦笑,何苦责备他。他眼里的冷硬和沉痛,她想,她看得清清楚楚。

    瞥了悲恸痛苦的清苓一眼,睿王语笑斐然,“我认识的沈清苓,怎会不明白这办法极好也极险,怎会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怎会不明白我宁愿稳中求胜,不争而争,你决意冒险是因为你已经等不及了罢,你想尽快助我成功,好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怎么,我说的对吗。”

    清苓紧紧闭上眼,侧过头去。

    “这……”宗璞一怔,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来清苓早便心有所属,但她平日对睿王又分明是情意……

    睿王住了声,走到桌边,拿起装有虫子的玉碗走回榻边。

    清苓低声道:“夫人,小幺,扶我走。”

    “走开。”

    男人淡淡一声,佩兰和秦冬凝微一迟疑,放了清苓。

    清苓气苦,睿王一声冷笑,将她抱进怀里,她本中了毒,睿王手劲又大,她又怎挣得脱?她低低哽咽着要他放开她,又恳求地看向众人,但众人看睿王神色,便连宗璞也不敢再多说。

    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清苓只觉臂上突然一冷,她一怔,只见他拉高她衣袖,又快速掖起自己的衣袖,手臂和她的紧贴在一起,另一手拈起那只透明的虫子放到在两人的手臂中间。

    “疼,”一声呻吟从清苓紧闭的口中泄出。

    翘楚眼睛酸痛,她大概有些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屏风外众人正惊怔,景清突然失声叫道:“爷,这是同心蛊!蛊生双头,咬吸二人,我在你写的医书看过……你为什么要用这个蛊,那些毒会过到你身上……”

    众人大惊,秦冬凝身子一晃,佩兰赶紧搀住她,将她拉开。宁王,宗璞,老铁,方明和景平便要抢上前去阻止睿王,睿王眉锋一划,也不焦灼,只淡淡道:“谁上来便我杀了谁,你们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若你们仍当我是弟是友是主,便退下。”

    几人相视一眼,方明跌跪到地上,宁王狠狠一跺脚,率先退了下去。

    未几,只见那虫子透明的身子鼓成一个圆球,浑身如墨染,竟全成了黑色,稍顷,它的身子又慢慢瘪下去。

    清苓只觉虫咬如针刺,那虫子的触牙竟如此尖锐,她不是不能吃苦之人,也已疼痛得叫了好几回,背后的男人除了眉宇紧皱,竟不吭一声,现听得景清如此说,心里大疼,无力的推着他,哭道:“惊鸿,我不要你救我……”

    老铁和景平这时疯一般,又抢上数步,颤声道:“爷,换奴才来!”

    “我来。”

    “老八,我来。”

    翘楚捂住嘴巴,眼梢已经尽湿。一时竟也分不清那些声音谁跟谁的,似乎谁都出了声,宁王,宗璞,秦冬凝……

    睿王盯着那已逐渐恢复透明的蛊虫,唇角微扬。

    “换不了的。本来这世上的物事便是等价而换,同心蛊蛊生双头,需同噬两人,若无受毒之人,蛊虫决不肯吸下毒气,否则死的便是它。知道为什么叫同心蛊吗?同心,要的就是这受毒之人心甘情愿,不可有一丝不甘,这蛊虫精敏无比,能窥探人心,一旦觉察出受毒之人一丝不甘,会立即放出自身毒液将两人同时杀死。”

    “本王手下暗卫便无死士么,只是,不是至爱之人,谁敢保证这人心里会没有一丝的不甘,你们也如此,我能确定的只有我的心。再说,若换了你们,这毒你们抗衡不了,即使铁叔的功力也不行。我拼受大伤,应可将毒逼到腿上,本来这双腿在人前也是残了的,往后真残了便残了罢。刚才在府外接到沈清苓时,我便吩咐暗卫去准备同心蛊,我一直在考虑其他方法,但沈清苓快支撑不住了,便这样罢。”

    众人大恸,男人尽皆沉默,秦冬凝哭倒在佩兰怀里,清苓捂紧双眼,却终究满手泪湿。她想去抱睿王,睿王一抚她的发,却慢慢站起身来,淡淡看向榻后屏风,“出来。”

    一声淡淡,翘楚使劲揩尽眼角水光,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131. 始知你倾城(1)

    “为何你每次都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将已恢复成透明的虫子放回玉碗里,他双手交横在胸腹前,冷冷看着她。

    也许从一开始,他便觉察到她的存在;也许是刚才她的情绪外泄,让他察觉出声息但不管怎样,她现在麻烦,总不能说,她不是有意过的来,是有人让她过来。谁信?

    目光从他双腿上转向他,她正想找一个不那么像居心叵测的说法法,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好本事,迷迭香也没能将你魇住。”

    “迷迭香堪比唐门迷药……”景清喃喃道,脸上神色吃惊不小。

    听得景清如此说,众人看她的目光又多了一层猜疑惊诧。

    此刻,她倒不知该笑还是沮丧好,毕竟除了苦大仇深的神色,她第一次从景清脸上看到对她的这种表情。只是,消除迷迭香作用的是那颗鱼珠子罢。

    让她正想说话,却见宁王神色凝重,看向睿王,“老八,翘妃这里,你看该怎么处理才好……”

    睿王眸光一闪,却没有说话,沈清苓忍着疼痛从榻上起来,苦笑道:“我知道你为难,你知我性子,能不杀当不杀,只是上次在地牢便罢,这次关系到这许多人,不杀也得杀。”

    宗璞低声说,不错。

    翘楚心里冷笑,她自问并非易怒的性子,林羽也罢,秦歌也罢,但这位沈小姐,是今天继龙无霜那个男人,她想将之大骂一顿的人。性子,性子,每次都想要她命——这什么鬼性子!当然,现在她也只能yy如何将她肆虐一番,骂醒自己再不能去想眼前这男人腿脚的问题,她要做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上官惊鸿,你知道我服过断魂寒兰……”

    她说着,眼梢快速掠过在场众人,若打投票牌,这些和她都不熟的人里,谁会愿意替她说一句话?景清似乎看了她一眼,佩兰和秦冬凝秀眉轻蹙,她心里正为之轻轻一振,却看到睿王眼睑微垂,眼睛再抬的时候,眸里清晰的映着杀意和一丝薄薄的怒气……杀意她懂,这怒却是为了什么?

    “翘楚,我已放过你一次。你是服了断魂寒兰不假,但服了断肠之毒的你仍敢到这里来探窥,我该再怎么信你?也许你当真不惧死,要做甚谋逆之事。”

    随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捻转过决厉的杀伐之意,翘楚浑身一片冰凉,这话一剑见血,她根本无从解释,琳琅与她的事也绝对解释不来。怕归怕,她很快释怀笑了,微微眯眸看向他,眼梢斜斜掠过清苓。

    众人看睿王杀意已定,虽各人心思,这时却似乎教她这一笑惊怔。

    睿王眉宇皱褶微微见深。

    她淡淡道:“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唯独一个,方镜的身份不能泄露,即使我服了断魂寒兰,即使我母亲和族人的性命都还在你手上,你都不想赌,对吗?可是,即使我们什么都不是,我是你的妻子,我不会背叛你……”

    她的话蓦然止住,心口传来刺痛,她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让老铁出手,快到连让她多说一句话的也成为奢侈。

    在这之前,似乎听到沈清苓轻声说了句“抱歉”;那么又是谁冷漠地看着她说,老铁的剑很快,你不会有多大的痛苦……本王答应你的事必定会做到,你母亲和她族人的性命,我一定会救。

    四周静极了,她低头看着老铁刺进她胸膛的剑,从发怔到整个胸臆变为漠然。

    她以为她会就此死去。

    然而,那支剑划破了她的皮肉,却没有刺进去,一只手死死握在老铁握剑的手上。

    “老铁,你我朋友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

    她有些漠然地看着那个平日做事甚谨性情甚温的方明对微微惊讶的老铁说完又苦笑着看向沈清苓,说,清儿,便当叔父求你,你劝爷别杀她。她是汨罗娘娘的女儿。

    蛇打七寸,擒贼擒王。一句求饶,他并非向他的少主说去,而是向沈清苓,因为他的主人爱着沈清苓,仅此而已,却比什么都大。

    所有人似乎都惊呆了,是啊,本来一剑将她结果了,剩下便是处理尸体,向皇帝圆说的问题了,这时变得复杂了。

    “叔父,刚才我昏迷时,你对惊鸿说,救不活便救不活罢,现在你却如此心念要救一个会成为我们所有人威胁的人。沈清苓是你亲侄女,也亏得替我受毒的不是叔父你,否则,你死我亡。这人心呵……叔父,是你本来便恨我母亲害死你兄嫂,还是你也有私心,爱着昔日的汨罗大妃……”

    清苓眸含清泪的指控,身子因激动而摇晃不稳,睿王垂在锦袍侧的手,紧紧一握,终于慢慢抬起,将她揽进怀。

    四下更静,方明是内侍,却原来对汨罗……

    翘楚漠漠看着男人的动作,又去看他的眼睛,他盯着她,眉毛轻轻拧着,那一丝权衡取舍的怒气浓了,但杀意仍在。

    初见时为她疗伤、后来也曾费过心为她从翘眉身上拿取毒药种种温情,在这一瞬全部被撕碎。

    她清楚明白,若那是关于他的秘密,他愿意用寒兰来赌,他对她还是顾念了一丝幼时情份,亡母故情,也许还有他们之间的少许情份。

    她原以为,他们能以另一种姿态相处,原来不行。因为一遇事一比较,这重量便出来了。

    只是,再不爱,冻泉之情,那一夜的缱绻,便如此弃之如破履吗。

    她冷冷一笑,看清苓哑声苦笑,“罢,罢,你不当我是你的侄女,你却终究是我的叔父,惊鸿,放了她罢,便当是我求的你……”

    清苓的话,方明也不辨驳,缓缓跪下,看向睿王,卑微地恳求道:“故人之情,若爷不承,奴才今晚只能便一命换一命。”

    老铁的剑尖还抵在她心口上,这一科,她真想对那个站在所有人之顶的男人说,杀吧,并将这相求之情掷回给沈清苓。但她不会这么做,意气之争没有用。相较在西宁街作出抉择的那一晚,相较在地牢的那一晚,此时,她更清楚,她该做什么……在绝望到达顶端的时候。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再次等他判词。她发誓,若她今晚能离开这个地方,这样的情况绝不会有第三次。

    终于,他微沉了声音,“方叔,起来;铁叔,让她走。”

    “翘楚。”她刚想离开,却被他叫住。

    她侧身回看,他眸里一片狠绝,“沈清苓的事,若你敢泄露一句,我必要了你母亲和她整族的命。”

    她一怔,随即一笑,“哦。”

    方明低声道:“翘主子,快走罢。”

    “谢谢。”她搀起方明,也不说救命之恩来日必报的话,瞥了眼心口上并不算深的伤痕,伸手抚住了,在所有人或复杂的目光中,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得沈请苓一声低叫:惊鸿。

    书房里脚步声遽然乱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便像往日在街上驻足观看和她无关的热闹一般。

    他今晚一身白袍。

    嗯,那是沈清苓喜欢的。

    白色于他好看,但其实他更适合青黑的颜色。或许因为他这一生并非如此光鲜、无瑕。他平日多穿藏青,大抵也是因为脑里也有这个意识吧?

    红黑的鲜血淌在白袍上格外扎眼,他身子半斜在榻上,嘴角边泠泠坠着血沫。刚才替沈清苓过毒的时候,他沉静如万年的枯石,这时眉额紧紧皱起,眼眸半眯着,眸光仍一贯见鬼的深沉却浮着混浊,毒素在身体里翻腾着很痛苦吧。

    沈清苓紧紧抓着他的手,众人围在他身边。有人说顾不了这许多了,便用同心蛊再换一次毒。景清哭着说不行,说蛊虫替主换毒,身子里也残留了余毒,需要自我清整,一月内不可再用,用了也不行。

    整个书房笼罩在一片悲恸中,沈清苓依偎在他怀里,恸哭成梨花雨。奇怪,她心里却无痛无感,木木的。

    他的眼睛浑浊却依旧犀利,看到她安静地看着他一身狼狈,怒道:“滚!”

    她一声冷笑,转身便走,腹中一股寒凉之气却突然升起,她想了想,返身走回去。呵,如果可以……她想换点东西。



132. 始知你倾城(2)

    “翘妃,请回去。”

    看她折返,宁王微微冷了语气。

    佩兰看了她一眼,微蹙了眉,似在责怪她的不懂事。

    方明和景平也急了,都连连看了她几眼。

    秦冬凝略有些警戒地看着她,“翘妃姐姐,走罢。”

    景清索性低吼道:“你走开!”

    她看着景清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好笑,轻轻笑开了。

    沈清苓一抿唇瓣,眼梢轻轻掠过老铁。

    看到睿王如此痛苦,老铁恨不得自己代受,这时一接沈清苓目光,当即将微俯的身子直立起,道:“翘主子,请你出去!”

    宗璞沉声道,铁叔,将翘妃娘娘请出去吧。

    翘楚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宗璞眉头一拧,却见她已走到众人面前。

    翘楚走近了便没有再动,淡淡看着榻上的睿王。他无暇理她,或者说,他也不把她当回事,反正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将她赶出去。他盯了她一眼,便即阖上眼睛,唇角不断有红黑的血沫沁出……

    她也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的腿脚,他双腿在微微颤抖着,她知道他正在将毒逼到腿上。

    她面前横亘过来老铁的大手。

    哦,来捉她的。

    她冷笑,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奴仆敢碰她,便是逾越。当然,他并不在乎。即使会在意,也非和爱有关,不过他认为那是他的东西,就像当日太子碰过她,他觉得脏一样。

    “你想他变成残废就碰我。”她看也不看老铁,轻笑道:“我或许能救他,怎么,有人信我么?”

    老铁的手猝然僵在半空,一张丑陋的脸似瞬间扩张开,怔怔看着她。

    众人神色顿变,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沈清苓猛地侧头看向她,冷冷道:“三公主,我最后说一次,请回去!否则,别怪我不顾念你是惊鸿的女人!让人动手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翘楚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唇角一扬,“沈表小姐,否什么则,那是你的男人,不是我的男人,再说,他也从来没将我当过是他的女人,你在这里急个什么劲?你信不信即使有人将我上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清苓脸色一变,众人也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她竟讲些如此露骨大胆、离经叛道的话。

    榻上,睿王猛地睁开眼睛,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沈清苓本在睿王怀里,此时被睿王轻轻松开,翘楚本距睿王还有一、二步,此时整个人已被睿王抓到身前,他紧紧拗着她肩上的衣服,眼里一片血红狠戾、怒气。

    若说他刚才对清苓有过冷诮,那此时对这位翘主子则是怒火。这一瞬,竟没有人敢上前或劝或管。

    景清想,睿王几乎从没如此怒过。如果说,在地牢里那晚,沈清苓便站在睿王旁边,睿王喂翘楚吃断魂寒兰时的怒意并不那么真实,在凝着沈清苓离去的时候,唇角还弯过淡淡的弧,那末此刻,景平有种感觉,睿王确实生气了……在翘楚说即使有人将我上了的时候。他似乎能毫不迟疑地将她诛杀,却不能容忍翘楚说这话。

    这样的怒气,似乎有过两次,但第一次的有些浅薄,浅薄得让人容易忘记。

    有时,记忆就是这样。你以为记得很牢的,或者以为将会记得很牢的人和事,在一个简单平淡的日子里突然便烟消云散了,后来,再想起,努力去回找的时候,只剩片影只痕。你以为是很浅淡的人和事,后来一不小心想起,还能记得很清楚。其实,当时不过平凡无奇,当真平淡如水,却确实记住了。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他的少主子的几件事,他也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却突然在这时想起。

    一次是新婚那晚,翘楚笑说让她另一个婢女到隔壁把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的甜羹也一并借回来,睿王要将那两个喜娘扔出去时的小怒气。

    也许,确切来说,那更多是类似哭笑不得的情绪。

    但这样的情绪对睿王来说也是好的。他自小便跟着这个少主子,这个男人深沉睿智,人前温润如玉,人后严谨狠戾,但他其实很孤僻。

    那晚的翘楚也有些奇怪,似乎有意无意在捣弄一些乐子。

    虽然他和这个女子相交不深,但感觉那并不似她的脾性,有些外浮了去。她似乎在想在微微的鸡飞狗跳中纾解丝什么,她似乎很寂寞,突然想抓住一些什么留做记忆,然后就可以归于平静。她不美,那晚,眼睛却有些亮。

    “翘楚,你很想死,是不是?”

    耳边睿王森冷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景平一手按住两眼怒红的景清。

    翘楚睇了眼横在肩上的大手,那强壮的臂膀以下的肌肤上,有一道细小却极深的伤痕。是同心蛊咬的。

    她突然想起那句诗: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下意识伸出手,用力戳了一下他的伤口。

    睿王闷哼一声,眸中凶怒迸生,在佩兰和秦冬凝的惊呼声中,大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哦,原来你也会痛的?刚才不是充英雄来着么?”她喉颈受迫,脸色涨红,仍呵呵一笑,看着前面近在咫尺的脸庞,强自用力凑近了他。唇毫无预警的印上他的唇,微微吸吮,尔后稍稍离开。

    率先惊怒出声的似乎是宗璞,沈清苓……随即不知是谁倒抽了口冷气。

    紧拢在四周的众人只见一颗晶莹剔透、身泛荧光的小珠子从翘楚口里吐出,落到睿王苍白却又血魅妖艳的唇上。

    那淡淡的一吻,睿王正微微张开了嘴,那珠子竟似有了灵性一般,倏地滑进他口里去。他喉结微动,猝不及防已吞了进去。

    不顾男人眼里的严厉热灼,翘楚乘势狠狠推开他,跌撞着退出数步,在所有人遽然惊变了的脸色中,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用力一拭唇瓣,将帕子扔到地上,转身便走。



133. 始知你倾城(3)

    “翘楚。”

    她听到背后沉怒的声音传来,她倒也听话的返身。

    睿王站在榻前,眼眸掠过地上揉成一团的帕子,紧紧盯向她。不过是数步之距,她能清楚看到他眼里细长的血丝和强抑的怒。

    “你到底给老八服了什么?”出声的是宁王,语气低沉,眉峰紧拧,比刚才更凝重了几分。

    嗯,除了那吃下不明物体的男人虽怒仍十分镇静之外,其他人也震,却是震惊,都死盯着她,倒似她将那人怎样了,现在他们要将她怎样回去一样。她的唇碰过睿王,她拿帕子擦了,甚至扔到地上,那是怎生的侮辱……但也不过是仿照当日他做的罢。

    当然,此时谁也不说话,不适合也不敢提这事……

    景平,景清,老铁和方明都想伸手搀睿王,睿王却摆摆手止住了。

    沈清苓的神色甚是有趣,看了睿王一眼,眸中转过担忧,又另有些复杂之色,再看向她时,越发泠冷、思量了去。

    同为女人,她知道沈清苓对睿王必动了情,但这个女人心里另一个男人到底还有谁?肯定不是太子了……

    一旁的景清眼珠微凸,低喃着,“她是不是妖精……”

    佩兰和秦冬凝听得他如此说,一脸怔然。

    “哦,只兴许你给我毒药,我便不能给你下药吗?”她挑眉一笑,回看向睿王,缓缓道:“好笑!”

    睿王眼眸一眯,眸中浊色一扫,盯量着她的目光深沉了几分。她眼梢微微往下,看到他衣侧旁的手微微握拢住。

    景清又像头被激怒的斗牛,若非被景平按住,已冲上来,“你那珠子果然有问题,快给爷解药,不然我……”

    她双手交抱在胸前,将心口那抹伤遮住,省得看着刺眼讽刺。

    那一下,睿王眼睑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眉间褶见深,眼中鹜似褪了分颜色。

    她冷笑,他这是同情还是什么……转对景清道:“你既说我是妖精,那刚才本妖给你主子服食的便是我的内丹什么的。妖精没了内丹可是大麻烦,何况我这妖倒霉,救人被喂毒,一身是毒,有颗内丹还好,现在连这救命东西也没有了,你还想怎样?”

    谁知道那颗鱼珠子能不能将那个男人治愈,若它确是仙家宝物,她吃了能抑制住迷迭香,而他却被治死了……那也是他活该。

    众人听她这一说,饶是宁王和宗璞善辩,一时竟也不知该做什么回应才当。虽说鬼力乱神不可信,但刚才一幕亲眼所见,匪夷所思。而若她所说为实,她确是救了睿王……只是,刚才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为何她竟有如此才能?

    翘楚却突然恍起什么,眼睛微微亮了,晒道:“咦,有个残废不是能站起来了吗?”

    她话音一落,众人又惊又喜,看向睿王。

    睿王却无众人一分惊喜,一瞥老铁,“取寒兰解药给她。”

    众人一惊,沈清苓秀眉瞬蹙,景清脸色也变了,急道:“爷,这不能给她……若给了她,她随时便可背……”

    背什么,背叛?翘楚轻笑。

    “本王说,取给她。”

    睿王声线一沉,景清惊住,老铁一凛,不敢怠慢,立即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恭敬地呈递给他。

    手擎白玉瓶,他淡淡看着她,眸光不滟不波,仿佛刚才种种不过是场戏是个梦,现在戏散了,梦醒了。

    翘楚瞥了眼榻上铁面,心里倒暗赞了这个男人一下,她知道,他对她动了大怒。果是惯戴假面的人,这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都收起来。

    他说给她解药,却不遣人拿给她,他自是不会过来,哦,他要她自己到他面前去取呵。

    去就去罢。

    在他的深视中,在众人越加复杂的神色中,她毫不迟疑向他走去……

    在距他一、二步之余,药瓶递了过来。大手沉稳,动作干脆利落的像刚才的杀令。

    她唇角一扬,停下脚步……本来,她也只打算走到这里。

    所有人的脸色再次变了,睿王眸光猛地一沉。

    “翘主子……”

    怔然出声的是方明,他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在他面前站定的姑娘。

    翘楚低头一躬,方明微急,伸手虚扶,“这使不得,奴才……”

    翘楚微微放轻声音,诚心道:“不管是为翘楚母亲还是为翘楚,方总管这相救之情,翘楚虽是北地夷女,鄙不懂大邦之礼,也知大恩当报。总管甘愿净身进宫侍主,一生为奴,此情可敬。总管心中既视睿王如主,这一丹便当翘楚谢总管恩情,也好换一个不拖不欠,翘楚是命薄之人,此时不报,也不知日后……”

    她蓦然止住话语,抬起头来,笑了笑,又摘下腰上的荷包,低道:“从家里过来,不比姐姐,翘楚身上无甚长物,这枣倒是和母亲一起亲手种的,若总管不嫌弃……”

    她正有些微躇这简陋之物方明不要,没想到方明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她的小荷包。

    她不知道,这一刻方明心事如涌,内侍地位再高,终究是残缺之人,即使亲近如这书房中的人,又有谁敢说,心里无一丝轻瞧之情……多年前,汨罗大妃却也如此说过:甘愿入宫,方内侍此情比任何人都可敬……

    书房中突然沉默,却不知为方总管一番心事,还是因为睿王那微微僵在半空的手。



134. 始知你倾城(4)

    景平心细,平日倒是常看到翘楚在腰间系着一二个小锦囊,原来里面装着家乡的东西。原来,她总是揣着家乡的东西……

    看她将东西给了方明……四下寂静,于是她的声音也特别清晰。

    “八爷,这解药你留下罢,这是我还方总管的恩惠,你给我解药倒成我又亏欠了你。这毒药便当我预支吧,万一我下次不小心再撞破你的秘密,便不必重新再服食毒药了,对不对。”

    睿王微微一震,随即冷冷反问,“哦,不小心进来了,不小心藏起来,这般的不小心吗?”

    翘楚也不辩驳,道:“那便当我是有意罢……”

    预支?一瞬,景平心里觉得有丝好笑,却又有丝说不清的凄凉。一旁,翘楚淡淡笑说着,向睿王弯腰一福,便返身离去。

    一路寂静。因为睿王没有出声,眼睑微垂,眼睫暗影沉沉投落在手中的瓷瓶上,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去。

    “景先生。”

    睿王身上的危机解除,景平正松了口气,陡然听到声响,怔愣了一下。每个人都看向他,连睿王也微微眯眸看向他,他既喜且惊,为掩窘态,轻咳一声,道:“翘主子有事请吩咐奴才便是。”

    “能不能让碧水过来给我包扎一下伤口?”翘楚在门口停下脚步。

    景平眼梢下意识掠过睿王,睿王神色冷峻,沉默着,却也并无反对。于是,他回了个“是”字。

    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脆生生响起,“翘妃姐姐,我给你弄吧……谢谢你救了睿王哥哥。”

    是秦冬凝。

    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也悄悄看了睿王一眼。

    翘楚点头一笑,说谢谢。她看着秦冬凝,似还想说什么,但很快又止住,复看向睿王,眸光在他的脸上流连了好一会,才轻声笑道:“二小姐之惠,翘楚无以为报,明日翘楚的轿乘便恭候八爷大驾罢。”

    秦冬凝一怔,道:“我不用你回报。”

    沈清苓神色一冷,微微抿了唇,宗璞和宁王迅速交换了个眼色,宁王低斥住冬凝,“小幺,住嘴!”

    秦冬凝吃蹩,下意识向沈清苓求救去,却见沈清苓正凝着睿王,睿王目光裹住翘楚,半晌,才冷笑道:“你以为本王不敢?”

    “如此甚好。二小姐,翘楚在房里等你。”翘楚这次再没回头,脚步一迈,扎进夜色中。

    秦冬凝不解,正想问话,睿王却突然眉宇一皱,沈清苓忙扶他坐下。

    秦冬凝大惊,一边,方明等人忧虑忡忡,直问爷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睿王淡淡道:“不碍事。毒液来势迅猛,同心蛊换毒,将毒传到我心腑附近,毒液迅速向心脏游走,我来不及将毒逼出体外,才不得不立即将毒逼到腿上,好让它在那里挥散。否则,只要我内力稍歇,毒液便立即侵入心腑,但将毒逼到腿上也并非妙法,如此一来这双腿便废了。她那内丹确实有效,但却是镇压之效,令毒液锁在双腿某处,不让它向重要筋骨扩散,但我仍需将毒逼出来才行,只怕得费好些时辰。”

    佩兰疑虑道:“翘妃刚才的意思是……”

    宁王微微苦笑道:“唐门的毒不比其他,厉害异常,我和宗璞并非用毒之人,刚才尚能看到老八脸上的黑气,翘妃似乎也留意到了……”

    秦冬凝恍然大悟,“按宫制,出游的时候,元妃侧妃一般不同乘一辆马车,惊鸿哥哥应和郎妃一乘车驾,但若你要运功逼毒,自是不不能和郎妃同坐,这……”

    这明日出游,睿王只能和翘楚同坐一辆马车。

    佩兰低声道:“翘妃似乎有意用裹伤的理由来作交换,好让八爷……”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住了口,不敢再说。

    刚才也许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现在却全部人都懂了:面上是回报,实际上翘楚要睿王欠她一个人情。

    睿王斜倚在榻上,眼睛微阖,一张脸脸容清俊,脸上线条却有些冷硬。

    “都散了罢。今晚才拿到假图,时间仓促,大哥的刺杀计划必定在返程的时候才能实施,既然苓儿已将真图记下,那末,回程时,我们便施行假意刺杀父皇的计划。铁叔,安排五十个暗卫暗中随行,听候我差遣。方叔,你领小幺到她的房间去。”

    众人在他说刺杀父皇的时候,都蓦然噤住气息,而他的他语气却由始至终都甚为慵懒,只在提到翘楚的时候,语气略略一沉。

    书房,铁架上的灯火被捻暗了,泛着微光,所有人退去,只余下睿王和沈清苓。

    “参汤喝了罢?”

    “嗯。”

    “铁叔便在外面候着,车驾图既已默好,你便回去罢。”

    榻上,睿王仍慵懒地靠在榻背上,眼睛未睁。

    沈清苓心里一沉,有些用力地掷下纸笔,便向门口走去。走至一半,她咬了咬牙,返身快步走回睿王身边,道:“惊鸿,起来。”

    睿王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下,睁眼站起,淡淡看向她。

    “那晚,你不是想吻我吗?现在呢?”沈清苓沉默了良久,终于垂下眼睑,轻声道。



135. 始知你倾城(5)

    被人群包围是一种什么感觉?

    数千禁军筑成坚不可摧的护卫墙,伴着数十乘马车徐徐而行,马车里分别坐着宫里和朝堂上最显赫华贵的人。

    早在宫中集合的时候,各个主子便经太子的人安排在各个宫门里上马车。这些马车一出宫门,顺序立刻被打乱。除去太子还有拿到往返车驾图的睿王,谁都不知道各个主子在什么位置,皇帝和太子在哪一辆马车中。

    偶尔掠起帘帐,便看到连绵的山扑面而来尔后远去……

    这天并无阳光,空气愈发的清郁、微凉,有种让人心旷神怡之感,仿佛什么烦恼都高不过这山深不过这崖,只是这一段路却异常惊险,路狭且长,这里其实是一个深谷,谷极深,似不逾百丈,凌空看去谷下遍布着苍密不见底的冬树。

    便当是出来采风,这样的景致……翘楚心情甚好,而让她心情更好的是对座男人的模样。

    睿王座下脚边放有一个碧玉瓷盆。他倚靠在车背上,坐姿优雅,从容不逼,偶尔有毒液从手上沁出,滴到瓷盆上。

    让这等情景往日只能在电视电影上看到,现在有个现场版的……而睿王动作虽轻松,但铁面下一双眼睛一直微微闭着。她知道,他此时身体必定不好受,心情怎能不好。

    驾车的都是好手,况且从来贵族出游,马车绝对行走不快,端的是稳当之致。

    马车极大,外表内里皆布设华丽舒服。左右一张软榻,现在二人各坐一侧,两榻中间是一张矮案。矮案固定在车板上,矮案被分成很多小格子,格子可开合,里面放着茶具,各种时令瓜果,各式糕点蜜饯,吃喝的应有尽有。

    这种设计巧妙之极,绝不怕马车颠簸东西散跌。她正看的愉快,吃的轻松,睿王却突然睁开眼睛来,四目交接,他似乎看到她眼里没有掩饰的好心情,眸光暗了暗,随即唇角微翘。

    她微一疑虑,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阵遽烈的声响,人声,马声,搅浑在一起,紧接着车身一个大颠簸,她猝不及防,身子被抛起,往前跌去。

    对座的男人却仗着武功犹自坐得稳稳当当,眼中笑意邪邪,一副看戏的模样。

    在她横过矮案跌向他的时候,他好整以暇地侧过身子……她心里冷笑:你就乐吧,看我以后不整回来。她咬牙闭上眼睛,正预备壮烈的摔个“痛”快,却不见痛响……头似乎撞到一团棉花上,随之身上一紧,臀下一暖。

    她微微一怔,睁眼看去,她的头被一只手隔挡在车壁上,原来他伸手替她垫住了……身子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此时正坐在他的膝上,姿势暧昧。男人那双墨漆的眼睛里有抹淡淡讽刺的味道。

    出于本能她急迫想从他腿上起来,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放慢了动作……他没安好心,想看她出糗看她窘迫,她怎能随他愿?

    帘外传来武官禀报的声音,说走到了一段极狭的小路,有数名兵士开路不慎,掉到谷下,声音惊吓了些马匹……

    这段路如此之险,为何还要走这里?翘楚一惊,正微微出神思虑,却听得睿王对帘外淡淡应了一声,似看出她的疑虑,道,除非扰民走大道,否则这是必经之道。

    这段死了人的路……一丝说不清的寒意在翘楚背脊窜起,她生了丝不安,却也没有多想,现在最该做的是摆脱和他的亲近。身子才刚刚一动,立刻让他紧紧按住。

    “怎么,妾身坐在爷身上,爷的毒能快些逼出来?”她轻轻笑问,倒也不挣扎。

    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逸出,“爷不逼毒了,爷要休息一下……”

    “那爷应让妾身走开,好作休息。”

    “翘楚,你似乎不懂我的意思……”

    他声音一顿,她随即被抱坐到车前壁靠近榻末的地方,她略带些警戒看着他。

    他盯了她一眼,身子一倾,头已大刺刺的枕到她双膝上,声音带了丝讥诮和促狭,“你不是遵循等价交换,刚才爷救你一次……”

    她正想他的头拨开,闻言心里低咒了声,双手往身侧一搁,嘴上笑道:“爷那个毒,逼完了?”

    “尚未。不急,也急不来。我刚消耗了不少内力,需要时间恢复,才能将余毒逼出来,明日下午以前不能再轻易催动内力,也不能骑射,一旦动作厉害,你那珠子镇不住毒液。”

    她一笑,“什么珠子,那是本妖的内丹。”

    他也一笑,“你是妖精?不可能!如何得到这东西的……”

    “你我没有相熟到这程度……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给我上过还不熟?”

    “你昨晚上了沈清苓没有?”

    她心里冷笑,语锋一转,果见枕上男人略沉了眸色,伸手擒住她的下巴。

    她也不去惹他,将话题转了开去,“你不想参加打猎,只能推诿身子不适,但这一推诿,皇上必让随行太医替你诊断,若断出你身中剧毒,教太子知道了,说这是你窃图所中之毒……”

    他往她肚子上柔软的地方枕去,淡淡道:“不明禀就好,新围场听说极大,打猎各有各的打,我让铁叔猎些东西交代便成。”

    “嗯,”她随口应了声,看他在她腿上枕着,闭着眼睛,模样似乎甚为舒服,心里一阵不爽,想了想,计上心来。



136. 始知你倾城(6)

    只是计划么……还是得到他防备不严的时候实施才好。遂也闭目养神,手有些冷,她也不客气,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取暖。

    他倒还算绅士,没有将她推开。

    手下正是他心脏的位置,能清楚感觉到脉搏的强而有力的搏击跳动。这样静静相互靠着,在这片天地里,便似他们从来没有过嫌隙一样。

    她自嘲一笑,慢慢也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马车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晦。

    垂首看去,他在她膝上似乎睡得正浓,呼吸均匀。

    果然是皇家贵胄,睡着的模样也优雅好看,双手轻轻交叠在肚腹处,铁面下眼睫毛细长漂亮,可惜,眼腹处却有抹暗青,哦,这么无情的人也会累吗。

    她放轻声音道:“爷。”

    没有回应。

    手从他的衣服里探出,慢慢伸到他脸上的铁面去。

    还没碰到那冰冷的银铁,手已教男人的手用力裹住。

    “你想做什么?”

    他眼睛未睁,声音冷削。

    “只有我在,不碍事。摘了它睡,舒服些。”

    她轻轻重复着以前说过的话,声音听起来竟似乎一如往日的温情……

    手上的力量松了,她倒生了丝诧异,却没有犹豫,将他的铁面摘下来放到榻上。

    手往怀里摸去,将那块东西掏出来。

    “爷,你看看这里。”

    她低声笑着,睿王眼睑一动,睁开眼来,却旋即变了脸色,坐起身来,大手一攀,夺过她手上的东西,狠狠摔到地上。

    那清脆的声响,立即引来车外随侍武官的惊疑,隔着帘子,惶恐地问主子可有需奴才效劳的地方云云……

    睿王眉峰一划,冷冷说了声滚,帘外顿时静了声息,只剩马车声依旧如涛……

    看向男人深沉阴鹜的双眸,翘楚揉揉早已发麻的双腿,笑道:“你这倾城之貌好看,自己该多看看的。再说,不把这茬克服,以后君临天下的时候,你还要戴着一张铁面吗?”

    男人阴鹜的眼里顿时揉进一抹厉意,翘楚正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想回到对面自己的座位去,才迈了一步,腰肢已教睿王握住,她重新落进他怀里。

    仓乱中,她的唇擦过他的脸……她伸手去拭擦唇瓣,眼梢却撞上他倏地暗到极致的眸光,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唇已被他的唇粗暴压下。

    地板里静静躺着被男人摔破的铜镜碎片。

    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他们交缠的身影,

    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他在激烈地吻着她。

    他仅以单手便将她两只手牢牢固定在她膝上,并将她的双膝固定住,她无法动弹一毫。他另一只手紧掌在她的背脊上,她的唇被吞没在他的嘴里,她的唇舌被他吮吸到酥麻疼痛,他的舌挑弄缠卷着她的舌和牙齿。

    她先是反抗,后来停止了……不是不敢,只是想到后果。

    反抗只会增加他想要征服的欲望。再者,将他的脸抓破,将他的唇舌咬破,走出这车子,于谁也不好看。

    她甚至有些合作的放松了身子,放松了手上和他抗衡的力量。

    任他吻着,默默吞咽着他的唇舌上的液沫和气息。

    他是警醒的,很快便觉察到她的柔顺,松开了她的手,大手探进她的衣服里。

    原来,彼此不爱,彼此的身体也能产生欲望。

    当他的手隔着薄薄的肚兜握上她的丰盈,将之全部掌控在手里,用力揉捏,发泄自己的的时候,她就坐在他腿上,能清楚感受到他胯下的坚挺和火热。

    她也放任身体的感觉轻声喘息着,两手得脱,一只手甚至不知廉耻地环上他宽厚的背。

    她攀爬到他脊背上的手让他坚硬的肌肉微微一跳。

    他的吻突然变得更加急剧起来……他不知道她的唇已经麻掉了吗,他不知道她已经无法呼吸了吗,她无奈,只能略微贪婪的去吞吸他嘴里的空气……越加粗重的喘息着。

    然而那喘息的声音,却让他将她抱得更紧。

    恶性循环……

    她稍微顺过气来,另一只手立刻探进自己的衣服里,轻轻握住他在她胸口上动作的手,他却几乎立刻甩开她抓握,随即反握上她的手……她微微用力,牵引着他的手来到她的肚兜下,伸了进去……

    当再也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肌肤相触,他的手却猛地顿住。

    那道新结痂的疤痕让她终于得以从他身上下来……

    他眼眸一眯,唇角凌厉地爬肘上一抹冷笑。

    那微微的硌手扫了兴吗……她轻轻一笑,坐到一旁,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爷,怎还不下车,便等你和翘妃妹妹了——”

    帘帐突然荡起,声音从帐外透进。

    她一惊,睿王也微微变了脸色,在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倾身吻住前面的男人……睿王将她紧紧抱住……帘外的声音随即僵住,帘子落下瞬间,她背后目光如芒在刺。

    帘外矿野里,数不清的人在看着他们……



137. 始知你倾城(7)

    帘子里,再次剩下二人,翘楚微微颤抖着。

    “你在怕什么?”男人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从他怀里出来,他眉眼淡淡,唇角却微扬着。

    遇到这种人,她只能面无表情,“换你欠我。”

    “行。”

    那人眼梢一挑,声音甚是温尔,若不是唇上微辣的痛楚传来,她几乎要怀疑刚才那个禽兽不是他,“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他反问,你这么怕做什么?

    让她拿起铁面掷回给他,“你鹦鹉啊?我能不怕吗,你出了事我母亲和她的族人谁救?”

    他将铁面带上,语气微沉,“嗯,那就给本王陪葬罢。”

    她直怀疑他神经有毛病,刚才还笑容微掬,现在一副死人口气,她那句“你出了事我母亲和她的族人谁救”哪里碍着他了?不然他要她怕什么!

    他一掀衣摆便走。

    她腿脚仍痹,还有些动弹不了,又想自己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吻,只怕早被外头说的不轻,晚点出去也好——

    也幸好这神经病还甚是配合,她刚碰上他唇的时候,他便将她抱住,如此一来,倒像两人都情不自禁一般……她赶紧一甩脑袋,将那些恶寒的景象都掉。

    前方,那人走到帘帐边突然顿住脚步,折了回来,一言不发将她抱起……

    他想将她抱出去?她微微一惊,连忙制止,“我自己走!”

    某人眼中一抹恶毒,“还你的……”

    死人上官惊鸿!她好歹帮了他,他却害她……当他抱着她在数千人面前出现的时候,她只想将他杀了。

    天际已经坠着星子,蓝蓝的天幕,四周是一望无垠的林地,却独空了眼前这一大片并无植被,要极目远眺才看到树木。

    数百华美的营帐散落在空地上,错落有致。营帐想是早便搭建好了的,专等皇帝来狩猎用。眼角余光可见后方多乘马车。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站在营帐之前那密密麻麻的人墙。

    首排,皇帝居中,手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左侧过是郎后,莊,丽二妃,另有几名妃子,曹,莫两名大太监侍立在嫔妃旁边;皇帝右首,站着太子,夏王,宁王等人,还有不少年岁相当的锦袍青年,这些青年旁边,又站了几名年岁较小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她知道这些都是皇子,某八的兄弟,有些是在婚宴上见过的,能出席婚宴,又被带过来狩猎的必定都甚得皇帝重视。这是最赫贵的一排。

    二排以左是朝中重臣,郎相,王太傅,王莽,宗璞等人赫然在目;右边却是各皇子的妃眷,翘眉,翘容,佩兰并有其它她不认识的王妃;再往后一排,便是朝臣家眷,名门公子千金小姐,秦秋雨,秦冬凝,王语之都在其中。

    宫中各个主子与及各个王府的近身侍从都在最后几排,人群里,能看见老铁等人,碧水,香儿也随着过了来服侍,当然,四大和美人也她过了来。

    另有大侍长夏海冰率数千禁军精兵环卫在四周,他手下多名万侍长各站在各组兵士之前,禁军连绵不绝的列成人海;又有几名身穿官服的中青年男子恭敬地站在夏海冰身旁,想是此间官员。这些人中,她仅对那个叫樊如素的青年万侍长有些印象。

    这气势磅礴的人海当中,“方镜”无疑是特别的,因为“他”就站在太子旁边,而刚才撩开帘帐的郎霖铃已回到妃属之列中。

    此时,所有眼睛上万道的目光都落在她和某八身上——

    天杀的,他们两个竟然是最后出马车的人,不然,这马车的顺序早被打乱,郎霖铃刚才也不会找到他们。

    她脸热如火烧,幸好睿王今天会坐她的马车是因为对外宣称(包括对郎霖铃)她“病”了。在继皇帝到访睿王府前一天,睿王妃翘氏走路摔倒折伤了手骨引起发热,她又“病”了。这次是……风寒。

    所以,此刻他抱着她应该不会太过份……如果忽略之前那个行为的话。并且,再次证实睿王对郎妃是敬爱,而对翘妃却很宠爱,是真正的宠爱。

    就凭刚才的马车亲吻门,在场的有哪谁私下不将她说成不堪的,不过此刻在睿王面前,不敢表露罢了。

    只是,人群里几个人复杂的目光还是让她心里微微一沉。太子,翘眉,翘容,尤以沈清苓和郎妃为甚,沈清苓唇角一弯似笑非笑,郎妃眸光薄笑蔼蔼。

    皇帝面前,她自然也不敢细看,某八此时已经走到皇帝面前,她赶紧挣脱下来,随他向帝后见了礼。贤王“告病”没有过来,郎后的脸色似乎有些憔悴,倒是皇帝一派笑眯眯的模样。她甚是奇怪,皇帝对她的态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了丝微妙的变化,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皇帝又甚是关切地问某八,她身子如何。

    某八谦谨应答,只说并无大碍,皇帝又让她好生将养,她恭恭敬敬的谢了皇帝,看皇帝似还有话想和某八说,正想和皇帝说一声,先回归妃眷阵型中去,省得在这里被人围看。

    “白狐……抱抱。”

    突然,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全场为之一静。

    她只觉身上一紧,却是一直在皇帝怀中沉睡的孩子乍醒过来,那孩子粉雕玉琢的,模样极是娇憨可爱,此刻口中咿咿呀呀叫着,小手往她身上抓去,她和睿王距皇帝极近,那孩子一探之下,竟然攥住了她的衣襟。

    她成功的再度成为全场焦点。



138. 始知你倾城(8)

    翘楚无奈,这孩子不但认错人,还有点小色盲,她穿的不是白衣服,她旁边那个男人才是。

    纵观这围场里并没有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况这孩子锦袍玉带的,又被皇帝如此抱着,八九不离十便是个小皇子了。

    但翘楚,翘眉和翘容等人新来乍到不知道便罢,宫中不少人却知道这小皇子其实大有来头。

    数年前,太后薨,皇帝率一众妃嫔和皇子皇女祭祀,虽说哭灵,但本来皇家情分便疏浅,且太后从多年前开始便深居简出,皇家一向讲究礼节,这哭灵只兴许哀悼凭吊,嚎啕大哭反坏了规矩,小皇子当时只得两岁,却盯着独自站在前列的皇帝哭个不停,皇帝心烦,遂转身吩咐宫人将小皇子领下去。

    他脚步才一迈,却听得一声巨响,那灵堂顶一根木梁竟轰隆一声塌了下来,恰恰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又小皇子三岁时,一天突然对着宫中某处房舍恸哭,当晚深夜,宫中浣衣局大火,烧死宫女二十余人,小皇子恸哭的房舍正是那洗衣宫娥所住之地……

    皇帝本便甚喜欢这模样精灵的小皇子,自这二事之后,对小皇子越发看重和宠爱起来。

    听说,后来皇帝请皇觉寺住持进宫相看小皇子,住持一相大惊,当即跪到地上纳头便拜,皇帝深知有异,问起原委,老住持说飞天当年座下尝有莲花童,飞天下凡历劫,童子许愿誓随万佛之祖左右轮回六道,遍尝人世苦痛劫难……

    虽是住持片词未可考究,但小皇子却确似有灵窍。

    然而,后来小皇子年岁渐长,却不再预言吉凶,倒出落得与普通灵童无异……直至此时指翘楚为狐。

    只是,这狐狸终非吉祥之物,世人常说狐狸精云云,小皇子既指翘楚为狐,却为何还要她抱?

    所有人尚在惊愣,便连老谋深算的皇帝也一脸惊奇的时候,翘楚笑眯眯指着某八道:“哥哥不是狐狸,是……”

    某八本来眸光微微一闪,似也有些惊疑、微思,这时教她一指,还了个目无表情给她。

    谁知那死小孩两眼圆圆,晶晶而亮,继续锲而不舍地扑向她,“八哥自然不是,你是,你抱小九。”

    他将她当成狐狸就算了,居然还敢让一只狐狸抱……孩子可爱归可爱,但去抱他,不就自认为狐吗,不抱又不行,她只好壮烈地伸出手去,眼梢横向某八。

    睿王微微一笑,手上动作迅速,大手已经跨过了她,道:“小九乖,这小姐姐怎么可能是白狐呢?她是八哥的妃子,不能给你。你若爱狐,八哥明儿给你猎一只可好?”

    小皇子瞅了睿王一眼,似乎不大敢惹这位八哥,看八哥目光淡淡掠过他掰着白狐衣襟的小手,“哇”的一声扑向皇帝,“父皇,小九不要八哥的白狐,小九只要这小姐姐。”

    这下,全场愣了,刷刷看向睿王。

    睿王手上落了空,却也不卑不亢,伸手将翘楚轻轻揽进怀里。翘楚本来想退回妃子阵地中去,但那小鬼便在前面,她也只好顺从地呆在某八怀里……

    似乎被小皇子那憨趣的模样逗乐,皇帝倒笑了,道:“待小九长大了,朕也给你指一个漂亮的妃子,翘嫂嫂可是你八哥的妃子,你不能跟他抢,这不合规矩。”

    小皇子却小嘴一噘,道,那父皇将这姐姐许给小九罢。

    他这一说,除去禁军不敢言笑,当即全场大乐。皇帝听小皇子语气认真,眸光反而一动。莊妃笑道:“小九,你年岁小,还跟着母妃一起住呢,不像哥哥们有自己的府邸,小姐姐可不爱住宫里,若小姐姐跟了你,她住哪里才好?”

    翘楚一讶,这才知道小皇子竟是莊妃幼子,她曾得莊妃之援,在宫中住过,但莊妃体贴,怕她拘束,当时并没有邀她住进自己的宫殿,另安排了院落给她住,是以她也没有见过这位小皇子。

    小九……皇帝多子,小皇子如此之小,不知排行到第几去了,况切早有九皇子夏王在前,小皇子也随了个九字,却原来是夏王的胞弟。

    睿王点头谢莊妃解围,谁知小皇子皱了皱眉,又想出绝招,说,那不若父皇将小姐姐指给九哥,小九倒是常去九哥那里玩耍……

    将翘妃指给夏王?!人群里,不知谁先笑出了声,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里的内容可不是胡乱能笑的。

    睿王温尔,只是轻轻一笑,太子当即脸色一沉,出列站到睿王身边,眸光严厉掠过众人,四周的声音立刻湮没,再不见半点声息……

    睿王放开翘楚,朝太子一揖,挚声道,谢谢二哥。

    太子一笑相扶,眼梢掠过翘楚。睿王似并未看到,看向也出了列的夏王。

    这兄友弟恭的,皇帝似极为欣慰,颔首一笑。

    夏王俊脸微红,朝睿王和翘楚长身一揖。

    睿王立刻还礼,翘楚也赶忙向这位多日未见的故人欠身一福,却没注意睿王眼尾冷冷掠过夏王腰间所挂的小荷包。

    *****

    小皇子吵着要去翘楚的营帐玩,他亲哥为防他再丢人,当场将他挟回自己营帐,将他揍了个满头包,遂暂时收敛了。是夜不宜狩猎,皇帝以下各人在配备的营帐各自歇下,睿王宿在郎妃处,翘楚独宿,各王各人营内私话不再表,这翌日的狩猎却发生了大事。



139. 始知你倾城(9)

    没有人想到皇帝会在狩猎场上将这件事提出来。

    这天清早,所有人从营帐开拔到密林入口齐集,皇帝环众子一眼,突然笑道,今儿个便来一场比赛吧,搏一搏彩头,谁赢了,朕便将攻打西夏的十万兵马兵符奖给他。

    兵符,一直悬而未决的兵符,皇帝竟然在这时突然提出来。

    顿时,整片林地鸦雀无声。

    谁会想到?

    谁都想不到!

    翘楚也被这天雷雷到了,这不是到菜市场上去买十颗菜,是十万兵马。皇帝心里该有了人选才是,若以比赛决胜负,岂非有了一个随机性在吗?

    让她悄悄打量去,昨夜某八将她抱下马车时所看到的人都在……却莫有一人神色不凝重,哪怕是太子和睿王……

    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罢,皇帝的心思岂是她能够揣摩的,只是上官惊鸿他有把握赢这场比赛吗?

    这场比赛太重要了,关系到她的母亲,他的前途!她蓦地一惊,狩猎……他曾经和她说过,他到今日午前都不能进行骑射……这如何还能比赛?

    她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微微抿着唇,似乎并没有丝毫惊慌,但她知道……他不惊不慌,并不代表没事,形势此时陷入了一个死局!

    她便站在他斜侧,郎霖铃站在他另一边,也微微蹙起秀眉。

    仍是昨夜那些人,但各人站立的位置已和昨夜不同,因事先并无预料到会有比赛,除宫妃,年龄较小的皇子和朝臣仍随候在皇帝四周,其他皇子及其府眷按王府分,分处而立,原定皇帝宣布狩猎便领着自己的人策马而进这无垠无际的密林!禁军除环卫四周保护,也早有数百禁军各自牵了马匹在不远处候着调配。

    她苦笑,郎霖铃尚且不知道睿王身上染毒,已如此担忧,这说明情况极难,因为有太子这个对手在!

    四周各人都焦虑地看了过来,她知道,除了近在身边老铁等人,还有宗璞,宁王他们,另有一道目光似有还无……

    若非她早知,绝不会留意到……是沈清苓……睿王淡淡回望过去,沈清苓却微微侧过头。

    二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那不关她事,也无暇给她细究,皇帝看了夏海冰一眼。

    夏海冰颔首,朝前方林子一挥手,樊如素和几个万侍长指挥着数十个士兵推着多个箭靶过来。

    很快,箭靶在前方被一一固定好。

    她微微一凛,皇帝似乎早便有了准备,只是,他却没有让曹昭南或莫存丰去布置……曹昭南是太子的人,那是东陵人都知道的事情,至于莫存丰……她不清楚他的底蕴,让夏海冰去布置,是不是会更公允一点……

    皇帝想通过这个方式来决定兵符予谁,是不是要堵住所有人的口实,好让兵符在交接之后,朝中各党各派也不能有异议……毕竟是通过比赛决出的……

    但是,不管怎样,一旦比赛确实会有不确定性,哪怕早在场地、工具上做了手脚!

    狩猎比赛,这场比赛到底要怎样比呢?

    她正出神,却被皇帝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朕的儿子,凡是年岁已满,封了爵号在朝歌建了府邸的,都可参加这次比赛!三场比试,淘汰而晋,最终决出兵符。”

    皇帝这一宣布,在场的人立刻想起多天前的选妃大赛。

    这次竟仍是三道试题?!

    场地四周,除了马匹偶尔嘶鸣的声音,都极静极窒,每个人都从这最先预料未果的震惊中去等候皇帝接下来的宣布。

    *****

    风吹林叶轻响,马声嘶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兵符谁属,将把朝廷上的势力重新划分。若太子拿到兵符,则其继承大统之势牢不可破。若其他皇子拿到,则从此那人将成为可与太子抗衡的势力,彻底打破往日数王鼎足而立的局面。

    这时,只听得夏海冰朗声道:“第一局之题如下,各府主子每人将获予一副弓箭进行射击,按靶上红心命中情况的好坏定优劣。将分为优,良,中,差四个级别,此局又分两个回合,两个回合的成绩合加起来,将决出四位主子进入第二局比赛。”

    翘楚心里一震,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太子脸色极是严谨,因为他知道睿、夏、宁王将是强劲对手,他不知道睿王已身中剧毒,而从神色看翘眉也是紧张的,似乎觉察到她的打量,翘眉冷冷一笑。

    再看向睿王时……他已经沉默地接过前方禁军递来的弓箭。

    手上拿到弓箭的皇子有十多人,就是说够格参加比赛的有十多个皇子,却只有四个人能进入第二轮的比赛……

    老铁,景平等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忧虑急躁不已……本来,以睿王的武功和骑射功夫,甚至可以拼下太子,顺利拿下兵符是绝有可能之事,却偏偏落在这个此刻来进行比赛……难道果真天意如此?要让太子或夏王拿下兵符?但若睿王要强行运功,却必有性命之虞。

    而这时,情绪紧张又高涨的人群,声音突然更加震响。翘楚一怔,下意识往前方的箭靶望去,目光所及那突然发生的变化,也大吃了一惊……那样的箭靶,睿王现在的状况怎能射击?

    难道睿王竟要输在这首局里?!



140. 始知你倾城(10)

    箭靶被禁军侍卫放到各个皇子前面百米外的位置,固定在地上,然而,脚架以上的圆靶却似乎被设了机关,快速旋转不已。

    红心随靶快速转动着,如此一来要够中目标比寻常箭靶难上数倍不止。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以一身华锦衣履的皇子们为最。

    却也有不是所有皇子都如此,太子及夏,宁二王脸色虽凝却极为镇静。

    四个晋级名额……

    翘楚脑里也一瞬雪亮,虽都是皇帝的儿子,但皇帝对这些皇子的文才武功早已心里有数,知道下一局必是四王之争,遂也只设了四个名额……但问题是,上官惊鸿却未必能撑过这一场!

    莊妃丽妃都出了列,分别走到夏王宁王身边,低嘱鼓励。

    “爷,可有把握?”

    让只听得旁边郎霖铃相问,似忧虑甚深,她知睿王谋略,却不知道睿王这骑射功夫到底如何。

    郎相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低声笑道:“早前你父亲回来,说西夏之战未能和惊鸿一起杀敌实属遗憾,边关将领对睿王的骑射功夫都赞不绝口。”

    听罢祖父的话,加之睿王朝祖父和她颔首示意,郎霖铃这才展颜一笑,随祖父退到一边。

    翘楚微微握了握手,想问某八一句身体情况如何,却见景平几人围在他左右,郎霖铃又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遂了之。

    美人本和四大说着话,二人也极是紧张,这时突然压低声音道:“主子莫虑,这样的设置对那个男人来说绝对没有问题……”

    翘楚捏了捏眉心,美人还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根本不可以运劲,若强行为之……

    然而,要来的终要来,很快,禁军秩序地将各个皇子身边的家眷领开一定距离,夏海冰一声令下,在她和所有人的颤虑中,只听得耳边“嗖”的一声,随后箭声不绝,声响划破空气,如虹如电,利箭雨一般落到远处的箭靶堆上。第一回合,随着箭雨停毕而尘埃落定。

    某八挽弓射箭的时候翘楚没看,这时赶紧收摄心神看去……其实也不必看,随之大兴的喝彩声已说明一切!

    没有丝毫悬念,太子和夏,宁,睿王均拿下优级,而众皇子中,也只有他们四人拿下这个等级的成绩。一些皇子沉了脸色,也有一些苦笑,明白不可相比……龙生九子,本来便有强弱。

    郎霖铃喜极,四大兴奋抚掌,翘楚和老铁等人却越发紧张忧虑。只要细看,便能看到睿王双腿微微打着颤。老铁和方明相视一眼,景平一咬牙,想上去将睿王搀扶下来……他已经支撑不住,若再强行拿下第二回合,必受重伤。

    他背后似生了眼睛一般,返身看了众人一眼,目光严厉……她明白,他已经决定搏下去!

    她想让他收手,四目相接,他的目光却很快掠开,盯向她背后的地方……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他在看谁,或者说她知道谁在看他,他在回应……但基本礼貌他是不是好歹该有一些,她正在和他“交流”着呢,妈的他看什么沈表小姐!

    在皇帝笑吟吟看着,郎后淡淡和莊妃丽妃还有他几名妃子谈论,四周群情更加激动,夏海冰下令开始第二个回合的时候,她眼捎突然掠到些什么东西,顿时心念一动,又看了前方一眼,只见翘眉和佩兰都没按指示退到一边,欢喜雀跃的伴在太子和宁王身旁,便是夏王身侧也有个姿色秀美的女子伴着。

    反倒郎霖铃最端守规矩,和祖父退到一旁观赛。

    翘楚心里猛地恍起丝什么,没去理会郎相,郎霖铃和碧水遽变了的脸色,也走到睿王身边去。

    与此同时,四周箭矢之声再次大作,她伸手握上他手,当睿王一怔,扣住手中弓箭,眸光微沉锁住她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道:“抱住我,握紧我的手……别运劲,这一箭,我来射……”

    ……

    “快看……”

    有人尖喊了一声,在所有箭矢或射进箭靶或半空跌落,声音全数寂静下来以后,众人只见一支箭突然破空而出,稳稳落到其中一个箭靶的红心中央。

    全场顿时沸腾起来,那是睿王的箭!而让人们颤奋议论的是,箭是睿王抱着侧妃翘楚射出的!

    翘眉没去理会翘容的气急败坏,看了远处那手抱佳人的青衣男子一眼,突然有片刻失神;太子唇角浮起丝冷笑;沈清苓眸光一暗,若有所思的看了远处的郎霖铃一眼,后者正冷冷看着翘楚;另一边,夏王一瞥之下,沉默着放下弓箭,任新收的小妾知书殷勤地为他拭去额上薄汗。

    “皇上,你看……这……”

    郎后冷笑说道,皇帝虽因贤王之事冷落了她,但皇帝毕竟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暗下废了贤王,面上二人相处倒似与往日和睦无异。郎后看到翘楚上前,睿王竟揽着她,手把手带她射出这箭……她是郎霖铃的姑母,怎不恼恨翘楚狐媚,立刻向皇帝说了。

    皇帝瞥了眼众皇子中那一双依偎的身影,也微微皱起眉。

    旁边,莊妃淡淡道:“本来少年夫妻恩爱是无可厚非之事,但这翘妃也放浪了些许……说来虽都来自蛮夷之地,太子妃倒比她端庄大体许多……”

    丽妃心里微微一惊,从先前常妃祭祀一事看,莊妃和翘妃似乎甚是亲厚,怎么如今竟在皇帝面前说这些话?但她是谨慎少言之人,却并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