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明星稀,疏落的风不时从纸窗的缝隙里吹入,较之前几天的阴雨连绵,今夜已可算是个好天气。
然而龙少游的心情却并未因这天气而变得好转--入夜以后,他已独自在这易游居的前堂后厅踱了数十个来回,一颗心却仍是难以平静,兀自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动弹着。
他因为私下藏匿赵鼎文这件事而被玉风禁足已有半月。这半个月中,前几天他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而只能一直躺在床上静养,倒并未感觉到禁足令有多大干系,然而在业已痊愈了的现在,他却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被困的焦躁。
距离和玉风的欢爱也才半个月之久,然而那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了--在那之后,龙少游就再没见过玉风,而本来指望自己和玉风的关系藉由这次事件而有实质性变化的想法自然也是落了空。
现在回想起玉风那些甜蜜的言语,就觉得仿佛有如一场春梦般的不真实。
玉风作为恋人的不坦白不是从现在才开始,但龙少游却难以习惯这种失望的心情,即使他心里也隐约猜得出玉风的躲避与自己见面只是出于他害怕把自己的心情牵系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
……
今夜是玉风迎接替代死去的十三秋位置的新人入宫的日子。
新护卫是玉盛宫属下的分支天地堂堂主献给玉风的礼物,今年只有十四岁。据说他原是一家富户的幼子,其美貌远近闻名,见过的人都说是连四大美女也要甘拜下风。
也不管这说法是真是假,反正天地堂堂主一见此子便惊为天人,硬是抢来献给玉风作为贡礼。
龙少游的烦恼缘于玉风竟完全没有拒绝这份礼物的意思--恋人仿佛完全没有察觉这种行为会伤害到他与龙少游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感情,而在见了那少年一面之后便兴奋地接收了这件贺礼。
更让龙少游忧心的则是已被囚禁在玉盛宫中半个月之久的赵鼎文--他自身的实力虽不足虑,但赵鼎文身后所隐藏的「武林三圣」的背景却不能不让龙少游为之忧心忡忡。
这半月来白道方面毫无动静,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只有让龙少游更加地难以安心--此际的武林正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逾是平静无波,就逾是让人忧心即将到来的风雨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说不定自己苟安于玉风身边的日子已走到尽头,夹在一渡的单传弟子、白道盟主和玉盛宫护卫这三种暧昧不清的身份间的自己也许已到了决定此生未来的时刻。
思及到无论自己选择何种道路,都会有人--而且是自己所珍惜的人受到伤害,即使稳重如龙少游也再难保持内心的镇定,只能放任一颗心为即将到来的命运风暴而激烈起伏。
眼见今夜自己已是势难安歇了,龙少游索性也不再作就寝的打算,改为走到柜前,取出一只黑漆檀木盒子,又取了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内是一柄长剑,剑身较一般的要窄一些,而剑鞘全无一般宝剑会选用的宝石等装饰物,只是单单刻着「定天」这两个古篆。
龙少游神情郑重地捧起剑,推门走入院中--今夜月色其美如梦,院中的树木迎风婆娑,全不知人间疾苦的顾自展露着风姿。
迎着凛冽的月光拔剑出鞘,剑身上顿时泛起一层流转的光芒,熟悉的剑芒让他胸中涌起一股久已陌生的感觉--天地茫茫,宇宙间仿佛只剩他这一人一剑,沐着月光孑然而立……
中指和食指捏成剑诀抚过剑身,他试着在剑锋处弹指--剑尖应声颤动,微微抖动的姿态一如夏日迎风的碧荷般令自己怦然心动。
定天是一渡大师俗家时的兵器,传到龙少游手中时剑下已不知斩杀了多少妖孽。
此时忆起自己传承定天剑时曾立下要以此剑普救众生的誓言,龙少游不禁感觉微微汗颜--和白道中人口中的妖孽长时间纠缠在一段见不得天日的感情中的自己,可还有资格侈谈于此……
仿佛要挥剑斩断孽情,他举剑用力向前劈出--剑尖扬起一层几不可见的剑气,仿佛水雾般笼罩了周围,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又被剑气扯个粉碎,在空气中消弭于无形……
远处隐隐传来欢笑与鼓乐声--那是玉风在欢迎他的新人……
剑向前疾刺,龙少游身随剑动,在皓月下展开身形--他已将一渡所传的无形之剑练到极致,剑势之间仙气飘飘,无论是御剑的真气或是剑行的回路都与寻常的剑法截然不同,进退之间显然已是顶尖高手的气度。
无形剑本无固定的招式,出招需贯注持剑人的灵慧其中,剑势的展开需讲究与当时时境的相合。此时龙少游踏乐舞剑,姿态渐渐与乐生相合,看来竟仿佛是舞蹈一般的动人……
剑入佳境,一阵箫音袅然而起。
龙少游吃了一惊,停下了手中剑势,向箫音传来之处望去--竟是狐玉臣手执一管碧绿的玉箫立在不远处的荷塘桥上,那箫在月华之下发散着凉凉的光晕,衬得狐玉臣那雅致的长相愈加分明,让龙少游不由地微感自惭形秽。
见龙少游停了剑势,狐玉臣也放下手中玉箫,只在水面上落一下脚边已立到了龙少游身前。
「少游兄真好雅兴,趁月起舞,真正风雅之士所为也!」
「三公子不去看新护卫入宫的大典吗?」龙少游摇摇头,并不接他的话。
狐玉臣洒然一笑,道:「这等毛头小孩又有甚看头,还不如来和少游兄你聊聊今夜的月色也罢。」
龙少游笑了笑,走向树下,正待拾起剑鞘还剑其中,却意外地被狐玉臣按住了手--
「今夜如此良宵,小弟欲以手中箫,求与少游兄论剑之幸。」狐玉臣的表情显得相当诚心,满脸期待的表情等待着龙少游的回答。
龙少游看他一脸诚意不好拒绝,可又委实不愿让人搅了自己的清净,正在犹豫间,只听那狐玉臣又道:「小弟与少游兄是友非敌,论剑点到即止,聊解赏月之闲而已。」
看龙少游还是满脸迟疑,狐玉臣干脆牵起他的衣袖拉着他走到院中央,自己则退到他十步远之处,手上玉箫作出了起手之势。
见这情形龙少游心知今日此战是难以推却了,只好苦笑道:「三公子既执意要比,我再推却也是矫情。点到即止--」
言毕,手中剑随之下点,这种论剑起手势乃是表示谦让之意。
狐玉臣心中了然,若自己不先攻龙少游是决不肯抢先的,便也不再谦让,玉箫左右一振,便向前攻去。
看狐玉成攻来,龙少游并不退避,剑尖仍是如同先前一般上下一划,剑雾扬起,便已将狐玉臣奥妙的攻势消解于无形之中。
「少游兄果然高明。」
狐玉臣高声赞道,手中箫舞得更是飞扬灵动,随着风势而有「呜呜」箫音响起,其曲调竟与那远处的乐音隐隐相合。
听了箫音,龙少游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三公子,此应是魔教镇教神功破阵魔音吧?果然是武林一绝,今日领教,确实不同凡响。」
闻言,狐玉成呵呵一笑,道:「只怕魔音再强,也难撼动少游兄的凝心真气半分啊!」
两人谈笑之间,手下已走过十数招,狐玉臣是攻多守少,龙少游却是一味的只守不攻。
狐玉臣久攻不见其功,心下难免有些许焦躁。
「少游兄你是看不起我么?」
随着这句话出口,狐玉臣身形也陡然向上拔起,手中玉箫变得白光莹晕。他将玉箫高举过头,姿态与气势显出这招应属他的看家绝招。
龙少游却仍是一派游刃有余的样子,迎着狐玉成压下的方向引剑而上,飞腾的姿态一如仙人凌云般曼妙,长剑去势看似缓,却在眨眼之间已接近狐玉臣手中之箫……
此招看似平平无奇,狐玉臣脸上却现出了惊惶的神色,手中玉箫也仓皇改变招式。
只听「当」地一声,剑与箫在空中相交,凛冽的剑身与柔和的玉色在月下放射出夺目的光彩来……
两人眸光一接--
龙少游眸中光彩温润如玉,他微微一笑,抽回长剑,跃回地上。狐玉臣也随之收起玉箫,翻身立到了他的身前。
「小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狐玉臣合拳一揖,虽是认拜,却是落落大方。
龙少游也收剑还鞘,拱手道:「三公子何出此言!此战我俩人平分秋色,并未分出上下。」
狐玉臣笑着摇头,道:「少游兄自始自终都取守势,玉臣却已不堪招架,哪里敢妄称什么平分秋色!此番挑战不过是看少游兄心事郁结,聊与少游兄解闷罢了!」
龙少游被他说得一楞,再抬头看对面的狐玉臣--只见他笑意盈盈,黑眸光彩映着月光而流转,其中似有无数未说出口的意味……心中又联想到宫中传说他的玉盛护卫身份乃是为了魔教与玉盛宫结盟的需要、而实际上与玉风之间乃是有名无实的说法,顿时微微慌乱起来。
似乎看出自己已让龙少游暂时忘却了诸多烦忧,狐玉臣不再多言,洒然一笑,欲待告辞,却被远处传来的严厉呵责声与刀剑相交的声音夺去了心神。
再看对面的龙少游也已变了脸色,正凝神向声音来处听去。
狐玉臣听了一会,皱起了眉头,试探地问道:「声音可是从大殿那边传来的?莫非……是出事了?」
显然龙少游也有同样的感觉,只见他咬紧嘴唇再凝神细听了一会,便转身飞纵而去,竟连招呼都忘了跟狐玉臣打。
「少游兄,你……」
看他如流星般远去的身影,狐玉臣想提醒他他现时还在禁足之中,不过看他焦急的模样显然也不会为之驻足。狐玉臣只好无奈一笑,跟着往大殿的方向展开了身形--
离大殿尚有一段距离,狐玉臣便已看到穿著一身鲜艳红衣的玉风--红是玉风鲜少穿著的颜色,然而配着他凝白的皮肤却出奇的适合,分外凸显出他的年轻娇嫩,让人醒起这邪道霸主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
此际玉风正横剑而立,身后站着玉盛护卫与众多宫众,众人都是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玉盛宫众人的对面则是排成方形阵营的白道人马,其人数比上次在君清山见过的要多许多,其中更有不少是狐玉臣认得的武林成名人物,甚至还有已退隐的前辈高手,不知这次如何竟被一起请动来对付玉风……
白道阵营的打头位置,是一俗一尼打扮的两名老者,发色俱已全白,然而瞧其面容却都宛如童颜,显然应是极具修为的前辈高人。
狐玉臣再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明明应先他赶到的龙少游,不由心下暗暗奇怪。
正待细细再寻一遍,玉风却已看到了他,向他招手道:「可是玉臣到了么?快过来。」
狐玉臣无奈,只好放弃继续找龙少游的打算,立到了他的身后。
刚自站定,就听对面俗家打扮的老者声如洪钟地大喝:「玉盛你这妖孽,还不快将我弟子还来!」此人明明是做儒生打扮,却是一脸不相称的暴怒表情,样子有点好笑。
只听玉风冷冷一笑,语带嘲讽地道:「你家弟子?我这里男人倒多的是,不过恐怕没你要的那一个吧!」
玉盛宫众人顿时配合地哄堂大笑,把那老儒生气得老脸通红。
「我弟子赵鼎文半月前来你这玉盛宫,自此便失去行踪,不是被你捉了去还能有什?还不快给我把鼎文放了!否则,休怪我今日扫平你这玉盛宫!」
看来此老便是名震江湖的「武林三圣」中的三言老人了。久闻此人虽年已近百,脾气却极端火爆,今日一见真果然是名不虚传。
玉风一脸不与他计较的样子,挥了挥身上华丽红衣的长袖。
「什么赵鼎文?没见过!老匹夫,找不到你要的男人还不快带着你招来的这群人滚回去,莫要坏了本宫今日的好事。」
听到「好事」两个字狐玉臣始才醒起今日原是新护卫进宫的日子--回头往殿内一看,只见大殿中间的椅子上果然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前的动静。
少年的脸确实有令无数美女汗颜的本钱,估摸着就是玉风新纳的男宠了。
三言老人一皱眉,还没讲话,他身边的尼姑已经抢着开口:「我说玉盛你也积积德吧!人家小孩毛还没长全呢……」
「放肆!」
这尼姑言辞恁地大胆,玉风顿时被她气得脸上通红,手上剑一扬就待向其挑战,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十九却已先他一步站了出来。
「秃女人,只怕你连没长毛的小孩也没见过是什么样,竟也敢在这里呱噪!还不趁早给我收了你那张老嘴!」他神情倨傲,出语粗俗,若是寻常尼姑只怕早就被他气得暴跳起来。
老尼却似是毫不动气,仰天哈哈一笑,道:「我二音当年什么男人没见过,你这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撒野!看老尼来收拾你!」
她跨入场中,手中拂尘一扬,眉间表情不怒自威,气势间果然有武林圣者的模样。
那俗家老人既是武林三圣的三言,这尼姑不言而喻自当是名纵江湖的二音师太了。
二音年轻时以风流侠女著称,不知多少男人曾拜在她石榴裙下,后来不知怎地竟许身佛门,这十九说她连长毛的小孩也没见过,实在也是属于没见识的说法。
十九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他出道之时二音早已退隐,而三圣的武功在武林中也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他年少气盛,根本不知胆怯,拔出腰中长剑便下到场中。
「老尼怜你年少,死了未免可惜,先饶过你三招罢了!」二音冷冷一笑,双手合十道。
「秃女人,谁要你让!」十九嘴里凶狠,手上也不含糊,出剑便是狠招,剑花万朵,剑尖直取老尼前胸要害。
老尼姑拂尘一摆,轻易化去了他的攻势,却并不还招,显然是要守三招之约。
十九暗暗心惊二音武功之神奥,但已势成骑虎,只能将手上剑势加倍凶狠地向其攻去--皆被二音连眉头也不皱地一一化解,眼看三招已过……
二音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拂尘架住了十九随之而来的长剑,沉声道:「小子,挨下去我可不会容情了!你可思量仔细,若此时投降尚可捡回一条小命!」
十九咬咬牙齿,坚持不肯示弱,牙缝中挤出狠话来:「横竖是烂命一条,今日拼得血洒当场,也要废了你这秃女人!」
二音闻言不怒反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倒还有几分骨气,只不过是用错了地方!我也不多和你啰嗦,这便来罢!」
话音既落,手中拂尘招式突变,万千银丝瞬间化作无数剑花,已将十九全身上下完全笼住。
众人只能看见十九已完全被银光笼罩,耳边只听二音大喝一声:「杀!」--银光倏地退去,只见十九踉踉跄跄地后退,一跤摔跌在地上,长剑也随之「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二音仍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当场,拂尘一摆,她瞪着摔在地上的十九道:「本当取你性命,贫尼怜你小子还算有点骨气,只废了你的右手也罢!」
狐玉臣闻言一惊,忙向十九看去,这才看清他右手五指竟已其根而断,今生只怕是再也不能握剑了。
十九脸上的表情凄厉万分,瞪向二音,似是要说什么,却已是支持不住,晕厥了过去。
看二音轻松取胜,白道群雄顿时一齐欢呼起来--他们上次在君清山丢够了人、吃够了亏,这次看二音武功如此了得,顿时感到信心倍增、士气大涨。
十九只一个照面便被废,玉盛宫这边顿时变得寂寂无声。众人显然被二音气势所慑,只有那平日与十九交好的偷偷出列拖了晕厥的十九下去。
看眼下情势对己方极为不利,玉风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自度武功不在二音之下,但白道方面还有三言坐阵,若两人联手自己胜算则显然极小。
再看对面白道中尚有许多陌生面孔,应是凭三言的面子邀来的前辈高人--今日一战,玉盛宫这边看来并无必胜的把握。
玉风心知此时若不压住二音的气势将势必动摇自己这边的士气,心下不免暗暗焦急。
他环顾四周,心里下意识地掠过龙少游的影子--
四面当然看不到龙少游的身影。
玉风再转念想到--即便是他在,也未必是愿于白道正面为敌。
心下虽难免微觉黯然,但此际情势又怎容得他再如此胡思乱想--只能收了心,厉声向二音道:「秃尼何必神气,本宫这便来会你!」
手中长剑一抖,玉风人已立于场中。手中流光转动的长剑衬着他粉妆玉琢的面孔,即使是与其处在敌对立场的二音也不由在心中暗喝一声彩。
她忙暗定心神,一抖手中拂尘,不再多言,直接发动了攻势。
二音虽是出家人,到底也是女子,武功走得是轻灵飘逸一路,恰巧玉盛宫武学讲究的也是虚无缥缈、克敌于无形--结果这两人的对战旁人根本只能看到一团光影在场中滚来滚去,却无从分辨究竟是何人占了上风。
狐玉臣凝神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个究竟。再抬头却见一边闲着的三言老人正不甘寂寞地瞪着自己这边看过来,不由习惯性地对他潇洒一笑……
三言却把他的笑容当成了挑衅,正愁无处用力的他顿时来了劲。狠狠瞪着对面的狐玉臣,他招呼身后的众高手道:「大家别让玉盛宫的一干妖孽太闲着了,这便上吧!速战速决,大家一起荡平玉盛宫!」
群雄中顿时爆起一阵欢呼,众人不再只是观战,而纷纷拔了腰间的兵器,如潮涌般涌向场中,朝着各自瞄准的敌人攻将过去。
白道这边既开始群攻,玉盛宫人自然也绝不甘示弱,也纷纷迎了上去,顿时整个玉盛宫的前殿变成了一团混战的局面。
不出狐玉臣所料,三言老人显然是把他作成了假想敌,一路直攻过来。
狐玉臣一边用手中玉箫勉力招架着,一边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的武功实在是稍逊三言一筹,片刻之间尚可勉力支撑,但只怕数十招之后--
心下正焦急着,却觉得手中压力忽减--原来是玉盛护卫中几个原与魔教素有渊源的见自己这边吃紧,过来相帮。
狐玉臣心下一宽,与他们一同施展开合应的功夫,三言倒也一时占不了什么便宜。
整个场面虽然混乱,基本局势上却是难分高下--白道人手虽多,高手却是少数,而两个绝顶的高手又分别被玉风和狐玉臣缠住,看来以目前的实力想要全歼玉盛宫实在难能。
双方酣战正畅,天空中忽地闪耀起数朵焰火,在场众白道众人顿时又响起欢呼,玉盛宫人都是一惊,分神看去,却见大殿的墙上不知何时已立上大批手执箭桶的黄衣人--
稍有点见识的人就知道这是龙游堡赖以称傲武林的一大根本--素以纪律严明、配合严谨著称的蜂箭队,像这种军队式的阵势组合不重个人的能力,但群斗中却常能给敌手心理上和实战上造成很大的威胁--事实上已不知有多少邪道枭雄曾丧命在这蜂箭队的万箭齐发之下。
除了数百的龙游堡,更令玉盛宫人心中发怵的是随着众人一起现身的一名全身白衣的和尚--这和尚看上去年近四十,手中身上竟全无兵器,但即使这般,众人也仍看得出其绝非简单人物。
三言老人见这和尚现身,顿时爆发出一阵朗笑声:「果然还是要靠你弟子的情面才能请动你啊!一渡,看来我们多年的兄弟情谊你是早不放在心中的了!」
和尚闻言,顿时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他虽并无一言,但其风骨令人联想到池中青莲,望者顿觉胸中杀气锐减。
「三言,和尚早已立誓不再踏江湖了,若不是不愿老兄弟的弟子再蹈我门下覆辙,我这把老骨头又何必到此!」和尚并未大声说话,声音却极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显然内功已臻化境。
狐玉臣顿觉心中一惊--听这和尚的语气,他竟是龙少游的师傅一渡大师。而传闻中的一渡年已过百,是上一代武林中的佼佼人物,这和尚看来年纪不会超过四十,又怎可能会是一渡。
三言脸上的表情因着和尚的话而释然,只听他哈哈一笑,道:「总算一渡你尚未老朽,也懂得一错不可再错的道理。当初少游失踪之时我便劝你扫平玉盛宫,你却执意说什么不再插手江湖中事,以至任玉盛宫坐大始有今日局面。不过尚也不迟,只消你我两人今日联手,不怕这武林祸患不除!」
玉盛宫众人此时已确信这和尚是一渡无疑了,顿时人人自危--本来就已是和白道势均力敌的局面了,现在再加上龙游堡和一渡,显然局势将要向白道方面倾斜了。
果然,白道群雄受到了己方力量的鼓舞,一个个都加紧了手上的攻势,有越战越勇之姿。
在一渡出现后始终只顾与玉风缠斗而未曾发话的二音也随之加紧了手中的攻势,但她和玉风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一时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急性子的她不由大叫起来:「老秃,闲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把这小子先给干掉!」
她自己是尼姑,却叫和尚是老秃,在场的人听了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得罪了这素以脾气火爆出名的老尼姑。
「阿弥陀佛!师太莫急!」
一渡长袖一挥,人已站在了玉风与二音的旁边。二音知道他断不肯以多胜少,便将手中拂尘一收,一个翻身出了战圈,道:「小贼就交给你了!这便好好替你家徒弟报仇吧!」
言毕,她朗声一笑,自去寻找新的对手了。
不屑地看向二音逸去的身影,玉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
「秃女人,打不过我就换人么!真是好一个白道圣人啊。」
又把目光撤回到一渡身上,他挥一挥手中剑。
「和尚,莫以为我会怕你,这便来比划比划吧。」
一渡却不急着动手,道:「这位施主,老僧有一事请教……」
玉风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也不作答,脸上神色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却止不住地微微起伏。
「老僧有一顽劣徒儿,名唤龙少游,不知施主可曾见过?」
听到龙少游的名字,玉风脸上表情更冷,他忽地在嘴边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龙少游么?何止见过,我更睡过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玉盛宫众人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言第一个跳将起来:「你放屁!我龙师侄英雄了得,又怎会受你这畜生侮蔑!」
玉风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如此这般说法,一渡定会猜疑龙少游是被自己侮辱,却存心不予澄清,等着看三圣的好戏。
一渡脸上的平静果然被玉风这句话给打破了。他合掌宣了一声佛号,再抬起头来原本清澄无一物的眼神中已多了一份异彩--玉风知道自己已挑起了他的杀意,心中却全无半丝畏惧,反而生出了些微的得意来。
一渡显然不打算再问玉风什么了,他将僧袍的下摆掖至腰间,盯着玉风道:「既是如此,老衲就不跟施主谦让了,施主请--」
玉风看着他的举措,只是甜甜一笑,全然没有发动攻势的意思,而是抬起了头朝大殿屋顶的方向大喊起来。
「龙少游,你师父要杀我呢!你还不快点给我下来。」
他此言一出,不仅一渡和白道中人脸上顿时显出吃惊的表情,就连玉盛宫中人也都纷纷朝玉风所看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殿的屋顶上静悄悄的,并无半个人影。
7)
众人等了半晌,却连半个人影也不曾见到,便都纷纷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玉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
一渡望着空空如也的屋顶皱了皱眉头,“阿弥陀佛,玉施主你……”
玉风扬手做了个阻止他的姿势,向着屋顶方向微微一笑,竟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掷了出去,一边大声喊道:“龙少游,你要真狠心不理我,我就等着看你师父、还有你爹、你老婆一起合力宰了我吧!”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在向情人撒娇,声音又娇又嗲,在场的白道众人听了都是一背脊的冷汗。
虽然十分怀疑玉风是在故弄玄虚,但众人还是忍不住地伸长脖子往那剑飞去的方向看去。
只见长剑被玉风强健的手劲直送上高处,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剑身映着月光滑落一道凛冽的光芒……
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一片寂静中,一道青影从屋顶的背面跃上半空,在半空中停得一停,竟在完全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之下又凌空上升了三尺多高,稳稳地将那剑握在了手中。
这手轻功已臻鬼神之境,要不是现场情况太过诡异,只怕群雄都要忍不住鼓掌叫好。
那道青影自然就是早已到了现场却一直只是躲在大殿背面屋檐下的龙少游了。
握着还残余着玉风手心温热的剑柄,龙少游在屋檐边站定,感觉到下面无数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心中真是百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知道玉风掷剑的举动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可是龙少游又怕不理他他发起疯来会真的做出任凭白道宰割的傻事来。
可是看此际的玉风却笑得灿若春花,完全没有一点活腻了的样子,龙少游心知上当,却只有暗暗叹气的份。
唉,自己就是这幺被他吃得死死的啊!
虽然不过是站在离地数丈的屋顶上,龙少游却觉得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他不敢与父亲对望,可即使是师父看似平静脸色下的严厉目光也已够让他心惊。
咬一咬牙,他努力集聚起勇气,从屋顶上跃了下了。
甫一落地,龙少游便走到一渡身前,跪了下来。
“师父。”
虽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当中却已隔了长长的五年时光。龙少游只觉剎那间百感交集,眼眶一阵潮热,他忙努力止住哽咽,低头静静跪着。
一渡看着眼前本以为不在人间的心爱弟子,虽力持平静,然而饶是他修为精深,也抵不过心头情绪波动,一时竟也只能无语。
龙少游原本在静待师父责罚,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正待抬起头,却被兜头兜脸一个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还来不及看不清来人,耳边已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你这小畜生!做下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情,你还有脸出来见人!”
说话的是龙少游的父亲,老人站在龙少游身边,身形仍在哆嗦,显得激动已极。
龙少游难堪地看向父亲,只见龙老堡主正满脸通红地瞪着自己,手兀自扬在半空中……
龙少游心中也是一阵绞痛。老父已年过半百,再见失踪了五年的爱子却惊觉他已成为众人所不齿的玉盛宫男宠,可以想见他此刻是如何的绝望与难堪。
看龙少游呆呆地跪着,一脸哀伤地看着父亲的样子,玉风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阵不悦。
他走到了仍自跪着的龙少游身后,就着龙少游跪着的姿势伏到了他背上──玉风似乎嫌这样还气得老头不够,竟又捧起了龙少游的脸,将深深一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玉风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惊呆了的龙少游从地上拖了起来。用手环抱着他的腰,玉风整个人紧贴在龙少游背上,只露出张脸来用挑战神色地看着老堡主。
“你……你……”
老堡主一脸快要晕过去的神色,指着玉风的手不住颤抖,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群雄议论纷纷,众人怎幺也不会想到,身为白道武林统帅的龙少游这五年来竟是傍在玉风的身边,做了他的男宠──这种前所未有的丑闻大大迎合了大众的猎奇心理,所有的人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着看平时高高在上的一渡大师和龙游堡老堡主如何收拾这桩天大的丑闻。
玉风的身体柔软而带着熟悉的香味,被他用有力的双手紧紧搂住,龙少游简直觉得自己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他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挣开玉风的怀抱,玉风却固执地拢紧了手──他就是要当众让龙少游的师傅和父亲出丑难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爱徒、爱子根本早就成了他玉风的囊中之物。
与龙父的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比起来,一渡显得要冷静得多。
他一脸冷淡地看着玉风的表演,龙少游脸上的犹豫也清清楚楚落入了他的眼中。
“少游!”
他一出声,全场顿时静了下来,众人全都停止了议论,等着看这武林第一人要如何处置眼下的局面。
听到师父叫自己的名字,龙少游下意识地推开了死缠着他的玉风,恭恭敬敬地转向了师父的方向。
看到龙少游还听自己的话,一渡顿时老怀大慰地暗暗点了点头。
宣了声佛号,他开口道:“少游,你可知错幺?”
他的声音充满了为人师者的尊严,却又不失严厉,龙少游心为之一颤,低下头道:“弟子知错了。”
“那你可知错在何处?”
龙少游微微一颤,往玉风的方向看去,正和他不赞同的眼光撞了个正着。龙少游知道玉风在怪自己的优柔寡断,可是他真没有办法把从小教导自己的师父当成是陌生人一样看待。
一渡见状,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龙少游面上微红,只是低头不语。
“只要你知错能改,师父仍会承认你是我门下弟子。”
龙少游闻言,吃惊地抬起了头──一渡虽是佛门中人,但为人十分严厉。他本以为今生已不可能得到师父谅解,没想到一渡竟会当着天下英雄说出这番话来。
“少游,你莫上了他的当!这老和尚不会有什幺好主意的!”玉风在一边嚷嚷起来。一渡投到他身上的目光都是冷冷地,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一渡的唇角现出了一丝冷笑,道:“少游,只要你用手中剑杀了玉风这个武林败类,师父决不会再追究你过往的荒唐行径!”
此言一出,群雄都把目光投向了龙少游,等着看他会如何反应。
听到那个残酷冷漠的“杀”字,龙少游顿时全身一抖,下意识地往玉风看去,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玉风目光里全无畏惧,反而充满着嘲讽味道──他笃定自己是下不了手杀死他的。
龙少游呆怔着,虽然憎恨着自己的无力,但他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亲手杀死玉风。
见龙少游没有反应,一渡的眉心顿时拧了起来。
“少游,你可是不愿吗?”他的声音严厉起来。
看到父亲的目光正焦灼地投向自己,龙少游却怎幺也说不出那个“是”字。
师父的脾气他了解,他这样问过自己已算是给过了自己天大的机会,而自己日后即使再后悔也不会再有后退的余地了──现在不应承下来,今生就甭奢望师父会原谅自己了。
可是那个“是”字还是仿佛鱼刺一般梗住胸口,怎幺也没有办法从口里吐出来。
一渡看他一脸认命的神色,知道是无法迫他举剑指向玉风了。他顿时长叹了一口气,缓缓从衣袖里取出一卷物事来。
龙少游的脸色顿时为之大变──师父竟取出了他已数十年未用过的兵器,显然是大大震怒,要处罚自己了。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只能当我门下不曾有过你这个弟子了!你我师徒情分已了,你若还是执意要护着玉风这个妖孽的话,就尽管对我出手好了。”
一渡僧衣如雪,面色也白得像雪,他说话的声音虽不大,话音里的冷肃却让在场的人有六月飞雪之感。
龙少游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剑,他心中的痛苦真不是笔墨可以描摹一分──他没有办法下手杀死玉风,但要他就这样与一渡为敌也是委实不能……
指甲深陷入肉,他慢慢举起了手中剑──剑本无情,兀自冷冷地发散着光,仿佛在嘲笑他为情所苦……
“看来你是势必要与我为敌了!”看他举剑,一渡细长的双眼瞬时射出强烈的光,直瞪向对面的龙少游。
“少游,不要!你若是死了,他们还会放过我吗?”
玉风却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拽住龙少游握剑的手──只有他看得出龙少游真正的心思,他会主动对他师父举剑,那绝对是在一心求死了。
如此这般他又怎能不急,龙少游若肯出尽全力的话,未必就会在一渡之下,自己也还有和武林三圣抗衡的本钱,若是他成心一死,只怕从今往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玉盛宫这个名号了。
玉风的话仿佛一把铁锤敲醒了龙少游,他全身一震,望向玉风──他那俊秀的脸上布满了焦急──只可惜那种焦急是在恐惧他自己的厄运,而不是为了他。
可是面对着这张面孔,龙少游终归难免心软。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已然举起的剑。
“师父!”他转向一渡,“弟子自知罪行深重,不敢奢求师父谅解。只是弟子还有一求……”
“谁是你的师父!”一抹严厉之色掠过一渡脸上,他显然已动了真怒。
“师……老……老前辈……”龙少游被他喝得一窒,神色黯然,不得不改口,“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一渡面无表情,完全当他陌生人般对待。
强抑住心头的痛楚,龙少游道:“晚辈若是落败,死不足惜,只请师……请老前辈放过玉风一条生路。”他双膝着地,再也忍不住地跪了下来,给玉风求情。
一渡冷冷地盯着龙少游满脸的痛苦神情,道:“你倒也是情深意长,只是玉风为祸武林,断然是不能恕过的。”
“起来吧!不必再求!你只要胜过我手中剑,哪怕护不了你的小情郎。”
玉风也冲了过来:“少游,你何必怕他!就跟他比好了,只要胜过他,其它人根本不足为惧。”
看龙少游还是一脸的犹疑,玉风咬了咬牙,又俯身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众人只见龙少游双眼微微一亮,仿佛顿时有了神采,又被玉风推了一把,顺势从地上站起了身。
“看来你是决定和我比试了。”一渡周身升起了氤氲白气,显然已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
龙少游也是表情沉重地看着一渡,他出道以来虽未遇过敌手,但与师父对战他却绝无半分争胜的把握。
剑尖下点,龙少游努力凝起全身的内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半个月来他并未和玉风同房,此时全身的内力正处于巅峰的状态。
随着内息的积聚,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从身边消失了,他的世界净化成为一片清净雪白,唯一留在眼里的只有对面一身白衣的一渡而已。
握剑的手一阵发热,颜色渐渐转为晶莹透明,龙少游知道这是功力积聚到十成十的反应,剑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得罪了。”
伴着话音,他整个人已化作一团光影击向了一渡──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渡手下从无能走过三招之人,他们等着同样未逢过敌手的龙少游与之表演一出师徒相争的好戏。
一渡脸上的神色也是凝重。他知道自己这弟子的实力,虽说在功力上自己的百年修炼要胜过一筹,然而龙少游天资聪颖,又兼合了龙游一脉的灵巧功夫在自己传授的剑法中,他可说是并无十成战胜这徒弟的把握。
眼见龙少游凌厉的剑势挟着极致的气势宛如一道气剑般直插自己所站的方向,一渡也不敢直击其锋,人稍向边上移动了一分,手上剑则采斜击之朮插入龙少游布下的气阵中去。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龙少游竟仿佛已料到他不会对正强攻一般,他直行的剑气只是虚招,真正的攻势是隐藏在剑气之后的诡异剑法──那剑仿佛有自己的灵魂一般,在攻近之时硬生生偏了三分,一渡虽极力闪避,却还是被那擦身而过的冰凉剑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暗暗诧异──这五年间龙少游理应是耽溺于与玉风的爱欲中,可看他揉合了本身雄浑内力与龙游一脉的灵动剑法之外,剑与气中似乎又多了一股难以捉摸之气,极有可能是与玉盛宫有关的武学。
一渡又怎会知道,龙少游在玉盛宫中的时光绝对不是别人想象的那般充满了旖旎风光,而多是一个人度过。长夜无聊,他就以揣测如何融合三家武学之长作为消遣,五年下来,剑法自然大有精进。
虽然从心底里不情愿与师父兵戎相见,但今日一战,龙少游自知已没有任何退路。若果真败在一渡手下,自己倒也罢了,只怕玉风势将难免一死──想到此处,心中战意大炽。
他下意识地摒弃从一渡那边传承得来的招式,试着将全身气力放松至仿若羽毛般虚空的境界,整个人仿佛是一柄剑般直飞向一渡。
一渡看他的攻势若有若无,虽有凝心经之神但显然运气的方法又与自己所传授完全不同,心知自己前面对这弟子的估计已是完全错误──
今日之战自己若再托大,等待自己只可能是失败。
一渡已决定使出全力。他长啸一声,整个人往下沉去,足下青砖顿时片片碎裂,尘土飘散在空气之中。一渡将手中剑往胸前一横,又平推而出,攻近的龙少游立时感到一堵气墙平推而来,他却不退反进,手中剑完全不曾减速地向前疾刺而去……
在一边看到只有干瞪眼分的群雄只听得耳边传来激烈的金铁交鸣声,而一渡与龙少游两人都被包裹在气墙与激起的漫天尘土中,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尘土中的两道身影在变过数千个变化之后终于静止下来,群雄都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尘土终于渐渐散去,只见一渡正与龙少游双剑相交,两人都是一动不动,显然正通过相交的剑锋比拚内力。
一渡身上雪白的僧衣已有一半被龙少游手中剑割裂,挂在身上。而此际的他双目圆睁,剑平举在身前,龙少游也是一脸的肃然神态,想也知道在“朮”上占优的他是不愿与一渡变成这种纯比拚内力的胶着之态的。
看了场中情形,玉风只觉心中一跳,掠过一阵不祥之感。他对龙少游的剑法极有信心,但论到内力则很难相信龙少游会胜过他师父百年的修为。
出乎众人意料的,龙少游似乎并无意继续这种胶着状态,他的剑开始慢慢在一渡的剑身上移动,眼见即将脱离开那剑的范围。
所有人都暗暗开始在心里叹气,暗道这龙少游毕竟是年轻沉不住气,此时他主动将剑尖脱离无异于将自身暴露于一渡的强大内力之下,本是想求速了的招式却难免将导致他的惨败。
耳边只听龙少游忽地大喝一声,手中剑已与一渡脱离,顿时一渡的内力犹如排山倒海般直击向他的前胸,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都会避开对方直击的气劲,龙少游却竟不退反进,手中剑化作万千芒虹,雨点般将一渡罩在了其中。
玉风还来不及为他的鲁莽叹息,一渡的气劲已当胸撞正龙少游,只见龙少游身形窒得一窒,一口鲜血直喷出来,而他竟借着那后挫之力整个人翻转成头下脚上之势,手中剑从下往上、以一个一渡绝对避不开的角度挑去……
眼看一渡下半身要害完全暴露于龙少游手中剑击范围之内,群雄顿时惊呼起来,白光一闪,一渡的腰带已被挑落了下来。
众人惊呼声尚未了,已是结结实实“噗”的一声传来──那是龙少游摔跌在了地上。
只见他似乎是用力挣了一挣,但终是内腑受伤过重,没有办法爬起身来。
他这一剑本可把一渡从下到上扎成串烧模样,但他宅心仁厚,只是挑断了一渡的腰带──而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渡只要将剑尖下点,就足可将他捅个对穿。
但以一渡的身份,是断不能做出这等事来的。
全场鸦雀无声,虽然龙少游拚得重伤也要取胜的方式有取巧之嫌,但群雄自问在硬挺了一渡全力一击之后绝对不会再有办法出剑,龙少游此举不仅需要极大的勇气,他对自身实力和对对手的了解以及他灵巧的剑式才是他取胜真正的关键。
一渡颓然一叹,将手中剑插入了身边的青砖之内。
此时他身上外衣腰带已断,僧袍变成了披风,一渡却完全没有拢起的意思,任由里面的中衣敞露着,谁都可以看到这天神般威风的武林圣人脸上那颓丧的脸色。
“龙少游,贫僧认输了。”
他坦然认输,没有失了武林大家的风度,但语气里显然已将龙少游视为了陌生人,让躺在地上的龙少游心中不由一阵恍然若失。
目睹龙少游的胜利,所有玉盛宫人都是呆呆地站在了原地,良久没有反应。十七这本来让他们从心底里看轻的男人竟就是失踪的前武林盟主这一事实已足够震撼,现在又加上打败了武林第一圣这一条,眼前的事实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
还是玉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奔到龙少游身边,先给了他一个堪比春花艳丽的笑容,接着便低下头去检视他的伤势。
虽然仍相当的虚弱,但龙少游整个人尚算清醒,靠着玉风的帮助他摇摇晃晃地坐起了身。视线掠过全场,他发现白道众人都是满脸难以置信地瞪住他,而三言已是脸色铁青了。
对上龙少游的视线,三言似乎再也装不下去武林长者的风度,他大声叫道:“姓龙的,你少得意!一渡败在了你手下,我三言还没输呢!你有种的就再来和我斗上一个回合!若是输了就快点把鼎文还过来。”
龙少游已经伤得连站立都有困难,哪有可能再跟他对战,他这种说法可说是无赖至极,即使同为白道中人也难以苟同──三言似乎没发现一渡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仍然挥舞着手中剑叫嚣着。
龙少游胜了一渡,玉风正在得意劲头上,哪里容得三言放肆。见他开口,立刻也毫不容情地反击道:“你这死老头还要不要脸!真那幺想死就自己去死好了!赵鼎文我是不会还给你的,非但不还给你,回头我还要把他挑断手筋脚筋,卖到男娼馆里去给千人摸、万人骑!”
这句话相当歹毒,三言顿时给他说得老脸发青,一时不知道要怎幺回嘴才好。龙少游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虽然心里明白玉风也只是说说而已,却实在有点吃不消他的口无遮拦。
“玉风,你……”
他刚开口想要劝玉风快点放了赵鼎文,眼角却猛然捕捉到数点银芒正无声无息地飞向玉风的后心──那是出自龙游堡的镇堡奇兵蜂箭,速度奇快,体积又细小至难以察觉的地步,讲究克敌于无声无息之间。
此时的玉风正得意于三言的吃瘪,一点也没有察觉身后的危机,此时提醒他已是来不及了。
狐玉臣他们也看到了这数点银芒,都失声惊叫起来,玉风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眼看那蜂箭再要一分就将刺入他的胸膛……
龙少游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若是平时,他的速度足以帮玉风避开蜂箭,但此时的他身受重伤,唯一可让玉风避开这致命一击的方法便是用自己的身体为玉风挡下这箭。
虽然描绘起来是蛮长的一段过程,但实际上一切只是那幺一瞬──发箭的人是龙少游的父亲,他眼见儿子不惜一切地维护着玉盛宫,维护着玉风,心中的哀痛与失望已是膨胀到难以形容的境地。
他认定了一切都是玉风的诡计,是玉风毁了少游一生的前程,父亲的愤怒让他在目睹了玉风的嚣张之后,劈手夺过旁边堡众手里的蜂箭筒对准了玉风的后心──
然而银芒闪过,倒下的却不是他恨透了的人,而竟是他自己的儿子。
一切仿佛是一场戏,那细小的蜂箭没有插入玉风的胸膛,却齐根没入了龙少游的后心──龙少游甚至连一个词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就那样倒在了玉风的脚下……
“少游!”
玉风歇斯底里地嘶叫起来,整个人扑到了龙少游身上。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傻了一般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龙少游和悲恸的玉风,就是一渡那不动如佛的脸上也已开始出现溃退的表情……
在片刻的呆愣之后,一直在一边旁观的狐玉臣也冲了过去。
扒开整个人已经呆掉的玉风,狐玉臣飞快地拿起了龙少游的手腕──谁都知道魔教的大太子在医朮上的造诣江湖中无人可及,没有人会怀疑这时唯一能救龙少游的人就是他。
狐玉臣用了很长时间把脉,众人眼见他脸上的表情从漠然变得越来越凝重。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所有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
但奇迹却没有出现──狐玉臣的脸上充满了沮丧,面对着玉风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他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
“天!这不是真的!儿啊……”
第一个爆出恸哭的是龙少游的父亲,他手中的蜂箭筒已经掉在了地上,跌跌冲冲地向玉风和龙少游所在的方向冲去。
可是不容他走近,狐玉臣已经拦住了他,看到那张曾震慑过无数武林高手的脸和他手中已出鞘的宝剑,已经伤心得无法思考的龙老堡主终于还是没能碰触到他濒死的儿子的衣角。
诺大的会场居然是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是一脸不能置信地瞪着那一动不动躺在玉风怀中的龙少游──无法相信,一刻光阴前他还曾击败了被尊为武林第一人的一渡!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疾射而来的利箭!
很多人本来是绝对不屑男人之间感情的,他们的心中把龙少游视为整个白道的背叛者,把他当成是恶心变态般的鄙视,但现在这些人都已经从内心开始动摇……
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一渡的脸色已经变得比墙还白。他看着一脸痴呆的玉风和伏在他膝盖上紧紧闭着眼睛的龙少游,那即使在战败之后也不曾低下的头终于慢慢垂了下来……
“阿弥陀佛!贫僧修道百年,终不能勘破这世间无常。三言,贫僧要回山修炼,不能再帮你了!”
对着三言点了点头,他沉重地转过了身。
雪白僧衣迎风飘飘,那仿佛负载了无限分量的身躯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留给众人的是一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廖之意的背影。
一渡就这样走掉了。
二音也是一脸如梦初醒的表情,她讷讷地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少游这小子……”
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谁都可以看得出她脸上竟然是羡慕的表情,天知道这尼姑居然在目睹了两个男人的生死恋之后动起了凡心。
知道没有可能拦下此时的二音,三言也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这性情火爆的老尼姑就这样离开了玉盛宫。
“三言老前辈,请恕我们先告辞了……”
“先告辞了……”
“我们也先走了。”
跟着一渡和二音,白道群雄纷纷向三言表示要先退出这场围剿玉盛宫的战争。他们离去的时候都是满脸的感慨,可以想见明天龙少游这段奇情故事就将流遍整个江湖,变成一则千古传诵的爱情传奇。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白道这边只剩下仍处于痴傻状态的龙父和一脸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三言。
狐玉臣撇撇嘴,走到三言跟前,一脸不耐烦地道:“你徒弟就关在玉盛宫地牢里,我派个人给你领路,你快点带了他回家吧。”
他的语气好象在打发乞丐,如果换在平时三言肯定早就气得跳了起来,但现在的他也是一团混乱,竟胡里胡涂地跟着狐玉臣指定的人就那样离开了现场。
把三言打发掉,狐玉臣又用他那斜入眉梢的长长丹凤眼环顾了一圈,正待再开口,场中一直楞着的玉风却已经放下了怀中的龙少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宫主……”
有他平时宠爱的男宠要上前去扶他,却被玉风推开了。
玉风的表情似乎历尽生死,经已脱胎换骨。他走到大殿前的台阶上,双眼直视前方,高声宣布道:“今日之后,江湖中将再无玉盛宫这三字!大家从何处来的便回何处去吧,宫中财物大家随意取去即可。”
他的声音虽还响亮,但已经仿佛完全没有生命的力量了。他也不看所有人诧异的神色,又自顾自走下了台阶,把地上的龙少游抱了起来,慢慢走入了深深长夜之中……
他要独自陪着情人渡过这最后相聚的时光。
看现场的众人还是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狐玉臣高喝道:“宫主有令,大家还不快各自散开幺!”
玉盛宫既已不可能再存在下去,黑道中唯一最强盛的力量便只可能是魔教了。现在的男宠们都仿佛丧家之犬般完全没了主意,被狐玉臣这幺一喝,众人就都开始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玉盛宫的人也都离开了,原来挤满了人的大殿只剩下了还是呆站着的龙父和不知所措的龙游堡众们。狐玉臣当然不会有理他们的心情,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呢!
正想发动身形离开之际,他的衣角却被拽住了。
狐玉臣低下头一看,那扯住自己的居然是本来要在今天入宫、但打斗一开始就被遗忘掉的小男宠。此时他正用那张秀美不输玉风的脸孔倔强地瞪着自己。
“带我去找那个把我抢到这里来的人!”他小小年纪,讲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居然敢对尊贵的狐玉臣颐指气使。
狐玉臣皱紧了眉头,他虽然可以马上甩开这个小孩,但在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之后,结果却伸手捉起了这个小孩。
“抓住了!”
轻轻地叮咛了他一句,狐玉臣把小孩夹在腋下,展开身形往玉风走的方向疾射而去。
轰轰烈烈开场的武林正邪大会战的战场此时已是一片冷寂,只剩下仿佛已化为石像的龙游堡老堡主还立在那里……
月亮慢慢隐入了云层中去,大地沉入了一片漆黑……
8)
光阴逝水,而人心又是如此健忘。
五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的失踪武林盟主龙少游被玉盛宫主蓄做男宠,又不惜为其与师、父反目,最终为救同性情人甚至不惜一死的传奇故事在衍生了上千个各色版本,又在整个武林中轰轰烈烈传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现在也不太有人提起了……
这一天的日暮西山时分,一栋建筑在湖畔的大宅子迎回了它在外辛劳已有数天的主人。
“大少爷,您回来了?”
冯玉游是一个实际年龄三十出头,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出头,外表普通、实际上也相当平平无奇的男人。
看到一脸疲惫走进门的男人,赶过来开门的老管家顿时变得一脸的担心──虽然跟随大少爷不过五年的时间,但主人敦厚的品格却让这老人迅速建立了别人家需要几十年才能累积起来的忠诚。
虽然已经疲倦到连话也不想说的地步,冯玉游还是勉强对勤恳的老人扯出一个笑脸。
“大少爷,有客人在花厅等您呢!大概已经来了有一个时辰了。”
“是吗?”
大概又是来求什幺的人吧。
易游山庄虽然并没有建立多长时间,但主人的乐施好善却早已远近闻名,不时会有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上门来请求庄主的帮助。
“老赵,你也辛苦了。今天二少爷和小少爷没什幺事吧?”
一路走过围绕着院子里的荷塘建造的长廊,冯玉游微笑着问管家。
“嘿嘿嘿……”
管家的老脸好象有点抽筋,冯玉游马上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了──那两个人一搭在一起像要把房子也给拆了,怎幺可能会没事呢。
还没走近客厅呢,冯玉游就已认出了端坐着的人那特殊的坐姿──一看就是从小受过特别训练,只是坐着就让别人感觉到他不同寻常而高贵的身份。
挥挥手示意管家去忙自己的事,冯玉游大步走向了客人。
“玉臣!”
低低地呼唤了一声,果然看到客人转过脸来对着他微笑──尖尖的脸上嵌着长而清澈的丹凤眼,是一个长得相当秀丽但并不沾染脂粉气质的男人。
狐玉臣看到了冯玉游──当然也就是以前的龙少游。
在整个武林包括他的亲人也以为他已不在人世的此刻,龙少游却仍奇迹般地生活在这庄园之中,度过着别人所不能想象的平静的每一天。
此时的龙少游满脸倦态,看在狐玉臣眼里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反倒让他有满腹好笑。
“你还真忙啊!早出晚归的,玉风他也不帮你吗?”
狐玉臣的语气有点像是在调笑刚娶了老婆、耽于闺房之乐而搞得疲惫不堪的男人。
“帮我……他不骂我多事已经够好了!”
龙少游好象相当感叹的样子,“倒是玉臣你,明明已经是跺一跺脚整个武林就要摇三摇的大人物了,还三天两头往我这个平头小百姓这里跑,难道魔教教主都不用处理教务的吗?”
在年前刚接掌了教主之位的狐玉臣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已是三十岁的男人了,那和二十五岁时一般俊秀无二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平时绝对不会有的狡猾神色。
“就是因为处理得烦了才会想到你这里来的嘛!”
狐玉臣端起旁边已经有点冷掉的茶呷了一口,继续道:“那些该死的一天到晚拿点小事烦我,爷爷我受不了了,当然会想来见见我心爱的冯大少爷散散心咯!”
一丝妩媚的眼风像炮弹一样射向龙少游,当场把他打了个趔趄,让他顿时消受不了地苦笑起来。
看龙少游一脸尴尬,狐玉臣也只好放弃继续捉弄他的想法,改变话题道:“快带我去看看玉风吧!我也有挺久没见过宫主大人了!”
总算可以避开狐玉臣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的暧昧态度了,龙少游虽然累得要死,却还是如蒙大赦地马上站起身来。
“他大概在后院书房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易游庄占地在百亩上下,规模并不算很大。但置身其中却完全可以体会到主人的用心──每一处亭台楼榭、水曲流觞都隐含有阴阳五行的走势,具有让人放松心情的奇特功能。
不过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因为这建筑而放松心情的──
离那掩映于葱郁绿树间的书房尚有一大段距离时,狐玉臣就听到里面传出极大的争吵声。
狐玉臣忙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龙少游,龙少游也只能对他苦笑。
“大概灭臣也在里面。”
“灭臣?谁啊?”
狐玉臣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还不是你找来的那个小孩!硬塞给玉风说是他的责任的那个……”
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滑稽情形,就连龙少游这种天性严肃的人也一副忍不住要笑的样子。
两人谈笑着,很快就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看龙少游还要咳嗽一声给自己壮胆才去开门的样子,狐玉臣立刻作出了闪避到他身后的明智决定。
事实证明了他是正确的──甫一推开门,兜头就是一个沉重的玉石笔洗飞了出来。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龙少游稳稳接住了那个笔洗。
好奇地从龙少游身后探头,狐玉臣就看到房间的中央有两个高大的男人扭打在一起,旁边散落着书本、乐器等物,显然战况相当激烈。
一个是玉风──他也是岁月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那种男人,仍是和他二十岁时一样令人屏息的绝美,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破坏了这种美丽,与其说他是个漂亮的男人倒不如说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头艳丽的野兽。
另一个人狐玉臣却不认识──看上去长得是不输玉风,只是身量要高一些,年纪显然也要小上许多。
不过以狐玉臣的才智焉有猜不出来的可能,这当然就是那个当年自己死乞白赖一定要玉风拖着走的小男宠了。
想到那时的坏心眼,狐玉臣自己也忍不住偷偷窃笑起来。
眼尖地看到一直站在龙少游身后的狐玉臣,玉风一脸终于找到元凶的表情,他狠狠一拳把纠缠在自己身上的男孩打飞,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向他吼道:“他妈的!你趁早滚出我的地方。喏,当年就是这小子把你塞给我的,现在你就跟他去好了!”
“什幺你的地方!易游庄是大哥说了算,关你屁事!”
男孩也不示弱,插着腰回骂过去,又很神气地狠狠瞪了玉风一眼。
“都是你不好!叫你不要教他武功的!看,教会了他他倒拿来对付我!”
玉风转头看到龙少游,立刻又把战火烧到他身上,一边用火辣辣的眼睛直瞪住他。
“玉风……”
狐玉臣忙在一边开口,想要劝架。
“什幺玉风!玉风早死了!叫我冯玉龙。”
好象十分得意自己这恶俗的新名字,玉风又狠狠地瞪向狐玉臣。
“好好好!冯二少!”
“我叫冯灭臣!”
好象不甘心客人只关注到玉风的样子,小男孩也在一边叫嚷道。
“冯……灭臣?!”
眼角似乎看到玉风得意洋洋的样子,狐玉臣再笨也知道灭臣这个名字是谁的杰作了。
“我当年也不过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也不至于恨我到要灭了我的地步了吧!”
狐玉臣喊冤,当年好歹他也跑进跑出效了不少力,怎幺就这幺遭人忌恨了呢。
“小小的玩笑?!”
玉风的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他好象要拼命平息掉自己的怒气般站到了窗口,狠狠对了外面的美景吐了几口怨气才又转过头来道:“你他妈那也叫小小的玩笑!要不是少游及时醒过来,我大概已经变成泉下冤魂了!”
“鬼知道你这种没肝没肺的人会痴情到要殉情的地步啊!”
他承认,在替龙少游把脉的时候想出要捉弄玉风一下的鬼主意是自己不对,但那也确实是一桩医学奇迹没错──被几十支绣花针粗细的蜂箭射入体内,居然完全没有伤到要害绝对是可以千古传奇的武林异事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龙少游做人太好,所以福大命大──虽然大得有点离谱。
可能解释成龙少游所习练的凝心经功夫有特殊的护心效果,使一瞬间射来的箭偏离了心脏的位置会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你那时候脸上一点也不动声色,末了还连着摇头,我当然以为少游是死定了才会……才会……”
玉风这幺厚的脸皮居然也有一点点红了起来。
“因为少游的脉象显示他根本只是脱力晕厥。我是太过吃惊才会没有表情的嘛!”
本来是玉风在跟小男宠吵架,现在已经变成他和狐玉臣之间为了五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在翻旧账了。
“唉,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我真的觉得很累。”
每天听玉风和灭臣吵架已经够烦了,没想到今天就算来了客人也还是没用──却只有吵得更凶了。
“你累?今天又有什幺事?看你每天像模象样地出去谈生意,几年下来,不但半文钱没挣回来,积蓄也越来越少。还好本来就不指望靠你挣钱,不然现在我和灭臣大概只能睡到街上去了。”
龙少游不说还好,一说玉风又把矛头指向他,结果变成了他自己在讨骂的局面。
看到可怜的龙少游被玉风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狐玉臣忙出来打圆场。
“两位,我大老远跑到你们这儿,你们就连一顿饭都不招待吗?还是趁早别吵了,招待我用饭吧。”
龙少游的表情如释重负,忙飞快地接过这个台阶走了下来。
“那我去吩咐厨房开饭了。”
根本不等玉风回答,他就转出了书房,往外院去了。
玉风一张脸板得跟刷过浆糊似的,对狐玉臣和小灭臣是睬也不睬,自顾自也出去了。
毕竟是等了一个时辰,狐玉臣的肚子委实也是有点饿了。
他忙去追玉风。
“玉大宫主啊,客人来了都不招待,不太好吧!”
玉风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不就是要饭嘛!啰唆什么!跟在我后面走就是了。魔教教主居然在这儿跟人计较一顿饭,传出去真把人大牙也给笑掉了。”
“教主也是人,也要吃饭的啊!”
两个人似真似假地斗着嘴,转眼就到了设在后园荷塘边假山上的饭厅。
只见这饭厅正临着荷塘,四面是窗,可以清楚地俯瞰整个后院秀致的风光。主人又在临水的部分支起细细的竹帘,厅中央放着一张紫金檀木的八仙桌,人坐在其旁,不时可以闻到从窗外传来的阵阵荷香,是相当有情趣的一处地方。
两人坐着一会,龙少游也就带着仆人来上菜了。
“玉臣,仓促之间来不及准备。粗茶淡饭,你将就着用点吧!”
狐玉臣被他这种居家口吻弄得差点失声而笑──实在让人无法把眼前这个普通的三十岁男人和那曾叱江湖、为世人上演一幕为爱奋不顾身之绝恋悲歌的前武林盟主联系在一起。
他努力摒住了笑,还记得要客套两句。
“这饭厅布置得还真是雅致,不知是宫主还是你的主意?”
龙少游微笑起来,正想客套两句,玉风在一边冷冷地开口了:“雅致!还真雅致。呆会你被蚊子咬得满地跑你就知道什幺叫雅致了!现在是夏天也就算了,冬天的时候坐在这种地方用餐还真是雅致得让人连皮都要冻得从骨头上掉下来了!”
龙少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上去将笑不笑的甚是滑稽──显然这饭厅是出自他的构思,而玉风对此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来即使是共同走过生死的情侣也难免有意见不同的时候──孤家寡人一名的狐玉臣难免有些许感慨。
“哼!给你三两肉你就充起肥猪来……自从开了这家商行,你就早出晚归,这次又是几天没回来。还跟我推托公事忙!知不知道我已经忍得快要爆炸了啊!”
似乎玉风被勾起了对龙少游的种种不满,在此刻一起爆发出来──而很明显的,他最大的不满就是龙少游忙于工作,没能让他抱个痛快!
龙少游的脸皮可没他那幺厚,被他说得顿时涨红了脸。
“我是真的被事情绊住脱不开身嘛!上次那个说是要三万匹布的冯富商来跟我哭诉说船往徽州的途中沉了……眼看行里就要血本无归,我才会几天里忙着和伙计商量办法才没有回来!”
“骗子!都他妈的大骗子!怎幺这种事老让你碰上。上次那个什幺刘寡妇不也是说全部货都让贼人给抢了吗,结果根本是她私下高价转手给了外国来的商人!我说你不会做生意就不要做!钱越做越少不说,人又搞得很累,还三天两头把我一个人甩在家里!”
龙少游被他说得脸更红了,连一边的狐玉臣都代他觉得可怜。
“可是……可是……我是男人……不工作养家的话……”
他嗫嚅着想为自己辩解,狐玉臣听得下巴已经快掉下来了──在某些泼妇骂街时,宠爱她的老实丈夫也是会这样子劝解的。
“不要看了,你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狐玉臣被这句毒辣的话说得浑身一抖,回头才发现那是灭臣在用蔑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忙不服气地回瞪过去──自己好歹也是千人仰望的魔教教主,被这幺个小孩用这幺毒辣的话讽刺,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做人!
冯灭臣却根本不甩他,很快把矛头又转向玉风。
“喂!二哥你还要不要脸!想要XXX的话直说好了,拐弯抹角地跟大哥发什幺嗲!”
骂完玉风,他显然还觉得不过瘾,干脆跳了起来,冲到两人中间,硬要把他们扯开。
“二哥,你还不快放开大哥!像大哥这种男人,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你根本就不行!还不趁早滚一边去,我才是那个要疼大哥一辈子的男人呢!”
一边说着惊世骇俗的爱的宣言,冯灭臣一边张开双手就要去抱龙少游。
龙少游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种言论了,并没有露出很吃惊的样子,而是飞速地闪一边去,不让他逮到。
玉风显然不会让他这幺嚣张。
他一把伸手揪住了小灭臣,狠狠一个大拳头揍了过去。
“想抱少游?先回房量量你的东西够不够长。毛都没长齐呢,也敢口出狂言!”
“娘娘腔,要你多管!”
冯灭臣也不甘示弱,狠狠回了一拳去。
玉风最恨的就是人家说他长得像女人,被冯灭臣这幺一说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也回攻过去,于是两个人很快又扭打在一起。
狐玉臣已经只有叹为观止的份了──幸福的同居生活已经把玉风身上因为少年时代的伤痕而阴郁残暴的个性磨平了,谁也不会想到曾经的玉盛宫主现在竟会因为某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而跟个小孩扭打在一起。
不管在一边战个你死我活的两人,龙少游神色自若地对狐玉臣道:“别管他们!玉臣,你多吃点!”
一边说他还一边率先夹了一筷子菜塞在嘴里──看起来他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但初次目睹此种奇景的狐玉臣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只是在一边继续目瞪口呆。
那个邪恶的玉风会变成这幺会撒娇的人已经够可怕了,再也想不到自己当初救下的小男宠竟也会喜欢上龙少游。
局外人一定看不出这三兄弟之间复杂到恐怖的关系吧──大哥和小弟都曾是二哥的男宠,现在大哥和二弟是一对情侣,而小弟却想上大哥……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灭臣简直就是在代替自己报复被玉风夺爱之苦嘛!
“对,就这幺,灭……不,小臣,就这幺揍他!”
这幺一想,再看正压在玉风身上摁住他手臂的灭臣,狐玉臣就觉得相当可亲,忍不住为他加油。
所有仆人都逃得远远的,隐隐约约中有人在那里嘀咕:“真是主人怪,客人也怪!人家两兄弟打架,做客人的居然在一边叫好!”
又有人附和他:“就是就是!二少爷和三少爷天天打架,大少爷却像没事人一样,连架也懒得劝!”
抱怨管抱怨,但这三兄弟对下人都好,给得薪资又高,所以仆人们也不会往外传他们的怪谈,在外人的眼光看来,易游庄的三兄弟都是相当优秀的好青年。
是夜,直到龙少游把狐玉臣送出庄的时候,狐玉臣还可以隐隐听到那两兄弟叱喝着追逐打斗的声音。
即使是他已经坐上了十六人抬的教主大轿回总堂的时候,狐玉臣觉得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三人吵吵闹闹却洋溢着外人无法融入的幸福气氛的景象。
再望向自己脚边象征着显赫权势的教主令牌,他忍不住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
送走了狐玉臣,已经相当疲惫的龙少游没力气去管还扭成一团的玉风和灭臣,自顾自到后院的温泉中洗了个澡──虽然这个家的布置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主意,但安排这个温泉浴池却是玉风的主意。
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每次在这浴池里洗澡,自己就忍不住会回想起那无数次和玉风在这温泉中的缠绵。
天!
龙少游拼命要自己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已经两天两夜没睡的他本来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让玉风碰他的。
在暖暖的温泉里洗到全身舒畅,龙少游便回了他和玉风共同的寝室。
走进房中,意外的,玉风竟已坐在那里。
“怎幺?灭臣呢?”
龙少游扯过放在一边的丝巾,擦着仍相当湿的头发,一边问着玉风。
“他吵着说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叫得太响了,让他直上火。我就给了他点钱,让他上妓院玩儿去了!”
玉风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说着惊世骇俗的话语。
“灭臣……这种事……你怎幺可以这样?!”
龙少游被他大胆的言辞羞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地在一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不行!灭臣还那幺小,你怎幺这幺瞎搞?!不行,我得去找他!”他坐了一会,总算缓过神来了。第一件想起的事就是要去找他一直相当疼爱的灭臣。
“不许去!”
玉风一把拉住了他──
他紧紧贴上了龙少游的后背,故意用一种幽怨的口吻轻轻地说道:“你又不是他爹!别去了!人家好想你的……都已经三、四天没见你了……”
仿佛为了配合这柔情蜜语般,他的手也轻轻伸入了龙少游衣服的前襟,慢慢在那结实光滑的胸膛上游移着,一边还在龙少游耳边煽情地轻喘着……
“……不行……冯富商那边的事还没解决,我……我明天还要早起到商行里去……”
虽然龙少游嘴巴里还在拒绝,但声音已经动摇得利害──如果玉风看得到他的脸的话,一定会从他已经转为酡红色的脸颊上看出他已经动了情。
不过玉风何等人也,区区掌握龙少游的思想动态对他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他知道龙少游的脾气就是吃软不吃硬,于是就持续地放软。
“……别管这种事了啊!我这几天什幺事也干不了,就只能一直一直想你……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大概就要因为心情郁闷而死掉了!”
如果这种话被别人听到只怕要当场吐出来,但对象是爱着玉风的龙少游的话,对他本来就不大的决心简直是致命性的摧毁一招。
看出龙少游已经彻底动摇了,玉风在心底暗暗偷笑。
他又转到龙少游面前,拼命摆出他最性感、最能打动龙少游的姿势和表情,扯着龙少游衣服的前襟一直往后退去,直到两人一起纠缠着倒在身后的床上……
“……吻我……”
虽然一直占据着上位,但玉风相当懂得偶尔也要让龙少游主动一下的这种“闺房乐趣”。
凝视着玉风那张让自己眷恋了如此之久的脸,龙少游难以抑制心头如熨贴的温水轻流过般的那种深深感动,他俯下了头,慢慢把唇印在玉风那丰满而殷红的唇上……
两人仿佛磁铁般的紧紧吸着彼此,一开始是龙少游在主动,但接着就变成玉风紧紧缠住他的舌头不放,又开始恶狠狠地反守为攻地开始侵略龙少游,手也极不规矩地在龙少游的臀上四处游移……
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完全软化了,玉风猛地翻了一个身,骑在了他的身上。
忍不住在嘴角扯出一个深深微笑,龙少游仰视着玉风的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无法自制的笑意。
终于,他摇了摇头,自嘲道:“真够惨的!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你……”
“那就不要拒绝我啊!”
玉风一脸很理所当然的神气,双手用力把龙少游的上衣向两边撕开,让他的上身整个露了出来。
“啧啧啧,你真的很久没练功咯!肌肉都有点松了。”
玉风是个相当坏心眼的家伙,在这种时刻还不忘调侃已经处在任他宰割状态的情人。
“一直都为商行里的事忙……再加上我年纪本来就比你大挺多……”
可怜的龙少游却把他的玩笑当真,害怕玉风会嫌弃自己,忙在那里拼命地辩解。
玉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你傻你还真傻,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要当真!”
“结实!怎幺会不结实呢!”
他弯下腰,狠狠在龙少游胸肌上狠狠拧了一把,“就算变得比女人还松我也不敢嫌弃啊!”
“……痛……”
骤不及防地被这幺一拧,龙少游一时没控制住失声叫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忙用手掩住嘴巴──
玉风却把他的手一把扯了下来。
“灭臣又不在,今天你尽管叫得响一点没关系!”
龙少游的脸孔有点抽筋,因为他不知道玉风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跟他开玩笑,只怕自己认真响应却遭到他的嘲笑,只好傻傻地继续楞在那里。
玉风才不管龙少游心路怎幺个百回千折呢,他当前的唯一任务就是充分满足自己已经相当高涨的性欲。
他毫不客气地把龙少游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又脱了自己的,连心理准备的时间也不给地就直接插入了龙少游的体内。
“不……不是吧!”
“好痛!放开……”
龙少游本来还在期待他的温柔爱抚的,这下子突然袭击可真不是普通的痛──他本来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张了开来,叫得也很痛苦,半点情调都欠奉。
玉风的内心活动相当阴暗──实际上他是想感受一下粗暴的快感,又很想听龙少游不加修饰的叫床声,结果就使出这种损招。
当然他嘴巴上是不会把这种理由说出来的──
“少游,别激动……我只是太久没和你做了,太想你了……才……才会这幺粗暴的!”
他喘得相当厉害,拼命追求着那此时看来仍相当遥远的高峰。
因为太痛了,龙少游也没有力气骂他,只好拼命地放松自己以求减轻痛苦──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着玉风的手臂,身体的内部不断升起难以言喻的酥麻快感,神志也恍惚起来……
玉风欣赏着龙少游只有在做爱时才会显露的脆弱表情,肆意晃动着身体,更深地插到他的身体里去,直到感到一波强烈的快感从小腹底部升起,他才加快了摇摆腰部的速度。
终于……
他把自己滚烫的液体释放在了龙少游的体内──直在这时,他才有点担心地想起情人的特殊体质。
龙少游还没有从太过强烈的快感中缓过神来,他的眼睛微垂,胸膛也激烈起伏着。
好半天,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道:“玉风,你也太乱来了!老是这幺乱搞一气……我明天真有重要的事要办……”
他挣扎着想起身去把身体里的精液洗干净,却被玉风扯住手臂而爬不起来。
“……等了那幺久才让我抱一次,再多让我抱一会!”
一边说,玉风一边蛮不讲理地把龙少游拖得摔在了他怀里,另一只手就不规矩地伸向他的大腿内侧。
被玉风的手粗暴地搓揉着性器,龙少游差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你这人,我明天真的还有事……别……”
“什幺屁大的事!什幺事会比让我摸更重要?你倒说说看。”
玉风像一头饥渴的野兽似地啃咬着龙少游的颈项,又再一次翻身把他压到身下。
“我明天约了人谈一笔大买卖呢!要是谈不成,整个商行只好等着垮掉了……啊……”
玉风虽然不胖,但好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男人。被这幺个沉重的躯体压在背上,即使是多年习武的龙少游也觉得有点消受不起。
他一边努力地想说服玉风放弃再做一次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因为玉风技巧的手势而呻吟出了声。
“就让它垮掉好了,你就可以天天呆在家里。我们每天每天一起做爱的事,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因为玉风描绘的景象,龙少游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心里想说那样折腾的话自己只怕活不了几天,嘴巴里却只能发出“嗯嗯啊啊”这种让他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呻吟声──玉风一边讲话,手里却没闲着,他充分挑逗龙少游已经处于非常充血状态的性器,一边还轻轻用自己也开始勃起的东西摩擦着他的臀部,传达着淫秽的暗示。
“别……别再摸了……啊……啊……”
明明说着拒绝的话,性器却相当不听话地在玉风手里解放,而玉风就趁着龙少游因快感而迷醉的瞬间再次进入了他的体内。
被那灼热的硬块充满直肠的部分,龙少游痛苦地辗转身体想要避开玉风的重压。
玉风也体谅他的辛苦而改换成侧躺的体位,把龙少游揽在怀里,从后面持续地攻击那个因为前面的行为已经变得相当软并且热的洞口。
吃力地将右肘支在床上支撑着自己和玉风的一部分重量,龙少游可以清楚看到从自己额上、身上流出的晶莹汗珠滴落到床单上的样子──明明是彼此都感到相当吃力的行为,却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向情人传送那种渴望和他合成一体的心情──自己就是这样想着才会每次都向玉风屈服。
一切都只因对这个正在折磨着自己的男人的爱……
爱是非理智的……
让人沉沦而堕落。
紧紧拥住那沉沉压住自己的身体,龙少游的眼睛里慢慢盈满了动人的温柔。
纵使放弃了常人眼里不可或缺的亲情、孝道,甚至是名誉、尊严,只要有了这一刻的温暖,自己的心中已别无他求……
再一次感到那羞耻的热流冲入自己体内的瞬间,龙少游微微闭上了眼睛,一抹幸福的微笑漾满了他的唇角……
番外篇之一《颠鸾倒凤》
天知道在彻夜的欢爱之后,想在白天的工作中保持饱满的精神是一件多么难的事。而龙少游觉得在被玉风压榨了整晚之后,即使只是坐在椅子上听客人侃侃而谈的现在,对他而言也已是觉得十分辛苦。
今天的客人是难得一见的大客户——来自富饶的杭州、号称是本朝首富的杨氏家族。
杨氏家族和易游庄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但前几次都只是一些几千匹布的小生意。看来传说中杨氏家族挑选合作伙伴之前会先用一些价值比较低的买卖来试探对方的信用并不是空穴来风。
目前商行因为冯富商之事而损失惨重,要是与杨氏家族的这笔生意没能谈成功的话,只怕真的只好关门大吉,而自己就只好变成每天闲在家里、靠玉风的财产养活的饭桶。
从心底里还有身为男人的最后一点坚持,龙少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局面出现的,所以即使是头晕眼花、身体从里到外都痛得要死的现在,他也还是强自支撑着笑容陪坐着。
和前几次接触相同,杨家派出的是家族未来的掌门人——长公子杨知见,由此可见对方对此笔生意的重视程度。
这位老兄可一向是商场上的狠客,据说与他有来往的商家曾偷偷给了他一个绰号叫“金阎罗”。意思就是说,只要是涉及金钱方面的事务,这个人就会变得比阎罗王更铁面无情、令人生畏。
虽然并没有好听的名声,但杨氏在其操作之下声势欲形浩大却是不争的事实。杨氏这一代各方兄弟足有数十人之多,但面对这个商界奇才,各房也只能一致认可他为下一代的掌门。
和一开始龙少游想象的一个满脸戾气、见钱眼开的四十来岁老头子的形象不太一样,实际的杨知见只有二十七、八岁模样,长得也相当儒雅清秀,完全看不出半点“金阎罗”的样子。
“冯少爷你不舒服吗?看你的脸色好像很差的样子。”
要不是亲眼目睹,龙少游还真不敢相信“金阎罗”会是这么一个体贴的人。
他忙挤出一个笑容,“还好,还好。”
“是不是时间太晚了?”
杨知见到的时候已是接近晌午,两人忙着谈话直到很晚才草草用了午饭。而现在早已超过了晚饭时间,也难怪杨知见会有此一问。
已经被他高超的杀价术给杀得头晕眼花的龙少游哪里还顾得到肚子饿,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我做东,到金记可以吗?”
金记是本地最有名的餐馆,按照规矩,自然应该是由龙少游这边一尽地主之谊的。
杨知见却露出了别有含义的笑容:“我素闻金陵歌妓美冠天下,这次来十分想要见识一下……”他把询问的眼光投向龙少游。
龙少游自然是不好拒绝,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一叫歌妓只怕时间上肯定会拖到很晚,而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支持过去。
“怎么?冯兄你不方便吗?可是家中娇妻……”杨知见露出了自以为会心的笑容。
龙少游只好苦笑着摇头:“我哪有什么娇妻?倒叫杨兄弟见笑了。这便陪杨兄弟到秦淮河边走走罢。”
娇妻是没有,妒夫倒是有一个——要是让玉风晓得自己和别人去吃花酒,八成又要大发脾气,让自己不得太平。
不过现在商行的生存也要仰赖杨知见,龙少游又怎能拒绝他说出口的要求,只好在面上装出高兴的样子陪他往外走,心里却是在叫苦不迭。
轿子走了一刻多钟,便是金陵城中最美也最热闹的场所—-秦淮河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只见整条河上灯光浆影,临河处泊着许多装饰华美的画舫。画舫船头挑着高高的红灯,每盏灯下都立着一位装扮得千娇百媚的少女,在那边招揽客人。
杨知见似乎对此种场所十分驾轻就熟的样子,他十分高兴地指着一艘最大的花船道:“我们便到那边去吧!”
龙少游点点头,陪他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觉这是一艘布置得十分特别的花船——和一般花船总是布置的大红大绿的俗艳不同,这艘船的船身竟是以名贵的南海沉香木所制,所饰的布幔也是典雅的花色——龙少游虽然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但根本不太涉足风月场所的他也无法说出具体不对的地方。
两人上了船,穿着花花绿绿的鸨母便笑着迎了上来。
对着鸨母谄媚的笑容,杨知见一副十分驾轻就熟的样子道:“快把你们最红的姑娘叫出来!”
他身上穿得是最名贵的衣料,身后又跟着四、五个仆役,再加上和他一起的龙少游也是穿着不俗、英挺不凡,鸨母知道是贵客到了,顿时喜笑颜开,不敢怠慢,忙着把两人迎了进去,自己则扭着臀进了另一边船舱,去呼唤旗下最得力的姑娘了。
被迎到上层的船舱里坐下,龙少游仍是有满心的别扭——易游庄除了少数丫头之外,主人完全都是男性,早就习惯了没有女性的环境的他呆在这个连空气都带着女性甜香的空间里未免会有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比较起龙少游的不自然,反而是年轻的杨知见显得老练多了。一看到两个装扮华丽的美丽女郎跟在鸨母身后进来,他脸上就挂上了花花公子式的笑容,跟着站起身来。
那两个女郎十分的美貌,而且出奇得完全没有风尘女子会有的沧桑感觉,其中一个竟有一种大家闺秀特有的秀丽娴静,竟完全是龙少游喜欢的女子类型。
“两位公子万福,妾身江秋雪,这是妹妹杨蝶凝。蝶凝原是清倌,请两位公子多加怜惜。”年纪稍长、形容也略微艳丽的女郎给两人福了一福,说道。
她的声音婉转动人,龙少游不由在心中可惜这样的女子竟会误坠风尘。
听到秋雪提到自己的名字,那叫做蝶凝的年轻女郎竟倏地脸红起来,那种出尘的美丽与娇嫩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倾心。
龙少游本不爱此种风月勾当,但眼见这蝶凝颇有几分酷似玉风的美貌与我见犹怜的温柔气质,也完全无法说出不需她伺候的话语来。
眼见龙少游的目光在看向蝶凝时凝滞了数刻,杨知见不由会心地笑了起来。
把那秋雪往自己怀中一揽,杨知见顺势把蝶凝往龙少游身边一推,道:“蝶凝姑娘就侍候冯公子吧!冯公子啊,人家蝶凝姑娘可是清倌,你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蝶凝羞羞怯怯地抬起头来看了龙少游一眼,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脸一直红到脖根,显然对龙少游也是十分中意。
龙少游却难以消受这份美人恩惠,又怕拂了杨知见的面子,心中暗暗焦急。
杨知见却似乎十分享受他为此而露出的窘迫,一直笑眯眯地盯着眼睛不知该往何处看的龙少游。
给怀中的秋雪使了个眼色,那娇艳的女郎便会意地站起身来,以无比诱惑的姿势转而坐到了龙少游腿上。
龙少游自问性格尚属稳重,但他实在没有应付女人的经验——被女人坐在腿上,面对着她那双仿佛会勾魂摄魄的明媚大眼,龙少游再也忍不住微微脸红起来。
心中的不安越发让他感到身上女郎的沉重的分量,贴着凳子的部分愈形疼痛起来。
“冯兄似乎不太习惯的样子?”
杨知见却是一派舒适自在的样子,一边问还一边端起桌上的酒杯呷了一口。
“哎……啊……抱歉,抱歉……”本来龙少游还在嗯嗯啊啊地应着,冷不防怀里的秋雪却一下把手伸入他的两腿之间。
慌张的龙少游“呯”地站了起来,女郎猝不及防地摔到了地上,龙少游顿时又羞又窘,忙不迭声地道歉。
“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一场好戏让杨知见爆出一阵大笑,龙少游被他笑得更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总算止住了笑声,挥了挥手示意秋雪领蝶凝一起下去,似乎早有默契般,杨知见带来的家仆也跟着鱼贯一起走出,临走还为两人带上了房门。
龙少游有点莫名所以,不由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了杨知见,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杨知见却是一派笃定,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茶,才半真半假地说道:“冯公子,秋雪与蝶凝一个大胆泼辣,一个温婉动人,正是全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绝色佳人。你却对她们如此的不假以辞色,莫非……”
看到龙少游紧张地抬起头来,他又促狭地顿得一顿,才接下去道:“莫非……莫非,冯公子你竟是不爱女红妆么?”
“当啷”一声,乍闻此言慌张不已的龙少游打翻了面前的茶杯,顿时被热茶泼了一身。
“哎呀,冯公子怎地如此不小心?我是和你开玩笑,你怎么倒当起真来。”
杨知见的语气半真半假,龙少游一时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越发的迷糊起来。
看龙少游收拾停当,杨知见才又缓缓开言:“冯公子啊,你可知天下无奇不有——人间多的是钟情佳人的男子,然而却也有男儿生来不爱红妆,却偏好断袖分桃之事,饶是可怪呢。”
龙少游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反驳,只好半低着头任他说下去。
“说来我就认识一对老夫妇,两人的独子几年前就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与他们反目,最后还为了那个男人舍身而忘,两夫妇绝望伤心,整日以泪洗面,几近郁闷成疾呢!”
他又看了看龙少游凝重的脸色,才接着往下说:“说来也是怪事,他们的儿子虽迷恋一个男子,自己却本是十分英雄的男儿,还曾是全武林共奉的盟主呢!”
听到此处,再也无法假装若无其事的龙少游“腾”地站起身来,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杨知见:“你……你是……”
见到龙少游的失态形状,杨知见洒脱一笑,向外大声吩咐道:“快请老夫人进来!”
门应声而开,只见那秋雪与蝶凝一左一右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乍见那老妇人之面,龙少游竟如被雷击般镇在当场,无法动弹。老半天才浑身一个惊颤,满怀凄怆地叫了一声娘,随即便扑了过去,把那老妇人牢牢搂在怀中。
老妇人也是热泪盈眶,紧紧抱着龙少游,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语带哭腔地说道:“少游,你好狠的心啊!若不是杨公子跟我提及,只怕你就从此不来见娘,自管和那玉盛宫主逍遥快活去了吧!”
乍见阔别已久的母亲,叫龙少游怎能不满怀激动。听到母亲悲伤的话语,他也忍不住语带哽咽起来:“娘,孩儿也是日夜思念你老人家!实在是怕父亲生气,伤及身子,才忍着不来见您的啊!”
父亲当年恨玉风恨到甚至抛弃自己一直坚持的光明磊落而偷袭他的地步,可想而知如果自己带着玉风一起去见他的话他将会如何的震怒。
了解父亲的脾气的他,怎么也无法要双亲忍受这样的伤害,宁可他们以为自己已不在人间、压抑着自己对双亲的思念也不愿让他们看到这样痴恋着另一个男子的自己。
“好了好了,龙夫人长途跋涉,身体劳累,冯……现在要叫你龙公子啦!快扶龙夫人坐下吧!”
目睹两母子彼此动情之状,饶是见惯人间喜怒哀乐的杨知见也禁不住动容,却仍不忘提醒龙少游注意龙夫人的健康。
闻言忙把母亲搀坐在椅上,龙少游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两母子相互对望着,恨不能把这五年间的思念一起补足。
“说起来也是龙夫人福缘深厚,才有机会重见龙公子你呢。”看两人平静了些,杨知见笑盈盈地开口道。
“来,给龙公子重新介绍一下。”
杨知见指了指身边的蝶凝,“这位是我的胞妹杨蝶凝。”
又笑嘻嘻地扯过侍立一边的秋雪:“这位姑娘呢,就是艳名惊动天下的第一名妓宁秋雪。”
“龙公子,以后也要记得来天香楼看我啊!”秋雪乘机给龙少游送了个媚眼。
“蝶凝见过龙公子。”洗脱了妓女身份,杨蝶凝身上那种大家闺秀之气越发明显。
“啊……”没想到这杨蝶凝竟是杨知见的亲妹,龙少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杨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请坐!”
众人重新叙过身份,杨知见又让仆人重新沏了茶,这才各自坐定,叙起这一段前因后果来。
“数月前,蝶凝在几个家仆护送下到扬州亲眷家小住,不想半路上遇到一股悍匪,眼看众家仆纷纷溃逃,多亏了龙夫人恰好经过才保了小妹无恙。与龙夫人说起来才知道她是往江南凭吊数年前身亡的独子的,又给我看了龙公子的小像,我发觉竟与和我们商行有来往冯公子十分相似,龙夫人这才求我带她来见你的。”
龙少游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救了他的妹妹,难怪以认钱不认人著称的“金阎罗”会肯帮忙。
“儿啊,为娘我与杨小姐接触这段时间下来,发觉她实在是个温柔娴静好女孩。听你父亲说玉盛宫主似乎外貌又与她有几分相像,不由存了几分私心起来。”
认回了儿子,龙夫人开始努力挽救在她看来是陷在别个男人陷阱中的爱子来。
看到龙少游一脸的尴尬,龙夫人继续添油加醋:“杨小姐虽不谙武艺,却是名动天下的才女,配了少游你也算是一文一武,鸾凤和鸣了。”
看到杨蝶凝一脸娇羞却并不反对的样子,龙少游心知母亲定是早就跟她提过此事,顿时心中暗暗叫苦。
“母亲,我与玉风……”
听到玉风的名字,龙夫人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她长叹一口气,语气勉强地道:“少游你若执意不愿离开那小妖男,蝶凝也说过,只要以她为正,不介意你偶尔与他相见。”
龙少游闻言顿时傻了眼,只听龙夫人还在往下侃侃而谈:“儿啊,难得杨小姐如此大度,你也莫辜负了她一番情意才好。想那江湖上蓄养男宠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他们也就当作是玩腻了女人之余的消遣,我儿也莫当真了才好。”
闻听母亲惊世骇俗的一番话,龙少游简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道若是这番话被玉风听到那还得了,自己只是偶尔忙于工作稍微冷落他一下,他便已要大发脾气,若果真娶一正妻而把他当作之余的消遣,他不与自己闹翻天才怪。
龙夫人见龙少游不接荏,却也不出言拒绝,以为他心思已经松动,更在那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儿啊,我龙氏只有你一根独苗,偏你不走前门走后门,为娘的真是好生伤心啊……呜呜呜……”
龙夫人哭得伤心,可怜她却不知龙少游根本是不幸地被走了后门的那个。若她真知道了她儿子才是被上的那一个,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呢。
她这一哭龙少游真是好生为难——玉风的脾气不能不怕,可是母亲的伤心也不好不管,简直是焦头烂额,不知要如何收拾眼前的烂摊子才好。
“娘……”
他正处在左右为难,刚想婉言规劝母亲收回要让自己与杨蝶凝成亲的念头之际,船舱外却响起一声断喝。
“龙少游,你快给我滚出来!”
船舱内众人顿时傻眼,不知是谁人大胆至此,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武功独步天下的前武林盟主如此无礼。
龙少游却是心中暗暗叫苦,这声音除了玉风还会有谁。
可是眼下这种场景他又怎能让玉风与母亲相见,只好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了。
“好你个龙少游,跟我说办公事,办到花船上来了!再不快点出来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见无人应声,玉风又怎肯善罢甘休,越发扯开了嗓子学起泼妇骂街来。
杨知见显然见不得龙少游这么没血性,看他一副按兵不动的样子,他却打起抱不平来。打开了窗,他就向声音来处回敬道:“谁人如此缺少教养,光天化日之下穷嚷什么!”
却见一个长发披肩、一身华丽衣裳的美丽男子正立在一艘华丽的画舫船头,朝自己这边驶来。那男子生得秀丽绝尘,脸上的表情却是怒气冲冲,正对着他们的船叫骂。
杨知见何许人物,脑筋一转便知道这秀美男子恐怕就是龙夫人口中的小妖男了,忙回过头去看龙少游,却见他正拼命对自己摇手,显然是关照他别暴露他的位置。
龙夫人看不下去了,拼命把儿子往窗口一推,她冲着船外就骂开了:“什么人啊,天还没黑叫什么春!”
又转向教训少游:“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妖人你怕他做甚,还不快上去给他两巴掌,叫他闭嘴。”这番话她故意说得十分大声,好叫玉风也能听见。
龙少游被推到窗前,眼看再躲也毫无意义,只好苦着一张脸朝玉风看过去。
两人目光相触,龙少游是可怜兮兮,怕玉风让自己在母亲面前出丑;玉风却是怒气冲冲,一心要教训背着自己来吃花酒的“出墙”情人。
“你个老鸨婆放的什么屁!少游,你给我狠狠打她两个耳光,看她还敢多嘴!”透过窗户他见房内还有两名美丽女郎,便以为龙夫人是老鸨无疑。
龙少游忍不住开始脸部抽筋。
“玉风!这位是我娘!”他怕再不说出实话,玉风更要讲出什么不像话的话来。
玉风闻言顿时一惊,恰好此时两船已近,他一个纵身飞跃而起,便从隔壁船上跃入了舱房之中。
“你娘?”
他一进房,便盯着龙夫人上下打量。龙夫人也是江湖儿女出生,缘何肯在他面前示弱,自然也是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龙少游偷偷在后面推推玉风,示意他上前见礼。玉风却对龙少游的家人殊无好感,磨蹭着不肯上前,这一切自然也是落在了龙夫人的眼中。
“这位想必便是玉盛宫主了?”
龙夫人先开口了,玉风前面说她是老鸨大大得罪了她,所以她现在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听到哪里。
玉风当然听得出来龙夫人言语中的敌意,他虽心有不豫,到底是碍着龙少游的面子,不好发作。
龙夫人却是成心要气气他。
“我儿这些年来也多亏你的照顾了。只是朋友虽好,男儿大了终归还是要娶妻的。此次我来金陵便是给少游说亲,对方可是文雅秀致的大家千金,待到喜宴之时也要请宫主大驾光临了。”
“娘,你莫要……”
龙少游一听急了,忙在一边想阻止母亲。
“我怎么了!难道你多年不来见我,一见面便要忤逆我的意思吗?”
龙夫人眼睛一瞪,不许龙少游从旁插嘴。
玉风闻言,顿时皱紧了眉头,眼角处又触到姣羞地低下了头的杨蝶凝,心里隐约就猜到几分。
他也不当众发火,而是慢慢地走到了龙少游的身旁——轻轻地把双手搭在龙少游的肩上,他就把脸贴上了龙少游的脸颊。
这亲昵的动作让龙夫人和杨知见倒抽一口冷气,但挨下来他说的话更差点让所有在场的人喷出血来。
“少游,这里还疼不疼?”
他的手抚向龙少游的臀部,动作十分温柔地蹭了几蹭。
“对不起,昨天我太激烈了,实在是几天没碰你,想你那小小、炽热的花径想疯了!拼命想把自己埋进去,却忘了考虑你今天还要见客。坐的时候很不舒服吧?”
他把语调放得很柔、很关心、很体贴,龙少游听了整个人却差点没羞成一块红布。他拼命想挣开玉风的怀抱,奈何玉风下死力气抓着他,一时半会却也挣不开去。
“你!你!你!……”
龙夫人已经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只晓得用手指着龙少游,却一个字也没办法说出来。
玉风看她气成这样,顿时来了精神,更加卖力地煽风点火。
“少游啊,一想到你昨晚被我拥在怀里、娇喘连连、欲拒还迎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很不知羞耻地把自己的下体往前一顶,玉风充分发挥了他泼皮无赖的一面。
“真是爱煞我也!少游,难道你真的要拖着这样的身体去和女人成亲吗?你不觉得这是耽误了那个女孩的一生吗?少游!啊……我现在就好想要你!怎么办?啊……啊……”
紧紧从后面钳制住龙少游的身体,他竟下流地就这样隔着衣服模仿起抽动身体的动作来……
“天啊!”
只听龙夫人大叫一声,仰天便倒了下去。
“娘!”
龙少游惊叫一声,玉风终于放开了他,笑吟吟地看他一脸又悔又痛的表情冲向母亲身边……
这次之后,如果再要龙少游的家人原谅他和玉风,可能需要一百年吧!
番外篇之二《鸳鸯相抱》
八月的金陵,炎热的暑气渐渐消退,秋风中阳光却仍依然如夏天般灿烂。这样的天气,秦淮河越发显得风光无限,引得城中的士子淑女们纷纷前往游玩。
一时间,金陵城中各条主要街道一扫夏日骄阳下稀落的景象,变得人气旺盛起来,沿途店家的生意也比平常要好上三、四成之多。
冯氏商行是一家离秦淮河不远的中型布庄。此刻,老板龙少游正站在店后的庭院里,看着柜台上庄伙计们忙碌招呼富家太太和小姐们的繁荣景象。一想到这个月帐簿上的营业数字会有的不小增长,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灿烂的笑容。
“冯少爷……”龙少游正在暗自高兴着呢,眼角处却见布庄掌柜老江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了,老江?”生意好,老板当然心情好,连带着对下属说话也是满面的笑容。
老江却是笑不出来,他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凑到龙少游耳边道:“冯少爷,那人又来啦。”
顿时,龙少游的脸色就变了--前一刻还是阳春三月艳阳天,这一刻就成了寒冬腊月飞雪寒。
“快跟他说我不在。”愣了一会,龙少游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一边偷偷摸摸地转身想躲进房里去。然而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客人已经大踏步地穿过布庄走入了他此刻所站的后院。
笑容可掬、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质地高贵的丝织长衣--正是富甲天下的扬州杨氏掌门人杨知见杨老板是也。
“冯老板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杨知见笑容可掬地跟龙少游打招呼,清秀的长相完全看不出被人叫做“金阎罗”的商场霸王本质。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今儿个风大,想回屋加件衣裳……杨兄怎的今日得空,又来鄙行……”龙少游打了个嗝愣,总算是把不礼貌的“做甚”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自从上次的秦淮河花船事件之后,丢脸到家的龙少游自觉已无脸再见杨知见。偏偏这“金阎罗”却半点不识相,居然在那之后还要隔三差五地往冯氏商行跑。
更可恨的是,明知道龙少游看到他就窘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杨知见每次却偏爱露出窥探研究的眼神盯着他猛瞧。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龙少游到后来只能吩咐老江一看到杨知见的人影就快来通报,以便自己能及时躲开--然而无奈的是布行到后院的距离实在太短,等老江见到杨知见再赶来通报往往已是来不及了。
“倒没什么大事……”杨知见打量了一眼龙少游身上穿得不算少的衣服,再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笑哈哈的样子:“既然冯兄觉得冷,那我们还是到屋里谈好了。”
都这种情况了,龙少游还能怎么样呢?他只能无奈地朝里屋摆了摆手:“那……杨兄请。”也不等杨知见回答,他就领先朝屋内走去。
两人分主宾坐下,龙少游再次接收到杨知见投在自己身上的意义不明的奇异目光,他忙假装清喉咙地咳了两声:“咳咳……杨兄,最近相当常见你呢?可是扬州本庄的生意不忙吗?”
“忙,怎么会不忙!时下秋高气爽,正是买布做衣裳的好时节,本庄都已经忙得叫苦连天了。”杨知见似乎很奇怪他怎会有此一问。
“即使如此之忙,怎得杨兄却如此得空,一直在金陵逗留呢?”龙少游恨不得直截了当地把“还不快滚回扬州”这句话给扔到他脸上。
“哦……这个啊……”杨知见总算了解龙少游拐弯抹角地想要表达些什么了。就见他笑了笑,道:“我留在金陵是为了操办一件重要的家事,不过现在事也办得差不多了,空闲下来便常来龙兄处走走,想和龙兄多聊聊,咱俩也好亲近亲近。”
“哈……哈哈……”龙少游干笑两声,端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两口,心里只是拼命想着要怎么把他轰走,但又苦于不好做得太明显(毕竟他还想和杨家做生意呢),分神之下,室内顿时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杨知见仍旧是那副优哉游哉的表情,他端着茶慢慢呷着,间或瞄龙少游两眼,然后嘴角就会慢慢绽出细不可察的笑容来。
龙少游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坐立不安。又想想自己昨晚曾回过易游庄(换言之也就是接受过玉风的“疼爱”啦),不免心下惴惴,心道莫非金阎罗著名的利眼竟连这种事也看得出来?
总算老江的及时闯入把龙少游从越来越可怕的想象中解救出来。
“冯少爷……”他气喘吁吁地扑进门来。
龙少游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感激过老掌柜的莽撞。他忙站起来,作出一脸急切样子问道:“怎么了?老江,可是出什么事了吗?”只要能把他从杨知见的暧昧视线中拯救出来,他甚至不介意布庄着场小火什么的。
“是太布行送货来了。好像货色有点问题,冯少爷你快去看看吧!”太布行是冯氏的主要供货商之一,如果有什么问题还真相当棘手,龙少游闻言立时从椅上站了起来。
杨知见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可要我一起去看看?”他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用,不用了……鄙行的事情怎敢劳动杨兄?”龙少游巴不得快点摆脱杨知见,当然不可能会要他同往。
总算杨知见还知道点分寸,见龙少游确实不想他一起,便点头道:“那……既是冯兄有急事,小弟也不便打搅,这就告辞了。”杨知见有生意人的精明,若有外人在场会称呼龙少游的假名,而私下里却会称呼他的真名以示亲近。
“杨兄走好,不送。”看杨知见要走,龙少游心底差点没乐开花,面上却还是装出很惋惜的样子。
眼看杨知见往门外走去,岂知他一只脚刚迈出门口忽然又缩了回来。
“冯兄……”
“啊,什么事?”龙少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忙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杨知见低头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事来,那是一张大红的喜帖。
“这是舍妹的喜帖,请冯兄届时务必大驾光临。”他走过来把喜贴递给龙少游。
龙少游疑疑惑惑地接过来:“令妹吗?是不是那个叫……叫蝶……蝶什么的?”他记得杨知见有个长得有点像玉风的妹妹。
“正是舍妹蝶凝。”杨知见点了点头,又含笑看了龙少游一眼,似乎对他居然连蝶凝的名字都没记全而感到有点好笑。
“可是……她不是……”龙少游明明记得上次杨知见还说要把杨蝶凝嫁给自己的。
杨知见了解地一笑,道:“上次那件事,龙兄不必介怀。其实蝶凝自小曾与江浙两省提督的公子订过亲事,只是她一心想往江湖豪杰,想嫁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原本我也打算遂了她的心愿,所以才将冯兄介绍给她,不想冯兄你已有爱侣……可怜蝶凝对你一见钟情,回家还狠狠痛哭了一场呢……”说到此处,杨知见微笑起来,龙少游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幸好杨知见并没有取笑他,而是表情平和地说下去:“……后来提督府过来提起亲事,蝶凝也就答应下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怯情绪,龙少游忙装出一脸恭喜表情道:“早听说江浙提督的公子文武双全、英挺不凡,令妹嫁到这般的好人家自是比流落在江湖草莽间要好得多。”
杨知见似乎对龙少游的客气话不置可否,他调开话头道:“不管怎么说,请冯兄届时一定大驾光临就是了。”
龙少游看他要走,正是大大巴不得的事情,自是满口应承。“是是,我一定来!一定来!”
杨知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冯氏商行。
看着他的背影,龙少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回转头招呼老江道:“太布行的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老江却对他露出一个滑稽又带点神秘的笑容,道:“老板,你忘啦?太布行那批货要晚上才送到呢。”
“什么!”龙少游大吃一惊,正想发作,门口处却有人插话。
“莫怪老江,是我让他这么说的。”声音清澈而熟悉,龙少游大惊抬头,那斜倚门而立的美丽男子可不正是他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克星--玉风玉大宫主吗?
玉风虽早已不是玉盛宫的宫主,一身穿戴却依旧风流如昔。白丝的衣裳算是普通,他却偏要在袍角的地方以金线绣满千姿百态的嫩黄水仙,外面再罩上雪白的轻纱。衣摆延绵,再配上他不束不修的漆黑长发与雪白邪魅的面孔,乍眼看去真如神仙中人般风流倜傥--
可惜他一开口,这种水为姿冰作骨的美好形象便宣告彻底破灭。
“哼,这死不了的杨知见!想把妹妹嫁给你不成,是不是还想让你嫁给他啊!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死不要脸的臭男人!还有你……”
玉风骂了一半,忽然顿住,看了旁边的老江一眼,老江忙识相地弯腰道:“大少爷、二少爷,我先告退了,前面柜上还忙着呢。”不等龙少游和玉风反应,他便心急火燎地逃开了。
老江一走,玉风马上接着骂下去:“还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姓杨的对你不怀好意,看到他还敷衍个屁,趁早把他轰了滚蛋!难道还真要等他出手碰你的洞,你再跟他翻脸不成!”
“什……什么!你说什么!”龙少游当场跳了起来,脸涨得血红。“什么洞……洞洞洞……洞的,你瞎说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心急,居然口吃起来,“洞”个没完。
玉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摇曳生姿地走过来,一把把龙少游拽入了怀中。
“你啊……就是不警觉,害我天天在家提心吊胆的,怕你又被谁给吃了!”他的面孔原本千娇百媚,这一笑更是如春花绽开,龙少游看傻了眼,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说不出话来。
“嗯……”这下玉风更乐了,他干脆将整张脸埋到龙少游的颈项间去,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好香……有我的味道呢……”半晌,他抬头,对着龙少游的耳畔冒出了句暧昧的挑逗,一双手则顺势往他的胸前摸去。
“干什么呀……你也看看场合……哎呀……”龙少游不安地扭动身体,但胸前的敏感已被玉风尖长的指甲拧住,他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叫出声来,只好转而紧紧咬住了唇。
玉芬似乎还嫌光摸不过瘾,干脆一把将龙少游的上衣从肩上扯了下来。灼灼的目光盯住那已微微挺立的乳头,他忽然色色地笑了起来。
“胡乱让人接近,不惩罚你的不警觉怕你就要再犯……”没等龙少游反应过来,玉风已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胸前。
“唉哟!你疯啦……”龙少游吃痛大叫,但一想到众伙计还在前院,若被看到这种情景自己岂非再也不用做人,顿时不敢叫了,转而想用手将玉风拉开。
但玉风牢牢吸着他敏感的乳头,又不断伸出舌头极尽挑逗之能事地舔舐着,龙少游手脚酥麻之下哪里还用得上力,只好瘫软着任他上下其手,玩尽变态游戏。
“你好可爱……我怎么要你好像都要不够……”玉风摸够了后终于放手,长舒了口气后给了句让龙少游差点吐血的评语。
好不容易平息胸口乱翻的热血,龙少游总算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他勉力伸手想穿好敞开的衣服,却被玉风一把按住。
“……至少让我把衣服穿好……”龙少游只好哀求他。
玉风笑着不予理睬,而是把他扶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给你看看你有多可爱……”他咬着龙少游的耳朵,一边挪过了桌子上的铜镜。
龙少游忍不住跟着他把眼光投向了镜中的自己,一看之下,他差点羞得整个人也烧起来--镜中映出的男子,双目湿润而脸颊绯红,麦色的强健胸膛上满布斑斑点点的红痕,红痕甚至绵延到长裤系带的地方才消失不见。
这还不算,最最触目的却是他胸前的那两粒殷红--被玉风又捏又咬,乳头此刻正又红又肿地向前怒突着,仿佛在彰显其所遭受过的蹂躏,而胸口不时传来的微微痛楚更提醒着龙少游方才两人不知羞耻的行为。
玉风看龙少游一脸又羞又气的表情,被自己紧拥在胸前的身体也不断地发着抖,知道若再刺激下去只怕他要当场发作,便伸手替他拢上了衣襟。
“如果再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照这样把你全身咬个遍,然后扒光了示众!”替龙少游整好衣带,玉风冷笑着狠狠加了句威胁。
虽然明知玉风不会这么做,但龙少游还是忍不住为那可怕的情景混身打了个抖。
看到龙少游畏惧的神色,玉风满意极了,然而转眼看到桌上的红帖子,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这什么东西?”他伸手取过贴子,翻开来,看到那大红烫金的“杨”字,顿时冷哼一声。
“这种东西,要它做甚?”玉风作势欲撕,龙少游忙阻止他:“唉,不能撕……我答应人家要去的!”
看到龙少游情急的模样,玉风的脸上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容,他拿着那请帖沉吟片刻,忽然不知想到什么,一个人在那里冷笑起来。
龙少游被他笑得全身一阵发热一阵发凉,忍不住呆呆地看着他。
“没错!不能撕。这场婚礼你要去,而且是一定要去!”看到龙少游惊异的目光,玉风笑笑,又接下去道:“不过……不是你一个人去,而是我们两个人要一起去!然后么--让该死的金阎罗知道一下,他窥伺的洞到底是属于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