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塑企业集团的总公司位于台北市中心,而执行长的办公室则占据了二十五楼的一半,另外一半则是中型会议室。
下午三点,一个高大的男人推开会议室的门,带头走出会议室,直接往对门的执行长办公室走去。而这男人的身后,有着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瞧。
翟邑振可以说是全原塑集团最红的男人。三年前,当他以专业经理人的身分被聘至原塑集团之时,原塑集团还是个负债不少的混乱集团。经过他大刀阔斧地改变一番之后,原塑已经成了企业界有名的当红炸子鸡,不仅股价稳定成长,就连员工每年领的红利都呈可观的比例在增加。
而身为一个出色的企业经营者,且仅仅三十二岁的他作风稳健而内敛,跟着他工作的人,莫不被他的能力给折服。除此之外,翟邑振那好看的外表更是让公司的女人将他视为猎夫的最佳目标。
光是此时,看他大跨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那模样、那气势,那沈稳的大将之风,就让身后一堆眼光舍不得移开,连口水要滴下来了也舍不得分神去擦。
沈沛筠就是那群执行长迷恋者之一,只是她平常都自制得很,从不曾在翟邑振面前失态。
「执行长,会议纪录什么时候要呢?」沈沛筠善尽一个秘书的职责,追上正要走进办公室的翟邑振。
「这个不忙,妳等一下进来一下,我要调整一下下午行程。」翟邑振头都没抬,直接下令。
「是的,那么我五分钟后进来。」沈沛筠不卑不亢地回答,态度从容合宜。
这两人身后,刚从会议室走出来的同事却还不急着散去,不忘多欣赏一下执行长飒爽的英姿,就算是背影也好。
「妳们看,执行长今天穿灰蓝色衬衫配上灰色领带,真的很锐利,很有气势耶!」公关部的赵美华忍不住露出着迷的眼神。
「口水擦一擦,妳看一下,还是沈秘书跟他比较匹配,妳这只花蝴蝶站在执行长旁边太刺眼了。自古以来老板跟秘书的恋爱故事层出不穷,妳现在改行还有几分机会。」总务部的李起英副理忍不住吐槽。
「谁规定只有秘书能配老板?」赵美华不服气地说。「可是我以前听说过一个传言,说是翟执行长已经结婚了,会不会是真的?」
「拜托,那种谣言妳也信?妳喝过他的喜酒吗?」李起英边问,赵美华边摇头。「那妳见过他老婆来公司吗?员工旅游他带过家眷吗?」一连串的问题之后,是一连串的摇头。「那不就对了,一切都是谣言。」
赵美华偏着头想了想,虽然觉得不可能空穴来风,但也无法反驳。「既然他没结婚,那就人人有机会,为什么我就不行?」
李起英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妳有沈秘书细心吗?妳有沈秘书有气质吗?妳是天天都在执行长身边的人吗?我劝妳少浪费时间了。」
「哪有这样的?既然沈秘书那么好,为什么执行长到现在还没有跟她发生暧昧关系?」赵美华看似个花蝴蝶,可是脑筋也不是太笨。
李起英愣了一下。「这个……那个翟先生做事向来低调、沈稳,想必是需要多一点时间考虑……」
「考虑了两年?沈秘书调上去当执行长秘书不是两年了吗?」赵美华瞄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扭着屁股走开了。
李起英愣了一下,也赶紧搭上这部电梯离开。
既然沈秘书那么好,为什么执行长到现在还没有跟她发生暧昧关系?
全世界最想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应该非沈沛筠莫属了。
「翟先生,请问一下下午的行程有哪些需要调整?」沈沛筠拿了本子走进执行长办公室,盯着那个甚至没有抬头看她的男人。
从这角度看翟邑振,只看得到他浓密的头发,还有那英挺的鼻梁,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下午还有什么行程?」翟邑振一边敲着电脑键盘,一边还翻了下手上的薄型腕表查看时间。
「下午四点半,跟香港的柯先生要开视讯会议,后面就没有行程了。」沈沛筠一边报告,一边猜测执行长会不会取消这个行程。
香港的柯先生提了一个合作计划,最近执行长似乎常跟他开小型会议,只是并非是正式的会议,所以要取消也不是不可以。
「帮我打个电话取消它,改约明天早上十点钟。」翟邑振毫不犹豫地说。
取消?
沈沛筠忍不住讶异地看着自己的老板。翟先生究竟要去哪里?还是有什么新的、更重要的行程,要取消这个其实还满被重视的合作讨论。
「翟先生,明天早上十点半还有个主管会议,这样时间上恐怕会冲突。而如果把时间往前挪,恐怕翟先生要比较辛苦了,得早点进办公室。」
「早点进办公室……」翟邑振修长的指敲了敲光滑的桌缘。「九点半好了,视讯会议改到九点半。」
「那么翟先生今天的行程要怎么更改?需要我帮忙做安排吗?」其实沈沛筠是比较想知道,他为何要改动行程,就她所知似乎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会议或合作案子需要接洽。
「不用了,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妳今天可以准时下班,我今天也不会再进办公室了。」他边说着边起身,将桌上的手提电脑收好,真的就像没看到她存在似的,自顾自地行动。
沈沛筠先是愣在当场,然后才赶紧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或许该感恩她的老板没看到她小小的失态,但是想到自己在翟先生眼中还是个单纯工作关系的属下,就觉得有种伤心失落感。
而翟邑振根本没看到她眼底的失落,迅速收拾了需要的物品,拿了车钥匙就走了。
不到十分钟,一辆深蓝色的房车就开出原塑大楼,往桃园机场的方向开去。而途中,他还停下来买了杯葡萄柚绿茶,才又继续上路。
不到一小时,他顺利抵达机场入境大厅。
眼睛盯着出口,心里头已经有了不同的颤动。那是一种期待感。即使已经来接机过无数次了,但是他那种亟欲见到她的心情从来没有减弱过。
这次甚至更强烈了。
他得想个法子,将她留在身边多一点天数,不然怎么熬得过分离的日子?虽然他从不曾将那些思念的煎熬说出口,但是私心底,他是无法否认的。
感觉像是等了千百年,那熟悉的身影才推着车子走出来。
她依然是一头帅气的长发,直直的没有任何装束。身上的衬衫跟牛仔裤都是旧衣服,但是穿在她身上就是有一种特殊的、属于她自己特色的味道。
她一边跟旁边的人说着话,一边还大动作地挥着手加强语气。那说话大剌剌的模样半点都没有变。翟邑振的嘴角浮起了一抹不自觉的笑,完全柔化了他脸上僵硬的线条。
「你干么行迹诡异啊?我不是跟你说要自自然然地走出来,你看你,一脸心虚。」方缇黎忍不住对着身旁的团员唠叨,虽然身为一个领队,把团员带回机场就算完成任务,但是她能帮的还是会尽力地帮忙。
「啊我就是怕他发现我带太多瓶酒咩……」团员还在辩解,一抬头就发现有个人直盯着方缇黎瞧,嘴角还含着笑。「大方,那个男的是不是认识妳?来接机的,男朋友喔?」说着还暧昧地推了推身边的方缇黎。
「我又没叫人来接机……」方缇黎才说完,脑袋里马上就浮起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好吧,确实有个人很爱来接机。「翟邑振,不是跟你说我会自己回家吗?」
看到方缇黎嘴里虽抱怨,眼底却含笑的模样,团员又推了推她。「介绍一下妳男朋友,快点。」
方缇黎目光接触到翟邑振那含笑的眼眸,脸还微微红了。「不是男朋友啦!真的不是……」
只见翟邑振挑了下浓眉,走过来接过她的推车,然后一把将她搂到身边来。那动作极具占有意味,让她的否认显得很不可采信。
此时她此番带的团员有几个见到了,还拥过来凑热闹。大伙儿还真的起哄了起来,硬要她介绍这个沈默寡言的男人。
「唉呀,你真讨厌。」方缇黎拧了下兀自笑得春风得意的翟邑振。「他真的不是男朋友,他是……」
「是什么?追求者?还是情夫?」众人忙起哄。
方缇黎猛翻白眼。「对啦,他是我专属的猛男,嫉妒吗?」
没想到众人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猛男、猛男、猛男……」大家居然鼓起掌,开始吆喝起来。
方缇黎赶紧猛挥手。「闭嘴啦,等一下被警察赶出去。他是我老公啦!」
老公
这答案让大家都呆住了。
方缇黎乘机赶紧拉着翟邑振往外跑。天哪,实在太丢脸了,她可是时常出入国际机场,万一以后还被认出来当众喧哗,那可真是……
到了停车场,她把行李丢给猛男……不,是老公处理,然后红着脸躲进翟邑振宽大的房车中。
翟邑振好整以暇地放好行李,然后坐进驾驶座中,不急着发动车子,转身朝着她看,目光灼灼。
「你怎么还不开车?」方缇黎才一抬头,脸马上红了。「你真讨厌。不是说很忙吗?不是跟你说我会搭巴士回家的吗?干么又跑一趟?」嘴里抱怨着,但她心底可是很高兴的。其实刚刚乍见到他的剎那,她真想奔进他怀中,好好抱一抱他。
她极为思念他。但是她永远都不会承认的。
只是当他就在眼前,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看着她,用那种似乎思念她很久终于得以见到的热切望着她,她连移动都忘了,那张喳呼的嘴也不说话了。
翟邑振那大掌穿过她的发,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近。他的唇在贴上她的同时张开,一张口就是一个深深的、纠缠不清的吻。
「翟……」她只能吐出这么一个字。
她的每个细胞都记起了被他拥抱的快乐,记起了被他亲吻的快感。她平日就算再有意志力,只要这家伙一吻她,很多事情都会被她忘光光。她最讨厌自己这一点,但是从来都找不到方法克服。
当他那熟悉的气息围绕在她周身,当她每次呼吸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心里忍不住偷偷地叹了口气。这种感觉该死的让人怀念!
方缇黎只觉得周身舒畅,身体暖呼呼,然后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直到他放开她,她还是一脸神游太虚的表情。
放开她,让她靠回去座位上,翟邑振嘴角忍不住又是一笑。他的指滑过她的脸颊,看到她眼底下的阴影,还有她脸上的疲惫痕迹,他还是收敛了。
「妳要的东西在饮料架上。」他说着将车发动,稳健地将车子开上路。
方缇黎这才醒了过来,盯着车上那杯饮料惊呼出声。「葡萄柚绿茶?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
「我未卜先知。」他得意而神秘地说。
方缇黎捧着饮料,开心地猛喝了好几口。「好好喝喔,真冰凉、真舒服。欧洲就是没有这种东西,真怀念。」
离开台湾十几天,她还真怀念台湾的食物。有些在台湾也不特别爱的东西,有时候在国外会发了疯似地想吃。这种时候,她就会乱传简讯去闹他,不过她这个习惯已经很努力改过来了,不知道他为何还猜得到。
「累的话睡一下吧,妳在飞机上还是睡不着?」他轻声问。
方缇黎搭长途飞机无法入睡,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偏偏她常带欧洲线,一飞就要十几小时,只要想到这个,他就没办法不来接机。
有时候这女人就是太爱逞强,就算累死了,她也不会求救的。
「对啊,有几个小孩子在吵,都无法睡……」她边说着就开始打哈欠了,一放松下来,眼皮都开始往下掉了。
「没有小孩妳也睡不着,除非能躺下来。」他淡淡地补充,但并没有打算与她对话,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望着她那全然放松的睡颜,他转回去专心开车,但是嘴角的温柔久久不散。
早上十一点四十分,原塑的大会议室里面正在开主管会议。坐在主席位子的翟邑振鼻梁上戴着无框的轻质镜架,眼睛盯着大萤幕上的数字,一边还不断敲打着计算机,把正在报告的主管吓得紧张兮兮。
主管会议也是成果展示会,如果当月的工作目标没有达成,翟邑振不会提高声音骂人,只会低沈地问一句「为什么」,还有「什么时候可以补上进度」。但是那种无形的压力总是逼得这些主管冒冷汗,后来干脆平常拚一点,省得开会时无颜见顶头上司。毕竟跟着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自己的进度最好还是别差得太远,以免太丢脸。
至于已经报告完的女职员,也趁此机会多看两眼心目中的男人典型代表。喔,执行长戴着眼镜的样子好斯文,好有气质喔!
「……所以这个月的达成率已经到达百分之一百零五,进度比预期的好。」台上的主管尽责地报告着。
只是翟邑振桌上的手机一亮,他那专注的表情一变,拿起桌面的手机,看了下简讯,居然就回起了简讯,这让一直在观察他的众女主管们好奇得快死掉了。开会向来很少带手机的执行长,居然把手机供在桌上,摆明了在等电话嘛!
到底是谁呀?
女主管们彼此交换眼神,甚至有人指使坐得较近的人去偷看一下,偏偏被指使的人没种,不敢偷看老板的简讯。
「还有谁没报告的?」翟邑振在某主管报告完之后朗声问。
「是我,公关部还没报告。」赵美华的声音好温柔,咬字很清晰,连平日那张扬的打扮都收敛了不少。
「给妳五分钟。」翟邑振简单地抛出要求。
「五分钟?可是我、我……」准备了很长的演讲稿呢!赵美华那修整得很漂亮的眉毛差点都起折了。但是见上司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上台,简化报告,努力达成五分钟的限制。
好在主管报告是自己打的,不是请属下写的演说稿,赵美华终于在第六分钟完成报告。接着翟邑振简单抛出几个问题,要她下周把书面提案送到他桌上,就宣布散会了。
翟邑振率先走出会议室,直接按了电梯就打算回到二十五楼。
沈沛筠抱着电脑追上来,差点搭不上电梯。最近她觉得执行长的行为常常会有异常的状态产生,有时候会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像现在就是,翟先生走那么快,她差点就追不上来了。
「沈秘书妳在,刚好。」翟邑振按下电梯,只转头看了她一眼。「我下午可能会晚一点进来,如果三点前有行程,帮我往后挪,急件公文先放我桌上。」
「翟先生要出去午餐吗?需要我帮忙订位吗?」奇怪,今天没有约干部或是其他公司的主管餐叙啊!沈沛筠有点不解。
「不用了,谢谢。」翟邑振只丢了这么一句话,电梯一开,就大跨步走进自己办公室。
不到三十秒,沈沛筠都还来不及回位子坐下,就看到翟邑振走了出来,直接搭上电梯。
翟邑振边走边看表,已经十二点了,主管会议进行得比他预计的还久。今天早上还真是忙碌,由于昨天把跟香港方面的视讯会议挪到今天早上,所以整个早上都在开会,可以说他从进办公室那一刻开始,没有休息过。
十五分钟后,他踏进公司附近一家五星级饭店的义大利餐馆。稍微找了一下,他笔直往其中一桌走去。
「去了欧洲十几天,还想吃西餐?」翟邑振在方缇黎对面落坐。
「你来啦!」方缇黎从菜单中抬起头来。「我这次在义大利时吃到一顿超级难吃的义大利面,决定赶快吃一次好吃的洗清不好的记忆,以免以后不敢吃了。我刚传简讯给你,没吵到你吧?我怕你在开会,不敢打电话。」
方缇黎虽然不是什么贤慧的妻子,但这点体贴她还有。她知道他很忙碌,会议常开个不停,自然不方便直接就拨电话过去打断他的工作。也就是因为这样,结婚半年以来,她极少与他的工作有所牵扯,也不曾去过他的办公室。
昨天晚上她连自己几点睡着的都没印象,时差让她在客厅看了大半夜电视,但是早上醒来却在床上,只有他留下的纸条,要她来找他吃饭。
「妳想打的时候就打,不能接电话时我会关静音。」他淡淡地说,没有显露出自己急切的心情。其实他收到她简讯时,多么希望会议能缩短一点,好早点过来见她。
说来可笑,一个男人为了多点时间跟自己的太太相处,居然得这么汲汲营营。而他这个神经超大条的老婆,一点也没体会到他的用心,以及他眼底那奔腾的热情。
两人点了餐,主餐也很快地被送了上来。
方缇黎很专心地吃着面,吃到嘴角都是奶油。「还是这个口味比较好,适合我。真的好好吃喔!」
「真那么好吃吗?吃到嘴巴都是酱了。」他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过分的灼热。
方缇黎看到他眼底的火焰,有点扭捏地在位子上动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伸出舌头去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还有。」他伸出手去,在她嘴角轻轻一抹,指尖在她唇上逗留的时间过久了一些。
但真正刺激人的是他下一个动作,他收回手指,放进自己嘴里舔了下,那目光还很故意地一直盯着她的眼。
方缇黎倒抽口气,赶紧拿起餐巾胡乱抹了一把,怕他再做出更夸张的动作。这男人怎么这样?以前不是很内敛的吗?现在怎么这么露骨,好像他现在就想把她逮去做邪恶的事情。
「吃饱了吗?」他的声音依然沈稳,丝毫听不出异样,唯一的改变就是他看她的眼神变了。
所以她再也不肯与他四目相接,以为这样就可以没事了。
「饱了啊……」她若无其事地说。「你几点要回去上班?」
「那我们走吧!」他起身一手抓起帐单,一手牵着她的手。
「去哪里?我们还有甜点跟饮料……」她这下不得不抬起头了,但是才一接触到他那掩饰不住的火热眼神,她就后悔了。
他让她浑身都开始热了起来。
好歹让她喝杯冰水吧?
这是方缇黎被拖离餐厅时,脑袋里最后的意念,接下来她就……脑力有限,记忆力模糊了。
第二章
「翟邑振……」
方缇黎的手被他暖暖的大手紧握着。他大跨步笔直走向饭店住房柜台,而她也仅能小碎步被拖着走。
小碎步?
哧,她光想到这字眼差点就喷笑,这种举止哪是她方缇黎这种大剌剌的女人会有的?但是每次跟这男人在一起,她似乎就常常干出一些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他严重地危害着她的自律神经。若不是这样,半年前她就不会傻呼呼地被拖去结婚,一直到今天都还很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或是一个玩笑。
「先生,请在这边签名。」闪神间,柜台人员连签证单都列出来了。翟邑振迅速地签下他的名字,收回自己的信用卡。「这是您的房间钥匙,请从右侧上电梯。」
「喂!」方缇黎扯了扯他的手,局促地四处张望,看起来心虚得很,宛若来偷情的男女。
「嘘,不要回头,好像有人在看你。」他低声说着将她的头拉靠在自己胸前,然后很自然地带着她踏进电梯。她的身体贴靠着他,让他缓缓吐出一个愉悦的叹息,这女人根本不懂他究竟都忍受了哪些煎熬。
「谁?我认识的吗?」方缇黎浑身僵硬地问,连脖子都不敢转动,乖乖地伏在他胸前。
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直到他打开房间门,将她拖进去时,她才想到。「我……我们都结婚了,被看到也还好吧?翟邑振,你说是不——」
她的唠叨被吞进他的嘴里,她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梗在胸口。她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他却双手握住她的手掌,将她压靠在甫关上的门板上,恣意享受着吻她的快感。
多久了?
感觉像是一辈子没有好好抱过她了!
翟邑振的唇贪婪地吞噬着她,挑弄着她细致的感官。原本浑身僵硬的她逐渐放松了下来,也没有注意到他箝制她的手松了开来,只是很自然地攀上他的肩膀,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回应他的吻。
他的手放在她脖子的凹陷处,感受着她那奔腾的脉动。因为明显体验到自己对她的影响,他那眼底的抱怨终于消散,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另外一手随即隔着衬衫圈握住她胸前的柔软。
「唔……」她蠕动了下身子,不知道是要挣脱他的手,还是要将自己的绵柔更多地揉进他粗糙的大掌中。
无论如何,她的动作都引发了他更多勃发的热情。他往前将她钉在门上,让他的贲起陷入她两腿间的柔软中,他那坚硬的腿也插进她两腿之间,一个顶的动作,她就几乎骑靠在他的大腿上了。
她感觉血液往两腿间跑,直觉地想夹紧双腿,却反而暧昧地夹住了卡在中间的他。
他靠在她颈边喘息。「别急,马上。」他承诺着,另外一手随即抚上她极有弹性的大腿,揉捏住她的臀。
「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她微红着脸抗议。她在他怀里已经够没形象了,现在还被他说成急色鬼,自然要抗议一下。
他低沉的笑声在胸膛滚动,连带着让贴靠着他的她身子也跟着颤动。她扶住他结实的上臂,然而他下一个动作却让她捏紧了他的肌肉。
他的指极为挑弄地揉搓着她细致的柔软,在她的惊呼声中,他已经褪去她的长裤,长指跟着入侵,引来她仰起头猛喘气的反应。
「喜欢吗?」他邪恶地问,极为故意地来回震动,用她熟悉的方式爱抚着她,探索着她的身体。
她微微瞇起眼,想瞪他,却无力完成。仅能捏住他的手臂肌肉,表达她的激动之情。
他丝毫不在意她捏痛了他。
在她细声尖叫着的时候,他终于将她推向另外一个高峰,随即撤开自己的指,一个挺身,俐落地挺进了她的温暖之中。
「翟……」她惊呼,感觉到身体被撑开,感觉到满满的、满满的他贴靠着她,每一寸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的……脉动。
就算结合过那么多次,就算经历过那么多的热情,当他再次这样毫无保留地与她结合,她还是深深地被撼动了。
他举起她,接着一反他平日的悠哉,急切地他开始冲撞着她,将自己隐忍了好久的热情、思念全化作一波急似一波的抽撤,更深地、更深地占有了她。
她微闭着眼,仅能浅浅地抽气,感觉到自己像是飘了起来,飘进了天际。她只能用腿勾住他劲瘦的腰,丝毫无法去考虑他们俩是否在门板上撞出了声音。
一波又一波的热情淹没了他俩,每一次在以为这就是高峰的同时,就会有更多的、激烈的情潮涌现,直到彼此都受不了这个张力,一起奔向那白热化的爆炸之中……
翟邑振将她放在冰凉的床单上时,她才悠悠地转醒。
「我……」她恍恍惚惚地醒来,随着意识的清醒,脸上的薄晕也跟着涌现。她居然昏了过去?
「不碍事的。」他俯身亲了亲她额头,从身后搂抱住她,拉起棉被盖住赤裸的两人。
她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两人的衣服剥得一干二净了,她刚刚居然就跟他站在门边,正确来说是门板上……天哪!
她鸵鸟似地将脸埋在棉被间,那柔软的发丝散落在白皙的身子上,别有一种妩媚的风情。
旁人从来不知道,外表看似有点中性化的方缇黎,在私底下,尤其是不经意间常会露出一种小女孩的娇羞,这种带着成熟女性的媚惑混合了小女人的纯真,每每都让他迷恋不已。
这种风情的她别人不知道,他也不想要任何男人见到。
然而方缇黎丝毫不知道他那爱恋的眼神如何温柔地流连在她身上,她只知道每次碰到这个姓翟的男人,她就不曾清醒过。
当初认识才不到几天,她就被吻了,在她还没来得及清醒前,她就被吃了。然后每天都像是活在开满小花的世界,这些小花让她看不清楚周边的环境,她就在一次激烈的、难忘的激情之后,傻傻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一路以来,她都是被拖着跑的。
他,翟邑振,看似沉稳的一个成熟男子,在处理感情上居然如此冲动。有时候她会盯着他看,怀疑到底是她脑袋不清楚,还是他神智有问题,两个人才会这样冲动地结了婚。
虽然已经结婚半年,但这半年她似乎都还弄不懂这个老公。她极力的,更可以说是竭尽全力地不改变自己婚前的生活,工作更是不减反增。就算内心再不情愿,工作一上门,她从来不推辞,仿佛不这么做,她就会丧失最后一点理智似的。
「翟邑振,你不用上班吗?」她闷着声音问,其实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很舒服,她一点也不想他离开,但是嘴巴上还是要问。
「怎么?用完就想赶我走?」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她的发丝。
「什么用完?!」她转过身来抗议,却撞上他那温度未减的瞳眸。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专属猛男吗?才做一次怎么配得上猛男的称号?」他半开玩笑地说,还朝她挑了挑眉。
「猛……」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他居然还记得她随口胡扯的玩笑话?
在她还来不及回神时,他就握住了她柔软的臀,低头含住她胸前的一朵嫣红。
「翟邑……」她才平息没多久的心跳又开始狂跳了起来。她的手穿过他浓密的发丝,忘记自己是要推开他还是拉住他。
完蛋了,他又来这招,她的意志力又要沦陷了……
她得找个机会跟他说,说……说什么呢?
当他精壮的身子压上她,她的脑袋再次陷入当机状态。
不行,她等一下得跟他说……说夫妻来开房间是一件浪费钱的事情,说中午跷班跟老婆温存是不敬业的行为,说……说他的吻真是该死的赞,可以当专业猛男了。
当这一对夫妻再度走出饭店房间,已经是两点半了。
「怎么不干脆睡个午觉再回去?」望着她有点疲惫的脸,他不禁有点罪恶感。因为太渴望她了,孟浪地累坏了她,忘记她才工作了十几天回来。
「不行,我是刚睡醒才出来吃饭,吃完饭又睡,那不成了猪了?」方缇黎再次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
「怎么会?你中间有运动啊!」他回答得很正经,很理直气壮。
方缇黎忍不住伸出手拧了他腰际一把,以示警告。
没想到他像个没神经的人似的,转过头来啄了她嘴角一下,像是在给小孩糖吃似的。
方缇黎猛翻白眼。对于这样又皮又正经的他,她还真的没辙。
「你等一下要做什么?」他搂着她的腰走出饭店大厅。
她心虚地扭动身子,摆脱他的亲密动作。
他停下来瞪她。
「你这样……」她扭捏地解释着。「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干了什么事。」她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
翟邑振依然停住不动,死瞪着她。
方缇黎跟他僵持了好几秒,最后还是皱着眉跺了两下脚,然后向前赌气似地牵住他的手,将他拖着往前走。「这样可以了吧?幼稚的男人。」后面那句话她是小小声说的,没种说出口。
翟邑振终于勉勉强强同意这个折衷的方式,大手反握住她的,紧紧将她扣在身边。
「喂,我等一下要去逛书店,你有没有要买的?杂志?」她随口问。
「我这个月都还没时间去买,你帮我挑几本。晚上不要乱跑,我会早点回家。」他叮咛着。「早知道开车过来,可以顺便送你一程。」
「我不用坐车了,去欧洲天天搭四小时以上的巴士,我坐够多车了。你今天晚上不用加班吗?」她偏着头随意问。
「不用。」其实工作很多,但他决定现在马上回去赶工,晚上早早回家。要加班还怕没机会吗?
「好啦,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你快点回去上班,都快三点了。」她推了推他,然后挥手跟他说再见。
但是这还是没有满足他,他将她拉回去,低头又给了她一个喘不过气来的吻,这才甘愿放开她,转身回去投入繁忙的工作。
呆呆地望着迈步离开的翟邑振,她的目光却无法离开。
他走路的模样真是好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才往前走了一段路,她老觉得背后有人跟着,猛然回头,却只感觉到眼角一闪,然后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异样。
「我该不会有飞蚊症吧?」方缇黎揉了揉眼睛,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往前走了两百公尺,两条躲在柱子后面的身影才探出头来。
「哇噻,我有没有看错啊?」赵美华拢了拢自己那头大鬈发,刚刚匆忙躲在柱子旁,可能弄乱发型了。
「拜托,你还有心思管你的头发?你没看到刚刚那一幕吗?」李起英用力地瞪着赵美华。
「唉呀,不然难道我要呼天抢地吗?这只证明了一件事!我们这位玉树临风的执行长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有欲望有热血的汉子!」超美华说着还朝李起英抛了个媚眼。
李起英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拜托,把你那噁心的眼神留给男人。难道你一点都不惊讶?现在才中午耶,执行长居然跑到这边来幽会了,天哪,我怎么想都想不到。」完全被震慑住了,李起英到现在还不可置信。
「唉呀,我说李副理,你真是不懂。中午时间幽会,这个就叫做午妻,你懂没?」赵美华乘机教育一下这个老古板同事,省得她道德标准太高,最后连自己都嫁不出去。
「午妻?!」李起英倒抽口气。「都是你啦,刚刚要不是你手脚迟钝,我就可以跟踪到她了,说不定就可以探听出这女人的底细了。」
「你改而对女人感兴趣啦?」赵美华斜眼看她。
李起英额角的青筋跳动着。「感你的头啦!我们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沛筠调查一下啊!看这女的到底是不是翟先生的情妇,还是露水姻缘……」
「露水姻缘?嗯,我觉得你越来越有机会脱离古板的行列了。」赵美华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其实中午幽会……还真是刺激哪!」
「赵、美、华!」李起英转身瞪她。「你真是没救了。」说完大踏步地往公司的方向走。
「唉呀,你走慢点啊,我今天找你来帮我谈案子,现在谈完了,可以摸一下鱼,喝杯下午茶,你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还摸鱼呢?赵美华,我终于知道你那么垂涎执行长,为何老是得不到他了,因为你离标准值实在太遥远了。」李起英忍不住嘲笑她。
岂料赵美华一点都不在意。「那难道刚刚那女的就离标准值近吗?要说美艳,我应该比她好很多吧,翟先生应该考虑一下我才对……」
她还在碎碎念,李起英早就受不了,直接闪人了。
而执行长有个午妻的传言,就悄悄在女人的八卦圈中蔓延开来了。
方缇黎手里抱着一堆书,跟着朋友走进一家咖啡店。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居然会在书店碰到,今天我请你喝咖啡吧!」方缇黎大方地说。
「那就谢啦,真不愧是被称为『大方』的缇黎小姐。」朋友小雪调侃道。
小雪也是个领队,是跟方缇黎同期进这家旅行社的。这一年来都是很不错的朋友,只是小雪专带日本线,而缇黎是欧洲线领队,所以想一起喝杯咖啡还真的需要缘分呢!
缇黎很快地点了两杯咖啡,干脆站在柜台等老板煮好,然后自己端过去找位子。「拜托,每个领队都被称为小什么的,小吴、小张、小黄,只差没有小狗了,听来就是一副当奴才的名字,我才不要被叫小方呢!」方缇黎劈口就一阵抱怨。她每次都叫自己的团员称她为「大方」,起码比「小方」大气一点吧?
「哈哈哈!幸好我的团员都叫我Yuki,也幸好我带的是日本线。」小雪哈哈大笑起来,她很喜欢跟大大方方、作风直爽的缇黎聊天。因为缇黎的直爽,聊起来总是很过瘾。
「哼,那我干脆来取个英文名字算了。」
「也可以啦,但是可别乱取,绰号也是很多的。」小雪好心提醒。「你怎么那么有文化,买了这么多书?」她摸了摸缇黎放在旁边的那袋书。
「我只买两本旅游参考书,其他的都是翟邑振的商业杂志。」缇黎回答着。
「拜托你,小姐,哪有人叫自己老公连名带姓地喊的?难道你们上床时也这样称呼吗?」
「哪有?我才没有。」她每次都喊了个「翟」字就没了,搞到最后,翟反而成了他的昵称了。
「哇啊,在想邪恶的事情喔,脸都红了。」小雪开始取笑她。
「没被冰水泼过吗?」缇黎困窘地威胁道。
「你昨天才回来呀?怎么没进公司朝贡?」小雪话题一转。
「朝贡?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改成皇帝老爷在管了?」方缇黎是真的听不懂,她总是只管带自己的团,忙自己的工作,对于公司内部的消息,她是最不灵通的。
「就是送礼啊!你带团回来,没去送点礼给公司里面那些排行程、Run行程的人,你是想要没团带,留在台湾陪老公是不是?」小雪直接说了,毕竟是要好的朋友,也就没有太多修饰。再说,太多修饰的话,这位神经大条的方小姐也不见得听得懂。
「干么要送礼?我服务的是客人,又不是自己人。公司的OP跟我一样是员工,我干么要送礼?我跟他们也下熟。」方缇黎是真的听得一头雾水。
「你都没听说喔?」小雪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很多领队回来都拚命送上产给OP,只要让他们高兴,要带好康的团还怕没机会吗?你这样傻呼呼的,小心生意萧条,一个月出不到一团。」
「哪有这样的?这种风气一点都不值得助长,我才不干这种事情。我又不是当官的,干么巴结人家?」方缇黎还真是不以为然。
小雪见状笑了笑。「反正你老公很会赚钱,你少赚一点也没关系啦!」
「才不是那样。」方缇黎马上反驳。「虽然我赚的钱没他多,也不是最优秀的领队,但是我也是很认真的在做我的工作,看,这我的参考书。」她还把袋子里面的书籍拿出来亮了亮。
「虽然你很拚命,但你老公有点歹命吧?欧洲团每次出去就十几天,你一个月要是连接两团,在台湾的时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小心一点,干咱们这行的,不是一直结不了婚,就是离婚率很高。」小雪劝告着。
「呸呸呸!」方缇黎嘴硬地说。「翟邑振都没管我了,你倒是管很多。」其实她被这一说是有心虚了下,但是她拚命工作都可能没团带了,万一有团还不接,那是不是真的要回家让老公养了?
「那是翟先生歹命,欠了你的。」小雪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缇黎瞪她一眼。「喂,六点了。翟邑振可能要下班了,他说他不用加班,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我看不要了,我不想被你老公恨。」当电灯泡是不道德的。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缇黎反驳。「他忙得很,哪有时间想那么多?不过怪的是他今天居然不用加班。」
「方缇黎,我真是替你老公感到悲哀,你真是世界上神经最粗的老婆了。」小雪摇着头起身,心里再度庆幸没答应去当电灯泡。
若她没猜错,翟邑振应该是为了陪老婆,特意不加班的,而这个傻大姊,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江小雪!」方缇黎再度抗议。
然而小雪已经起身,顺便喝完了自己的咖啡。「掰了,让你这傻妞去娱乐你家老爷,我要回家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于是在方缇黎诧异的目光中,小雪就闪人了。
第三章
方缇黎踏进原塑总公司大楼,神情不禁肃穆了起来。她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洋装,好在今天她穿得比较正式一点,不然可能会更觉得不安。
「你好,我与翟邑振先生有约,能否帮我通报一下?」缇黎有点忐忑地开口。
「是翟先生的客人?我先确认一下。」门口的警卫拿起电话,直拨到执行长秘书那边。「沈秘书,楼下有位小姐说她与执行长有约……」
方缇黎看他似乎有点迟疑,不禁有点紧张起来。当然她可以直接说她是翟邑振的老婆,但是这样好像搞得太刻意了点。她从来没来过他公司找他,一方面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国外,就算需要联络他,她也都是直接与他约在外面,从来不曾来公司等他下班。
而她没有报出自己是翟某人的老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大确定这样对他好不好。毕竟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让自己的老婆在上班时间来公司,似乎对他的形象也不是很正面。
事实上她对他工作的情况真的不大熟悉,只知道他很忙,他管理一个很大的公司。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总归是个员工,作风也不能太过随便吧?唉,如果他老板知道他中午还跟她去饭店忙到超过上班时间,不知道会不会被怀疑他的专业精神喔?
「你等一下,沈秘书说行程表上没有约,但是她会跟翟先生确认一下。」警卫说完,看了下她刚刚签在访客签名栏的姓名,一边跟沈秘书通话。「是的,这位小姐叫做方缇黎……好的,那我请她上去。」
方缇黎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都是翟邑振啦,没事干么叫她来公司等他下班,要吃饭、看电影,难道不能直接约在外面吗?更别说他似乎忙得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挂了电话,让她连开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方小姐,请由右手边的电梯上去,执行长办公室在二十五楼。」警卫倒是客气。
「谢谢你,麻烦你了。」她点了点头,转身去搭电梯。
就连电梯都很宽敞、气派。方缇黎这才想到,她老公真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居然有办法管理这么大的公司。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他很优秀,学经历的背景都很丰富,随便列出来都会让人肃然起敬,但是亲自踏进他的世界,她才知道想象中与实际感受到的冲击力道是不可相比拟的。
电梯一打开,她就看到宽敞的空间中摆了一套桌椅,圆形的透明玻璃桌,配上线条简洁的椅子,给人一种还算亲切的感觉。
一扇关紧的门,上面写着执行长专用办公室。而门外只有一套办公桌,此时正端坐着一个长发披肩,气质优雅的女人。
「请问……」方缇黎清了清喉咙。
「你好,是方小姐吗?」沈秘书起身,直接朝她走过来。「抱歉,因为执行长没有事先通知我他有约,所以让方小姐在楼下久等了。执行长现在还在跟主管谈事情,可能要请你等一下。」
沈沛筠忍不住要好好打量这个女人。就她所知,公司往来的公司中,没有这么一位业务代表。更何况任何公事的行程都是经过她安排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是翟先生私人的朋友。
只不过她有再多的揣测都没有用,因为一个好秘书的条件是多做事少说话,多细心少多心。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很多人想递补上来当执行长的秘书。
「没关系、没关系,我……他……我是来等他下班的。你不用招呼我,忙你的吧!」在他的秘书面前,方缇黎反而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的老公。开口闭口就是「我老公」实在太噁了,她做不来。但是直接喊他翟邑振,又显得有点造次。
「那么方小姐这边坐一下,我帮你泡杯茶。」沈沛筠态度还是满客气的。
「谢谢你,麻烦你,不好意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在位子上坐下,心里却不断在骂翟邑振,干么一定要她来公司等,害她整个人都很不自在。
事实上缇黎还真的不大习惯办公室,她还是习惯在外面跑的工作,不喜欢这种硬生生的、令人感到局促不安的环境。
结果她才坐下来,喝了一口沈秘书泡的茶,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
不过出来的不是翟邑振,而是一个打扮得很亮眼的女人。原本方缇黎还不以为意,但是那女人看到她却愣了一下,然后瞪着眼,甚至张大了嘴。
方缇黎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奇怪的反应,还来不及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再度打开,翟邑振朝她走了过来。
「你来啦?」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仿佛没看到旁边的两个女人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样。他直接朝她走过来,一手扶在她椅背上,一手撑在桌面,然后俯身吻了下她的嘴角。「再等我一下,我有几通重要电话要打,大概二十到三十分钟。」
「唉呀!」她被他吓到,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被他高大的身子挡住,所以只有他看得到。「你忙你的,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呢!」
结果翟邑振不以为意地笑了,起身往办公室走,途中还停了一下,跟沈秘书说:「给她一颗奶油球,她不喜欢只喝茶。」
旁边传来一阵抽气声,但是翟邑振已经走回办公室,并且关上门了。
方缇黎尴尬地差点没找个洞钻进去,根本不敢转头看旁观的两位职员。
结果沈沛筠脸色有点苍白地走向茶水间,而刚跟执行长讨论完案子的赵美华也赶紧跟了上去。
「喔,我的天哪,我不敢相信,她……她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那个午妻!」赵美华抓住沈沛筠,赶紧说出这个大八卦。
天哪,太刺激了,她差点话都说不完整了。
前两天看到翟先生搂着女人走出饭店之后,赵美华回来就跑来八卦给沈秘书听了,要她要小心提防,虽然午妻也不是什么光荣的身分,但是总要她知道一下不近女色的执行长其实没那么清心寡欲。
「你是说她就是你看到和执行长一起从饭店出来的女人?你确定吗?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沈沛筠不可思议地说。对她来说,方缇黎顶多是清秀,运算不上美艳的类型,翟先生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女人当……伴呢?
「不用怀疑了,你的怀疑我也曾有过。本来还在想是不是露水姻缘,只有一次而已,可是她居然出现了!我真不敢相信翟先生会把『女朋友』带来公司,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亲她的样子多么自然,好像已经做过千百次了一样,他们的关系绝对不只一、两次……」赵美华拉拉杂杂说了一堆。
沈沛筠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翟先生好像很喜欢她,他连她喝茶的喜好都清楚得很。」她是有幻想过不苟言笑的翟邑振说不定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但是当这幻想成真,而他体贴的对象不是自己时,那种失落真的很令人难受。
「唉呀,你也不要丧气。男人会有床伴、午妻,甚至是情妇,但是他要娶的一定是像你这种秀外慧中、温柔可人的女人,所以鹿要死谁手都还不知道呢!」赵美华安慰地。
「先不说了,我得把东西拿出去,否则翟先生可能会怪罪我没招待好客人。」沈沛筠赶紧振作了起来。
「亏你还有心思招待她。」赵美华看着她出去,赶紧掏出手机来,拨给人在楼下总务部门的李起英。
「总务部你好。」李起英很快接了起来。
「喂,我是赵美华。我跟你说,你一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李起英一听到她那八卦的口吻,忍不住开口骂人。「赵经理,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有时间八卦,不如好好……」
「那个午妻出现了,现在人在执行长办公室外面。」赵美华见缝插针,赶紧把话说出口,省去李起英的训话。
「什么?」李起荚果然反应很大,电话那头还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
「对啦,你快点上来。」赵美华觉得联合多一点人的力量,才能跟外力抗衡。不管怎样,执行长可不能随便被外来的女人给享用了。
这李起英动作也是够快的,不到五分钟,人就奔上了二十五楼。她才现身电梯口,赵美华就一把将她拉到旁边去。
「在哪里?在哪里?狐狸精在哪里?」李起英劈头就问,还不忘压低声音。
此时二十五楼的情况是,翟大执行长关在办公室工作,办公室外则端坐着一脸落寞的沈秘书,而那个坐在圆桌前喝着奶茶的,正是此刻的重点——方缇黎是也。
「在那边啊,你看,翟先生居然让她来公司等他下班,天哪,中午做不够,晚上还要喔?」
赵美华的快嘴引来李起英的瞪视。
「你这女人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恐怖?」李起英无奈地说。
「拜托,你以为翟先生是铁做的吗?有女人也是正常的,但是这女人居然敢堂而皇之跑到公司来,还真带种。」赵美华说着还有点佩服的味道。
自然她又被瞪了。
「那沈秘书呢?她说了什么?」李起英又问。
「没说什么啊,还端茶给她喝,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还是很有礼貌。这沈秘书也太压抑了。」
「你懂什么,这叫做识大体,执行长需要的就是这种蕙质兰心的女人。」李起英说着挺起身子。「这样不行,我得去帮她出出气,不然任人侵踏到地盘来,那怎么可以?!」
「出什么气?你想干么?」赵美华还在惊呼,就看到李起英大踏步直接往狐狸精的方向去了,她赶紧追了过去。
这边的方缇黎正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拿了一份报纸在看,直到对面的椅子被拉了开来,有人一屁股坐到她面前。她呆了一下,然后抬头朝来人露出微微的笑,算是招呼。
「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李起英直接就问。
方缇黎又是一愣,这才回答:「呃,我姓方,方缇黎。」
「方小姐,我知道我这样有点冒昧,但你跑到公司来找翟先生也很冒昧,毕竟这是工作的地方,你知道的……」身为一个情妇,跑到神圣的办公场所,实在不识大体吧!李起英试图晓之以理。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我以前从没来过,但今天翟……那个他叫我来等他……」现在是上班时间,方缇黎也觉得自己在这边很怪。
「哇啊,你是在示威吧?以为自己很特别吗?」赵美华忍不住插了嘴。「告诉你,就算执行长从来没带『女朋友』来过公司,那也不表示你是特别的。」
「女朋友?可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方缇黎总觉得她们好像哪里误解了,她正努力想搞清楚。
「拜托,说是『女朋友』是给你面子,难道要我们直接称你是情妇还是午妻吗?」李起英这下倒是比谁都爽直了,她就是看不惯这女子装无辜的样子。
「情妇?午妻?」这下子换方缇黎傻眼了。她……怎么会是翟邑振的情妇还是什么午妻的,难道她们认错人了,翟邑振其实另外有个情妇?她的心整个都沉了、乱了。
「别装了,我们那天都看到了。大中午的从饭店出来,分手前还搂搂抱抱的,一点都不怕人家知道似的!」赵美华看她一脸茫然,赶紧提示她。
饭店?搂搂抱抱?方缇黎呆滞的脑子终于把这几个关键词做组合,才恍然大悟她们看到了什么画面。「天哪,你……那个中午……啊!」
这真是太丢脸了,她被老公拖着上饭店,居然还被翟邑振公司的员工看到?然后她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午妻?情妇?
晕红着脸对上面前两张强烈表示鄙夷的脸,她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该怎么解释起呢?怎么解释都很尴尬吧?
「怎么?敢做还怕人家发现哪?」李起英不客气地说。「虽然翟先生还没结婚,但你以为你们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呢?到最后他一定还是会选择像沈秘书这种良家妇女,这种蕙质兰心又能够在事业上辅助他的人,我劝你不要痴想太多了。」
「还没结婚?他……那个我……」方缇黎吶吶地辩解,却在接触到沈沛筠那双带着委屈哀怨的眼神而沉默了下来。
原来她喜欢翟邑振,原来大家都知道,且显然公认她是翟邑振的良配。忽然间,方缇黎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鲠了根刺,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来,说不出的难过。
「怎么?没话说了?我看你年纪轻轻,还是多为自己打算的好,快点找个比较适合自己的男人吧!」赵美华还在劝着。
「比较适合自己的男人……」方缇黎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在她们眼中,她就那么不适合翟邑振吗?看到她跟他从饭店出来,大家居然一致认为她是个午妻,而不是女朋友,或者是更为亲密的……妻子?
忽然她觉得自己内心底部那个被自己埋起来,刻意忽略的恐惧在迅雷不及掩耳下被掀了出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心底也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清醒过来,就会后悔跟她结婚了。他不仅客观条件优秀,在性格上更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他甚至不大男人。
但她是他的妻子。
每当她自问自己凭什么得到这个男人,凭什么受尽他的体贴、宠爱,还有婚后一切一切的自由时,她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看着她脸色逐渐苍白,围着她的李起英跟赵美华,还有稍远两步的沈沛筠,脸上都出现犹豫的神色。
但是方缇黎没有注意到任何人的反应,只是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神情显得有点恍惚。
这一片尴尬结束在办公室的门打开的剎那。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翟邑振手里提着公事包,朝方缇黎说。
其他的三个人迅速地散开,像是没事人一样,努力地装忙。而翟邑振并没有针对这奇怪的情景发问,只是朝方缇黎多看了两眼。
「喔,好。」方缇黎也若无其事地起身,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试图抹去尴尬的气氛,还有自己略显苍白的神色。
翟邑振按了电梯,搂着她的腰走进去。这一次她连抗议都忘了,任由其他三个女人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她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
翟邑振难得来看场电影,但他并没有将全副心思放在影片上。他发现身旁的方缇黎虽然一直都张着眼睛盯着萤幕,但是神情老是恍惚,似乎是张着眼睛在打瞌睡。他感觉到她有心事,他等着她自己开口。
电影散场,两人随着人潮走出电影院。
「觉得好看吗?」翟邑振看似随意地问。
「还……还不错呀!」方缇黎笑笑。「你饿不饿?刚刚为了电影场次,只随便吃了点东西,家里好像没剩什么吃的,你饿的话我们买点吃的回去?」
「我们这样老是在外面吃饭、约会,简直跟男女朋友没两样,除了晚上我们是回到同一个屋檐下。」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这么说。
「你……该不会是在抱怨我不会煮饭吧?」方缇黎半开玩笑地说,但说话的同时却有点心虚。别说她烹饪技巧很不怎样,就算她的技巧还过得去,她也不曾为他准备过三餐,反而都是他在张罗她吃的比较多。所以要真算起来,她确实没有当人家老婆的资格。
「会不会煮饭不是重点,对我也不是问题。」他淡淡地说,希望她能够体会得到他的意思。希望他的问题能让她多想一些,究竟她是不是还以女朋友的身分自居,而没把他当作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心理上的改变比形式上的还要重要。」
他知道她一直没有让自己从女友的身分转化成妻子。很多时候她对他还是客气的,不是那种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要把自己的痛苦、压力与他分摊的心情。就像刚刚,她被他的员工围住,看她的脸色他就知道她不大愉快,但她提都没有跟他提。
最近这些都让他越来越失去耐心。他原本希望慢慢引导她去适应婚姻,慢慢让她有能够依靠他的信心,但是实在该死的太慢了。不仅因为她有太多时间不在台湾,更因为地在某些方面也实在太迟钝了。
有时候他真想把她抓起来抖一抖算了,只是他心中的闷气在碰到她的身体时,往往会化作情不自禁的热情反应。而通常她那更情不自禁的热情回应就会稍稍的安抚他的不悦、他的挫折感。直到下一次,闷气继续累积,化作其他形式的爆发。
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翟邑振的眉头忍不住用力地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像你老婆?」看着他皱眉的动作,方缇黎小心翼翼地问了出口。
「有人这样说了?」他回问。
「没有啦,就……有点好笑,我们那天从饭店出来,好像被你公司的人看到了。」方缇黎故作自然地说,一副轻松自在的说笑模样。
他微微瞇起眼,直盯着她的表情瞧。「那又怎么样?」
说实在的,他根本不关心自己被几万个人看到,他想跟老婆上一百次饭店,也不关任何人的事。
只是他倒是很关切她的反应。
「哈哈,有点好笑的是她们以为我是你的……情妇。」她边说边笑着。「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我长得一点都不艳丽,哪里像个情妇?」
「你觉得当情妇很好?」
他的声音微微绷紧,可惜心神不大宁的她没有发现。
「是满好的啊!」至少不用被批评不够资格让他娶回家。她的心里猛发酸意。「有人给钱,只要伺候一个人、讨一个人的欢心,算一算也不是太吃亏。」
不料她的玩笑话引来他一个凶狠的瞪视。
方缇黎呆愣了一下,被他那不悦的眼神吓到了。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赶紧走上前,拉开车门坐进车子里。
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车子不像平日那样稳定地加速,而是以一种凶猛的气势冲出停车场。
看着他俐落的煞车,停在缴费亭前缴了停车费,再迅速地加速离开。她第一次搭他车子得悄悄握住椅子边缘。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说,而她只能忐忑地看着他。
一直到抵达家门了,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你……在生气?」
「没有!」他给了她另外一个恶狠狠的瞪视,然后抛下了两个字,人就转身进屋。
方缇黎缓缓地踏进屋子,撇撇嘴念着:「明明就有,不然这算什么?小红来心情不好吗?」
结果那天晚上,是她回国以来第一次他没有与她做爱。
望着他沉睡的容颜,她感觉到初秋的冷意,更感觉到那结婚以来被她抛弃在脑后的不安,蠢蠢欲动。
第四章
因为翻腾了一夜几乎没什么睡,方缇黎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累极睡去。不知道是下是因为太累,所以翟邑振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去上班的,她居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等到她起床,看到床头柜上的时钟,居然已经十点半了。
「咦,今天没纸条吗?」
她坐在床上,在床头柜、枕头间翻找,一张纸条都没发现。通常她回国后总是因为时差关系睡得晚,起床后她常会看到他给她留纸条。有时候只是告诉她冰箱有食物,有时候告诉她当天会准时下班,有时候会是张约会的纸条,要她在几点钟去哪边跟他碰头。
她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模式,待在家里时不需要用太多脑子,他就会安排一切,包括两个人要去吃什么,去哪里晃晃。
她从来没想过,当他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日子又会过得怎么样?
现在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看着另外一侧冷掉了的床铺,她忍不住窝过去,躺在他的枕头上,闭上眼,蜷起身子,呼吸着他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有点不愉快,今天她对于没收到纸条的事情感到很失落。顿时一种少见的寂寞感笼上,让她尽管醒了,还是赖在床上不想动。
其实她也感觉累了。
这半年来,她为了努力当一个比较配得上他的老婆,很努力地在自己的工作上冲刺,期许自己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领队。毕竟人各有所长,她不可能像翟邑振一样去管理一家公司,但她却知道怎么带一大票人出国,让大家有个愉快的假期。
所以她那么拚命,就怕稍微停下来,他与她的距离会继续拉大。只是回头看看,她真的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了吗?想到昨天在他公司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可是这种心情又该怎么跟他说呢?
他从来不曾说过她配不上他。而这种心情他一定很难理解,对一个优异的人来说,努力了半天却达不到预定效果的苦恼,应该是件难以体会的事情。
只是她不禁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只知道自己一眼就对这男人有好感,倒是从来不曾考虑过她跟他是否合适……
那是一个寒冷的天气,她被老妈支出去买酱油,身上只随意带了五十块钱。结果只够买小罐的酱油,而买了酱油后她口袋里找来的五个一元铜板实在很碍事,在她口袋里面跟钥匙猛打架,所以她经过便利商店时就决定进去把这五块钱花掉。
她在便利商店随便晃了晃,先是拿了罐养乐多,发觉养乐多她买不起,又放了回去。最后在柜台旁边的茶叶蛋中挑了一颗结帐,没想到悲剧发生了……
「小姐,一颗茶叶蛋就好了吗?」便利商店的店员满有礼貌的。
由于天气冷,她边点头边扯开了一部分蛋壳,用力地咬了一口还热呼呼的茶叶蛋,没想到店员的下一句话却教她差点噎死在当场。
「那么一共七元,小姐。」
「七元?什么时候改的?」她嘴里还含着半口蛋,一手握住口袋里面那摇起来还叮当响的五个铜板,开始觉得要冒冷汗了。
一颗蛋不就是五块钱吗?怎么说涨价就涨价?真是太过分了。
她的目光一扫,这才发现装着茶叶蛋的电锅旁边居然标着小小的字体——茶叶蛋7元。
完了、惨了,这下子可怎么办?她连要厚着脸皮还人家都不成,她都咬一口了。难道要耍赖说她咬一口算两元,然后把剩下的蛋还给店员不成?
正当她在用力地转着脑子,想找方法脱困时,身后排队的人越过她,将手里的饮料往桌上一放。
「小姐,一起的。」男性醇厚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了柜台的店员。
「谁跟你一起……」听到陌生的声音,她赶紧要反驳,但是在转身的时候,却整个人呆住了。
一个身材颀长,长相斯文的男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与魅力,就是让她移不开眼睛。
就在她发愣间,男子已经付了钱,收了找来的零钱,转身闪人了。
她又呆了两秒,这才发现自己被解围了。
「先生,等等、等等!」她咬着茶叶蛋,赶紧追了出去,在寒风中口含茶叶蛋,狂追着一个人,那模样说多丑就有多丑。
男子在路边停了下来,好笑地看着她奇怪的举动。
「那个……我欠你七块钱。」她猛喘着气,差点被茶叶蛋梗到,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情急间咬着茶叶蛋跑的行为有多蠢。
天哪,她居然在一个好看的男人面前干这种蠢事?!真想一头撞死算了。今天是出糗天吗?还是她根本不宜出门?
「没关系,人都有不方便。」翟邑振说话时声音带着一点压抑不住的笑意。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足以让他花十颗茶叶蛋的价格都值得,他现在心情可是好得不得了。
「不行、不行,我先还你五块,剩下的我再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找到你?」敢笑她?方缇黎报复地将口袋中的五个铜板掏出来,非常坚定地塞进对方的手中。
看着手里那五个一块钱铜板,还有她那得意兮兮,简直掩饰不住的笑容,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你硬要还我钱,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故意找机会再跟我碰面吧?」他忍不住玩笑地说。
她却是倒抽口气。「你怎么知道?!」
这句快人快语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她的脸猛然胀红,而他的眼神却变得若有所思。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因为丢脸而死时,他居然说:「还是你给我催讨专线,等我有空再找你讨钱。」
「啊?」她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不愿意?那两块钱不想还了?也可以啦,反正我刚刚并没有想过要跟你要这七块钱。」他看似不在意地说。
「不不不,欠债还钱理所当然,更何况你帮了我大忙呢!」她就这样傻呼呼地,带着豪气地给出了自己的电话。
最后还这样傻呼呼地给出了自己,变成了他的老婆。
从回忆中醒来,方缇黎才发现她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她付茶叶蛋的钱,就算他好心好了,七块钱也没什么,但是按照她后来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去管这等闲事的人。
她不知道他为何帮她,不知道他为何打电话给她,订下了名为还钱的约会。更不知道他为何决定娶她。他是喜欢她的吧?只是她一直不大能明白,他可以挑选的对象应该很多,为何会喜欢上她?
此时她的肚子咕咕作响,这才感觉到自己饿了。犹豫了两下,她拿起床头的无线电话,拨了他的手机号码。他说过随时可以打的,不是吗?
电话响了五声,就在她怀疑他不在电话旁边时,终于被接通了。
「翟邑振,你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她的语气轻松,听起来很自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没空,中午有个餐叙。没其他的事了?」他的声音凉凉的,失却了他平时的温度。
「没……没事了。」她开始觉得尴尬了起来,仿佛自己很白目地打扰了他似的,有种难堪的感觉。
「那我挂电话了。」他说完当真挂掉了电话。
看了眼已经发出嘟嘟声的话筒,她缓缓地将通话键按掉,摊回去床上,顿时间胃口全失了。
坐在餐馆中,方缇黎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盘子里面的局饭,看得对面的江小雪都快要发火了。
「方小姐,如果陪我吃饭那么痛苦,你干么找我出来?」小雪瞪着她,真是看不得她糟蹋食物。
「哪有?」缇黎马上直起腰,提振了下心神。「我……只是不大饿罢了。」
「心情不好?」小雪微瞇起眼。「能让神经如此粗的你心情不好,想必不是太好解决的事情。还有,你今天怎么会找我出来?还是吃晚餐?」
小雪很明白,缇黎待在台湾的时间中,大多是跟她老公一起吃饭的。要约她出来,通常得约下午茶时间,或是中午时间,至于吃早餐,因为时差的关系,通常有技术上的困难。但她今天居然会打电话约自己吃晚餐,这真是少见的情况。再看她那看起来落落寡欢的脸,明明就是有事。
「喔,你说翟邑振喔?他今天又要加班。」缇黎也不想让自己的语气透露出这么多失落,只是翟邑振已经连续加班很多天了,他从来没这样过。或者该说,他从来不曾在她待在台湾的时候这样过。
至于她不在的时间……她真的不知道他是否过得很忙碌。方缇黎想到这边,心里的那种愧疚感隐隐浮动。
「那倒是少见,平常你回来时,他不都很少加班的吗?」小雪不经意地问。
「为什么你知道?」缇黎诧异地问。
「因为你每次出来都说你晚上要跟他去哪里、做什么,可见得你在的时候他很少加班,不然就是尽量不加班。」
「那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的常态?不是天天都不加班,而是只有我在台湾的时候?」缇黎继续追问,她刚刚才在想这问题,为什么小雪会那么肯定答案?
「这是常理推论啊!拜托,原塑是多大的公司,我不相信他只要每天九点上班,五点下班,就可以处理完所有公事。再说我听你说他常开会,然后你打电话还怕打扰到他,那么他若不忙,你又何必怕打扰?」
江小雪猛翻白眼。她这个朋友,这个姓方名缇黎的朋友,明明就不是笨,但是有些事情就是少人家一点观察力,简言之不是耳聪目明那一类型的。
「被你这样一说,我很像是个笨蛋。」缇黎撇撇嘴。「难怪他要一直不高兴了,大概是我太笨了,连他为什么不高兴都弄不懂……」后面这几话是她自己的碎碎念,声音小,但还是被听见了。
「你们吵架啦?」江小雪观察力可比她好得多。
「也不知道算不算啦!」缇黎索性将叉子放下来,不吃了。「我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老是说没有。如果他真的生气了,干么不承认?」这个她真的很不懂,他的脸色、他对待她的方式,都让她觉得他生气了。但是每次问他,他又都只有两个字——没有,而且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那就是表示他不爽到连跟你这傻子解释为何不爽都不肯了。」小雪下结论。
缇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咦?闹别扭?那不是女人的毛病吗?为什么男人也会这样?」
「法律有规定只有女人能闹别扭吗?」小雪没好气地说。但她也没想到,这个翟邑振堂堂一个跨国企业的执行长,居然会跟自己老婆闹别扭?想来就觉得非常有趣。不过当事人恐怕不会这样觉得,否则不会这样吃不下饭了。显然方缇黎这妮子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在乎翟邑振。
「是没有啦!」但是缇黎真的没想到翟邑振会干这么幼稚的事情。
「喂,你好像很久没出团了?还是你改带短途线,而我不知道?」小雪忽然想到就问了出口。
「没有。我是真的十几天没接到团了,真的满怪的,以前我很少能够休息超过五天的。」缇黎待的线是公司出团率满高的线,加上她的口碑都不错,所以接团率也一直都满高的。
「看吧,没送礼被惩罚了,改天要是派给你那种很难带的团,你就知道自己真的被排挤了。」小雪也不大喜欢这种风气,但是又忍不住替好友担心工作状况。「我看你要不要去公司一趟,带点点心,跟那些职员哈啦一下?」
「我才不要。我不认同那种作法,如果她们有人跟我要好的,我带点吃的去看她们也就罢了,但我不想为了要工作才去做这事情,我做不来!」关于这点,方缇黎倒是很坚定。
「那万一公司派了个很难带的团,你要接吗?」小雪问。
「接啊,难带的也是要有人带啊,没有赚头的也是要有人去啊,我一样服务得很周到。」方缇黎对自己工作的坚持还是有的。
「好吧!其实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公司的风气,不妨考虑是否换工作。虽然旅行业有不少不好的现象,但我相信还是有制度比较完整、作风比较人性的公司。再说万一不行,靠老公养一下也不会怎样。」
「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我不希望自己是个挫折忍耐度很低的人,如果遇到困难就逃跑,那我不是像个刚出社会的千金小姐吗?」
其实方缇黎最近也会想到这些问题,是否该继续待在这个公司,她其实不是没有疑虑的。她也曾想过找翟邑振谈谈,但是最近两人关系实在有点陷入冷战,能碰面说话、谈天的机会实在很少。她每次看着他冷淡的脸色,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发疯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跟他谈清楚!
「那你考虑看看吧。明天开始我要去北海道七天,要找我吃饭得要七天后了。」小雪说。
「你又要出团了?好吧,祝你这趟工作顺利,少遇到一点澳客。」缇黎煞有介事地举杯。
小雪好笑地干了水杯里的水,两个女人一起笑了起来。
虽然跟小雪吃完饭才八点半,缇黎还是赶紧跑回家。她不希望翟邑振下班时她不在,因为两人的状况已经够僵了,再不把握时间跟机会,她可能得一直过着这种痛苦的日子。
缇黎回到家时,翟邑振还没回来,屋子里面一片的漆黑。她原本要开灯的手顿了顿,然后就这样提着包包站在玄关处,静默地站在黑暗中。
这就是她不在时,翟邑振每天回家面对的光景?
就算已经很晚了,工作了一天,连一盏等待的灯都没有,那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心情?就算心里有什么不愉快,想找个人说说话都不能够,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宛如一个睁眼瞎子,从来不曾去为他设身处地地想过。一种强烈的痛苦混合着愧疚,让她忽然酸了鼻子。
抹去了眼角的湿润,她点亮了灯,忽然间她多么想替他煮碗热腾腾的汤面,好让他加完班回家时能够有温暖可以享受。
可是她根本什么都不会煮,唯一会的大概就是泡面吧!让一个加班回家的人吃泡面,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想了一想,她换了件简单的家居服,拿着小钱包跟钥匙,就跑出去了。虽然她是个烹饪白痴,而现在学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么总有其他办法可以稍微替补一下吧?感谢有外食,感谢台湾便利的环境,就算很晚了也还买得到热呼呼的食物。
她在附近的小吃摊买了点小菜跟热汤,就赶紧回家了。
没想到却在电梯遇到加完班回家的翟邑振。
「我以为你说要跟朋友吃饭。」他上下看了看她身上那简单的居家服,还有她提在手上的外食盒。
看到他说话的态度不若之前那么冷淡,虽然算不上热络,但也足够让她开心了。
「我回来了啊!本来想在餐厅包一份给你当宵夜,但我觉得今天去的那家餐厅东西不是很好吃。所以我刚刚跑去巷口那家馆子,帮你外带了一些小菜跟热汤。」她堤高手里的提袋说。
「我已经吃过晚餐了,你何必忙呢?」他淡淡地笑了,神情中那种淡淡的温柔又重新回到他脸上。
翟邑振简直是败给她了。这几天他跟她生气,想要给她一点教训,但是偏偏弄得自己也很难过。明明知道缇黎的心眼就是比别人少,直接跟她谈可能还快一点,但是他就是不爽开口。
她那天居然说当情妇也不错?
光是这句话让他气了好几天,尤其她还一直问他是不是在生气,他简直想扭断她的脖子再自尽算了。
当人家老公当得这么闷的,应该没几个吧?翟邑振没好气地想。
「唉呀,晚上的天气越来越凉了,回到家喝点热汤,感觉应该很不错吧?」方缇黎手自动勾上他的手臂,又开始会眉开眼笑了。
翟邑振无言地笑笑,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去把食物倒出来,你先去洗个澡吧!」缇黎笑着说。
「好,你可别自己偷吃光了。」他转身走进卧室。
大约十分钟后,翟邑振已经冲完澡,坐在餐桌前,面对着几样老婆的爱心小菜。
「还热着,快点吃,汤我有再热过一下下了。」她像个邀功的小学生,双手递上筷子跟汤匙。好吧,虽然她是个烹饪白痴,但她会买外食,她也有微波炉可以加热。这样或许可以让她不要被扣那么多分吧?
翟邑振接过来,开始认真地吃了起来。
缇黎双手支颐,笑吟吟地说:「如果你继续跟我生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喔?」他闻言拾起头来。「那么你现在确定我在生气了?」
缇黎愣了一下。她怎么觉得他好像挖了一个坑要她跳的感觉?
「难道不是吗?」她迟疑地问。
显然她的答案不是正解,因为他将手里的汤匙一放,不吃了。
「你连我是不是生气都要问……」有比她更不懂自己老公的老婆吗?翟邑振原本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为什么生气?」
「你干么又生气了?就是为了我说的当情妇还不错的话,不是吗?」方缇黎也没有笨到这种程度,他那天就是在她说了那句话之后才变脸的,这她回想了好几次,已经可以确定了。「我只是随口说说,又不是认真的。」
她那天被他的员工包围,她心里头也很难过,只是她不想拿这种事情跟他撒娇,她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也不能完全怪别人。只是她当然也会觉得受伤、觉得失落啊!但这些心情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她不想当个扭扭捏捏的人,更不想当一个连挫折都承受不起的人。
「重点不在于这句话。」翟邑振又觉得自己头痛了起来。这女人难道不能让他平静一下吗?他想不生气都不行。「你难道不曾想过,我们结婚半年了,你除了一直没有从我女朋友的角色转换成老婆,现在居然还说当情妇也不错。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可是我就是你老婆啊!」缇黎被他的低吼给吓到了,他很少这么激动的。「是因为我一直都在国外工作,让你觉得我没有尽到一个妻子应该有的付出,所以你……」
「不是、不是、不是。」他怒瞪着她。「是你的心态。你不肯让自己依赖我,不肯把我当作一个可以无条件信赖的人,在心态上,我不是你要携手过一生的伴侣。」
他的控诉直接迎面而来。
她的脸色苍白了些,眼睛瞪大,嘴巴嗫嚅了两下,完全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更没想到他的感受是如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霎时间她才明白,自己把心底的恐惧藏在深处,以为可以不要去面对,没想到她这种逃避的心态展现出来的却让他这样解读。她知道自己总是有所保留,她怕自己爱得太深,万一真的失去了他,她会无力承受。所以她有意识、无意识地在避免自己过度依赖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让他痛苦了。
「不是这样,那你说说,到底是怎样的?」他火气不减地问。现在他已经无法接受随意回答的答案了。他给了太多时间了,如果再不把话点开来说,他可能再努力五年也是白搭。
「是……那个……」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交代自己的心情。这些思绪藏在她的心中,她连拿出来想都不想,只想逃避。而今要她马上具体说明,脑子已经混乱成一团的她怎可能办得到?
「不想说?」他冷冷地问,神情整个都退了温。看着她退缩的态度,这下他连吵架的兴致都没了。
「不是,是不知道怎么说,我需要……翟邑振,我需要一点时间……」她祈求地望着他。
「那么等你整理好,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他淡淡地抛下这句,起身离开餐桌。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缇黎将脸埋在手里,暗暗地呻吟。
天哪,她搞得一团糟,原本以为可以终结的冷战,恐怕还会继续下去了。这下她该怎么办呢?
第五章
隔天早上,方缇黎六点半就起床了。她第一次在翟邑振起床前醒来,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还忍不住偷看了他睡觉的模样几眼。
唉,他睡着时看起来多么温和,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事实上这也是她常做的动作,尤其假日,他可以陪她睡晚一点的时候,她醒来还会赖在床上,然后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手,摸摸他那与她完全下同的身体触感。当然,通常到最后都演变成吵醒了他,然后以热情的缠绵收场。
但今天她可不能屈服于心中的冲动,万一把他吵醒,他还是端着张冷脸看她,她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总之,先起床再说,否则预订要做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她走进浴室,努力地放轻动作,简单地梳洗过后,换下睡衣,这就拿起钱包出门去了。
从来没有这么一大早出门,她觉得连阳光感觉都不大一样,握着钱包在大街小巷穿梭,她看了好久才决定要买哪些早餐。
唉,想当个贤妻良母还真是不容易。在她学会简单的烹饪以前,她只能技术性地犯规,用外食来替代了。说起来惭愧,以往大多是他在买食物喂她,带她去吃这个、那个,她倒是很少对他嘘寒问暖。
或许她改变了作法,多为他付出,就能更为消除自己内心的不安也说不定。翟邑振不曾嫌弃过她,不曾要求她,但她内心却一直认为自己与他的距离遥远,终有一天他会发现的。或许改变方式,多与他有这些细节上的接触,她会有不同的体会,也会慢慢克服那种不安全感。
照顾他是一件事,另外她也开始考虑是否该转换工作,或者再去考执照,改带国外到台湾的旅行团,这样至少她会有多一点时间住在家里,而不会老是抛家弃夫了。
脑子里转了很多念头,让她多了点信心,否则光想到他昨天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就感觉到一阵苦味。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笨拙,那么的不会表达自己。或许翟邑振说得没错,她是不习惯把内心的挣扎与人分享,即使她很喜欢、很爱他,对她来说这是违反她二十七年来的习惯的。
「哇啊,居然已经七点多了,快快快,快回家。」她看到手表时差点没昏倒,赶紧提着早餐,小跑步回家。
十几分钟后,方缇黎已经抵达家门。她才推开大门走进客厅,就看到翟邑振站在房门口,一脸慌张外带愤怒地瞪着她。「你跑哪去了?」
「我……」方缇黎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给吓到了。「我去买早餐。」
结果就看他的目光移到她手上的提袋,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没事买什么早餐?才几点就跑出门去?」
「我……」她还回答不出话来,他已经转身回去房间了。
方缇黎吁了口气,差点没被他吓坏。
是说他为什么不高兴?因为她去买早餐?
才几点就跑出去?可是一般人不都差不多这时间吃早餐的吗?他说得好像她半夜三点在外面游荡似的。
回想起他那带着慌张的愤怒,她的心里开始浮现了一种猜测——
「他该不会以为我离家出走了吧?」说完她自己张大了眼睛,然后嘴唇扯了开来。
天哪,他真的好可爱喔!
她真想跑过去抱住他狂亲一番,不过如果她现在这么做,他肯定会翻脸吧?
嘴里含着笑,她开始将袋子里的三明治、奶茶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餐桌上,像是排在上面的是什么伟大的主厨特餐,而不是她从外面买回来的现成食物。
排妥早餐后,她像个乖孩子端坐在桌前,等他梳洗完毕出来。
结果等了快二十分钟,就在她想起身去叫他的时候,房门被打了开来,翟邑振穿着笔挺的西装,提着公事包出来了。
「你再不快点,早餐都要凉了。」她赶紧朝他喊。
谁想到他仅仅瞄了她一眼,说了句:「我不吃早餐的。」
「不吃早餐?」她讶异地站起身,追了过去。「怎么可以不吃?你这样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会影响……」
他转头瞥了她一眼。「难道你平常就有在吃吗?」
他的脸上写了——你没资格教训我。
方缇黎瞠目结舌。「那是因为我睡得晚,所以就……」
谁想到他根本不听她辩解完,人就关上门离去了。
「怎么这样啦?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至少该吃完爱心早餐,然后亲一下老婆才去上班的呀?平常不是很爱亲的吗?」她生气地直跺脚,完全没发现这种小鸟依人的老婆类型是她以往最不屑的。
或许是实在太挫折了,她干脆坐回餐桌,拚命地把两份早餐都往嘴里塞。而赌气的结果就是她的肚皮撑到快爆掉,足足在沙发上瘫了一个小时,才有办法起身移动。
这个贤妻之路还真是坎坷哪!
在沙发上摊了一个小时,方缇黎起身看了看墙上的钟,发现时间才九点。唉,她真的不是当贤妻良母的料,闲闲在家居然觉得很无聊。正在考虑是不是干脆来拖地算了,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
「喂,请问方缇黎小姐在吗?我这里是旅行社。」电话那头的声音还颇礼貌的。
「我就是,有事吗?」方缇黎讶异地问。她已经被冷冻了一段时间了,难道他们终于决定还是要给她团带了吗?
「大方,现在有个团需要你去带,德荷比法九天,你可以去吧?我查过你的签证了,你的申根还没过期,甚至不用再办……」旅行社的工作人员热络地说话,噼哩啪啦说了一堆。
「申根?等等,你该下会是说我连办签证的时间都没有?那是哪天要出的团?」方缇黎原本还在开心自己被解冻了,孰料开心没几秒,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产生了。
「那个嘛……时间有一点点小赶,所以你今天一定要答应我,否则作业会来不及。」对方说话开始有点气虚。
方缇黎拨了拨脸上的发丝。「哪一天?」
「明天。还来得及,你不用担心,资料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只要今天来公司拿资料,明天带着团员上飞机就好了。你是个经验丰富的领队,公司也只能找你了。」对方难得说话这么软。
「明天?!」方缇黎开始觉得头痛了。「这不可能是今天才决定的,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请你不要绕圈子,老实说吧,我如果要接这么临时的团,也得知道实际状况,不然对我或是对客人都是不公平的。」
天哪,明天?怎么会那么赶?她跟翟邑振都还没有言归于好,嗯,该说是他都还没有真正消气,如果她现在走了,好像不大妥?
但是想到他那冷冷的模样,想到他那冷战的态度,她不禁孬种地想要逃走算了。啊,不行不行,不管怎样还是得跟他商量一下。
「唉呀,其实是一家公司的员工旅游啦,小吴去接洽的,他排的行程,他报的价,原本是要自己带的,但是他昨天晚上肠胃炎很严重,现在人还在医院吊点滴。你说不换人行吗?这么临时的团,我们一定得找经验丰富的领队才行……」
「其实你是要说这么难搞的团吧?小吴不是很爱压低报价,然后出一堆自费行程,届时去到当地,被客人骂的永远是接手的领队,不是吗?」方缇黎冷冷地说。
这个小吴可是她们旅行社中出了名的,每次都是他去接洽员工旅游之类的团,也常发生纠纷,但因为也替公司做了不少业绩,所以公司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她若是接下这个团,肯定有苦头吃了。
「唉呀,大方,不会的,因为事出突然,公司会尽量做到圆满。有一些当初没含进去的行程,我们就不额外收费了,这样可以了吗?拜托你答应我吧!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资深的领队很多,你可以找别人。」她还是不大希望在这么匆忙的状态中离开。
「资深领队虽然不少,但是有能力的不多,再说签证也是问题。你若无法答应我,我也只能让小吴出团了。他病成这样,你忍心吗?」
「又不是我害的。」方缇黎对对方的说法不以为然。
「当然不是,但我现在真的很急,算我拜托你了。」对方的姿态确实放得很低,看来是真的求救无门了。
方缇黎迟疑着。
「拜托你,我保证公司会尽量配合你,还有,下次会排很好带的团给你带。大方,拜托你了……」
「我现在无法答应你,我必须跟家人商量。」她的家人当然就是翟邑振了,不管怎样,她总得跟他讨论一下吧!
只是这真是件为难的事情,她的心肠软,禁不起人家的拜托,但是眼前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出团。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才搞了个紧急团找她救火,这是该救还不该救?
「那你可不可以尽快?因为事情真的有点赶……」还忍不住要催她呢!
方缇黎猛翻白眼。「我尽量,不然你也试试再找别人,说不定也有人可以接的。」
「好好,那你决定之后打电话进公司喔!」对方开心地挂了电话,仿佛她已经答应了似的。
其实她很明白,就算有人签证刚好配合得上,大家都下会乐意带这种团的。为什么她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旅行社呢?
在客厅踱步了几圈,她还是拿起电话,拨了翟邑振的手机。没想到他不知道是手机没电,还是蓄意关机,亦或者是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总之,没有接通。
「干么不开机?平常不都打得通的吗?」方缇黎边念着,边找他办公室的电话。
其实她真想干脆去公司找他算了,但又担心他不接电话是忙着开会,这样的话去了还真的会打扰到他工作。平时也就算了,现在他还在对她不高兴,还是不要太莽撞的好。于是她找到他办公室电话后,又改拨了这组号码,结果——
「原塑集团执行长办公室,你好!」沈秘书的声音无懈可击,清晰又简单,有礼但不会过于热络。
缇黎一听到那个声音,就知道是沈秘书接的电话,但她还是很镇定而有礼地开口。「你好,我想找翟邑振先生。」
对方很明显地停顿了几秒钟。
「翟执行长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问你哪边找?需不需要我帮你留话?」这一次语调变冷了很多。
缇黎偷偷吐了舌头,这女人在搞什么?她这个老婆都没怪她哈她老公了,这姓沈的还敢用那种赶苍蝇的态度对她?
「我是方缇黎,请问他开会开到几点?因为他的手机打不通,而我急着找他。」缇黎按捺住性子,好好地跟她说。
「如果翟先生没有开机,那么就表示翟先生不想接到闲杂人等的电话骚扰。请留下你的电话,我会告知翟先生你来过电话。」
「你……」缇黎听了真想掐死这女人算了。「好,你跟他说请他回电给我,至于电话嘛……他应该知道自己家里的电话。」她最后一句话故意说得很轻、很柔,但却十足地有震撼性。才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懒得再跟他的秘书周旋。
有没有搞错?干么把她当挑水肥的苍蝇?好像她这个秘书没出面帮老板挡,老板就会被蜘蛛精吞吃入腹。哼,要说吞吃入腹,她都不知道吞过几次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自己红了脸。
「啊——」她朝天花板尖叫一声。「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哪?烦死了!」
缇黎一直在家里等到快中午了,都还没有接到翟邑振的回电,他不知是忙错了,还是不想回电,让她等得很焦虑。
另外一方面,旅行社的人又连打了好几通的轰炸电话,就是要她答应接团。偏偏每次她都以为是翟邑振,很快地就接了起来,连过滤电话都忘了。
所以当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她忍不住抱着头,觉得自己大约快发疯了。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急忙开口。
「大方吗?方小姐吗?决定了没有?你先生怎么说?要不要我来帮你说?」噼哩啪啦一串话攻击着方缇黎的耳朵。
「停!」缇黎终于受不了了。「如果我都找不到我老公,你以为你就找得到吗?」真是气死她了,不管是那个沈秘书还是旅行社的人,都快把她搞疯了。
「呃……我只是想帮忙。」对方被这一凶,赶紧缩了回去。
缇黎叹了口气。「你电话轰炸我也没用,就算找到我老公,他也不见得同意我去,所以我建议你赶快找别人。」
「如果有别人可以找,我也不用一直来骚扰你了啊!」
「我不管啦,等我问出结果再跟你说,在那之前不要再打来了!」缇黎严重警告对方,然后丢了句「再见」就挂掉电话。
挂了电话,她在家里猛踱步,最后终于拿起皮包跟钥匙,决定直接杀到原塑集团去找人了。
搭上计程车,不到半小时她就抵达原塑集团总公司大楼。
这次她直接跟警卫打招呼,一脸笑咪咪地说:「麻烦您帮我接执行长秘书。」
因为警卫还记得她,于是就真的拨了电话,然后把话筒给她。
「沈秘书,我是方缇黎。除非你现在让翟邑振亲口跟我说要我别上去,否则我现在就要上去找他了。」她这下直接杀了沈秘书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策略显然奏效了。
「什……你说什么?」沈秘书还真的被她震慑住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那么等一下见了,掰。」缇黎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把电话挂了回去,转身朝警卫挥了挥手。「二十五楼我知道,我上去了喔,谢谢你。」
警卫还跟她挥挥手,脸上也回以灿烂的笑容。
方缇黎赶紧趁沈秘书能阻止前搭上电梯,以免她回过神,又拨电话给警卫拦住她。唉,她真想骂翟邑振,没事不开机,让她想见他一面都要用尽心机。
电梯一抵达二十五楼,她才踏出电梯,沈秘书就一脸僵硬地起身,简直就像要护卫老板的安全一样。
方缇黎看了差点没嗤笑出声。
「方小姐,翟先生现在在开视讯会议,没办法处理你的事情。」沈沛筠的语气颇冷,这次连表面的客气都省了。
方缇黎耸了耸肩。
「没关系,我可以等,反正中午了,他总要吃饭的。」说完她就走到上次坐的圆桌前坐下,还自己拿了一份报纸来看,看得旁边的沈秘书气愤难乎。
方缇黎用报纸遮住脸,遮住嘴角的笑。唉,若不是她今天有正事,不然光这样逗着他的秘书玩也挺有趣的。如果她们知道翟邑振已经死会了,脸色不知道会有多难看,到时候她受到的批评恐怕比现在还多。
等着等着,时间都超过十二点半了,而翟邑振居然还没结束会议出来吃饭,方缇黎看了看手表,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早餐也没吃,中午还不定时吃饭,难道她不在的时候,他都这样随便照顾自己的?
「方小姐,时间已经超过十二点半了,我建议你先离开,执行长今天真的很忙。」沈沛筠不死心地想将她弄走。
「对喔,这么晚了,你也要休息吧?你就去吃饭吧,不用招呼我了。」缇黎大方地挥了挥手。
沈沛筠的脸色从白转红,然后又转回白,大约是被她气到了。
缇黎偷偷扮了个鬼脸,她不知道自己也有耍赖的本能。无论如何,她总得找到翟邑振,不然回家也是被旅行社的人电话轰炸。
就在沈秘书努力思考着怎么撵走她的时候,执行长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沈秘书,帮我买个便当……」翟邑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起身的缇黎了,他的眼睛闪过一抹惊喜。「你怎么会来?」
他眼中的光芒激励了她,方缇黎朝他嫣然一笑。「有事情找你,有时间吃顿饭吗?」
翟邑振沉吟了几秒,就转身跟沈秘书交代:「便当不用买了,下午的会延后一个小时。」
「翟先生,可是……」沈秘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翟邑振已经转身了。这通常代表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是要她确切执行交代的任务。所以沈秘书闭上了嘴,快快地看着老板带着她讨厌的女人离开。
翟邑振跟缇黎一起踏进电梯,一手还扣住她的腰,领着她往外走。而她今天也很乖,没有挣脱他的拥抱。
反正老爷最近火气满大,还是少惹他为妙,她只好陪他噁心一次了,不过关于他那个嚣张午妻的八卦可能又要满天飞了。还真是那么刚好,这次又是吃中饭。
「偷笑什么?」他侧着头问。「我今天很忙,只能就近随便吃了,可以吗?」
「吃什么都好,近一点的也好,你比较不用跑那么远。」反正她在乎的是他有没有吃饭,倒不必一定要去高级餐馆才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继续追问,边带着她踏进公司附近的一家简餐店,找了张桌子坐下。
她又笑了。「没有啦,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又晚一点回去,嗯,你午餐约会的八卦又要满天飞了。」
「今天不成,我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要开。」他居然正经地回答。
她愣了一愣,然后打了他手背一下,脸跟着红了。「我又不是在找你去……去那个,你真的有够……」
没想到他挑了挑眉,一脸不正经样。
其实今天看到她主动来找他,他心里说不开心是骗人的。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跑来找他约会,他是不是可以指望她逐渐政变,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而缇黎看他心情好,不再用那种冷冰冰的态度说话,她心情自然也放松了许多。
两个人说说笑笑,餐点了,食物很快地送了上来。
「你快点吃吧,等一下不是还要开会。」缇黎催促着他。
翟邑振斯文地吃了不少,等到两个人盘子都快空了,他才开口问:「你来找我就是要陪我吃饭?还是有其他事?」
「啊,对喔,我都忘了。」时间过得太快乐,居然忘记正事了。「是这样啦,今天旅行社打电话来,要我出个临时团,他们希望我今天就决定要不要接,所以我想找你商量看看!」
「你又要出团?」他的脸色变了,原本眼睛里面的笑意消失了。
缇黎忽然觉得头皮发麻。「那个事情有点复杂,最近旅行社有些状况……如果我不肯帮这个忙,可能会影响到往后的工作……」
她很清楚,之前她因为不肯「同流合污」去送礼,已经让那些职员不高兴了,现在她要是不肯帮这个忙,恐怕往后她真的很难接团了。不过这不是她考量的第一目标,让她无法坚决说不的,还是那些无辜的客人。
对她来说这个决定也是很困难的。现在她真的希望自己之前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工作的状况,可是他之前都在跟她冷战,她根本无法把自己工作上碰到的问题拿出来聊。而现在,他时间有限,但她却又无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她的考量。
「你什么时候问过我工作的事情了?我什么时候又限制过你了?」他淡淡地推开盘子,看起来就像退缩了好大一步。「这件事你自己决定吧!」
「可是……」缇黎看着他起身,开始慌了。「可是明天就要出团了。」
他的身子一僵。「你想去就去吧!」说完他就到柜台付了帐,直接走回公司。
缇黎追了上去,一直跟在他身后小跑了一段,而他连回头看她一下都没有。一直到了公司门口,她才停住了脚。
「翟邑振,那我……先回家了喔?」她犹豫地喊。
结果他仅是顿了一秒,就继续往前走,踏进他的公司,回到他的工作地盘去了。
方缇黎咬着唇,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头快裂了。
天哪,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哪?
心里的哀号还没结束,她皮包里面的手机又响了。她火大地扯开包包,将手机拿了出来。
「喂!」她对着电话吼了一声,因为她已经看到来电电话是旅行社的号码了,也就是把她搞得快发疯的始作俑者。
结果她还真的把对方吓到了,对方足足停了好几秒,才缓缓地开口;「方……方小姐。」
缇黎揉了揉额角,顿时觉得迁怒人家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这才放低了声音。「希望你是要跟我说你找到人带团了。」
「不是,我是要说小吴……状况很差,想要勉强去带也无法下床,所以如果你不肯带,公司可能真的要赔违约金了。」旅行社的人听起来很颓丧,显然也是饱受折磨了。
缇黎无奈地叹息,知道自己败了。
这下只有她去下地狱了。
天哪,她是招谁惹谁了?
第六章
在旅行社职员的苦苦哀求与疲劳轰炸下,方缇黎终究是接下了这个棘手的团。当天她就去旅行社拿资料,还在那边核对行程细目,弄得满晚的。
回到家,翟邑振才看了她手上印有旅行社图案的资料夹一眼,就再也不开口跟她说话了。
出团的当天,虽然是晚班机,但因为要提早到机场,所以她没能等到翟邑振下班,就只好出发了。她留了封短信告诉他自己要去几天,哪一天回来,包括班机号码,还有这九天住宿的饭店资料都留给了他。她知道这回出团惹得他很不高兴,所以她在信中也简单地解释一下事出突然,并说希望等她回来后好好跟他聊一聊。
带着沉重的压力跟落寞的心情,她接下了一个并不轻松的工作。人还没飞出台湾,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当时她真想当一次卑鄙无耻的小人,临阵脱逃算了。但是陆续集合的团员打消了她的念头,忙碌的工作马上淹没了她。
一直到现在,行程已经走了一半了,她坐在布鲁塞尔的街头喝咖啡,团员都去购物了,她有了短暂的两小时休息时间,她的脑子还是常绕着他转。
出团以来的这几天,她简直是内外煎熬。由于小吴当初胡乱许诺人家,行程排得很紧,导致整团都像在出国比赛一样,早上六点起床,七点出发,晚上弄到十点多、十一点才进饭店。等她查完所有房间,确认大家都没问题时,都已经十二点左右了。天天搞得她睡眠不足也就罢了,因为时差的关系,她一通电话也没办法打。因为这时段,他恐怕还没起床。
或许是这阵子的不愉快,还有分开时的气氛僵硬,让她一有空脑子就只会想到他。这些天,她时常想起他为她做的点点滴滴,才发现自己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从那些细节的回想,她以往的恐惧与不安消退了不少,或许他真的很爱她,或许他不会像她担忧的那样,哪一天醒过来忽然发现自己过去的盲目,然后决定跟她分手。
强烈的思念差点淹没了她,她坐在街头,吹着已经带有冷意的风,手里捧着温热的咖啡,心里却只希望能飞回去他的身边。
这些日子以来他纵容她自由地飞,累了、倦了就回到他身边,他就照顾她、呵护她,用源源不断的热情滋养她。然后她就有了力量,再度去飞,再度去冲刺。
可是她是多么自私哪!
从来不曾想,当她飞出去的时候,他是否有人关心,他是否需要人照顾,他是否快乐。
她对感情跟婚姻的不确定还有不安,让她盲目;而他的纵容,却让她更为所欲为。
「天哪,好想回台湾喔!」她皱着眉头,眼眶都忍不住红了。
看了下手表,她迅速地换算着时差,发现此时台湾大约晚上十点。她赶紧掏出手机,直接拨按了他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响,他才接起电话,这短暂的几秒,她已经快要停止呼吸了。想想真好笑,居然比恋爱时还要紧张。
「喂。」
属于他的那熟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她的眼眶就迅速地泛了红,差点就哭了出来。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有办法说话。「翟邑振……是我啦!」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带着撒娇的味道。她不知道这些她以往不屑做的小女人姿态,居然会自然地在她身上展现。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有事吗?」
不知为何,她宛若听到了他的叹息声。不过眼前她被这一问,差点答不出话来。当他淡淡地反问「有事吗」,她真的说不出「我好想你」的真心话。
「那个……我在布鲁塞尔,你想吃哪种巧克力?要当地手工制的,还是国际知名的品牌?这边也有Godiva,要不要买一盒?」她举目所见,四周不少卖巧克力的店,情急之下就胡乱问出口了。
她也知道他不特别爱甜食,居然还问他要哪一种巧克力。
就在她觉得他会挂她电话的时候,他缓缓开口了。
「那帮我买一盒Godivp的黑巧克力。」他低声地说。
那是她偏爱的巧克力……霎时她眼眶里的泪水毫无预警地滚下来。
「好……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要记得吃饭,不要太忙了喔!」她闷着声音说话,怕自己的哭声传了回去。
「我知道。」他回答。
「那我挂电话了,掰。」她听到他低哑着声音说再见,这才挂掉电话,然后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喔,她好想回家喔!呜呜……
谁想到连哭也不能专心,她的怪异行为先引来服务生的关切,接着还被她的团员看到,纷纷跑过来。
「大方,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这老外欺负你?」团员热心地问,一脸准备干架的模样。
缇黎赶紧胡乱地抹去眼泪,把团员拉过来,然后用英文告诉服务生自己没事,谢谢他的关心。
「我没事,你不用紧张。」她又抹了抹脸。
「没事干么哭?一定有事的嘛!」
缇黎赶紧露出笑脸。「刚刚听到朋友说他家的宠物生病了,我替她难过,一时激动哭了出来。现在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快点去逛街。」
「宠物喔,啊是猫还是狗啊?」
是猫还是狗?
方缇黎的脸上差点出现了三条黑线。难道说随口掰的借口也要滚成细节详细的谎言吗?唉,她真的、真的好想回家喔!
终于熬到了回国的这一天了。
缇黎照例在飞机上都无法入睡,这一整路更是忙着兴奋。就快要可以见到他了!
说来人真是贱,当初会答应来接这个团,有一小部分理由是为了逃避翟邑振那冷冰冰的脸。没想到,人出了国,心却留在台湾了。每天忙得要死,晚上睡觉前都还想老公想到快哭了,真是一点志气都没有!
她思考了很久,终于下了个重要的决定——
她要辞职。
考量了之前小雪说的话,加上这些日子在这工作环境中遇到的困难,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唯今之计就是另觅其他可以安身立命的环境,至少让她能够坚持自己的坚持。
再说,她真的想多花一点时间待在他身边,即使只是跟他吃吃饭、散散步,她也会觉得很幸福、很快乐。
就算当几个月无业游民,她的存款应该还够用,再不然翟邑振也会养她吧?不知道当她宣布辞职的决定时,能不能让他对她这次匆促出国消点气?
于是飞机就在她的期待心情中抵达台湾。她带着团员通了关,来到行李转盘拿行李,还不忘确认大家的行李都领到了。
「大方,你也住台北不是吗?我们这一团有含机场接送,你要不要一起搭车回台北?省得麻烦。」团员热心地问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谢谢你们。」缇黎笑咪咪地说,她回来了,心情好得不得了。
「哦喔,是有人要来接机喔!」团员开玩笑地说。
缇黎只是笑笑地红了脸,众人又开始取笑她了。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搞定了所有团员,她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挥别了大家,她也推着行李往入境大厅走,心底不断希望能在那里见到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
她没有跟他说好要他来接机,但她确实有期待。不仅是因为他以前常常来接她,更因为这次的分离让她格外的感觉到相思难耐。
可是盼望的眼神在人群中来回,她寻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她甚至掏出手机,确认没有任何来电未接的显示。再度回头,在人群中搜寻了两趟,她终于不得下接受内心涌起的强烈失望。
他没有来。
默默地拖着行李,买了巴士的票,她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感觉格外的孤单。
奇怪了,认识他以前,她每次出团回来都是自己搭巴士回家的,从来也没这么寂寞过,都怪他宠坏了她。而她以前竟然都没发现,能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他的脸,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她怕接机耽误了他的工作,打扰了他的行程,每次都叫他不要来,但他每每都不听话,总是跑来接她。
「小姐,往台北的车来了,你还不上车呀?」站务人员朝她喊着,打断了她的冥思。
「好好好,谢谢你。」她赶紧拖着行李到巴士前面,看着司机帮忙将行李安置在行李箱,这才上了车。
她的思绪飘回上次回台湾的情景,想到她情急之下说他是她的专属猛男,惹来他事后的取笑。她笑了,回忆让她的脸亮了起来。
她还记得坐上车时,他是怎样热烈地亲吻她。将额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方缇黎开始害怕,他是不是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了?
这种落寞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她回到家中,回到无人的家中,洗过澡,简单收过行李,人躺在床上等他加完班回家,还继续笼罩着她。
「翟邑振,你到底几点才要回家?」看着移动得很慢的手表,她欠动着身体移到他的床位上,还咬了口他的枕头泄恨。
她有耐心地等着,但是时间走了又走,他都还没有回来,而累积了九天的疲惫逐渐征服了她。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的眼角还含着清澈的湿润。
她终于知道,等待一个人是多么煎熬的一种折磨了。
只是她是否已经体会得太晚了?
她还能再要回那个宠爱她的男人吗?
翟邑振回到家时,看到的情景就是酣睡在他床上的她。
放下手边的东西,他进浴室梳洗了一番,一直到他套上浴袍出来,她还丝毫没有移动位子。
伫立在床沿,他低头凝望着半趴在床上的她。她的发丝散乱,嘴巴还微微噘起,嘴角还含着他的枕头,现在那枕头套恐怕已经沾满了她的口水了。
出于反射地他伸手想拨开她的发丝,却在碰到她以前硬生生地收回。他知道这次他不可以心软了。
在她出国前,他忍着性子跟她冷战,控制着自己不要被她那种无言的求和眼神给打败。但是还是好几度,他都破了功。结果呢?就是她继续执迷不悟。
原本他以为她已经受了教训,应该会改变一下当人家老婆的心态了。是,她是有了一些改变,说他不开心是假的,但没想到,乐观不了多久,她工作一来就抛下他,直接飞了出去。
他从来没这么像个怨夫。
所以这次他决定,绝对不可以心软,一定要逼着她,非要硬下心肠逼她彻底觉醒不可。
天知道他今天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不排开所有事务,跑去机场接她,而且下了班还逼自己留在公司加班。她是否失望了呢?
望着她憔悴的脸庞,还有那整整瘦了一圈的身形,他心底一阵不舍,真想抱住她,好好的呵护她、爱她。可是如果他再放任自己用这种纵容的爱情去养护她,那么她永远都学不会怎样当一个妻子。
当初为了怕有变数,半骗半哄地拐了她去结婚。婚是结了,但是该面对的功课还是跑不掉,他想要跳过那个阶段,没想到要付出更多时间跟代价。
「缇黎……你这个折磨人心的小女子。」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又带着宠爱的意味。
好了,问题来了。就算他为了坚定意志不伸手碰她,但她睡在他的位子上,他又能怎么办呢?
「缇黎,睡过去一点。」他轻声地说。事实上是太小声了,他看她累成那样,根本狠不下心吵醒她。
她在飞机上一定又没睡了,回到台湾还要自己去搭巴士,是不是连在车上也睡不着?
顿时间他实在后悔,今天应该去接她的。
弯身抱起她,他的动作极尽小心之能事,不希望自己吵醒她,但是那熟悉的男性气息跟着拥抱一起来,还是唤醒了她。
「翟邑振……」她含含糊糊地喊,声音软不溜丢的,煞是可人。「你回来了呀……」说着还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脸庞靠近他胸口,蹭了蹭,将浴袍都给蹭开,这才满意地贴靠着他光裸的肌肤。
她这纯真的动作却引发了他烈焰般的热情。
他低吼一声,低头攫取了她那微张的唇,想要用粗鲁的动作发泄自己的无奈。没想到她一点也没有抱怨他的粗鲁,反而将勾住他脖子的手圈紧,然后激烈地回吻着他。
「可恶,该死的你!」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溃散了他的意志力,真是个可恶的女人。
然而缇黎可没听见他的诅咒跟抱怨,就是沉浸在再度见到他的喜悦中。当他这样紧紧地拥抱她,当他的唇以如此熟悉的方式攻城掠地,她只想发出叹息,只觉得幸福得想哭。
「翟邑振……我好想你、好想你喔!」她抱着他狂亲猛亲,牙齿还在他胸口、肩膀留下或轻或重的咬痕。
翟邑振完全被这句话给打败了。
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原先的坚持,放弃了铁汉的形象,现在的他只愿意当她的专属猛男。
他的大手热烫地抚过她的身体,她还欠动着身子,低吟着配合他,搞得他浑身已经热到不行的体温差点化作烈焰烧了起来。
她的手胡乱地剥着他的衣物,嘴唇搜索着他胸前的小小突起,她学着他亲吻她的方式亲他,引来他浑身的颤抖。
「方缇黎!」他皱着眉头瞪她,知道自己快要失控了。
「右!」她抬起头来朝他甜美一笑,然后低头给了另外一边均等的待遇。
「可恶。」他低咒,翻身压住她,也不管她的衣服是否还在身上,三两下清开障碍,就让自己的硕大充盈了她的柔软。
「翟……」她倒抽口气,双手掐住他的手臂。
她的腿被高高举起放在他的肩膀上,她只能咬着唇,任那火热滚烫的欲望穿进她灵魂的深处,将她的身与心都凿出新的通道。
紧绷。
炽热。
火焰般的红在她眼前散开,她睁着眼,宛若看到他从烈焰中走来,朝她低头邪笑着。她舔了舔嘴,感觉到喉咙的干渴。
他俯身,将他的唇与她交缠,解了她的干渴,然而这个动作也让他更为深入她。
她喘息,一边舔吻着他的嘴,一边散逸出破碎的呻吟。
随着波涛一样拍打着岸边,他的节奏渐次加快,浪花一波比一波高,体温白热化了,激情足以沸腾冰冷的海水……
她紧紧攀附着他,像是生来就与他一体一样,随着他的动作震动,随着他的激情舞动。
「翟……我不行了。」她的声音带着哭意,随着激烈的情与欲在身上奔流,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
这么多这么多,爱与欲并存。
这么多。
他的身子猛然拉直,浑身一震,在那个剎那丝毫不放弃最后给她愉悦的努力,终于,在黑暗的包围中,他带着她一起奔向了极致。
望着他那忘我的表情,她在飞向高空的剎那,心里有了一种领悟。
她也能让他忘我。
她也能让他快乐。
而她从前怎么都没有发现呢?
第七章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昏黄的灯光让方缇黎昏昏欲睡。
一场淋漓尽致的热情烧灼,让她整个人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不过当她从昏昏然的酣畅中醒来,看到的却是独自伫立在窗前的他。
翟邑振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脸面对着外面,身影看起来孤单而安静,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像是在下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见过他这样,通常都是公司有重大决定要他来负担时,他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眼前又是什么让他三更半夜不睡觉,让他有温暖柔软的老婆不抱,而要独自站在黑夜中沉思呢?
「翟邑振……」她声音微哑。
他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她困惑地问,睡意都消失了。
「我刚刚在想……不,正确来说是这段日子一直在想一件事……」他缓缓地开口。
方缇黎的心一惊。他不会是要跟她离婚吧?
因为对她已经忍无可忍,加上她抛家弃夫、潜逃出国,所以在她流浪在外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大彻大悟,决定跟她了断了。
他终于看清楚她是一个配不上他的女人?
剎那间那种椎心的伤痛让她顿时无法呼吸。
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有办法承受这个?就算逃避下去想,就算一直都让自己麻木不仁而避免更爱他,但是她还是受不住呀!早知道就多爱他一点,多对他好一点,那么就算最后他还是要「醒悟」,至少她也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婚姻呀!
多么愚蠢酌她。
多么可怜的迟来的了悟呀!
可是刚刚那个又算什么?他那么热情地与她做爱,是临别的赠礼吗?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苍白着一张脸瞪着他看。
看着她那变幻多端的神色,他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了,内容肯定很精采。
「你……决定了什么?」她连声音都带着颤意。
他明知道她受的煎熬,但是压抑下嘴角的笑意,很严肃地说:「既然你觉得当情妇比较好,而我又觉得你当老婆不大到位,那么……」
当情妇比较好?她哪有这么说?她只是说当情妇也不错,这跟「比较好」是有差别的。
还有,什么叫做当老婆不大到位?
她盯着他看的眼神开始出现气愤的神情。
「所以不如我们来试试别的方法好了,这件事情终究要解决的。」他叹了口气说。
终究要解决?他该不会真的要离婚吧?方缇黎真想奔过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你……想怎样解决?」她小心翼翼地问。
「就让你当我的情妇好了。这样你不用苦恼着自己不像个妻子那样倚靠我、信赖我,与我分享你的未来与展望,甚至比女朋友还要好,每个月我都给你钱。十万块够吗?」他冷静地说,像在谈论生意一般,沉稳而看不出喜怒。
「情妇?!」她惊讶地喊出声。「你……想跟我离婚,然后让我当你的情妇吗?」呜,好吧,虽然必须离婚,但是起码还可以待在他身边,说不定哪天他会回心转意。可是万一他后来发现他那个秀外慧中的秘书才是真正适合当他妻子的人,那么她会不会心痛到死呀?
翟邑振眼底的怒意迅速扬起,他握了握拳头,真想掐死她算了。离婚?她的脑袋就这么迅速地联想到那边去吗?真是……气到快要咳血了!
「先不用离婚。我们可以实行几个月看看,如果你我都觉得这样比较好,是可以考虑改变我们的婚姻关系。」他看似镇定,但其实正在悄悄咬牙呢!
他说了一堆假设性问题。是啊,要他也觉得那样比较好,他才「考虑」改变婚姻关系。事实上,他很明白,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她定的。
不过要维持他铁汉的形象,他现在就算咬断了牙齿也要神色自若地吞下去。他的神态自然,一点都看不出情绪波动。
「你是说你要养我吗?」啊,没有要离婚,那她可以先松口气了。
他的脸色看来那么不好惹,要是她不答应,他搞不好会翻脸吧?反正她本来就打算辞职让他养一段时间了,所以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困难吧?
「对,你必须减低出团量,一个月要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待在台湾。而你在台湾的期间,我叫你来你就来,叫你走就走,一切都要配合我的时间。这样有问题吗?」他说明着。
「一半以上的时间?」反正她本来就要辞职,所以没差。「可以。」她没看到他听到答案时松了口气的表情。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他下了结语。「现在,到这里来。」他站在窗边,朝她张开双臂。
她有点腼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拨开棉被,赤裸裸地走过房间地毯,投进他的怀抱中。
他低头吻住她,用另外一场热情的缠绵教她情妇课程的第一课——顺从他的欲望。
天空还很黑,空气微凉,而房间内的温度……节节上升。
方缇黎睡了一个又长又舒服的觉,解去了不少她累积的疲劳。醒来后,她连眼睛都还没张开,唇边就泛起了一朵微笑。
张开跟睛,看到窗帘外透进来的光亮,猜测着已经过了中午了。
「啊,真的快要变懒猪了,今天要去旅行社辞职才行。」她抱着被单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有没有纸条?」
她急急忙忙找着,最后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纸。只不过不是纸条,而是……支票。
「个、十、百、千、万、十万……」她念着支票上的数字,然后确定一下上面支票上的名字是「方缇黎」三个大字。「喔,天哪!他来真的耶!」
她嘴巴张得大大的,生气地将支票甩了出去。支票飘呀飘,飘到了床尾,掉在地毯上了。
她怒瞪着地上的支票好几秒,这才拿起床头的电话,直接拨了他的手机号码,没想到手机却传来收不到讯号的讯息。
「好,好你个翟邑振!」她跳下床,拖着被单在卧室地板踱步。
然后她抓起他换下来的浴袍套上,又把电话拿过来,开始拨他公司的电话。她就不信他能躲得到哪里去。他总不能不去上班吧?!
结果他办公室的电话又是那个她最不喜欢的沈秘书接的。
「原塑集团总公司执行长办公室,你好。」非常流畅的制式招呼语。
「你好,沈秘书。」她努力不要对人家不礼貌,虽然人家垂涎她的老公,但那是对方不知道、不明白,改天她说给沈秘书明白就好了。「我想找翟先生。」
「方小姐?」沈秘书的声音马上降了十度。
「对,我是方缇黎,麻烦你请翟邑振听电话。」她好想尖叫喔!
「方缇黎小姐,显然你最近跟执行长不是很常联络。他不在办公室,今天也都无法接听你的电话了。」沈沛筠的声音里面有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缇黎咬了咬牙,很想扁人。「你要骗人也高招一点,你说整天都无法接电话,难道他今天放大假吗?」
他明明不在家,应该是去上班了。沈秘书想用这招骗她吗?
「呵呵,方小砠,显然你的资讯实在太慢了。我就好心一点告诉你,我们执行长出差去了,现在人在香港。」沈秘书还真的掩饰不住声音中的讽刺。
「怎么可能?!」缇黎猛然站了起来。「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机票我买的,我很清楚,今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很遗憾你没能找到执行长,如果执行长回来,我会请他『有空』时回你电话。」沈沛筠把「有空」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格外清晰,就像在暗示她,他大约永远都没有空了。在沈秘书心中,她大约就是个过气的爱人,准备被解约的情妇了。
「你……」缇黎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他……常常出差吗?」
「呵,你不是跟翟先生很熟吗?原塑集团是个跨国企业,还有往来的企业也遍布欧亚,出国出差很怪吗?」沈秘书还耻笑了她一番。
「好吧,那没事了,很高兴跟你聊天啊,沈秘书,改天见了。」她故意凉凉地回了这么一句。
「你——」沈秘书的回嘴被她挂断了。
缇黎皱着眉头,端坐在床边发呆。难道翟邑振真的去了香港?他真的会连张字条都没留,就出国了?
看了看手表,上面的时间指着下午一点半,揣想着他若真的如沈秘书所言搭十二点左右的飞机,也差不多抵达香港了。于是她决定先去冲个澡,晚一点再打看看,说不定他的手机会开机。
于是她拿了换洗衣物,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回头还把扔在地上的支票捡回来,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放进去收好。然后随意擦了擦还湿湿的头发,就到厨房为自己泡了杯咖啡。
蹲坐在沙发上喝完热咖啡,她捧着杯子兀自发着呆。
难道他说要她当情妇是玩真的?他真的想要以这种冰冷的方式来度过?她好不容易决心辞职了,她甚至连这个好消息都还没宣布,他就……
唉,难道这是她的报应吗?
无论如何,她现在要先搞清楚他人在哪里。所以她拿起电话,再度拨了他的手机号码,这次通了。
「喂。」是他的声音没锷。
「翟邑振,你人在哪里?」她声音有点急地问。
结果他的回答很简短,就进出了两个字。「香港。」
「香港?!」她对着电话尖叫。「为什么?」
「出差。」又是两个字。
他的回答让她好想咬他喔,偏偏咬不到人。
「我是说你为什么昨天也没提,早上也没留纸条跟我说?还有,你那支票什么意思?」她真的忍不住抓狂了。
没想到面对她的激动,他的反应很冷淡。「没有为什么,我没必要跟自己的情妇报备行踪。」
「情妇?那支票就是……靠,你玩真的?!」她忍不住骂人了。
「你自己同意的。」他冷冷地提醒她。「以前我会为了多陪你,从来不在你待在台湾的时候出差,但现在不必了。看来得到好处,觉得轻松的不只有你一个。」
「得到好处?觉得轻松?你给我说清楚——」
「我没时间跟你聊天了,没事不要打电话给我,我需要你时会打给你。」说完他连给她骂人的机会都没有,就挂了。
方缇黎不可思议地瞪着话筒。
「我需要你时会打给你。」她学着他说话,然后对着话筒龇牙咧嘴。「我是你的性奴隶喔,姓翟的!难道我还要在你需要的时候奔去香港陪睡?!哼!哼哼!」她用力地连哼了好几声。
好,决定了。她毅然决然地起身,跑到卧室的梳妆台,拉开抽屉,拿出那张十万元的支票,然后挖出自己的存款簿。她要去轧了那张支票,然后拿他的钱去血拼,去大买特买,买不够再去他的户头提钱。
这个男人真是太太太过分了!
小雪才踏进这家高级的牛排专卖店,马上就看到某个女人坐在高级皮沙发上,正泄愤似地切着牛排。
「方缇黎小姐,我才刚下飞机,行李都还没打开,你就把我叫出来吃饭,是有这么想我吗?还有,你现在是吃哪一餐的?现在连五点都还没到耶,还是你还在过欧洲时间?」
缇黎噘着嘴,将菜单递给她。「先点菜,点最贵的,我请客。」
小雪看她一脸闷闷不乐,也就没再继续啰唆,坐了下来,当真点了客牛排。
「喂,这家牛排从千元起跳,你是中奖了?还是发疯了?还叫我点最贵的。」小雪压低声音问。
「反正翟邑振有钱啊,你管他那么多。」缇黎恨恨地说,塞了一口牛排进嘴里。那有点狰狞的模样让旁边的服务生好害怕,还以为今天主厨水准不如以往,煎得特别难吃呢!
「啊哈,跟老公吵架了。」小雪得到结论了。
缇黎瞄了小雪一眼。「他现在不是我老公。」
「离婚啦?」小雪惊呼。
「离你的头啦!」她真想拿叉子打人。「他说要我当他的情妇,因为我当不好老婆。所以现在他是我的金主,我的情夫,就是不是老公。」
「嗯,听起来故事很精采,果然需要边吃牛排边听。」小雪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面包吃了起来。
缇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才把跟翟邑振冷战、吵架的前后事项交代一次,听得小雪咬着面包的嘴越张越大。
「有那么夸张吗?」缇黎塞丁片面包进小雪嘴里。
小雪赶紧吞下去,还喝了口水。「方缇黎,听完你的故事,我真的想骂你。你真是个蠢女人!」
缇黎瞇起眼。「你这朋友还真是真心喔!很会鼓励心情不好的人喔!」
「本来就是嘛,你瞧,你以为翟邑振抱怨的是什么?不是你不会煮皈,不是你不会打扮,不是你过分刚直的性格,而是你不够依赖他、不够倚靠他。翻译出来就是说你不花他的钱、不给他养、不把他的财产当你的。听起来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而你居然在抱怨?」
听了小雪的话,她呆了好久。
被这么一说,她确实很不知道好歹。好吧,她承认她过去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啊!他居然用那种态度对待她,不是要惩罚她,就是预备跟她离婚了。
「可是他现在要我当他的情妇耶!我打电话给他,他真的在香港,说都不说一声,人就跑去香港了,害我被他的秘书奚落一阵,好像我是那种过气的爱人,还不死心要巴着金主似的。然后他是怎么说的?说他的行踪不用跟情妇报备。」方缇黎一口气抱怨了一堆。
小雪耸耸肩。「他说的也没错啊。」
「江小雪,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她不甘心地瞪着小雪。
小雪哈哈大笑。
「好啦,别生气了。你承不承认之前是你自己做错了,自己对他不够好?」小雪冷静地问。
「我承认。我结婚这半年来,他对我真的好得没话说,而我却被宠得很盲目,很多事情是视而不见。」说到这个,她的鼻子可有酸意了。
「唉呀!他只是发泄一下心里的不平衡,又不是要跟你离婚了,你哭什么哭?」小雪赶紧塞了张纸巾给她。
她吸了吸鼻子,把泪意吞了回去。「我哪有哭?!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对不起他,其实他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
「那不就得了。你就让他发发怒气,然后以前他对你好,现在换你对他好了。这很公平啊!翟邑振那么爱你,你只要来软的,总有一天他会屈服的。至于那些垂涎你老公的女人,你可以三不五时去公司绕绕,反正你刚刚不是说你要辞职了?」
「我是已经去辞职了。」缇黎抹了抹脸。「可是我要是常去,被翟邑振说情妇不能老是去缠着他,那怎么办?」
「你笨蛋啊!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情妇啦?麻烦你,想当情妇在床上当就好,平常你别忘了,你的名字还填在翟先生身分证的配偶栏里面。」
缇黎边听着,眼睛边亮了起来。
「你说得有道理。让我心情好多了,来,干一杯。」她举起香槟杯,豪迈地说。
小雪也拿起杯子,敷衍地敲了一下,然后两个女人开始大吃这家高级牛排馆的超嫩牛排。
「你刚刚说你去辞职了?结果他们答应了吗?我听说你接了个超级烫手的山芋,小吴那家伙这次是出问题了,只是倒楣的人居然是你。」小雪提到她临时接团的事情。
「我也很不想答应啊,但是你知道他们又求又拜托的。好笑的是之前真的不给我团带,结果后来还居然只能找到我带那个团。要不是临时出团去了,翟邑振应该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她叹了口气。
「我太了解你了,吃软不吃硬,要你铁下心不管,你做不来。我想那些职员应该也了解到这点了,直接缠住你比较快。」
「我今天去旅行社辞职,他们还一直留我。拜托,他们又不是老板。」缇黎好笑地说。
「那你真的辞了?」
「对啊,你说得没错,我要坚持我的想法,继续在这边待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是否要转换工作类型。」
「转换工作类型?你想改行了?」小雪讶异地问。
「也不一定要改行,但是想要换个能有比较多时间待在台湾的工作。其实翟邑振已经那么忙了,我再这样到处飞,能相处的时间真的很有限。以前他挪动他满满的行程表来配合我,尊重我的工作,把我的工作看得跟他堂堂执行长的工作一样重要,那么现在换我来迁就他了。再说,我越来越不喜欢搭长途飞机,还有长时间不睡在自己床上了。」
「唉,真是……女人总是要成熟的,慢慢摸索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力式,摸索萝彼此相爱的方式,这个很重要。能够熬过这段磨合期,你们的婚姻会更稳固、更甜蜜。」
「我希望我能够做一个值得他爱的女人。」缇黎语重心长地说。
「哈,既然你已经这么坚定要离职了,那我现在有个打工的机会,想不想接?还是你真的想当专职的情妇?」
「什么专职的情妇?」缇黎白了小雪一眼。「我发现翟邑振其实真的很忙,就算我偷偷去打工,他大概也不会知道。」
「那这样好,我跟你说,我有个朋友也在旅行社,快乐旅行社,但她是负责行程规划的……」
「快乐旅行社?你是说是那家专出特别行程,口碑都很不错的旅行社吗?」缇黎插嘴问。
「没错。是小公司,但据说老板人很有理念,也很愿意做。我这个朋友怀孕了,正确来说是要生了,所以需要一个人去暂代她的工作,因为她们接了个员工旅游,需要规划。但是她现在要生了,没办法做,而其他人也没时间去顶她的案子……」小雪说明着。
「所以不用做长期的,只要做完这个案子?可是我没做过行程规划工作。」她迟疑着。
「没问题啦,欧洲线你跑那么久了,规划的重点你比谁都熟悉。再说,他们的老板也会帮你,你不用担心。算一算应该也不需要太多工作天,就是去跟那个公司福委会开几次会,然后把案子做好,连后续的订房等杂事都有人接手做,你也不必去带团,这样不是很单纯吗?」
「听起来是满不错的,如果对方认为我可以,那我是有兴趣做做看。再说,听说快乐旅行社的工作气氛很好,我早就想见识看看了。」缇黎开心地说。
「气氛是真的不错,连我去那边找我朋友,都可以感觉得出来。你去试试,如果做得不错,以后可以考虑朝这方面工作发展。」
「嗯,希望我可以胜任,否则就对不起你了。」
「你不用想太多啦!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边找我朋友,让她自己跟你说详细工作内容,你再决定要不要接。」小雪提议着。
「现在?」缇黎被小雪的行动力吓到了。
「你不是说你的情夫去香港出差了,至少今晚不会回来了吧?那你还走不开呀?」小雪调侃她。
她红了脸。「你说的都对啦!我们走,我来买单。」
「替我谢谢翟先生请的客,让我有机会吃到顶级牛排呀!」小雪朝她眨了眨眼。
缇黎真的拿起夹帐单的皮夹敲了小雪。
第八章
方缇黎后来又打了一次电话给翟邑振,非要问出他什么时候回台湾不可。虽然他的态度依然冰冷,但在她威胁要电话轰炸他,有种他尽可以关机的情况下,他终于不甘愿地说出他搭隔天早上十点的飞机回台湾。
隔天早上,方缇黎一大早就起床了。她拿了个大提包,将需要带的资料都带好,就到快乐旅行社报到,开始了她第一个兼差工作。前一天小雪已经带她去过快乐旅行社,也与他们的负责人言小姐谈过,她接下了这个案子,答应帮忙企划一组具有特色的欧洲行程。
今天她则是要进办公室,把一些细目再跟言小姐做沟通。
方缇黎在快乐旅行社工作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快十一点半,她才赶紧匆匆告退。好在她这工作是用案子来算薪水的,可以不必打卡上班,也就是说她想去办公室也可,不去也成,只要时间内完成任务就可以。
匆忙赶到原塑集团总公司大楼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她盘算着翟邑振的飞机应该已经抵达台湾,十二点左右就可以回到台北。希望她没有错过他,还可以跟他吃顿饭。
「你好,我又来了。」缇黎朝警卫笑了笑。「我想找翟先生,不知道他在不在?」
没想到这回警卫朝她笑得有点尴尬。「是方小姐啊!可是……」
「可是什么?」缇黎有种不妙的预感。该不会翟邑振下令不让她来吧?
「是沈秘书,她说过如果方小姐不是来洽公的,不能让方小姐进入大楼。」警卫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其实他还满喜欢这个爽朗的方小姐,可惜上头有交代,不能随便放人。
「沈秘书?」方缇黎眯起眼。「麻烦你帮我拨个电话给沈秘书,我来跟她说,拜托你了!」
警卫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拨了电话。「沈秘书,那个方小姐又来了,她坚持要跟你说话。」
缇黎正想接过电话,没想到警卫把电话挂了,然后转头跟她说:「沈秘书说她要下来,她听起来……很不高兴。」
得到警卫好心的警告,她不禁觉得好笑。现在是角色错乱了吗?为何她这个老婆要被他的秘书这样对待?真要赶的话,应该是她把姓沈的赶走吧?想垂涎她的老公,能怪她不客气吗?
果然没多久,沈秘书就从电梯走出来,走路的姿态还真的充满了坚定的杀意。缇黎好笑地看着沈沛筠朝自己走来,她挺身迎战。
「方小姐,我们这里是办公大楼,你又不是我们的员工,为什么老是要跑来我们公司?」沈秘书毫不客气地说。
「我不是来上班的,我是来找翟先生的。」缇黎也不疾不徐地回答。
「除非是翟先生有交代,否则我是不可能放你进去的。方小姐,你这样已经造成我们很大的困扰了,请你不要再这么做。」沈秘书说话时还把下巴提高,像是在跟不懂事的村妇讲话一样,一副「我不期待你能懂,但请照办」的态度。
方缇黎看了都火大。「你现在是怎样?以为把他身边的女人都赶走,他就会看到你了吗?沈小姐,放弃翟邑振吧!你得不到他的。」
她的话让沈沛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你就可以得到他吗?明明翟先生已经不想理你了,你还硬要纠缠,难道真要做到这么难看吗?」
「我……」方缇黎还真是词穷。「算了,我就在这里等,反正他应该快到了。难道你能把我赶出这栋大楼吗?就算站在门口,照样可以等得到他。」
「你……」沈秘书也气坏了,转头瞪着警卫。「把这女人赶出去,以后不准她再踏进来。」
「这……」可怜的警卫左右为难,莫名其妙陷入两个女人的战争中。
正当警卫不知道该不该听沈秘书的话,将方缇黎赶出去时,一个坚定的声音解救了他。
「这是在做什么?」翟邑振才走进公司大厅,就看到自己的老婆跟秘书站在那边激动地说诸,看起来就是在吵架。
两个女人一起转向他。
缇黎双手盘胸,瞪着他。
而沈沛筠已经开始告状了。「执行长,你不在的时候,这位方小姐一直想闯进来,我正在跟她讲道理……」
「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闯进来啦?我是好好跟警卫说,是你一听到我来就赶紧跑下来赶人。」缇黎不以为然地说。
翟邑振的反应则是挑了挑眉,好像觉得这情景满有趣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望着缇黎气得红扑扑的脸,眼神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温柔。
「我想你,来陪你吃饭,不行吗?」她气唬唬地说。「你如果不要我来就说清楚,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进你公司一步了。否则你就跟你的秘书说清楚,老板要跟谁吃饭跟谁睡觉,不关她的事,也不用透过她排行程。」
她劲爆的话让旁边两个人都倒抽了口气,翟邑振的眼底却闪现了笑意。
方缇黎本以为他会坚持情妇的那套作法,当场给她难看。没想到翟邑振拉过她的手,走到警卫面前,跟他说:「这位方缇黎小姐,你认得她了?」
警卫呆了呆,赶紧点头。「认得了,她来过好几次了。」
于是翟邑振满意地说:「她是我太大,以后只要她来,你就让她直接上二十五楼找我,麻烦你了。」
「执行长的太太?翟太太,早说嘛!」警卫真的大大松了口气。原来传言说翟先生结婚了,是真的呀!
然而旁边的沈秘书则脸色一白,看起来大受打击。
缇黎看了反而有点同情她,于是走过去跟她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对你没礼貌,我是怕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结果沈秘书只是深吸了口气,然后说:「不知道你是翟先生的太大,失礼了。」
「好了,我们走吧!」翟邑振拉着她走向电梯。
一直等到上了二十五楼,进了他办公室,门关了起来,方缇黎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我以为你会叫我不要来了,说什么情妇不能来之类的。」她看了他一眼说。
「那是我们之间私下的协定,私底下我还是会把你当作情妇来看的。」他沈着脸,坐回去座位上,开始拿出公事包里的东西,一副不准备理她的模样。
「可是我以后可能常常会来骚扰你耶,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她故意暗示地说。
他拾起头来看她一眼。「你失业了?」
「什么失业?」她瞪他,开始又想拿纸镇K他了。完蛋,她最近好像越来越有暴力倾向了。「我是辞职了。」
「辞职?」他真的很讶异。她当初不顾他感受,硬要出团,结果她现在说她辞职了?他真的很想问出口,但碍于面子,实在也问不出口。
「对啊,所以你以后真的要养我了。」她咧开嘴笑了。
「这就是你要常常来找我的原因?省饭钱?」他好笑地问。
「对啊,你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喔!亲爱的。」她故作夸张地赖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说。
没想到他一个转身,将她拉了下来,让她跌坐在他腿上,然后倾身,狠狠地吻住她。
「翟邑振……」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领带。
他抬起头。「什么事?」
「你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做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也会失业,届时会没人养我耶。」不是带着老婆去开房间,就是在办公室跟老婆亲热,这怎样想都不是一个认真工作的执行长该做的事情。
她的问题引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她看着他难得大笑的脸,一抹奇异的温柔抹上她的心。
她真爱这个男人。
自从翟邑振从香港回来那天,缇黎去公司找他吃饭后,两人的关系还算和缓,只是他还是有时候会冷冰冰的说话,让她措手不及。通常缇黎都很忍耐,希望他的怒气能够随着时间慢慢消退,然后忘记要她当情妇这种蠢事。
虽然翟邑振时不时给她一些挫折,但是她还真的很认真的在改善两人关系。她真的开始买食谱学做菜了,虽然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加班,但她自有对策。她会把自己做的食物打包,然后在上班时间杀到他公司去,赖在他办公室,非要他吃不可。他每次都说很难吃,有时候还会给一些很恶毒的评价,但是大多会把食物吃完。
缇黎每次回家都捧着空空的盒子偷笑,然后努力忘记他那些毫不善良的评价。反正她现在时间多了,可以慢慢磨练厨艺。
另外一方面,她帮忙快乐旅行社企划的行程已经开卖,市场反应很好,已经有好多团满团了。旅行社的负责人一直想找她去公司上班,但她还在考虑,目前她最需要的还是充分的时间,好好陪陪她哀怨了大半年的老公。
傍晚时分,她一边腌制着泡菜,一边还努力地做笔记。电话铃声响了,她擦干了一只手,接起电话。
「请问方缇黎小姐在吗?」
「啊,我就是。你是言小姐吧?」缇黎听出对方的声音了。
「叫我梨净就可以了。」对方声音含笑。「我真的很谢谢你,临时来帮忙,还弄出这么出色的行程。」
「不要客气,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可以做这个呢!」缇黎大约知道言小姐打电话所为何事。
「对了,今天晚上的庆祝会,你没忘吧?我们订了个小型包厢,很轻松的,你要不要带你老公来?」
「呃……其实我还没问他耶,不知道他今天要不要加班。时间是晚上七点,没错吧?」
缇黎前两天就被告知他们要办个庆功宴,庆祝她企划的这条新的旅游线成功。据说他们常不定期找名目聚会,这个旅行社像个大家庭一样,跟她以前待的那家很不相同。
他们也说过了可以携伴,说实话,缇黎其实很希望翟邑振可以一起去,但是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说不定会回她一句「我没必要参加情妇的社交活动」,届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抓狂给他看。
「那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办,不用怕来了只有他一个男人,我老公也会去。那么晚上见了。」言小姐做事也很俐落,就没再多说什么。
「好的,我一定到,再见。」缇黎挂掉了电话,才要转身放话筒,就看到翟邑振开门进来。
她赶紧说:「你今天没加班?那刚好,我晚上有个庆功宴,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什么庆功宴?」翟邑振诧异地问。
「是这样的,小雪介绍我去一家旅行社帮忙代班,我帮他们企划了一条新的旅游线,这条线路卖得很好,所以他们打算开个小型庆功宴,大家一起吃吃饭、唱唱歌……」
翟邑振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企划旅游路线?然后她接着就要去带团了?所以所谓的辞职只是短暂的?而这些家庭主妇的玩意儿,学做菜什么的,都是她一时好玩的?他的心一沈,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我没空,你自己去吧!」他回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进房。
「你……」缇黎不知道他又怎么了,每次都处得好好的,他就会忽然不高兴,态度一下子就很冰冷,说话就很难听,不然就是仅用最少的字句回答问题。她简直快被逼疯了,简直就像抱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
明明就准时下班了,还说没空?
掩饰住心底涌上的强烈失望,她回头去揉她的泡菜,把怒气跟挫折发泄在泡菜上。而翟邑振换了套衣服,此时也走出了卧房。
「做菜?」翟邑振看了下她前面的那盆泡菜。「那是老婆才做的事,你不用这么辛苦。」
顿时缇黎隐忍下来的失望化作怒气涌上来。「法律有规定情妇不能做菜给情夫吃吗?如果这个情夫不吃,我可以找别的情夫。还是你要我去把衣服脱了,只穿这件围裙,这样比较符合情妇的形象?」
翟邑振被她这一阵抢白,居然说不出话来。不过只穿围裙的画面一闪过脑海,他的脸居然不争气地红了。
然而缇黎可没心情欣赏他难得的脸红,把泡菜塞进冰箱,就洗净了手,进房间去换衣服了。
她边换衣服边深呼吸,把那种委屈的感觉压回去,不想因为这样搞得很不愉快。她故意挑了一件买来都没穿过的性感洋装穿,还配上她新买的细跟高跟鞋。这些原本都是买来穿给他看的,因为她以前打扮都很中性,有时候也想女性化一点,也因为小雪说过来硬的不如来软的有效。
谁想到这家伙这么过分?明明衣服都换下来了,表示没有要回公司了,还硬说没空,简直就是气死人了!
梳妆打扮完毕,她拿起小皮包,转身走出卧室。
翟邑振一看到她难得性感的装扮,眼睛讶异地瞪大,目光流连在她身上。「你真的要穿……」
谁想到她对他的意见毫无兴趣,对他那不赞同的眼神也毫无知觉。
「冰箱还有一点食物,你可以热来吃,不然就到外面吃,我走了。」她朝翟邑振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出门了。
当她站在电梯里面的时候,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管怎样,这个庆祝会代表你的事业进入另外一种可能性,加油啊方缇黎。」
方缇黎很成功地将出门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
快乐旅行社的职员都很活泼,一群人凑在一起就是笑闹,连老板言小姐的玩笑也照开不误。
由于大家的肯定,让她对未来工作的方向更有了信心。这次她觉得自己离开前一家旅行社,是对的决定。人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如果不能,就要喜欢自己做的工作,然而如果喜欢不来,就只好壮士断腕,另寻他方净土了。
吃吃喝喝了一个晚上,散会的时候部已经十点了。
「缇黎,你答应来上班的事情可不要黄牛喔!」言梨净拉着她的手,再度提起工作的事情。
「我需要一点时间,可能一、两个月,如果届时你们还能用我,我就来上班了。」缇黎承诺着。
她打算再花一段时间跟翟邑振相处,希望能打破僵局,找到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生活方式。可惜以前是她盲目,现在则是他固执,弄得婚姻生活不甚圆满。他那个情妇游戏已经快把她搞疯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
「那当然没问题。」言梨净也一口答应。「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还是你老公要来接你?」
「不用了,我想走走,顺便消化一下。我先走了,大家掰掰。」缇黎转身跟大夥儿告别。
「晚安了,改天见!」大家也报以热情。
于是她沿着人行步道往前走,也不管自己的脚是不是因为不适应高跟鞋而作痛着,她需要走路来分散心里的诸多情绪。
原本快乐的心情在散场后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的寂寞感。望着人群逐渐变少的街头,夜晚的凉风吹得她一阵阵冷。
今天对她来说是何等具有纪念价值的夜晚,这些年她努力想让自己更优秀,让自己更杰出,让自己更配得上他。现在她有了一点小成果,让她有了信心,可以骄傲地说自己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也是很优秀的。
但是又如何?
她以为让自己更优秀,就更靠近翟邑振了,然而事实上,他连分享她的成就都不愿意。她愚蠢地逃避问题,最后把自己的婚姻推入了死胡同。
就算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改变了作法,努力想挽回他,但是每次在她觉得快要成功时,他就会冷冷地泼了她一身水。
此时此刻,她多么渴望他能在她身边。
一阵强烈的心痛袭来,她顿时再也无法前进。就地蹲在清冷的路灯下,她一低头,眼泪就滴滴答笞地滚落下来,跌在马路上,破碎成无数个白色光影。
她愿意花任何代价得回那个爱她宠她的翟邑振,可是一切是否已经来不及了?
第九章
翟邑振觉得自己大概快要疯了。
第一百零一次望向墙上的时钟,他不断地起身在客厅来回踱步,焦躁的心情丝毫无法掩饰。
其实他从放她出门的那刻就开始后悔了。看到她穿得那么美丽,显得那样性感,却不是跟他约会,这简直让他大大的不爽。
怒气维持着,让他坚信自己不陪她去是对的。
可瞧瞧他在家里做些什么?今天难得不用加班,他是想回家带她出去吃饭,顺便约会的。没想到才一回家就跟她闹得不愉快,而她也气唬唬地出了门。
「都快十二点了,到底玩到多疯,居然还不回家?」他气愤地踏着步伐,接着思绪一转。「会不会被灌醉了?会不会被别的男人带走了?还是回家的路上遇到坏人了?该死,难道不会打电话叫我去接她吗?」
问题是他不会自动打电话说要去接她吗?
答案对翟邑振来说很简单,他拉不下脸。以前的他可以,然而他现在再也不要这样子过分宠溺她,因为他检讨过,是这种过分的宠溺让她毫无所觉、毫无负担地来来去去。
只是当这些反而变成了自己的束缚时,他究竟是要怪她还是怪自己?
真希望事情可以简单一点,让她知道他有多么爱她,让她知道他有多么想要跟她更亲密。
他焦躁地拿起电话,拨了她的手机号码,电话才要接通时,他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反射性地挂了电话,然后坐回沙发前,手里拿着遥控器,跷着二郎腿,一副很悠闲的模样,完全忘记自己平常是不跷二郎腿的。
缇黎缓缓地开门进来,动作有点慢,神情则有些疲惫。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平静让他的不满爆发了。
「这么晚回来,是太好玩了,舍不得回来吗?你可以玩晚一点,我们家没有门禁。」怒意跟着酸意一起涌出来了。
他话中的某些东西让她兴起了希望。
「你……在等我吗?」她眼里微微一亮,疲惫的神情扫去了不少。
翟邑振愣了一下,随即讽刺地撇撇嘴。
「你想呢?」他的声音又回复了那种冷冰冰的温度。「我们是什么关系?等门是夫妻、是家人才会有的情况,你觉得我需要等门吗?」
他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而这些都成了相当有力的攻击。
她的眼神黯淡了,落寞的神情掩上,接着她缓缓一笑,那笑容显得有些凄楚。「对喔,瞧我的笨问题。」
「你……」他发觉到她神情很不一样,正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已经转身走进房间了。
翟邑振敲了桌面一记,挫折得想要狂吼出声。
好吧!这下好了,人不回来他狂踱步,焦躁得快抓狂;现在人回来了,他也是不安得想咬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翟邑振又在客厅狂踱步了数趟,终于决定要跟她好好谈一谈,再这样下去,他还没搞疯她,先让自己发疯了。
迈步朝两人的卧房前去,他打开门时愣了一下,因为房间里面并没有缇黎的身影。可是刚刚明明见到她进房的,不是吗?浴室也空空的,难道她在别的房间?
正打算转身到别的房间找找时,一个细碎的声音拉住了他的脚步。他侧耳细听,有一个断断续续的吸鼻子的声音。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仔细找了下,才看到床的另外一边冒出一小截的头顶。他绕过整个床,就看到了他遍寻不着的人儿。
缇黎蹲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床,就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地啜泣着。她哭得那么专心,连鼻子都红了,连他站在她面前都没有发现。
翟邑振觉得自己好像被当胸捶了一记。
她刚刚回来脸色就不是很好,难道在外面被欺负了?顿时间怒气随着不舍涌了上来。
「缇黎。」他蹲到她面前,轻声地喊,完全不敢太大声,好像这样她眼泪就会掉少一点似的。
马的,让他知道谁害的,一定亲手扭断对方的脖子。他跟她认识以来,还没见她这样哭过。
缇黎是抬起头看他了,但是看着他脸上的温柔,眼泪却掉得更凶,整个人简直是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翟邑振完全被吓到了,赶紧将她抱进怀中,努力安抚着她。「乖,别哭了。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新工作不顺利吗?」
他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内心充满了暴戾的冲动,但是拥抱着她的手却很轻柔,对她说话的语调也轻得不得了,生怕惊吓了她。
「呜……翟邑振……」她勾着他的脖子,哭得好不伤心。
她以为她之前蹲在路灯下已经哭够了,没想到一回家,才听他说了几句冷冰冰的话,就这么不争气地再度崩溃了。
「嘘,没事了。跟我说,是谁?」他将她抱起来,自己窝到她原来的位置,然后让她坐在他腿上。他抱着她轻轻晃着,像在晃个幼儿一样。
「我已经说了……就是你……都是你,你真的好坏喔……」她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承受的压力跟挫折,忍不住又哭了。
那么多的孤单,那么多的寂寞,那么多的失落,远远超过她能够承受的了。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去靠近他,可以少爱他一点,可以在他提出分手的时候理智地独自活下去。但是他都还没有正式抛弃她,她就这么痛苦了,那么等到他完全不爱了,那她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能不哭吗?
「我?」他错愕地问,完全没有想到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我……怎么个坏法?」
「你……很多啊!」她停止了哭泣,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让你失望了。但是我已经努力在改了,每次都在我觉得有点进步时,你的一句话就足以把我打回原处。」
「那是因为我不能平衡。」他叹了口气,决定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男人的面子固然重要,但是到此刻还想充硬气,那就真的太傻了。「你忙着工作,喜爱工作,热爱工作,比我这个执行长更敬业一百倍。我呢老是为了多一点时间跟你在一起,去调动出差、调动工作分配。而你,只要一通电话,旅行社一通电话来,你就抛下一切去工作。难道我这个丈夫没有很悲哀,没有很失败吗?」他的声音里面是充满了落寞。
「不是这样的。」她猛然抬头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带着愁容的脸庞。「我真的不大会说话,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跟你谈这个,可是我每次说话好像都反而惹得你更生气……」
上一次试图解释时,是她犹豫着是否接那个临时团的时候,结果他气得要她自己决定,连看她也不想看了。
「没关系,你说,这一次我保证听你说完。」翟邑振脑中也同时闪过了好几次这样的情景。其实他也不是愿意显得如此喜怒无常,好像上一刻还处得很好,下一刻他就像只被针戳到的野兽一样,到处想找人干架。
她抬头又看了看他,然后不好意思地将脸贴在他胸口,这才缓缓地开口。「其实从我们结婚以后,我就一直很担心。」
「担心什么?」从结婚以后?这么久了?他怎么都没发觉?
「担心你总有一天会发现,发现……」她说着鼻子又酸了。「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你,就像睡一觉忽然醒来,忽然顿悟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什么?」他非常诧异地挺直了身子。「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从来不觉得你配不上我,你这想法是哪里来的?」
「我知道你没那么想,但我觉得你当时应该是一时糊涂才会娶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看我们结婚结得那么匆促,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就变成夫妻了。」
「一时糊涂?没机会后悔?」翟邑振听了顿时傻眼,她这脑袋都装些什么念头啊?「你要是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把你逮进礼堂,你就不会这样说了!」他咕哝着,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事情居然是这样的,他完全没想过她是这样看待彼此这桩匆促的婚姻。
「把我逮进礼堂?」这下换她诧异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不是吗?我怕夜长梦多,怕你拖拖拉拉不肯嫁给我,怕你拒绝。所以特意安排在做爱做得昏头的时候,诱惑你点头嫁给我,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是没有防备的,只有这时候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反对……」
他的叙述让她红了脸。「哪有那样?你把我说得好像个色女郎。」
不过他说得是没错,每次他一碰她,她的火就会被迅速点燃。理智很快消失,满脑子就只有他。
「不用不好意思,这一点是至今我最满意的,安慰了不少我男性的破碎自尊。」他苦笑着。
「你的自尊哪需要安慰?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很优秀的人?不只是工作,不只是有形的条件,你连性格都没什么好挑剔……不过你这阵子是真的很过分。」她补上最后一句时,还谴责地看了他一眼。
「呃,这个我们容后讨论,你刚刚说的还没说完。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哪天忽然『醒来』,发现我们并不相配?难道……」
「我也知道自己的恐惧有点可笑,我甚至逃避不去想,但是一切都发生得好快,快得像场梦。那天我才在便利商店因为一颗茶叶蛋而丢脸,过没几天我就有了一个又帅又迷人的男朋友,然后不到一个月,我就变成了翟太太。这不是梦是什么?好得那么梦幻、那么不真实,好像随时都会在梦中醒来。你知道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梦正美时醒来的感觉,无比痛苦。」
「难道这是我贪快的报应吗?我想走捷径,想尽快把你变成我的,结果让你埋下了恐惧的种子,然后替自己婚姻制造了问题。」他慢慢回想两人相识到结婚的过程,慢慢地归纳出了原因。
「我一开始还很努力想要解决自己的恐惧,可是我发现我似乎办不到。所以很努力地想要变优秀,想要跟你的距离缩短一点,那么我想或许美梦也可以成真,我可以不必从梦中醒来……」她想到自己以前的想法跟作法,现在看来都显得过分的自以为是跟天真。
她的错就是试图去掩埋那些恐惧,逃避问题,而不是积极地解决。
「天哪!」听她这么说,他忽然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你要那么拚命工作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你一个月有三分之二以上时间在国外的原因?」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我当然没办法像你一样变成什么执行长,但是我起码可以做一个优秀的领队吧?」
「那么我问你,你一直离开我身边,不会思念我吗?不会舍不得吗?不会痛苦吗?」他就痛苦得要命,偏偏还要放手让她去飞,不想限制她的自由。
他,其实也是怕她后悔嫁给他吧?
恐惧是一样的,从猜疑到恐惧,因为没有证实,却更多的自我惊吓,导致成最后的状况。
他其实也没那么大方,愿意放任她去做个女强人,他只是怕自己失去她罢了。到了此刻他才愿意承认,他也不是那么坦然。
「当然会啊!我常在国外都想打电话给你,但我怕自己太依赖你了。再说你有你的生活,我不想太打扰你……」
「打扰?我的生活?」他讶然失笑。「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老婆,我的另一半。你懂不懂另一半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是一体的。难道你会怕打扰到自己的生活吗?这就是为什么我后来会失去耐性的缘故,就是你没有把自己当成我的另一半,或者说,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另一半。」
「我知道我错了嘛!」她涎着脸抱住他。「所以你才故意说要我当什么情妇的,对吗?」
「我承认我是气坏了,因为旁人把你误认为我的情妇,你居然把它当笑话说。我早就想让办公室的人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曾蓄意隐瞒,但因为你从没出现,所以知道我已婚的人真的很少。但是当你说当情妇也不错时,我觉得我这半年多的努力跟耐性都是傻子才干的行为。因为无论多少的耐心,你都不会醒悟,不会了解到自己是我的妻子,而不只是我的女朋友或床伴。」
他解释着自己,希望能让她明白,他不是刻意要对她残酷。
「你以为我喜欢被误认为是你的午妻吗?当时对我打击也是很大的。显然旁人也认为我们并不配,所以没人猜我是你女朋友或是妻子,就把我们的关系归类为不正常的那一类,好像不是这样的话,你不可能跟我牵扯在一起一样。你知道吗?那就像是最深的恐惧被证实了一样,非常的……令人害怕。」她的声音淡去,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他看着她的神情,看到她脸上的痛楚,看到她那些隐藏了许久的恐惧,他的心不禁又是一阵不舍。
「你……真是个傻瓜。管谁怎么看,我爱的人就是我爱的,再给我更多人,我还是要选你的。从看到你傻呼呼的想拿五块钱去买七块钱的蛋开始,我就完全沦陷了。这么一个可爱又憨直的女人,令我的眼光根本舍不得移开。」
「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不是只有她一开始就被他吸引,他也是那样吗?
「对。」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知道我的性子比较内敛、比较闷。我很欣赏你的率直,就算有时候聒噪一点,也让我觉得有趣。因为认识了你,我的世界开始活泼了起来,因为认识了你,也因为爱上了你,给了我开始渴望家的感觉。我渴望牵着你的手,与你一起走接下来的人生。这样的心情……你了解吗?」
当他那样缓缓叙述的时候,她的心已经被温柔给盈满了,她的眼也被泪水给迷蒙了。她凝视着他真挚的脸庞,不变的是他那眼中的温柔爱恋。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一个男人选择了她,为自己慎重地选了一个人生伴侣,他不会随便毁弃这个承诺,而他也渴望她付出相同的承诺。
「翟邑振……」她的手捧住他的脸,专注地看着他。「我真的……很爱很爱你,请你永远都不要改变你看我的眼神,请你……永远都这么温柔地看着我。就算我太笨,动作太慢,了悟得太迟,都请你不要放弃我。」
「放弃你?」他笑了,眼中也带着泪意。「那从来不在选项之内。」
闻言她用力地投入他的怀中,眼睛里的泪水同时跟着洒落了。
而他紧紧地拥抱着她,用力地热情地吻着她,感受着两人生命贴近的亲密感,感受着更亲昵的关系。
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妻子。
缇黎窝在翟邑振怀里好久了,她差点都快要睡着了,但是被他拥抱的感觉很好,她舍不得起来。
「唔,老公……」
她嗓音细嫩嫩地喊,这么恶心的称呼她现在居然能够很自然地喊出来,大约是彻底的详谈后感觉到彼此关系靠近不少的缘故。
「嗯?」窝在床底下,怀里抱着老婆,他也不想动。
「我好像应该去洗澡了,很晚了耶。」她懒洋洋地说。
「是很晚了,可能三点了。」他回答着。
「可是我好累喔。」她叹了口气,这可不是装的,参加庆功宴三个小时,又吃又唱的,然后她又在街头晃了两小时,脚都磨破了。更别说哭了那么久,整个人自然是虚脱了。
「要我帮你吗?」他拧了她脸颊一记。
「你帮就帮,干么要把我拧醒?反正你说要帮忙,我就睡觉了。」她耍赖着将脸埋回去他胸口。
「好啊,那你就睡吧!」他笑着起身,将她像只无尾熊一样背在身上。
然后他稳健地走进浴室,放水,准备干净的睡衣、贴身小裤,这过程中他身上都照样背着她,好像她没一点重量似的。
缇黎就这样赖在他身上,舍不得下来。
好不容易洗澡水放好了,他将她放在浴缸边缘开始细心地脱她衣服。看着她疲惫而憔悴的脸庞,他丝毫不带情欲意味地剥除着她的衣服,然后抱起她,将她泡进温暖的水中。
「啊!」她的脚一碰到水,就惊呼出声。
「怎么了?」他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抱起来,结果搞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我试过水温了,没那么烫吧?」
「不是,是我的脚破皮了,碰到水好痛。」她皱着眉头说。
「破皮?」他又将她放在浴缸边缘,然后蹲在她面前,将她的脚丫子放到自己大腿上检视。「怎么会弄成这样?都破了这么大个洞了,又不是小孩。」
「我……高跟鞋磨脚啊!」她嘟着嘴说。还不是他害的,让她难过得在街上晃荡。
「知道会磨脚还穿出去,我都很少见你穿高跟鞋,你就穿去给别人看。」他起身拿出柜子里面的医药箱,开始帮她消毒,然后用防水的贴布贴好。
「谁叫你不跟我去!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原本今天我很高兴的,这个庆功宴是帮我开的。我终于找到了一种新的工作,可以不用长时间离开你,而且还可以发挥我的专长的,结果你根本不想跟我分享……」她喃喃抱怨着。
「真的吗?」他诧异地抬头。该死,当初怎么不肯多问几句,光想到她又要去带团,就心情差到不想说话了。「我以为你这么快找到工作,接着又要长时间不在家了。我怕我会受不了,所以心情就变得很差了。」
「你就是这样,我每次要跟你说我的工作,你就不想听,其实这阵子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我也是很想听你意见的。」
「那你慢慢说给我听吧!」他将她的伤口处理好,暂时可以防水。「好了,等洗好澡再消毒一次。」
于是他陪着她洗澡,一边听她述说她工作的状况,包括之前的公司的状况,还有她为什么匆匆去带那个团,还有后来决定辞职,然后如何找到新的工作。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发现了自己有多么盲目,许多的不愉快都是他误解了她的动机所造成的。要是他肯多问两句,要是他不要为了自尊板起脸,应该老早可以和好,无须让彼此多受了这么多罪。
「唉,我觉得我好像需要更多智慧,去当一个懂得爱人的男人。」他叹了口气,温柔地任她躺靠在他胸膛上,然后任泡泡围绕着彼此。
「唉呀,我们也算是新手夫妻,所以新手上路,要彼此多多包涵。」她笑着反身啄了下他的鼻子。
「那你今天去庆功宴,好玩吗?」他问了。
「好玩,可惜你没去,这家旅行社的职员彼此就像一家人,感觉很不错的。」她回答着。
「因为太不错了,你就玩到十二点,也不打通电话给我?你知道家里的地板都快要被我踏穿了吗?」
「有吗?我进来的时候你不是在看电视?」她怀疑地问。
「嗯哼!」他咳了两声。「男人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缇黎闷笑了两声。「你不用哀怨啦!那边十点就散场了。」
「十点?那你是搭什么车,搞到那么晚?」他诧异地问。
「还不是你。」她咬了他手指头一口。「从那么热闹的地方出来,顿时觉得好寂寞,想到跟你之间的种种问题,忽然觉得很绝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要这样生气下去,不知道万一真的失去你该怎么办……所以就蹲在路灯下哭了,还好路人很少,不然就丢人了。」
「蹲在路灯下哭?」他光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心疼得很。让她有那么孤单的寂寞感,还有承受着莫大的压力感,不是他的计划。
他这个运筹帷幄的聪明男子,轻易地就败给了毫无心眼的单纯女人了,这真是……
「可能因为走太多路的关系,所以脚才会破皮。」她淡淡地说。
「所以那两个小时你就是走路跟哭?天哪,我真希望当时我在你身边。」他自责地抱紧了她。
「没关系,现在你在我身边了,不是吗?」她回拥着他,安慰着他的痛苦。
「以后我们有什么话就说清楚,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嗯,好。那你那个关于情妇的扮家家酒游戏,还玩吗?」她忽然想到,赶紧提出来。她准备他若真的敢说是,就考虑就地淹死他算了。
「不玩了,你不知道我其实饱受折磨。」他大声叹气。
「算你识相。但是以后你还是得给我钱、养我,因为我可能不会那么早去新公司上班。」
「那当然,没问题。」他开心地一口答应。「但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他缓缓地说。
「什么要求?」她有点不祥的预感。
他朝她咧嘴一笑,然后贴到她耳边说:「穿一次围裙给我看。」
「围裙?我常穿啊,今天不是才穿过?」她一脸傻傻地问。
于是他朝她暧昧地一笑,她蓦然明白了他在打什么主意。
「翟邑振!」她红着脸尖叫。
她的反应引来他一阵大笑。
第十章
翟邑振将车子停进保龄球馆的停车格里,才拉上手煞车,坐在驾驶副座的缇黎已经自行拉开车门下车了。他才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就看到他老婆打开后座的车门,弯身进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缇黎,你在做什么?」他看到她身上那条短裙随着她的动作往上提,赶紧站到她身后去挡光。
「拿食物啊!」她完全没发现他说话有些咬牙切齿。「你看,我今天早上做的寿司,还有日本清茶一壶。」她得意地捧出了一个包装妥善的食盒。
又是食物?
翟邑振的脸色有点发青了。这阵子他实在被自己老婆对烹饪的热心给整死了,她成天忙着学新料理,他这只白老鼠就很可怜了,好吃、不好吃都要吞。现在,他很努力要说服她回去过那种吃外食的生活。
「这是保龄球联谊赛,不是野餐,你搞错了。」他非常严肃地告诉她。
「我知道啊!你们公司福委会办的活动嘛,最后赢的那组不是可以有日本温泉之旅吗?现场抽签分组,一直对决到最后产生冠军为止,规则我已经研究过了。你如果赢了要带我去喔!」她可是很积极在参与他的公司活动。
今天她虽然是运动风的打扮,但是也是有经过设计的。一头发亮的长发绑成马尾,让她尖尖的下巴看来更好看,白色滚粉边背心配上同款的运动短裙,还有脚上的白色运动鞋,怎么看就怎么青春,足足年轻了好几岁。
为了让他公司那些对他充满幻想的女生亲眼看到现实,她决定参加他们公司的活动,让「执行长其实结婚了」的事实亮在大家眼前。没想到当人家老婆也这么累,这阵子她虽然不用上班,每天还是过得很忙碌呢!
「那你带这些是要给我的对手那组吃的吗?」他抬了抬下巴,指着她手里捧的那堆食物。
「当然是要给你吃的,亲爱的。」她笑咪咪地说,还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
他脸臭臭地将她拉过来,另一手接过她手上的食盒。「我还是觉得想赢的话应该要请对手吃,拉肚子的话应该会影响比赛结果……」
当然他后面那句话说得很小声,不敢让「热心」的老婆大人听见,以免她不是捏他就是用伤心的眼神看他。
这一对夫妻才走进会场,原本喧闹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大家都把注意力投到这对身上。有的是明的过来打招呼,有的则是远远偷看着,还不忘窃窃私语讨论着。
缇黎倒是大方,如果目光与私语者相接,她还朝人家笑笑,对方也只好回以她笑容,结果会场的气氛就又好了起来。
这个保龄球场被他公司的福委会包了下来,规划了休息区与比赛区,虽说是比赛,但是联谊、运动的成分比较多。
原本参加的人数并不多,但是有人得到马路消息,说是极少参加福委会活动的执行长会参加,结果多了不少临时报名的人。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大八卦,执行长带着他传说中的老婆出现了。谣言本来被大多数人指称为无稽之谈,可是当现实呈现在眼前,不少人讶异到连嘴巴都忘记闭上了。
「各位同仁,大家请安静,我们为保龄球大赛准备了极为丰富的奖品,冠军组将可以获得日本温泉五日游,请大家不用保留实力,全力以赴。」主持人开始宣布了。「分组抽签已经由福委会同仁抽好了,公布在休息区的墙壁上,请大家先去找到自己的组员,球赛即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缇黎拉了拉翟邑振。「你快点去看看,看你跟谁一组,还有在第几球道,我好过去看。」
「看?你也要参加比赛的,哪有时间看?」他回答。
「比赛?我是家属耶,我来凑热闹的,哪有要参加比赛?」她诧异地问。
「家属也可以参加,我帮你报名了,你不是对日本温泉五日游感兴趣吗?」他笑着问。
「帮我报名?好吧,那你顺便帮我看我跟谁一组,反正我都不认识。还有这个,你打完球可以吃,给你。」她把食盒又塞给他。
翟邑振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走到公布的海报那边看。不到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脸色看来有点诡异。
「怎么了?我跟谁一组?你要带我去找我的夥伴喔!还是你也不认识?」缇黎问。他是个高阶干部,基层的员工不认识也是正常。
「你的夥伴你认识。」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你真的要参加吗?」
「你为什么这样问?不是你帮我报名的吗?」
「我没想到你会跟她们同一组。」他看起来真的有点苦恼。
「谁?」她这下真的很好奇,说是她认识的……难道是……
「执行长好。」
「翟先生,你好。」
几声问候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缇黎一转身,就看到上次在他办公室外围着她呛声的两张熟面孔。
她恍然大悟,知道这就是她的「签运」了。
「老公,帮我们介绍一下啊!」她推了推身旁的翟邑振。
翟邑振看了看她,这才开口。「这位是我们公关部的经理赵美华,而这位是总务部的副理李起英,至于沈秘书……我想你们已经认识了。」
沈秘书站在赵美华跟李起英身后,被介绍到时也点了个头。
顿时气氛有点僵硬,几个人站在那里,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好,我叫做方缇黎,缇花的缇,巴黎的黎。」缇黎打破僵局。「有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个球道?」
「二十三球道,顺便告诉你,执行长那组在二十六球道。」赵美华快人快嘴,马上回答。
「谢谢你。」缇黎说完转身看了下翟邑振。「那等一下碰面了,看我们谁比较强运,可以进入决赛。」
翟邑振有点担忧地看着她,倒是她一点都不以为意,跟着那群女人一起走向二十三球道。
四个人都没人说话,选球的选球,换球鞋的换球鞋,但是气氛又有点诡异。所以当缇黎又看到她们交换了眼神之后,她忍不住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但我满想去日本泡温泉的,所以我会好好比赛,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结果其余三个女人看了看她,终于也有人开口了,这个人就是李起英。
「我们怎么那么巧,会被排在同一组?」李起英怀疑地问。
「是满巧的。」缇黎点了点头,然后一愣。「等等,你不会以为是我动的手脚吧?这可是你们公司耶,我只是来凑热闹的家属,我难道能跟福委会有勾结?」
「我们之前对你不礼貌,你还记恨在心吧?难道你没跟执行长说过我们对你说的话?」赵美华问。自从前不久从沈秘书那边听说她不是什么午妻,而是翟先生的太太时,她们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是有跟他说我被误认为他的午妻,但没有说是你们……不过他可能知道了,那天他从办公室出来,是有看到你们围着我说话啊!但那又怎样?跟公事无关的,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难道你以为是他安排我们同一组的?不可能吧,他刚刚还很不想走开的样子,好像我们真的会干什么蠢事似的。」
「你……不生气?」赵美华又问。
「生什么气?」缇黎反问。「当然啦,知道翟邑振在公司很受女人欢迎,身为老婆的人不可能太快乐,不过反正他已经结婚了,有本事就把他抢过去啊!我会好好守着我自己的男人的。还有,我要谢谢你们高估了我,情妇?我这副长相……真是过奖了。」
几个女人听了,虽不情愿,但嘴角还是勾起了可疑的弧度,偷偷笑了。
「反正已经抽到了,我们就好好比赛吧!」缇黎朗声说,准备好要上场厮杀了。
四十分钟后,缇黎这组完成了初赛,看了看二十六球道的两组男人还没比完,所以她们自动都移过去观赛去了。
「哇塞,才倒五个,这个人真的是翟邑振?」缇黎看到自己的老公打球,眼睛睁得大大的。
旁边观战的人也都看得不可思议,两组人马已经拉出差距,而翟邑振这组屈居下风,其中的老鼠屎就是这位被大家当神崇拜的执行长。
结果缇黎看到他第二球又只倒了一个球瓶,不禁暗声呻吟。看来她想去日本洗温泉,靠自己会好一点。
「对啊,没想到执行长球打得这么……」赵美华在旁边跟着聊天。
「幻灭了吗?」缇黎笑着转头问她们,几个女人嘴角又是隐忍着笑意,最后忍不住赶紧捂着嘴闷笑。
翟邑振投完球又换对方的人投,他回到座位上坐下,就看到缇黎在对他挤眉弄眼。他瞪了她一眼,走了过来。「你们比完了?输了?」
「赢了。」缇黎看了看左右的几个女人,大家相视而笑,一场比赛下来,居然或多或少培养出了革命情感。「但是你们这组看起来有点不乐观喔!」
翟邑振看她们几个女人处得还不错,心里就放心了。
「还没结束之前,什么都难说。」他还死不承认自己球技差。
两个人聊了几句,接着又即将换翟邑振上场了。缇黎拉住他,将他拉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你这次全倒的话,我就穿围裙给你看。」
只见翟邑振站直时,脸上有可疑的红晕。他一脸正经地走上前,拿了球,往前走几步、出手……
叹息声跟着四起。
伟大的执行长洗沟了。
他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怪她扰乱他打球。
缇黎耸耸肩,笑得很无辜。
旁边几个凑热闹的女人,看着这对夫妻那种无法介入的亲密感,终于发现幻想是破灭了,心爱的执行长已经是别人的了。
不过令大家意外的是,当天比赛结束后,夺得最后大奖的竟然是缇黎这组,不仅大家意外,连翟邑振都大呼不可思议。
看来方缇黎也是有比翟邑振优秀的地方,只是她以前不知道而已。
晚上九点钟,翟邑振与方缇黎家中的书房。
翟邑振眼睛盯着电脑萤幕,双手努力地敲打着键盘,正在回一封商业书信。工作了半天,趁着送出信件时抬起头,揉了揉颈部,正好看到坐在旁边角落另外一台电脑前的方缇黎。
「你在看什么网页?」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开了好几个网页,都是日本温泉的资料。还有她手边有本小笔记本,密密麻麻记着哪边好吃、好玩、好买的,资料之详细,比念书做报告时还要认真。
「没有啦,你又不要我帮你,所以我就随便逛逛啊!」她把桌上的笔记一盖,不敢让他继续看下去。
「你真的要丢下我,跟她们去日本温泉之旅?」他眯起眼问。
「嘿嘿,那个……」她干笑两声。「谁教你们那组输了,我有很认真地替你加油,是你球技有待加强。」她小声地说。
「加油?」他想起那天她干的好事。「都是你害的,还敢说?现在你还想丢下我,跑去日本玩。是谁说叫我要加班回家加,会陪我工作,当我的小秘书的?」
「我有陪你工作啊!至于小秘书,是你自己嫌弃我打字太慢,工作效率太低的。天哪,我以前都对沈秘书太不礼貌了,任何一个有办法忍受跟你工作的人,都该给她颁个奖杯的。」
「你再说一次?」他这次逼得更近了。
「好嘛,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丢下你去日本又不是我愿意的,但她们说你一起去她们很不自在耶。」
「但是这样还是很过分,你得赔偿我。」他脑子一转。
「喂,停止你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她跳下椅子,赶紧离他远一点。「我是不可能配合你那奇怪的幻想的。」
「那不是我的幻想,正确来说是你的幻想。那天是你自己提的,不是吗?」这女人,还敢在他打球之前来这一招,害他在公司员工面前丢脸,洗了个大沟。
「不管不管,把你脑袋的画面清掉。」她赶紧躲过他的包围,溜到门口。「你累了吧?我去帮你泡杯茶。」说完她一溜烟地离开了书房。
望着她溜走的身影,翟邑振不禁摇摇头笑了。
他坐回去椅子上,认命地回头工作,希望能排出一段假期,跟她去度假。既然无法跟着去日本泡温泉,那么让她当欧洲的向导,一起去趟浪漫之旅也很不错。趁着她新工作还没开始之前,他一定要跟她出国一趟。
没想到再从工作中回神,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他看了看手表,眉头皱了起来。「这女人泡个茶泡到睡着了?」
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结束工作,起身去找她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缇黎两手端着一个英式的托盘,托盘上是一壶冒着烟的茶跟两组漂亮的英式花纹杯组。
但是让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绝对不是托盘内的东西,而是她那令人喷鼻血的打扮。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她身前围了件滚着蕾丝花边的连身围裙,她的膀子光溜溜的,只看得到带着沟影的美好白皙,她大腿以下也空荡荡的,只看得到盖住一半大腿的围裙。
所有的血液迅速地奔流,他瞪着她看了好久,眼睛都直了。
看到他的反应,她抿嘴一笑,将托盘放到他面前。「薰衣草茶可以吗?爵爷?还是要其他的茶?」
要满足幻想就来啊,她也可以玩角色扮演。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她摇了摇头,正面对着他,开始往后退,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的屁股面对他。「你只有五分钟休息时间,你只说要穿围裙给你看,又没说别的。」
「给你五秒钟,否则我要动手逮你了。」他威胁着。哪有人亮出了诱饵还不准人家吞食的?这一点都不人道。
「我才不要。」她朝他吐了吐舌头,开始迅速地后退。
结果她还来不及摸到门把,就被一把抱住了。
「啊,哈哈哈,你被骗了。」她被整个抱起来时还在哈哈大笑。「你以为我底下没穿对不对?你这个色狼、色狼!」她笑着露出围裙底下的小可爱跟超短裤,原来她在围裙底下还有衣物,只是故意制造幻象罢了。
「你实在太不了解男人了。」他箝制住她,将她压抵在墙上。
「什么意思?」她停下笑,不安地看了看他眼底尽动的欲火。
「想像是最好的春药。」说完他低头吻住了她,一边用身子牢牢地将她钉在墙上。
感觉到他贴着她的坚硬突起,她的脸红了。
慢慢的,她只能呻吟着回应他那渐趋放肆的吻,脑子又开始不清楚了。她的手抬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很快地感官中只剩下他,除了他什么都消失了。
「翟邑振……」她轻喘地喊。
「嗯?」他腾空回答她。
「下次换你穿围裙给我看,好不好?」她迷蒙着眼,晕红着脸说。
他的反应是挑了下眉。「你说呢?」
「不管不管,人家要看,人家要看啦!」她开始闹着他。
他将她举起,一个俐落的动作占有了她。「你……太多话了。」
「呜……」她闷哼。
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让她再度失去了思考能力,但是这念头一旦种下是不可能不达成的。她暗暗想着,总有一天她也要看到他穿围裙。
至于翟邑振最后是否有屈服于老婆的威胁利语之下,做出有损男人尊严的打扮呢?
那只有他们夫妻俩才知道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