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罗的王子在成年后都是要离开王宫在外王城开府建业。
因为同在外王城那个圈子中，三王子图阿泰的王府离喀巴图的府邸并不是很远，坐在那慢悠悠的马车上走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三王子的王府就和他的人一样，给人感觉粗狂而霸气十足。这会正灯火通明的热闹非凡。今天是三殿下生日，最近在朝中势头正猛的他怎能不大肆操办？
紧跟着巴才的脚步，一身丫头打扮的艾小萌跳下马车。一边转身掀起帘子让喀巴图出来，一边小心的打探着四周。本来她是打算打扮成个小厮，衣裳都找好了，可是真穿上男装后她却一点都不像小厮模样，女子气太重，并且在举手投足间都有抹不去的女性特征。在三王子的王府中可不比军营，能靠宽大的军服遮掩过去。艾小萌无奈之下索性扮成丫头，做这个她可是熟门熟路。
看着喀巴图步下马车，站在三王子府门边的一个华服男子大笑着迎了上来。以前只觉得喀巴图算是个大个子了，没想到这男子比喀巴图还高了半个头，这人方眉大眼、额宽鼻挺，五官长得甚是刚毅，神情间更是隐隐有一股杀气！艾小萌知道这人便是喀巴图的三哥，她曾经在一次乘马车外出时在一个小巷子与他的人马狭路相逢过。当时对这人有过惊鸿一瞥。
只见他十分热情的大笑着迎上喀巴图，两兄弟在众人或真或假的欣喜关注中热情相拥，相互寒暄。一时间废话无数，无外乎就是些相互捧拍的话语。
艾小萌低垂着头，一副平凡丫鬟的模样老实的站在喀巴图的身后。眼珠子却不由自主的到处打探起来。
想到今天下午时候的经历，即便是现在，她还是惊出一手凉汗。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相貌普通的小厮会在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将一丝比蚊子声音大不了多少的声音用一股很特殊的劲传到自己的耳朵中。
“去！赴宴！”他说，那熟悉的声音让她差点惊叫出声！那声音来得如此的突然，几乎让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
她惊异的瞪住那个说话声音很“像”自己大哥却面貌陌生的小厮，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那小厮倒先一步跪下了，用北罗话不停的罗嗦着请罪。言语间不停的提起“我这卑贱的奴婢之身……以奴婢的卑贱身份冲撞了您……”
艾小萌突的眼睛一亮。她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什么意思了。而后才有了她与喀巴图交代要来见识这宴会的一幕。
到了房中后，两人有很多话想讲，但是艾小萌也知道在自己的房间外有不下二十个的侍卫，其中不乏能听能说大烽话的高手……所以进了房间后她压根就不敢和大哥肆意交谈。
两人只能一边随意的说些有关改装侨办的话，一边以茶水为墨在桌子上交谈。
原来大哥他是前天才到的上京，他原本是想乔装进王子府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带走。到了王子府却发现此地的戒备外松内紧，即便厉害如秋无尘也根本无法将一个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上京,更别说带出北罗！无奈之间只能从长计议，这个晚宴应该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吧。可惜还来不及具体说是什么计划乌娜尔就回来了。匆忙间两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弄翻茶壶将桌子上的字迹遮掉。
所以现在的艾小萌是份外小心。她不知道身边到底谁是大哥……因为大哥说过晚上他也会易容跟着过来，只不过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就不知道了。说实话，依秋无尘的易容术，就算他现在站在艾小萌面前她也认不出他来。他不仅把那人的相貌弄得生动无暇，连他要扮演的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揣摩到炉火纯青。
职业的头牌杀手，就算是过气了，老底子还是很吓人的。
一边瞎想着，艾小萌一边木然的跟着喀巴图走进了三王子的府第。
一进主宴所在的大厅，一股浓郁的西北风情夹只一股热浪就迎面而来。大厅的中央是一个空出来的表演场地，已经有一群舞娘那舞动身姿。主位在大厅的东边，两边是几十张排成四列矮桌，桌上已经放满了醇酒美食。典型的西北民乐满溢在偌大的空间里，一群在寒风中却衣着单薄的女优舞者则在满室的温暖中舞动着一种名叫诱惑的姿态。数十个华服锦衣的男子纷纷三五成群的或坐或站自成一堆，而一群衣着艳丽却神情倨傲的女子则簇拥在大厅的里侧。
里面的人一见喀巴图一行人走了进来，便潮涌过来招呼亲热。喀巴图也保持着一向的热情状态一一与人寒暄,不时的还大笑出声。
如此半晌过后他终于带着巴才和艾小萌走近了在大厅东角的一群人。
“四哥。”喀巴图向那个领头的男子微笑着一颔首。
那领头男子转过身来，只见他模样长得跟喀巴图有五分相象，也是浓眉大眼轮廓深刻的俊朗外型，但是感觉上却比喀巴图张扬了许多。整个人意气风发、气势不凡，即便身边围着众多的王族贵胄也不能抢去他的风采。他笑着狠狠的抱了喀巴图一把，亲热的说：“老七怎么现在才来？一会你可得多喝几杯！”
“呵呵，”喀巴图笑着回抱了自己的四哥一把，说：“不是兄弟来晚了。是四哥来得太早！不过四哥要是要小弟喝酒，小弟怎会不喝？”
周围的众人一听喀巴图的话都轰然大笑起来。纷纷都凑上前来说一会要好好和喀巴图大醉一场。不一会话题就引到了喀巴图上次的天峡大捷上面去，又是一片的歌功颂德之声。
在众人的夸奖和恭维中，喀巴图只是微笑着，近乎低调的将功劳推给运气。很显然，他的姿态得到了四殿下的欢心。本来有点因为人群中心地位被自己那个七弟抢走而不悦的他又笑得很开心了。
艾小萌注意到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加入歌颂七殿下行列的人就只是一个站在一边的中年将领，一身得体的军中将领打扮，看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在众多高大的北罗人中算不上显眼。那人眉目清雅，气质温和，乍一看不显眼，却是越看与越有味道，在一室的雄雄武将中，他也算是一股清流。
他会是大哥吗？
艾小萌有点忐忑……但是不像呀，大哥好象没有这么高。容貌可以假扮，但是身高却是不能做假的。
正在艾小萌暗自为难的时候，喀巴图帮她解了疑惑。他和四殿下寒暄过后就走到那个儒雅的将领身边，微微点头示意。“舅舅也先到了。”他说。
艾小萌心中吓了一跳。那个……温和的人居然是北罗国的征西大将军？而且还是喀巴图的舅舅？这么年轻，说是哥哥信的人还多些。
真是人不可貌像呀。
查党见喀巴图来到身边，正笑着想说什么，却见门口处一阵骚动，宴会主人三王子终于带着今天的最神秘的来宾――故太子的王妃以及才七岁的小王孙一起走进大厅。
众人一见此行人等进来，皆哗然。
四殿下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三王子什么时候跟大嫂搭上线的？自己居然会不知道！想着，他一边笑着向走近的三哥大嫂问候一边丢了一个责备的眼神给喀巴图。
喀巴图只的低头不说话。其实他心中也诧异莫名。谁都想不到老三那家伙居然能请动自从大哥去世后都闭门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的大嫂。大嫂这一亮相，不是意味着她打算将以前支持太子的势力都交给三哥吗？这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想到着他抬头看了自己舅舅一眼。却见查党什么话也不说，还是平淡的微笑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喀巴图也跟着低头、微笑。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破，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下面该做什么。
艾小萌则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她只是小心的观察着每一个跟着三殿下进来的人，却发现没有一个男子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下的……大哥，你不是说你会在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你的人影？
旁边的人可不管她的沮丧，都闹烘烘的涌上前，在三殿下面前说着恭维和祝福的话语。好不容易，三殿下才突破重围坐上了主位，其他的人也跟着按身份官职各自落座。只见三殿下双手抬起虚压一下，周围喧闹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原本热闹着的乐师和舞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一边。
转身站在大厅的上首，三王子执杯大笑，神态豪爽之极。辉煌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衬得那人的气势汹汹逼人！
“各位坐！”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发言，一副志气满满的模样。“感谢各位今天赏脸，小王荣幸之极……”
艾小萌站在已经坐定的喀巴图身后，扭捏极了。喀巴图与四殿下一道坐在比较靠前的那一排位子上。正是最瞩目的地方。尽管很努力的往后面缩，但是艾小萌还是觉得有很多人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身上。同样站在喀巴图身后的巴才只是面无表情的立着，一点都没有帮艾小萌挡一挡的意思。
上面那个三王子的生日感想已经说了半天却没有完结的迹象。面前喀巴图一边和他身边的人低语一边不时的看上艾小萌几眼。再加上满室看去都没发现有秋无尘的半点影子，弄得艾小萌心里七上八下，难过得不得了。
终于，三殿下的冗长演讲完毕，宣布宴席开始，于是歌舞技师重回现场，众人依在席上饮酒玩闹，有说有笑起来。
艾小萌一边要做出一副好奇的看表演的神情，一边还得四处留心看到底秋无尘在那里，正头痛着，身后路过的一个抬着酒盘的小侍女突然拉了她一下。
“姐姐……”那个侍女红着脸很害羞的指了指艾小萌背后的裙子。“你那个……后面……还是换了吧。”
啊？艾小萌奇怪的看着眼前这身材高挑、眉目清秀的小姑娘，满脸的惊异，倒不是她装听不懂北罗话，而是她真的不知道那女孩子到底在说什么。
一旁的喀巴图闻言扭头看了看艾小萌，再往她的身后一侧头。脸上也露出尴尬的潮红神色。“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萌萌，你……先回车上去吧。”
啊？艾小萌更吃惊了，随着那侍女的视线她扭头一看……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通透！怎么会这样！明明这个月的经期还有几天才到，而且自己也没有来了的感觉，怎么会……身后有了一小块血红？
“七殿下，不如这位姐姐先跟我去后面吧。”那侍女对着喀巴图一行礼，说：“我们房间那还有些洗换的衣物和女人家的用具。这个……要出去也得要先换了衣物才行。”
喀巴图强忍着笑意一边看着艾小萌难得一见的无地自容一边尴尬的点点头。
“那你就先带我这丫头去换身衣物……巴才……”
他正想再说什么却让尴尬无比的艾小萌打断了。“大人就别叫巴才跟着了吧……这事情，他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我就先跟着这妹妹去她们房中换身衣服……梳洗一下……就在王子府中，还怕我会丢了不成？”
艾小萌小声的说着，语气中满是乞求。“再说……唉，你身边要是没了巴才那多不方便？我去去就回来……那位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能说点大烽话吗？”
那侍女低垂着头，腼腆的微微一笑，用不是很流利的大烽话说：“纪纳，我叫纪纳。能说一点点……大烽话……说不好……”
“那就有劳纪纳妹妹了……”艾小萌笑着，一边感慨北罗的外语教育很成功，一边拧着身后沾有血红的裙子。“你带路吧。”
“哎，那我去给领头的姐姐说声，这位姐姐你等着一会。”纪纳笑着，转身向不远出的一个中年女子说了一通，不一会就回到喀巴图这一桌的旁边。拉住艾小萌的手，说可以走了。
“那我先和这个妹妹去换衣服……”艾小萌红着耳根说，“一会我让这妹妹再带我回来。”
看着艾小萌的样子，喀巴图差点大笑起来。连忙一拳抵鼻掩饰住，“你，”他一指侍女纪纳，“记得快点把人带回来……事情办得好，一会本王有重赏！”
“是！”纪纳一听有赏笑开了花，欢天喜地的拉着艾小萌告退。
眼看着灯火辉煌的大厅越来越远，艾小萌长嘘了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她松开一只拉着纪纳的手。脸色凝重。
不知道接着去哪，大哥只是叫自己乔装成仆役来赴宴，却不说后面怎么做，真伤脑筋。
“姑娘跟我走……”纪纳可不知道艾小萌的烦恼，只是很热心的微笑着，拉着艾小萌。熟练的拐弯领路，一边说一边比画，“我们的房间在那边……”她指只后面的一排黑忽忽的工人房，“我们有个妹妹的身材和你很像，你可以穿她的衣服。”
艾小萌心不在焉的跟着纪纳走着，一边不死心的到处打探，眼见着身边不时有忙着抬菜端水的人经过，却没有发现一个可能是秋无尘的。走着走着，就只觉得身边路过的人越来越少，地方也越来越僻静，在跟着纪纳踏进一个院落后，隐隐的一排黑屋子出现在了艾小萌的面前。
纪纳熟练的来到一个房间前，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边招呼艾小萌说：“姐姐，过来呀。今天大家都去前面忙了，房中也没人，姐姐不要害羞。”
艾小萌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了纪纳的身边，开着洞开的黑糊糊的门口正想说什么，却让纪纳从身后轻轻一推，艾小萌没有防备之下就被她推进了房间。
还没等艾小萌反应过来，就听得外面一阵搭门落锁的声音。艾小萌大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恐之下正要出声呼叫，却被身后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是谁？
艾小萌挣扎着想摆脱那双手的桎梏，却发现那怀抱越来越紧……那人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也不说话。
“呜~~”艾小萌惊慌极了，挣扎的幅度更大。这屋子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身后那人是一个男子……是谁？是三王子的人吗？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利，或者是……大哥？
想到这，艾小萌突的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身后那人发现了怀中女子的安静，也慢慢放开了捂住艾小萌嘴巴的手。
嘴巴终于重新获得自由的艾小萌来不及好好呼吸，就急切的低声询问：“大哥？”
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双手转过艾小萌的身子，两人成了面对面的站姿。艾小萌看不见他的动作，却能感觉到那人有些急促的呼吸……灼热的气息带着她熟悉的男人味，围绕着她，浸进了她的每一个毛孔！
“啊……”她惊叹，正想说什么。
却被那灼热的唇打断了后面的言语。
他紧紧的拥住了她，深深的吻了下来！
他的唇在黑暗中急切的寻找着她的。而经历了最初意外的僵直后，她也急切的昂起了头，双手紧紧的捧住他的头。
什么语言都是多余的，此刻只有唇有唇的纠缠，舌和舌的舞动！
房间中一时满是急切的激喘和唇舌厮磨的声音。
周遭一片的黑暗，紧拥着的两人谁也看不见谁，却都能听到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都能感受到对方越来越炙热的探索！
随着两人动作的加大，那男子低吼一声，双手一用劲，抱起了她。
她小小的惊呼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温顺的依在那男子的怀中。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猜……如果说现在这是场梦的话……在没有别人打破这梦之前，就让她尽情的在梦中沉沦吧！
她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抱中。感觉到他正抱着自己走动。没走几步，他停下了，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床上……床！
艾小萌惊恐的张开了眼睛！
“别……”她说，用沙哑得异常动人的声音。
“嘘……”那男子将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我想你，想疯了你！”
虽然已经猜到并且确定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谁，但是真听到他的声音，艾小萌还是忍不住呜咽起来。“你……你怎么来了……这太危险了！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
“就算是笨蛋……也是太想你才变得这么笨！”男人低沉的嗓音轻轻的说。“哪怕你心里没有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艾小萌一直死撑着的眼泪瞬间崩溃。“有，有，一直都有！怎么会没有？我好想你……我也好想你！可是你不应该就这么来，太危险了，太危险了我的少爷！这里不是大烽，不是廊城……路上又那么冷……那么危险……你不该来，你不该来！”她紧紧抱住面前的黑影，终于痛哭出声！
“不来……不来怎么能把你带回去。不来……你怎么会承认……你心里有我？”那黑影――王梓枫紧紧的拥着艾小萌，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她的肩窝。“我来带你走，你可愿意跟着我？不跟那个北罗王子，跟着我走，跟着我回大烽？”
抽泣着，不知道怎么说话的艾小萌只能狠狠的点头，却忘记了黑暗中王梓枫应该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奇异的，王梓枫像是暗夜能视一样，满意的溢出一声浅笑。“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带你走。”
言罢，他又深深的吻了下来。
虽然知道现在身在三王子府，虽然知道马上喀巴图会着人来找自己，但是艾小萌还是一闭眼睛，身子发软的往后一躺，平睡在床上，任由王梓枫的身子迅速的覆盖上来。
如果不是这黑暗中，如果不是在这举目无亲的北罗，也许她永远也不会发现并且承认，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渴望眼前的这个男人！
以后的烦恼……留给出去以后再说，现在，就让她再肆意的任性一回。
在这黑暗中，没有什么王家的二少爷，没有什么穿越过来的艾小萌，有的，只是相互牵挂折磨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第六十七章、秋水无痕
冷月如钩。轻悬在屋檐只上，撒一地清冷白玉之辉。
一个纤长清冷的身影独坐在工人房外的台阶上，愣愣的听着远处王府大厅中传来的声色乐律，像在想些什么，又像什么都不想。
一阵稳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从这人身后传过来，显然有人正走过来。
“来了？坐。”这人说，明明是女子的打扮女子的身形说出的却是男人的声音。
“恩。”后面走过来那男子依言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这月亮，真漂亮……”那个女装打扮的男子昂头望天，轻声呢喃，“不管是大烽、北罗、还是天利……”
趁着这女装男子仰头的时机，这人的相貌赫然袒露在月光之下。这不是那个带艾小萌来换衣服的丫头又是谁？
“秋公子……”后面坐下的那个男人闷闷的出声，“你这样……还好吧？”
“呵，好着呢！”被叫做秋公子的人轻轻一笑，神态间女子的柔媚让坐在一旁的大汉――大元也惊诧不已。
半晌，大元才喃喃出声：“秋水无痕……秋水无痕……不愧是天利盟第一杀手。”
“呵呵，”那女装男子笑得更开心。不错，他就是艾小萌自己找的哥哥，也是天利盟要价最高的杀手――秋水无痕秋无尘！
“我这老底可让你知道了。”秋无尘轻轻的说。“世人都道秋水无痕的男的，却不想我自幼练功能控制身体收缩筋脉……扮起女人来，比女人还像女人……不知道多少人是死在秋水无痕的易容术之下。”
说到这，他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张精细的面具随着落下。秋无尘那看似平凡的脸孔出现在大元的面前。
“东西呢？”他问向大元。
大元将手中一直拎着的一个小包袱交给秋无尘。秋无尘也没有多话，只是默默的打开包袱，取出里面东西。一面镜子，两盒药膏，还有就是一张面具……一张艾小萌模样的面具！
看着在月光下对着镜子仔细的将面具贴在脸上的秋无尘，大元感慨的叹气。
“你这样……甘愿吗？”他问。
问话无头无尾，秋无尘却明白他的意思。放下镜子，秋无尘一笑，那笑容展开的幅度都与真的艾小萌一般无二。“有什么不甘愿？”
“你也喜欢她。却将她送到少爷的怀中……”犹豫许久，大元说。
“呵呵，”秋无尘笑了起来。“我是个不会喜欢人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只是觉得，要是喜欢她，就希望她能过得开心，要是她在北罗开心，我会陪她在北罗。要是她觉得在你们少爷身边开心，我就送她到你们少爷身边。”
“那你自己呢？”大元问，用一种或是佩服或是怜悯的眼神看着面前这神情恬淡的人。面具下，不知道这人是否也一样恬淡。
“我？”秋无尘一笑，“只要小妹开心，我就开心。”
……哪怕亲手将她推进另个男人的怀中！秋无尘想，只要艾小萌能过得好，只要自己能看见她的笑颜，那自己也就别无所求。
“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让她过得开心吗？”秋无尘轻轻的说。“如果自己不是那个她想要的人……就帮助她去得到她想要的人。看她笑，我也就开怀了。”
以前在白川的时候，他亲眼见过流产后的艾小萌那歇斯底里的悲哀，也见过遇到王二少爷后艾小萌的失魂落魄。他或许没有真正的去爱过一个人，也号称不会爱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那个对面的老板……所以在喀巴图派来接自己的人把艾小萌在北罗的消息告诉自己后。他几乎是毫无犹豫，就将这消息告诉了也待在白川等消息的王梓枫。
王梓枫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两个男人在那一刹那出奇的合拍。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分好工。秋无尘跟着喀巴图派来的人是明线，在前面引路，而王梓枫则带着几个心腹跟在后面一路飞驰！要是没有喀巴图派来的人做向导，估计就是王梓枫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在大雪纷飞的冬季跑到北罗来。
一路上的艰辛和风险那就不用多说了，因为北罗那边派来的人要马上回去，一点都不在白川耽搁，王梓枫也只来得及带来了六个跟在身边的心腹，后面的人马都还来不及安排。他们几个人补给简单又没有向导，几次都差点葬身于莽莽雪原之中！好在秋无尘一路上不断的留下标记，还在好几次王梓枫一行偏离主道后将他们拉回来，所以这一伙人才能奇迹般的在隆冬时节出先在北罗国都。
到了上京以后，喀巴图派来的引路人也就没有了用途。秋无尘很顺利的就消失了。至于那些人下在水中的药……要是能被这种低级蒙汗药迷住，他秋无尘也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在出发之前，大家已经想过带走艾小萌的人不是寻常人等，但是真的到了北罗以后才发现那家伙居然是一国王族！
不过，就算是王族又如何呢？秋无尘清楚自己妹妹的脾气，知道她在意的并不是那些东西。更何况在到了上京的头一天他就乔装进七王子府中去过，看见了艾小萌并不由衷的微笑，也坚定了他一定要将妹妹带走的决心。
要是艾小萌在喀巴图身边过得不开心，他秋无尘就算和一国作对那又怎么样呢？
与王梓枫碰头后，秋无尘迅速的领到了自己的分工。潜入和装扮是他的长项，另外他对地图还有着异常的敏感，只要看过地形图或者走过一次，他就绝对不会有迷路的现象。
身材并不高大的他骨骼筋落异常的柔软，扮一个女人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只是喀巴图的府中戒备太过森严，他无法将艾小萌安全的带走。只能又回去找王梓枫，看看王梓枫的安排。
却不想王梓枫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成了三王子家的座上客！当然，不是那种很显眼的明面上的客人，而是被三王子秘密招待的人物。也不知道这王家二少爷到底和三殿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后面的计划就是按着王梓枫的剧本走了。先把艾小萌带到三王子府来，然后再狸猫换太子……那个换人的狸猫，就是他秋无尘！
“你……”大元看着小心的最后调整脸上表情的那个“艾小萌”，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地道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自己看了多年的人！要不是眼见着自己男人在这面前变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叶”是假的！
听着大元说了半句的问话，正一边运功调整自己体型，一边沉思的秋无尘抬起头，投给大元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不去看看她？不……不让她知道那个你其实就在她身边？”犹豫了好半晌，大元还是说了。
“呵呵，”秋无尘浅笑的表情活脱脱的一个艾小萌。“她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我一直……都在她身边。”
“可是你此去危险！”大元皱着眉头说，“乍一见你倒是与她一般无二，但是真正天长日久相处过的人……稍一留心，难免会有马脚！更何况那人又不是寻常人！少爷的安排……也不知道那王子买不买帐！”
“天下帝王家，有几个能真正做到超脱的？”秋无尘不屑的一笑。今天的他很有聊天的兴致，也许是因为面对的人是与他一样不喜多言的大元，也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不知吉凶的明天。那个寡言少语的秋无尘不是不能说话，而是经常不想不会说。但是当他要出任务，在他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时，他的口舌往往流利之极。其中原因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今天，是他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心态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吧。他想着又笑得更开心了些，偏偏在以自己的身份说话的时候却偏偏顶着一张小妹的脸。
“王二少爷给的条件这么优厚，如果他真是有心于天下的人……他一定会放手。”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北罗丫头的发型差别不大，只要再发饰上调整下，他与正版的艾小萌就更是相象了。
“要不然呢？要是那个人不同意呢？他要是不顺着我们的计划走呢？”大元说，长叹一口气。
“再不济，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要是实在不中用，陷在那府中出不来了，你们就帮我和小妹说声，就说我回南方……要她和王二少爷好好过。”
大元沉默了。他知道秋无尘这是在变相的交代后事。
在少爷的计划中，先是在三王子府中换人，然后秋无尘跟喀巴图回去，尽量拖延时间。同时自己这一等人连夜离开。等喀巴图发现秋无尘的不对劲之后，再抬出王梓枫暗中准备的条件……按王梓枫的计算，一个有野心的王子是一定不能拒绝自己这边给出的条件的！
就算喀巴图不接受，那时候自己一行人早已经走远……
唯一危险的就只是还在上京的秋无尘！
“……”大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像少爷和小叶他们这样的感情他无法理解。在他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就应该像自己和阿香一样，不要想那么多，既然成了一家子就好好过。为什么要瞻前顾后计算那么多的得失？
同样他也无法理解秋无尘，为什么明明很喜欢小叶却要把她推进少爷的怀抱。
他们这些人呀！
大元叹气，看着秋无尘慢慢的站起身。看着他面色平淡的扫了那黑糊糊的房间一眼，然后说：“我就不等她出来了……要是她出来问起我，就说我乔装后和另一伙人走另一条路引开他们的视线……不要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
大元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秋无尘轻轻一笑，最后整了整衣裙，转身走向那片灯火辉煌。
在那，还有一场大戏等着他去演。
第六十八章、夜奔（上）
（上一章的最后部分加了一点内容）
依偎在王梓枫的怀抱中，艾小萌有种恍然若梦再世为人的感觉。
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最后还是回到这一点来。自己曾经的执意曾经的委屈曾经的倔强在这一分钟都变得可笑起来。
怎么会，最后又回到这人的怀抱？
怎么会，到最后自己居然还那么的怀念这个怀抱？
怎么会，明知道门外风大雨恶却一点也不担心？
“……”艾小萌叹了一口气，从王梓枫的身上起身，摸索着找自己的衣物，却被一只手握住了探索的柔胰。
“怎么？”艾小萌疑惑的问，抬头望想王梓枫的方向。在黑暗中久了，她也习惯了许多，能隐约的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那些都撕坏了，这边准备有新的衣服……”王梓枫说，语气中的庸懒与满足让艾小萌红了脸。
还好意思说呢，这男人方才动作野得像什么似的，现在还好意思得意？
没理身边那像是偷腥得手的猫一般得意的男人。艾小萌起身，就着窗棂外投进来的月光一把抓过王梓枫递过来的衣服。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发现身边的男人是王梓枫的那一刹那就软化……原来自己对他的感情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来的深。
可是，以后自己怎么自处，怎么看待和他的关系？怎么，处理他家中那一众“少奶奶”？想着，她皱了眉头。手中穿戴的速度也慢了些许。
“在想什么？”言语间，王梓枫走进了艾小萌的身边，轻轻将她拥住。
“啊？”艾小萌一惊，赫然发现那男人早已经收拾完毕，打扮得比自己还要整齐。动作可真快！“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大哥呢？我们接着怎么做？”
面对艾小萌一连串的问题，王梓枫闷笑出声。
“我和你大哥一道来的，现在你大哥正在外面呢。有些善后的事情要交给他。”王梓枫说，没把具体的计划告诉艾小萌。这是他和秋无尘早就商量好的，那些凶险的事情还是少让艾小萌知道。
“我们已经和这北罗国的三殿下商议好……一会就有人来接应，我们离开！”王梓枫说，自信满满。
“接应？离开？三殿下？”艾小萌有点转不过弯了。什么时候王梓枫和三殿下接上了线？而那三殿下为什么要放自己和王梓枫走？
“呵呵，”王梓枫笑了起来，“你忘了我家五姐夫是什么人？我那姐夫的辖地是大烽最大的武器生产地……我用牵线做买卖为借口，三殿下会不欢迎我？为了不夜长梦多，我们这些送上门的好处肯定是越早定下越好！”说着，他轻轻的一叹，“原本想我们这个王家已经够麻烦，却不想那真正的‘王’家才是复杂……”
艾小萌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是呀，王梓枫的五姐夫，那个在自己出逃的时候去廊城的大官，是大烽的一员封疆大吏！原来王梓枫是凭着这关系迅速的和北罗的三王子搭上了线！盛产武器……艾小萌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瞪大了眼睛！
“武器？”艾小萌轻呼！“莫不是他想……”
王梓枫轻笑着捂住了艾小萌的口。“他想怎么样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他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赶快离开！只要等那三王子派来的向导一到我们就马上出发。趁着你那……熟人还在参加他哥哥的生日宴会。”
王梓枫说到“那熟人”的时候语气明显重了一下。艾小萌一阵的赫然，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还好王梓枫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意思，只是轻叹一声后走到桌边，一阵火石碰撞后，一盏油灯幽幽的亮起……
自从两个月前在白川的不欢而散后，艾小萌再一次见着了那个让自己放不下又要不起的男人。他……俊朗如夕，身形却消瘦憔悴了许多！不知道是光线的缘故还是什么，艾小萌竟然发现王梓枫的鬓角有些许的斑白……
“你……”艾小萌迎上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心疼的将手放在他的颊边，轻轻的摩挲着。“何必呢……”
王梓枫闭上眼睛，享受着艾小萌难得的怜惜。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不见了，心里像是空了好大一块，做成了再大的生意，得到了再多的赞美都填不满那空。一心的只想找到你……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看着你，有你陪着，我心里就觉得塌实。所以……”说到这，他睁开眼睛，“不要再走了行吗？我受了两次寻你不见的疼，千万不要让我受上第三次……”
说着，他的声音微微低沉，神情也黯然起来。
艾小萌只觉得心里一痛。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王梓枫吗？那个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王梓枫吗？他怎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一下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上了眼底。
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狠狠的点头。一边将自己投进王梓枫的怀抱。
不管了，有这样的男人如此的对待自己……冲着他有这样的一份心，还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不能想办法克服？
王梓枫也没有说话，其实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艾小萌伤心的样子，他只能收紧手臂。将她紧紧的拥住，用了全部的力气和魂灵！
“以后……我们回了廊城以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我们不吵架不赌气。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和我说，我保证不再像以前一般小心眼，若是我有做的不对的你就好好给我说，我改就是。千万不要再不见了好吗？”过了好久，他的声音才从她的头顶上传来。有点无奈又有点憧憬。
“回廊城……”听着王梓枫的话艾小萌的身子僵了一下，她缓缓的抬起头。“廊城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王家……又能容得下我？”说着，她淡淡的一笑，神情间满是自嘲。
“我说有就有，我说能容便能容！”王梓枫的话有点急。“你是担心云娘吗？你不用怕，她不会对你怎么样，她也不能对你怎么样！只要有我一天，这王家必然有你的一席！你不是不喜欢很多王家的习气吗？这次回去咱们一起去改，若我俩齐心想做什么事情，我都不相信还有做不成的！”说着，他握住她的手，“你只要相信我便是！”
只要相信他？
艾小萌没说话。她知道自己和王梓枫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思想上的差异。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她却不以为然！不过现在她不想和他吵，她突然觉得有点累。
吵，逃，有什么意义呢？都不能解决问题。有些问题，一定得放在台面上，正视之才能解决之。以前的自己，还是太笨了些，居然到了今天才想通这一点。
有些事情有些道理在说别人看别人的时候明白，真要到了自己身上却变得模糊起来……以前自己又何尝不知道逃匿解决不了问题呢？可是真要到了事到临头却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这样的错，以后不能再犯。如果不再逃……那么就勇敢的面对！想着，艾小萌的神色一下子软了下来。不管什么问题，沟通不良还是他的妻妾成群，只要自己能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定能有解决之道的。
问题只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要是真的想要的话，依自己两世人生的历练，一定能找出解决的方法。
“想什么呢？”见怀中的女人不说话的只是浅笑着暗自思量，王梓枫有点忐忑。他喜欢看她这样的表情，却又有点担心这女人在打什么其他的主意。
“没什么。”她仰起头来，笑得灿烂而坚毅。“只是下了一个决心。”
“什么决心……”王梓枫轻声问。“与我有关吗？”
“有！”她说，“我要做个笼子，把你装起来，关好了，再也不要离开也不要别人来抢来看！”
“哈哈，”王梓枫开心的笑起来。“你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呢……你可知道，小叶，当年我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起了我小时候养过的一只松鼠，你的眼神……像极了那松鼠。机敏又警惕，有些小聪明，胆子不小敢在我房中四处翻弄却极容易受到惊吓，成天抱个松果可爱极了，那模样就像极你抱在着一叠银票的偷着数时的神情！”
“什么？松鼠？”艾小萌眼角一挑，这男人怎么拿这动物来形容自己呀？虽然也很可爱，但是一般形容女人不是……“难道不像狐狸精吗？”她笑着故意问。
“狐狸精……”王梓枫一本正经的打量了一下艾小萌，说：“你好象不怎么够格……这身材相貌……”王梓枫的声音低了下去，发出一种类似闷笑的声音。“我怎么就迷上这样的呢？”
正待发飚的艾小萌一听那后面的话一下子也没了言语。
原来，这男人也会说甜言蜜语。听了那话，没来得及肉麻就先让一阵甜蜜给淹没了。
正感慨着想说什么，突然门外穿来脚步声。
“少爷。”来者是大元，他停在门外三步处，声音沉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艾小萌屋里的人听见又不至于惊动左右。
“那边的人已经安排好。向导在后门外侯着，可以离开了。”
他说，言语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王梓枫闻言向艾小萌一笑，“我们回家吧。”他说着向艾小萌伸出手。
艾小萌有点恍惚。回……家……
家在哪？
是有王梓枫的地方吗？
她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如果今天不跟着王梓枫去试一试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
所以没有犹豫，她将手放在他等待的手心，换得他欣然一笑。
不管了，哪怕没有明天，起码，今天自己是不会后悔的！艾小萌想，握紧了有着他的手。跟着他的身影，溶进屋外的黑暗。
第69章 夜奔
夜，很亮。
亮得周遭的一起景致都不能用具体的颜色来形容。
所有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月光的薄纱。
明晃晃的，却只是一块无边的虚无。
走出三王子府。一身士兵装扮的艾小萌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
离开了，要离开了吗？为什么觉得这么的不真实？能这么轻易的离开吗？而且还有大哥……据王梓枫说，伪装术出色的他要负责断后。如果有人发现了，得他带领一伙高手在路上暗杀那些追来的人，所以不能和自己现在一起走。
一听到暗杀、断后这样的字眼，艾小萌就担心得无以复加，直说着要把大哥叫回来一起走。但是王梓枫却温和的安慰着她，说以秋无尘的身手脱身是没有问题的，再说现在再去找已经埋伏起来的秋无尘是不现实的。只要出了上京的控制圈，他们会在一个约定好的地点等着秋来汇合。
所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能安全的离开上京，要是连上京都出不了，那一切的安排都成了空谈。对此，再三考虑后，艾小萌也只能在王梓枫的再三保证中跟着王梓枫先走一步。
回想出王府这一路上来的过于轻易――见着人，只见大元掏出一个小牌子，然后就一切稳妥。――这让艾小萌产生了巨大的不真实感。
哪怕她现在就坐在离开上京的马背上！
为了这点离开北罗，他们一行人都没有用马车而是选了一色的骏马。王梓枫带来的几个护卫已经在三王子府的后门外等着了。加上王梓枫和艾小萌，他们一共只有七个人。
与这七人相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皂白色翻皮大袄的中年蓄须男子，他是三王子派来的向导。据说是一个闭着眼睛都不会在北罗和大烽边境迷路的角色。
在他身边的十骑北罗人马是三殿下派来“护送”客人的。看模样都是标准的军人，剽悍，魁梧，少言，冷面。
看见那十个北罗护卫，艾小萌小惊了一下。疑惑的眼神看向王梓枫。王梓枫只是无奈的略一摇头。
看来那三王子也不笨。艾小萌心想，知道派人保护……或是监督。
“走吧。”还没等艾小萌想出个所以然，王梓枫就已经翻身上马，冲着眼前那个有点发呆的“小兵”，王梓枫冰冷的号令声中也带了些许笑意。
“哦。”回过神来的艾小萌大窘，连忙上马坐直。现在她的打扮是一个平凡的小兵模样。在本来就不算高的大烽众人中，倒也不算显眼。经过简单的易容乔装，她顶替了原本的一个手下。混进了这个回大烽的队伍。
最后看了看上京，深吸一口气，艾小萌一扬手中马鞭。跟着前面的奔骑，投进了未知的前程。
一路上，王梓枫一行十八个人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那十个地道的北罗士兵五个一组一前一后的把王梓枫等人和那个向导夹在了中间。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打马加鞭。
上京的晚上是有宵禁的。所以街面上基本没有什么人。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一种急促而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面上回荡着。
扮成小兵的艾小萌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看着不远处的城门――这里戍守的就是喀巴图手下的人。想安全离开，眼前的是第一关。
很快的，一行人就停在了城门前。
一小队士兵迅速的从旁边跑出来。
“什么人？半夜到这么边来，可有手令？！”一个队长模样的领头人厉声喝问。
这边这一伙保镖则是相互望了一眼，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双腿轻轻的一夹马腹，上前几步。神情倨傲的瞥了那小队长一眼，大剌剌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玄黑的小木牌，扔给了前面那几个拦路的小兵。
几个小兵一阵慌乱，七手八脚的接住那小黑牌，当头的那个小队长一看。脸色迅速的变了几变。
“原来是拨朵统领！小的见过拔朵统领！”那小队长正色的站在三王子派来的那个保镖头子面前。“不知道怎么晚了，大人到我们这来还有什么事情。”
“出城！”拔朵说。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神色看着眼前那一小队士兵。
“这个……”小队长有点犯难。“大人，现在宵禁，城门早就放下关上了。大人现在要出城不是为难小的们？除非有持国大人的手谕……”
拔朵扯动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本统领是奉三殿下的命令出城，军令在身。你们就不要多罗嗦。这趟差事军部大臣是知道的。快去开门！”说着，他跨下的马也配合的跺了跺蹄子，原地挪动着，作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不料那小队长却并不买账，只是愣愣站在原地，执意的看着拔朵一行人，没有一点想要让开的意思。
拔朵沉下脸。迷着眼扫了那小队长一眼。冷笑一声：“阁下还真是尽职。日后本统领当好好照顾照顾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信笺，“不知道这兵部的便宜行事令能不能让本统领出这个门？”
那小队长连忙必恭必敬的将那信笺接过，一看，果然是盖着兵部大印。上面写为了准备针对钎将和格拶两族的讨伐，相关的军事准备程序可以便宜行事。
这样的信笺那小队长也见得不少，知道往往是有大战的时候， 怕下面一些机构拿程序说事，耽误战机，才特地颁的方便令。
只是一行十几人的小队现在要用这方便令出城……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在备战时经常会有些命令要在晚上执行。只不过……那小队长在心中转了几下心思后，举步走向拔朵一行人。
“不知道统领大人此行目的如何，在下的总要在记录上有个交代。”小队长走到拔朵的马前恭敬的将信笺双手递还，说。
“哼，”拔朵不耐烦的盯着那小队长，说：“军令保密。怎么这点也不知道吗？还不快开门！”
那小队长碰了一鼻子灰，诺诺的应着向后一挥手，身后的那小兵连忙向后面打了一个开门的手势。
那沉重而巨大的城门终于在绞盘的力量下缓缓开启！
艾小萌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因此疯跳。就这样……可以离开了？
应该是吧。
看着缓慢敞开的门缝一点点透现的城外景致，艾小萌大气都不敢出。方才在守城官拦下自己这一行人的时候，她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认为走不成了。
虽然王梓枫在一旁不断的打眼色安慰，可是她还是心虚得差点无以复加！
现在……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吗？她恍惚的想着，木然的跟着队伍，打马扬鞭！
一行人很快的从拦路查问那一队士兵面前呼啸而过，迅速的消失在城外的黑暗中。
眼见着那十几个人马迅速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留在原地的那几个士兵也懒洋洋的开始往回走，只有那小队长面色凝重留在原地。想了想，他招手叫过来自己的一个心腹。附耳说道：“今天是三殿下生日大宴宾客，他手下的大将却这时候出城，怕是确有要事，你马上去持国大人的府上将此事告之！”
“诶，知道了。”那心腹马上明白过来，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快速的朝向喀巴图府邸的方向走去。
原来这小队长其实是喀巴图一直暗中扶植的势力之一，将他放在守门队长的位置上，喀巴图是别有用心。只要守门的是自己的人，那么这上京城的军务进出，又有谁能瞒得过自己呢？
这不，现下确实派上了用场！
且说出了城的王梓枫一行人，他们并不是马上就飞驰赶路，而是在城外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
王梓枫与艾小萌互望了一眼，看着一边在用北罗话跟下属嘀咕的拔朵。
一会之后，一个士兵陪着拔朵来到王梓枫等人的身边。
那士兵用大烽话说：“我们统领说他只能送你们到这了。一会你们自己跟着向导往南边走。要是路上还有刁难的……”说着他将手中的一块令牌递给大元，“你们可以用这个过关。我们殿下希望各位能早日平安回到故里……也希望这位王公子能不要忘了我们的买卖。”
“呵呵，”王梓枫笑言，“自然自然。王某是生意人，此次在靳川逗留能接上三殿下的线，早就惶恐不已。三殿下交代的差使，王某自当全力以赴，请三殿下静待佳音！”
那充当翻译的士兵又和拔朵嘀咕了一阵后，拔朵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带队向另一边走去，但方向却也不是上京。原来他确实是自己身上有着任务，这护送王梓枫等人出城，不过是顺手而为之。
眼看着那一对人马越走越远，留下的八人――包括那个向导都不约而同的都深舒了一口气。
职业军人的存在感和压迫感……果然不同凡人！
“好了，”王梓枫调转马头，面向旷野。“我们也没有多的时间浪费，快马加鞭，回大烽！”
身后那几人都低吼一声，齐声应诺。
转眼间，他们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路淡淡的蹄痕告诉大地他们曾经来过。
第70章 交易
喀巴图玩弄着手中的玉石镇纸，看着眼前来禀报的心腹手下。
“昨天晚上……十八个人出城？有意思……”他笑着说。转身向身后的那个男子，“舅舅你的意见呢？”
正坐着品茶的查党还是温润的一笑。
“不管他们出城是干什么，估计对于我们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们的行综调查清楚了吗？”查党问。
“回大将军话。”那手下说：“昨天晚上接到城门边的报信后我们就马上派了人去缀着。却发现那行人分成了两路，一路人多些，拔朵统领带队，向北边方向前进，一路的人少些，往南边走。为了怕那些人发现，我们跟着的人也没敢跟太近。所以他们的具体目标还不清楚。”
“向北？”查党一颦眉头，“怕是去找筑哉城三殿下的小舅舅吧。三殿下会派拔朵和他接头这消息我们倒是已经收到。只是向南的……”查党犹豫了一下，“我们的内线到是没有提到。莫非三殿下又有什么新的计划？”
“以前只觉得老三这人勇猛有余，现在看来，倒也有几分计谋。”喀巴图看着自己那冥思苦想着的舅舅也感慨了一句。
“对了！”查党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说：“前两天我们在三王子府中的内线说那边来了几个神秘的南方客人。三殿下与那客人关着门密谈了一下午。我们的想尽办法都没有打听到一点风声。我看这向南的人马必然与那几个人有关！”
“哦？有这样的事情？”喀巴图说着，也皱起了眉头。
“是啊，那几个南方客人的事情我也是昨天才得的消息。还正想好好去探听一下。”查党说着，不无扼腕的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喀巴图笑着说。“我们现在知道也不算是很迟。毕竟此去向南……不是有好几个城守是我们的人吗？你……”喀巴图一指那个属下，说：“传密令下去，务必跟紧那几个人，要搞清楚他们是去帮三殿下办的什么差事！”
“是！”那属下一行军礼，领命而下。
只剩下舅甥两人在书房中针对最近的事端继续研究属于他们的种种计划。
许久过后，书房的门总算再度打开。
喀巴图送着查党走了出来。刚一出门，就看见乌娜尔站在外面，神色焦急。
一见来人是乌娜尔，便想是不是艾小萌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有些心慌的停住了送客的脚步。
查党转身一看，温和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悦。他知道自己的外甥很迷恋一个大烽女子，甚至为了那女子把金亚都赶了回去。这在上京的上层社会圈子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原本他不过问是相信自己的外甥能分清楚公私之别，不过现在看喀巴图那在意的模样……查党眼底抹过一丝阴霾……现在，不管谁，只要是喀巴图成就大业的阻脚石，都是他查党应该应对的，那怕那石头，是喀巴图很喜欢的一块！
喀巴图可没注意到自己舅舅闪现的阴霾表情，只是急急的向查党告了个罪，并另外交代了一个心腹将查党送出府。
随后就转身就走到乌娜尔的面前。
“怎么了？有事？”他问。
“是……”乌娜尔说得有些吞吞吐吐。“昨天小姐回来以后就说人不怎么舒服，也不用我伺候，自己先睡下了。今天我去伺候她起床，结果小姐说昨天感了风寒……人不舒服，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呢……我想请大夫来看看，可是小姐死活不让。奴婢没办法了，只能请大人您过去劝劝小姐。”
“哦？”一听是艾小萌生病了，喀巴图有些心急。
而且还不肯请大夫……怎么她那么大的人了现在却还闹小孩子脾气。
“怎么不早点通报？”喀巴图口中怒气冲冲的责备着，“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全部的小命！”脚下却一点都没有停，连忙跟着乌娜尔向艾小萌住的院子走去。
秋无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这里……是小妹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这空气弥漫着的淡淡香气，是小妹的味道吗？这柔软的棉被，在今天之前，都是盖在小妹的身上的吧……
想到这，秋无尘的心中竟然涌出一股甜蜜……这样，自己算不算是和小妹也“同床共枕过”呢？
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就怎么也抹不去，让闭目装睡的他耳根通红。
而一边的丫头则慌张的以为是艾小萌的病情又加重了，看那烧发的，脸都红透了！心中不由祈祷乌娜尔快快的将大人请来。
却不知道床上那个人不过是在害羞！
更不知道床上那位根本不是自己伺候的艾小姐！
其实秋无尘的易容变身术不是说真就那么神奇，毫无破绽。
毕竟一个人要扮成另一个人，若只是脸面上的变化还容易，但是真要到动筋骨的地步，谁都不可能一直那样缩着筋骨。就算是秋无尘的天资过人，缩骨状态他也顶多能坚持上一个时辰左右。再到后面如果硬要撑着缩骨，时间一长，会对筋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点，除了他自己和教他这门功夫的一个老杀手之外谁也不知道……包括王梓枫。当当日定下计划时，王梓枫眼见过明明一米七出头的秋无尘硬生生的把自己缩成了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人。当时王梓枫的惊讶可想而知，也就因此过高的估计了秋无尘的能力。却不知道当乔装成艾小萌的秋无尘一回喀巴图的府邸后就只能装病缩在床上……一个睡着的人，那棉被下的身影，就算身高和体型有不对，但是只要不是特别留心，都是不容易发现的。
所以……现在秋无尘的策略就是，先睡着吧，要是喀巴图来了就运功调整，走了再放松……直到装不下去为止！
多拖一日，小妹那边也就多安全一日。
能为小妹做些事情，哪怕丢了命，自己也会是笑着的。
这么想着，秋无尘的面上掠过一闪而逝的笑。
那笑容中，含着一种叫苦涩的情绪。
喀巴图推开房门。见着的，就是一个背对着自己侧躺在床上的身影。
“怎么了？”他一边问着一边走到床塌边。伸手就要去探“艾小萌”的额头。却见“艾小萌”脖子往里一缩，险险的逼开了他。
喀巴图的手只落在了艾小萌的发际边上。
讪讪的收回手。喀巴图有些黯然，为什么？现在艾小萌对自己越来越防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了，到底要怎样她才会开心？
喀巴图有些无奈的自问。一边还得好耐性的问“艾小萌”，“你这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个……”佳人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声音有些沙沙闷闷的。“身子不太舒服而已。没什么的……”
“不舒服？”喀巴图有点紧张。其实从昨天晚上他就觉得艾小萌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是哪不对劲。只是感觉上有些怪……例如更戒备自己，也更不喜欢说话……莫不是，有哪个嘴多的人把那件事情告诉她了？
想到这，喀巴图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阴狠。一会他要好好的查一查，看看是哪个嘴杂的又乱嚼舌头！
“是不是……有谁给你胡说了什么？”喀巴图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要随便去信别人的话。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是我心里最喜欢的女人！”
喀巴图的解释让躺在床上的秋无尘苦笑不得。
“没有什么……误会。”秋无尘飞快的思量了一会马上用很无奈的语调说：“其实……我就只是身子不舒服……那个，你知道，我们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一听这话，周遭那几个丫鬟一下子红了脸。她们可算明白为什么小姐会这样了。女人家，有的人会有那样的毛病，只要是生理期，就会很不舒服。一点都不想动。只是……这次小姐的反应也太大了点吧。
喀巴图的表情也很尴尬。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孩，自然很快的反应过来艾小萌说的是什么事情。再联想到昨天晚上艾小萌的换裙事件……
原来是生理期！
喀巴图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样……”喀巴图的手轻轻在“艾小萌”的头顶上摩挲。“那你可要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说着，他转身看向乌娜尔等几个丫头。“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乌娜尔带头屈膝一行礼。嘴角也是含笑的。原来小姐是生理期不舒服呀。她怎么不明说呢？
然后喀巴图又体贴的安排了一些繁杂事务。几个丫头也各自下去熬糖水忙着开了。
谁也不知道睡在床上的“艾小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二天早上。
乌娜尔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疑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姐。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看了自己伺候的女子一眼，说不上是哪，就是感觉不对劲。小姐还是有气无力的在床上躺着，吃饭喝水都不起身。
女人家的生理期乌娜尔是知道的，但是没见过谁像小姐这样的。从昨天开始就在床上，只是埋头睡着，不起床，不活动，甚至连她平时最喜欢的八卦聊天她都显得毫无兴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但是小姐连一点好转的预兆都没有。莫不是，她生了什么大病了吧。
想到这，乌娜尔的心里一个激灵。
要是艾小萌小姐有了什么好歹的话，估计自己的脑袋也会不保！
“小姐，”乌娜尔怯怯的走到艾小萌的床前，小声的说：“您还要吃点什么吗？要不，奴婢去给您煮点奶茶来？”
“不用了……”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连转头的兴趣都没有。“我睡睡就好。”
睡睡就好？
乌娜尔无语，小姐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二夜了！现在居然还说想要睡！
正踌躇着在想该怎么劝小姐起身去看看大夫，外面传来的通报声告诉大家喀巴图大人已经就在门外了。
众丫头连忙站好等待。那被褥中的人儿也是一阵蠕动。不一会，那躺着的身躯隐约的小了一圈。当然，这一点低头屏息的众丫头是没有发现的。
不一会，喀巴图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仍然侧睡在床塌上的艾小萌。他微皱起了眉头。看向垂手肃立在一旁的乌娜尔。
“怎么？小姐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乌娜尔低声回到。用的是北罗话。“从前天晚上睡下之后，小姐基本上就没出过这门。奴婢们这么劝她也不听。问小姐的情况她也只是说累……大人，奴婢担心……小姐莫不是生病了吧。”
“生病？”喀巴图一惊。再一看那还蜷在床上的人，心中一紧！连忙快走两步来到床前，侧身坐下。
“你还好吧，萌萌？”喀巴图轻声询问。眼中的怜惜使观者迷醉。
“艾小萌”闻声转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秀发披散着，散乱的发丝称得那小脸苍白得有些不正常。“没事，只是腹中难受不想动而已。”她说，言语间有些鼻音，嗓子也沙沙的。
“这样可不行！”喀巴图手轻抚着“艾小萌”的头顶，说。“你以前身子没有这么弱，莫不上上次去缴匪的时候受冻坏了体质？”他喃喃自语着，越想越有道理。对，一定是！记得上个月在军中艾小萌也有过几天不舒服，但是还不像这次这样起不了床，估计就是上个坏在雪原冷坏了身子。唉，想到这，喀巴图有点懊恼。原来这南方女子这么纤弱，一点大意不得，早知道怎么都不带她去军中了。
“缴匪？”“艾小萌”一下子有点没回过神，“哦，是 ……是吧，也许。”她说，轻轻一笑。“大人您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感觉着比昨天好多了，应该再睡一天就好了吧……要不一会叫他们再给我炖点暖身子的东西就是。”
“不行！”喀巴图说，肃穆着神情。“不能这么拖，你们女子的身子是一点都大意不得的！”说着，他转头向外面吩咐：“去，马上把津耷拉尔叫来！”
“是！”守在门口的侍卫马上应声退下。其动作之迅速完全可以看出平时喀巴图对属下要求有多严格。同时也丝毫不给“艾小萌”反对的机会。
吩咐好了侍卫，喀巴图转身面对艾小萌，微笑着说：“津耷拉尔是上京城中最好的大夫，一会他就过来……不管你有病还是没有病，他一来就知道了……你先被忙着反对，有病治病，没病的也请他帮你调理一下……”
说着，他伸出一个手指轻按在正要反驳的“艾小萌”的唇上。笑得很是宠溺。
什么？大夫？
秋无尘傻眼了。自己这伪装，骗一般人是没问题。但大夫要是来了，一把脉不是什么都要露馅吗？这是男是女在脉象上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皱着眉头，秋无尘看着正坐在床边笑得很是温和的男子，心中迅速转过了几个念头……动手擒下他，或者等那大夫来制住那大夫……几经思量却发现那些办法都不可行。
唉，看来自己只能那样做了。秋无尘想着，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着帮小妹他们多拖两天时间，这样就算艾小萌要翻脸，那他们被抓回来的可能性也会小得多。但是眼前这情况……与其让那大夫来了被揭穿被动的面对喀巴图的怒气还不如……
想着，秋无尘心中拿定了主意。抬头理了理头发，对着喀巴图浅浅一笑，说：“大人能不能把她们先谴下去？”他用眼神瞥了一下周围侍立着的众丫头。“有点私密事，萌萌想和您说一下。”
私密事？喀巴图一挑眉角，满脸的疑惑。艾小萌还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一挥手让左右退下。
那丫头也迅速的鱼贯而出，包括乌娜尔在内都在“艾小萌”的要求下离开了这房间。就连房外的侍卫，都应“艾小萌”的要求退后了十步。
片刻之后，这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 “艾小萌”和喀巴图两个人。
“好了，”喀巴图微笑着，看着“艾小萌”说 。“你有什么事情，这么小心？现在可以说，这周围，除了你就是我了，哈哈哈。”
却见那“艾小萌”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坐起了身子。直直的看着喀巴图，然后，一手往自己的下颌处摸索了一会……再接着，一张透明的薄膜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显现！
喀巴图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迅速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警戒的看着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喀巴图震惊之极！天啦！这……这人居然不是自己的萌萌！过度的惊讶让喀巴图在一瞬间失去了反应力！
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人将脸上的面具取下，看着那人起身下床，看着那人的身体慢慢的舒展……一直到变成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秋……秋无尘！”喀巴图惊呼！
这人居然是秋无尘！这个自己一直守着怜着的萌萌怎么会变成了秋无尘？
看着眼前那个面无表情冷冷看着自己的人，喀巴图一阵的后怕。要是……秋无尘想要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要是刚才秋无尘从被窝里伸出一把刀子来，自己躲得过吗？
想到这，喀巴图竟然活活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男人就这么对峙直立着。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对方。各自防备又各有心事！
半晌，秋无尘终于开口了。
“持国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秋老板！”经过最初的失态后，喀巴图也迅速的整理好了情绪。“秋老板好本事，居然能在本王的眼皮下偷梁换柱！真正的萌萌呢？”
秋无尘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小妹早已经离开上京了。”他说。
“秋老板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暗自将萌萌带走？”喀巴图说，平静的语调下满是暗藏的怒气。
“那……阁下不声不响的将舍妹带来又是什么意思？”秋无尘冷冷的说，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喀巴图一时语塞。确实，自己将艾小萌带来的手段不太光明。
“哼，”喀巴图冷笑一声，“秋老板好手段！能在我这王子府中将人带走……哦，不，想来阁下是在我三哥的晚宴上动的手脚吧……那个丫头！？”说着，喀巴图眼睛一两，瞪着秋无尘。
“持国大人好聪明。的确，小妹是在那时候被我换出去。”秋无尘没有否认，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看得喀巴图是火冒三丈。
“看秋老板这样子，颇是得意？”深吸了几口气，喀巴图又恢复了温和的神情，他笑着说：“秋老板何必这样呢？将萌萌请来，是手下之人擅自做的糊涂事情。本王在知道之后也很是无奈。后来只是想着反正她人不来也来了，干脆就请她在我们北罗玩玩，等到开春再将她送回去。本王确实没有歹意，要不，我又怎么会派人去通知你呢？不过……本王想不通的是，要是秋老板来接，萌萌想走，和本王说一声就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下作手段？莫不是秋老板欺负我北罗无人，拿你无法？”
说着，喀巴图的眼睛一眯语气一硬！眼看就要翻脸！
“持国大人说笑。”秋无尘向前走了两步。淡淡的一笑，那笑容看得喀巴图从骨子里觉得不自在起来。秋无尘的眼神明明平淡无波，却让喀巴图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秋无尘一介草民，怎么敢和大人叫板？只不过，我那小妹顽劣，留在北罗只怕会坏了大人的事情。所以我这当哥哥就先将她谴回大烽。”秋无尘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头发。
坏了大事？
一听这话，喀巴图敏感的一皱眉头。秋无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吗？
“呵呵，”喀巴图笑着说，“秋老板着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秋无尘轻轻一摇头，“在下还算清醒。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持国大人，您这的水太深，我们小妹一介弱女子，怕是无福消受阁下的错爱。今天……你许不许她都已经离开了。所以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就放过她吧。”
“往日情分？”喀巴图说着眉角一挑，“秋老板要本王看情分，但是秋老板这作为可是一点情分都不讲。秋老板莫不是认为只要出了我这王子府，出了这上京城，你们就高枕无优了？等等，让我想想，你们这势单力薄的，凭你们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能在那天晚上出了城去……晚上……拔朵……呵呵，秋老板好手段，居然还搭上了我三王兄的线！”
话说到这，喀巴图的眼中精闪出一丝阴狠！
“哼~”秋无尘又溢出一抹冷笑。“持国大人不要这么紧张。您看我现在好好的站在您面和您说话，就知道我们也不是那么没计划没打算的人。确实，我们是和三殿下做了一个交易，不过那交易却对您……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听秋无尘承认和自己的三王兄有所谓的交易，喀巴图脸上的温和终于不见了，一副冰冷而阴鸷的表情挂上了喀巴图的脸。
“愿闻其详！”他说，一边故做随意的向门边走了两步。
“不知道大人知不知道大烽廊城王家？”秋无尘问。
“王家？”一听这话喀巴图有点摸不着头脑。原本正想破门而出招呼侍卫的脚步也顿了一下。“那个富甲天下的大烽王家吗？”
“不错！”秋无尘说。“就是那个王家。持国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小妹与王家的当家二少爷……一直是有着情愫。不过以往碍于身份，不能成双。现下那王家少爷总算想通了，愿意不顾一切也要和我小妹在一起，给我那苦命的小妹一个交代。作为大哥，我自然要成全。”
喀巴图没有管秋无尘的话，只是自己在一边思索什么。“王家……大烽，那你们是用什么条件说动了我三哥？”他问。
“持国大人知道大烽的祁间吧，那地方的大省是王家的五女婿！”秋无尘平静的说着，一边露出一个玩味的神情。
果然，一听这话。喀巴图募的瞪大了眼睛！大烽的祁间，那不是整个大烽最大钢铁和兵器生产基地？
常言有道“祁间的刀结宁的马天萝的战船甲天下”！
从这话上就可以看出祁间的军工业是怎样的发达。
喀巴图马上反应过来王家和自己三哥是做了个什么交易！祁间的大省是整个祁间最大的官员，也等于是那个巨大的武器作坊的大当家！
想到这，喀巴图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
“秋老板的意思是……我三王兄想找那祁间的大省买东西？可是据我所知，大烽的兵器是不许乱买与外国的。再说……我三王兄，堂堂一国王子，要兵器，还不是去军部一句话的事情？哪用得着去他国找？除非……”
“除非他要装备的军队不能让你们北罗的军部知道！”秋无尘毫不在意的接着说。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讨论晚饭应该吃是什么。“持国大人也是明白人，具体就不用秋某明说了。”
“……”喀巴图无语低头，沉思了好一会。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有关艾小萌消失不见的问题了。现在他的全部心神都在三王兄到底想干什么这问题上。还有就是，“你……把这些告诉我，有是什么意思？”喀巴图抬起头来，盯着秋无尘，问。
“只是想和大人做个交易！”秋无尘看着喀巴图，扯出一个奇怪的笑颜来。那笑容，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
“比起三殿下……其实王家更想合作的人是大人您！您要是能对我小妹放手，王家答应给三殿下的条件……全部转到您的头上来！”秋无尘轻松的，说出王梓枫交给他的底牌。“虽然大烽不允许买卖武器与他国，但是帮别人锻造加工却不限制！只要有王家二少爷从中牵线，持国大人手下嫡系的军队配置绝对能比同等级的军队好上不止一个档次！更何况……”
说到这，秋无尘笑着看了喀巴图一眼，慢慢的，用一种毫不经心的语气说：“更何况为了做那个交易，三殿下亲手写了一封信让王家少爷转交给祁间的大省……一国王子私自向他国购买兵器……那信的价值，想必不需要在下多废话了。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有信！亲笔！
喀巴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秒中的跳动都突然加快了！
要是真有这么一封三王兄写给那位大烽官员要求武器协助的信……那三王兄不是坐死了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想到这，喀巴图的眼睛刹那间就发亮了！
要是有了这封信，那自己不就可以……兵不刃血的收拾掉自己成就大业路上一个最大的障碍？
喀巴图连忙深呼吸两口，压住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猛的一闭眼后，大吐了一口气，再转目看向秋无尘，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秋无尘说，“一个交易！你放开小妹，以后你与她再无瓜葛！那么王家原本打算和三殿下做的买卖就转到您的头上来。当然，我知道您对我们就这么拉走小妹心中是有很大不满的……所以王家少爷说了，只要您能放我回去……在我与他汇合之日，就是他把三殿下写的信交给您之时！不知道持国大人意下如何？”
喀巴图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虽然一听秋无尘说到那封自己并不知道存在的信时他就有了一种隐约的预感。但是真的当秋无尘说出把那信交给自己时，他还是忍不住刹那变了脸色！
他不说话，只是埋着头。
他承认，自己被秋无尘列出来的条件诱惑了。但是萌萌……还有眼前这人冒充萌萌骗自己的账……一时间，喀巴图竟然拿不定主意说不出话来！
“怎么？大人还在犹豫？”秋无尘继续说，语气轻轻的，模样像一个纯良的孩子，说出的却是残酷的话语！
“难道我那妹子比您的大业还要重要？再说，现在我那妹子早就走远，您要想去追，只怕也……不如好好的把握眼下这机会。您成了大事，还怕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
秋无尘说，看着喀巴图低头冥想的样子，嘴角那笑意更是明显，也更加轻蔑！
这男人，要是他不顾一切想要抢回小妹，也许他还会对这男人有几分好印象。但是现在看他那样子……小妹不跟他才是最正确的！他绝对不能给小妹一个幸福的生活！
“不知道持国大人意下如何？”秋无尘再重复的问了一句，面对着喀巴图又逼近了两步。说：“愿不愿意跟我们做这个交易？”
面对秋无尘的步步紧逼，喀巴图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扳倒三哥的机会，他绝对不愿意！但是就这么对萌萌放手……
他又有些不甘心！
“那我……”喀巴图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对面的秋无尘突然举手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喀巴图疑惑的看了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只见秋无尘轻轻的摇了摇头。手指一指身后的墙壁，无声的用口型说出两个惊出喀巴图一身冷汗的字眼。
有人！
有人？喀巴图猛的一震！怎么会有人？自己不让丫头侍卫全部退下了？除非是……探子！
想到这，喀巴图身躯猛的一震。怎么会有人？他一脸震惊，死死的盯着那得出这惊人结论的男人。
只见秋无尘也是面色凝重。他看了身后的雪白大墙一眼，然后用上内劲将一道很小的声音传进喀巴图的耳中，“有位高手，呼吸很慢，几乎连我都没发现！若不是在你就要说出决定的时候他太紧张……那呼吸一下子急切了起来！只怕就瞒了过去。”
什么？
真的有人？还是一个高手？
喀巴图心头一冷。脸色瞬间煞白。
他很清楚在自己摒退四周后会私自留下在隔壁偷听的一个高手意味着什么，更清楚自己和秋无尘刚才所说的话题要是流了出去会带来什么。
想着，喀巴图慢慢的走向门边，同时还朗声说道：“秋老板你不要这么急着逼我。此事滋事体大，本王得好好考虑一下。”
话音未落，就只见已经走到门边去的喀巴图猛的一推开门，向正围在艾小萌房间外边的众侍卫一挥手，指着隔壁的下人房说：“搜！”
其动作之快连一直关注着他举动的秋无尘都意外了一下。
门外的众侍卫在惊愕的愣了一秒钟之后马上明白过来，立刻全部向大人所指的那房间围了过去，只听得一阵噌呛之声，一时间刀出鞘、箭搭弦，众人惴惴，满目萧然！
喀巴图阴霾这脸看着侍卫门慢慢的将那房间围住，难色稍退，正想叫人将公箭大队调过来却听得隔壁一阵巨响！
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破窗而出，落地后几个翻滚，趁着合围未成起身后提身就逃。
众侍卫大惊，连忙跟着上去。正推嚷叫喊间，突见两道黑影从头顶上掠过――不正是喀巴图和秋无尘！
只在一个呼吸的瞬间，那两道黑影就赶到了众侍卫的前面，几个起落便一前一后拦住了丫头打扮的女子――乌娜尔！那人竟然是艾小萌这一个多月来的贴身丫头乌娜尔！
喀巴图沉着一张脸，看着面前那个满脸惊恐又有些神秘得意的女子，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秋无尘没有喀巴图那么多的心思和考虑，直接一个欺身上前，手影分错间就擒下了毫不不反抗的乌娜尔。虽然对于抓住这人志在必得，但对于乌娜尔的束手就擒秋无尘还是小吃了一惊，心中也隐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还不待喀巴图开口喝问，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转头一看，只见到几个小白点四散着消失在天际！信鸽！！侍卫们连忙搭弓射箭，却只射下了两只，还有几只则是欢快的拍着翅膀快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秋无尘这下也寒了脸。没想到居然是信鸽！
他猛的一转头，勒着乌娜尔脖子的手上狠加了三分力。瞬间乌娜尔就憋红了脸。
“说，谁派你来的？”开口问的人是喀巴图。
乌娜尔只是艰难的笑了笑。神情中满是自得！
然后，一丝血线从她的嘴角慢慢的流出，接着她无力的张了张嘴，眼白猛的几翻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喀巴图大惊，几步上前，正要仔细查看。却见秋无尘松了手，摇了摇头，他说：“没用……她一发现自己被围住就已经服毒。是死士。”
喀巴图愣愣的立在原地。神色几变，自己身边的一个得力丫头竟然是别人的死士！
这时手下送来了被射下的鸽子。果然脚环上都带有东西，只是一个简单红色纸条，什么字也没有。但是这也够让喀巴图暴怒了。这么多的鸽子，什么时候被带进府的？看样子也不是养一两天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不知道？
拉长着脸，喀巴图正想对着手下大发雷霆，却被秋无尘严肃的脸给惊醒。现在的重点好象不是怎么处罚那些相关的人员，而是应该担心，要是这消息走漏了，那王梓枫一行人的安全……
思及此，两人都不敢再想下去！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七十一章、奔
坐在马背上，艾小萌觉得有点头晕。
看了看身边的王梓枫、大元几个人，她嘴巴张阖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说出要休息的话。刚才在吃过饭的时候休息过，现在要是又喊累的话……自己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现在真的累，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一路提心吊胆的急赶慢赶，马匹都已经换了几拨。除了睡觉就是赶路，就连吃饭大多时候都是在马上进行。每到一个城镇也只是稍微补给，根本不敢多作休息，过夜只能找些不起眼的小客栈……连续五天的奔波下来，即便是大元那样的汉子都不免面路疲色，更何况是艾小萌这样的女子。
没有充足的休息再加上一向怕冷的体质，让艾小萌在这两天里迅速的憔悴了下去。一路上也是硬撑着，全凭着一股定要逃出北罗的信念和身边王梓枫的鼓励支撑着。
“怎么了？”艾小萌正失神着，王梓枫担忧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策马来到艾小萌的身边，跟她并辔而行。“很不舒服吗？看你的神色……”
“没事，”艾小萌轻轻一笑，说服他也同时告诉自己，“只是不习惯这样的赶路。”
“坚持一下，过了这片山区就好了。”王梓枫说。轻叹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他们的一行人已经离开大道进入了山区。据向导阿木说，走这条路翻过山就可以到达他们计划中的一个重要补给城市。直接翻山比走其他的路能节约大概三天的时间,不过就是要过大片的山区，路不是很好走。
对于现在的王梓枫一行人来说，能早一秒离开北罗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更何况是提前三天。
几乎是毫无异议的，向导的提议就通过了。
所以，现在这一行人正辛苦的睬着冰雪行进在一条简单的山间小路上。说是小路其实也不是很小。这路估计在日常也经常有人走动，所以路面还是不错，也能并排走两匹马。不过就是不能放马跑，据向导说那样的急奔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大家都下了马，牵着马匹慢慢的向上攀爬。
“我们还有走多久？”舔了舔干燥的唇，艾小萌问和自己并排走着的王梓枫。气息不怎么稳，有点喘，她已经明显的有些缺氧症状了。
“听阿木说应该能在今天内翻过这山……只要过了这座山，后面的路就好走的得多了。我们的人应该就在山的那边了吧。根据上次联系上的回信，他们应该差不多赶到那了。”说着，王梓枫嘴角也挂上了一抹浅笑。“如果没猜错，小四应该也在。”
“四少爷？”艾小萌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自己没听错吧，四少爷？王梓枫会把他的小四兄弟叫来？这太不是他的风格了。
“很吃惊吗？”王梓枫笑出声来。“我也不想他这么早就赶过来。可是我在白川逗留这么久，他早就留心上了。这次我来北罗，为了和秋公子同路，来不及等那大队人马到齐便自己先过来了。后面我安排的接应兵马全落进了小四眼中。这不，我人还在上京的时候他就已经跟我手下的人汇合了，说是要一起来接我们……他的消息倒挺灵通。”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小四这两年……有些变化，不知道你见着了他之后还认不认识他。”
“什么？变化……”艾小萌有点意外。在她的心目中，王梓宏永远都是那个心清如水笑颜如阳光般纯净的大男孩。他还会有什么变化？
看着艾小萌疑问的眼，王梓枫只是笑。却不再接话，明显这个话题不是他想继续的。要不是等到今天晚上会和小四领队的人马汇合，他压根就不想让艾小萌知道小四已经到了附近。
他该怎么跟艾小萌说，现在的小四，早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穿过人群为她去买一捧糖罐罐的单纯青年。
时间变了，环境变了，人心自然也变了。
想着，他心里也不由叹息。小四的变化，又有多少与眼的女子有关呢？不过，不管怎么样，不管小四会怎么与自己闹开……这次找回她，自己是再也不想放开手。
“真搞不懂你，话只说半截。”艾小萌有点不开心。哪有像王梓枫这样说话的，把人兴趣提了起来，话却不说完。让听者心里没着没落的。
王梓枫笑着正想解释什么，却别隐约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话语。
在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北国深山。任何一点响动都可能会被放大。更何况逐渐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而且明显数量不在少数！
王梓枫的脸色当时就是一变！
马蹄声！
这荒郊野外的，哪来那么大的马队急行？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众人的心中。莫不是……交代给秋无尘的条件并没有说服喀巴图。他还是追上来执意于要将艾小萌带回去？
正在踌躇间，眼尖的艾小萌发现那个向导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向路边树林的位置靠。
“你干什么？”她大喝。
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的看向那个苍白着脸正想开溜的向导。
“你这是干什么？不解释一下吗？”王梓枫问。每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
“各位饶命……我只是遵循三殿下的命令带您们离开而已……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做记号，那也是殿下的吩咐。我只是把我们走过的行程留一份给三殿下而已。”那阿木被王梓枫眼神一扫，马上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那个后面的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己这一行人出来没有离开过三殿下的视线。这身边的看似忠厚老师的向导其实就是三殿下安插在这身边的人！
虽然早就明白这向导是三殿下的人。却不想他竟然一路上不断的留下记号……
现在目前的问题是……后面那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是哪边的人马？
喀巴图？还是他的三王兄！
不管那些人马是谁派来，能肯定的只是一个，绝对来者不善！
还没等王梓枫拿好主意。大元倒先反应过来了。“少爷，您先和小叶姑娘往山上走，越快越好！我们在后面拦一下，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们一会在原本预计的汇合点汇合。要是来者不善……少爷您也好带着小叶赶快离开！这里我们兄弟几个应该能应付过来。”
“只留你们？”王梓枫愣了一下。
“快走吧！”大元看着急了，催促着王梓枫和艾小萌赶快上马。“要真是有不妥，你们又不会武功，对我们反而是阻碍。一会您要是看见我放烟蛋那便是事情不妙，您只要快些翻过这山，和四少爷汇合就好了。”
快速的思考了一下。王梓枫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式，不再罗嗦，翻身上马。同时大元也将还弄不清楚的艾小萌抽上了马。
“好，我们先走，你们自己要小心。”王梓枫交代了一声。然后转身，一扬鞭抽在艾小萌的坐骑身上，那坐骑吃痛，马上朝着前面狂奔起来，吓得马背上的艾小萌差点惊叫。
王梓枫接着对自己坐骑的屁股也是狠狠的一鞭子，再一松缰绳，身下的马匹便撒开蹄子迅速随着刚才艾小萌消失的方向飞驰而去！
风，是刺骨的冷风。呼啸着兜头灌来，利剑一样的割在逆风疾驰的两人脸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飞快向后倒退。四周茫茫的白雪和单调的景致往往会让置身其中的人只觉得一阵的眩晕。但是现在正埋头赶路的两人明显没有迷失于山水间的兴致。
王梓枫一骑当先，带着艾小萌在狭窄的山间小路上疾驰！
山越往上，路就越窄，地面上累积的雪层也越厚，跑着跑着，马匹的脚步变得有些蹒跚，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王梓枫大急。眼看现下是逃命最当紧的时刻，但却只能毫无办法的看马匹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带着艾小萌刚走没多久，就看见天空中爆开的橙色烟弹！那是王家特制的告急求救弹――这也就意味着山下来的那群人果然是来着不善。
王梓枫一见那烟弹炸开，心里就是一紧！现在怎么办？
眼看接应的人就在山的那边，现在自己却只能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心上女子在山野雪原中亡命奔驰！
快跑！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希望能在后面的人追上来前顺利的与小四派来的人汇合。既然小四的人就在山那边，这么大的求救告急烟弹只怕他也是看见了的。现在自己只要能撑一段时间，应该会没事……也希望在山下的大元一行人能撑住！
想着，正疾驰中的王梓枫歪头下山脚方向看了一眼。
路，是盘旋着的山间小路，一圈圈绕在山体上就似一根丝带蜿蜒。现在王梓枫的位置正在山腰上的一个转折平台处，从路边往下可以清晰的看见离自己垂直高度十来米的山下有一行六、七骑的人马正沿着盘山小路往上追赶。再往下还能隐约看见一群乱斗中的人马……看样子对方派出的人不在少数。大元他们六个根本无法全部拦住，还是有那么几个高手冲过了大元等人的阻拦直取山上。
王梓枫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紧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山上稀薄的空气还是因为山下眼看就要跟上来的追兵。
论骑术，王梓枫和艾小萌怎么可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北罗士兵的对手？
现在怎么办？王梓枫问自己，一定要想办法……他转身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她正硬咬着牙跟在自己的身后。因为冷和恐惧，她根本就不敢看山下的情况。
正在无措间，突然听得艾小萌一声惊叫！
“啊……”
“怎么了？”王梓枫连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艾小萌正一人一马翻睡在雪地上！还好现在由于地面积雪厚实，马的速度也不快，艾小萌没有受什么伤。等王梓枫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坐起身来。
那马也紧跟着站了起来，但是明显左前踢腿腕处有一截错位！
马脚拐了。
王梓枫无言的长叹。这当真是屋漏偏于连夜雨！
“还好吧。”王梓枫收拾好沮丧的情绪，把坐在雪地上动不了的艾小萌拉起来。
“还，还好……”喘息着，艾小萌说，脸色苍白得一如身下的雪地。“就是心跳得挺快的……腿也是软的。我们不逃了，好不好……要是喀巴图追来，我们跟他好好说说……要不，还没等喀巴图收拾呢，我怕会先报销在这雪山上。”
王梓枫闻言苦笑一声。要是追来的人是喀巴图，艾小萌的提议倒是可行，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就怕追来的是另一个人！自己做了什么安排王梓枫是心里有数的。若是北罗的三殿下追来，就只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失败。
那可不是一个道歉能解决的事情。
任何阴谋，只要一和王位挂上线，那便只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且不说自己打算把身上那封信交给喀巴图，单一个杀人灭口的理由就足够要掉自己的小命。思及此，王梓枫无奈的摇头，对艾小萌说，“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小叶。”
艾小萌闻言一愣。这是在北罗重逢以来王梓枫第一次叫认真自己的名字。
“来的人，只怕不是你那熟人。我们不能回去，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赶快翻过这山。小四他们就在那边……他们一定也看见大元放的求救信号了。一会我们就能汇合，他那带了一百多号好手，只要和他汇合，我们就真的安全了。站起来，现在不是腿软的时候！”王梓枫面色凝重的说。一边伸身将艾小萌从雪地上拉起来。
正待抱着艾小萌翻身上马。王梓枫却听到随风穿来的隐约人语！
来不及了！
现在耽搁这一下，后面的追兵距他们更近，加上现在要是赶路就只能两人共乘一骑，速度上会更落后。顶多再过一柱香的时间，那些人便会追上自己！
怎么办？
在大冷的雪地上，王梓枫的额头隐约见了汗珠。看了一眼手臂上正横抱着的一脸无措的艾小萌，王梓枫心里刹那一软。
“我将你带出上京的，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没头没脑的，王梓枫突然冒出这句话。接着，还不待艾小萌有所反应，他便快速的点住了艾小萌的麻穴！
艾小萌的惊异可想而知。她伺候王梓枫多年，却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会武！
看着艾小萌吃惊而瞪大的眼睛，王梓枫笑了。“没想到？父亲能纵容小四习武那么多年，你也应该想到王家是尚武的。只不过我因为资质不如小四，并且家中杂事太多根本不能静下心来修习学了几年就荒废了，但是一些基础的腿脚拳法倒还是会。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不能做到最好那就干脆不要做，所以不成气候的功夫是从来不拿出去见人……不过，今天看来，见不得人也要见了。”
说着，王梓枫温柔的笑着，在艾小萌的脸上轻轻一吻。“你要藏好……只要你能周全，我倒也没白来这北罗一趟。唉，今天落到这局面也怪我太心急，要是能等几天把局布完整了再走就好了。但是我却一天多是都不想等，只寻思着早点带你走！”
说着，他叹气，抱着艾小萌往临近悬崖边的一丛灌木走去。
“你没有功夫，要是我能对付那些人，你留在我身边也只是累赘。要是我不能对付……多你进来，也只是多个牺牲的。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只我一个人，遇着他们也许还好周旋些。所以，你不要哭……要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来接你。”
说着，他用唇捡去她脸上的泪珠，微笑着，拉开身上的白色披风将丝毫不能动弹的艾小萌裹了个结实。再拔开灌木丛，将人藏了进去。
退后两步，王梓枫很小心的弄了些浮雪洒在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掉光了枝丫上积雪的灌木丛上。再取一根树枝，倒退着扫去自己通向那灌木丛的脚印。
他们现在置身的是那环山小径上的一个相对较宽的地段。在山体在这里舒展出了一个大小不过十几个平方的平台。一侧是悬崖，一侧是陡峭的山体！
转过身，王梓枫回到那平台的中央，看见两匹马还悠然在那站着。一点都不知道将要到来的风云。王梓枫走到那匹完好的马身侧，将将马头调整到正朝山上,然后抽出挂在马鞍上的防身长剑，反手刺在马臀上！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撒腿就发疯般的往山上跑。
看着一路向上的马蹄印子，再看看身边那披被同伴叫声吓住而有些咆躁的伤马。
王梓枫如释重负。
现在。小叶应该是安全的吧。他想，一般人处于对危险的恐惧心，都不会去仔细看悬崖边的灌木。再加上往山上去的马蹄印子。她应该不会被对方发现。
至于自己……想着，他紧了紧衣领，觉得一种紧张到战栗的感觉已经攻占了自己的全部身心。
别怕，他告诉自己。我一定能行的。我是王梓枫呀！这三十多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现在不就是几个追兵在身后吗？以我王梓枫的能力口才，一定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再说……好不容易找回了小叶，好不容易得到了小叶的开口承诺。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眼看就在不远处了，现在怎么能被几个北罗人阻拦住呢？
这么想着，王梓枫又微笑看了。
他从容的走到伤马面前，牵着那马，快速的往山上走去。
还没走出十步，就听得身后一阵破空的风声！
大惊之下王梓枫就地一滚，翻身起来就只见原本自己立身的地方赫然插着几只羽箭！
一抬头，之间一个北罗士兵打扮的魁梧汉子手抬着弓箭端坐在马上正指着自己。
微微一愣后，王梓枫笑着站直了身子。
“不知道这位兵爷是什么意思。在下这是个老实的商人……似乎没有开罪各位……”他拍拍身上的雪，一脸无辜的看着那位手持弓箭的男子。
那男人寒着脸不说话，只是向着身后一招手。几个跟他同样打扮的士兵陆续的出现在平台上。
“还有个女的呢？”一个士兵用大烽话问。
“什么？”王梓枫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没有什么女的呀？军爷不知道自己看么……”
那手持弓箭的士兵明显是这一伙人的头，他轻蔑的瞥了王梓枫一眼后也没多和王梓枫废话，只是把弓箭反手背在背上，然后低头看了看地面。
那明显向上蜿蜒的马蹄告诉了所有的人还有一匹马的去向。
“你们，”领头的士兵指着身边三个手下，“去追那女的！”
“是！”被点到的三个士兵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扬鞭撒蹄而去。
留在原地的，除了了王梓枫，还有包括那个弓箭手在内的三个士兵。
“王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明白现在的形式……多余的话我们也不说。把东西交给我们……你也就了事！”那个会说大锋话的士兵一字一句慢慢的说。
同时的，那几个人也翻身下马，呈半圆形向王梓枫围了过来。
王梓枫一脸惶恐小向后退了几步。
“把东西交出来！”那士兵冷漠的说着，一边抽出腰间的大刀，雪白冰冷的刀刃正对着王梓枫！
“在下，在下实在不知道几位兵爷在说什么……”王梓枫讪笑着，一边继续讲人引到离艾小萌所在灌木丛稍微远些的位置，一边顾左右而言他的拖延时间。
“不要多罗嗦！”那个领头的面色不善的制止了手下正要出口的喝问。手腕一抖也抽出自己的长刃。“他要是再不老实就直接做了他！”
得了上司的指示，那个会说大烽话的士兵更是嚣张起来。“你老实点，不把东西交出来，你就把命留下！”
王梓枫则是一脸无辜的表情，莫名万分。“军爷到底在说什么？哦……你们是想要这个是不是？”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这是我们大烽王记银楼的银票，各位军爷高抬贵手，以后高山流水，大家自当照应！”
他拿出的赫然是一叠面额以万为单位的银票。
那个当翻译的士兵明显的吞了 一下口水。他很清楚那人手中拿的是什么，更明白自己当一辈子的小士兵都弄不到那么多钱！
还没等他转身去跟领头人汇报。那个领头的士兵自己说话了，用不是很熟练的大烽话。“王先生，你说这些没有用。我们是三殿下的人，要的是，只是你离开上京前三殿下亲手交给你的东西。你是聪明人，是命重要还是那张纸重要？不用我们多说，阁下自己会掂量吧。”
“三殿下亲自交给我的东西？”王梓枫很是迷惑的歪着头想了想。往后又退了两步说：“那个……我大部分的行李都不在身边，在山下的侍从身上。刚才我那随从说有人跟踪我们，我不知道是军爷你，还以为是遇上什么流匪山贼，只知道一个劲的逃跑。原来军爷你们是三殿下那边的敌人，呵呵，我们可是一家人，是朋友！军爷想要回三殿下给我的东西……不知道军爷拿什么证明您真的是三殿下派来的人？”
说着，王梓枫向后又走了两步。
脚步踩在雪地上，吱噶作响。
那几个北罗兵也不是吃素的，一见王梓枫动，身子也跟着向前逼近了两步。
几人间的距离没变，只是彼此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过了好一会，那几个北罗兵的耐性眼看就要耗光，王梓枫突然笑了起来，一边伸手往怀里掏着什么一边说：“好了好了，在下相信几位军爷是三殿下的人……真是的，三殿下也太小心了些吧。为了表示诚意，在下可是承诺王家日后在北罗的生意赢利要给殿下抽成呢……现在又来这样。唉……”
一面磨磨蹭蹭的东说西讲，王梓枫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火漆封住的黄色信封。“诺，这是你们殿下交给我的……你们真的是三殿下的人吗？可别骗我……”
那个当翻译的士兵眼看就要发飚！正待提刀上前说什么，却被那领头的一把拽住。他对同伴摇了摇头，用北罗话说，“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
接着，他转头面向王梓枫，挑了挑眉。把自己腰间的一块巴掌大的牌自在王梓枫眼前晃了一下。“我们是三殿下麾下铁狼骑！”
“哦，原来几位军爷是大名鼎鼎的……铁狼骑……久仰久仰！”王梓枫一脸惊喜，马上抱拳行礼，继续罗嗦着拖延时间。他分析，看那几个人的态度，三殿下应该只是后悔了将那信交给自己，但是并不知道自己和喀巴图之间的交易。
对于此，王梓枫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要是这样，只要处理得当，自己应该会有一线生机。更何况，从风中不时带上来的隐约人声来看，山下的大元他们也还在……只要再拖延一下时间，不管是小四还是大元，只要有一路人马能来和自己汇合，那就万事大吉！
而另一边的几个士兵，看着眼前那个身形单薄的大烽人一脸惊喜的絮絮叨叨说着仰慕奉承的话，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人嘛，谁不喜欢听好话。
其实王梓枫并没有猜错，三殿下的确并不知道王梓枫和喀巴图之间的交易。因为当时仓促间乌娜尔根本来不及写什么更多的东西。她只来得及把代表大危机的红条放在鸽子腿上的细管中，同时抓紧时间在飞得最快那只鸽子所带的纸条上写了三个字，“王家，信”！
那只鸽子幸运的躲过了最初的箭雨和后来喀巴图的搜查猎杀回到了三殿下的王府中。
三殿下接到信鸽自然惊恐不已。他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细节，但是他很清楚要是给王梓枫的那封信要是落在别人手中会怎么样。而且从信鸽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喀巴图已经知道那信的存在！一思及此，三殿下惊出一身冷汗！马上让手下最得力的铁狼骑去把那信追回来！
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大概过了有三分钟，那领头的士兵见王梓枫还在那边拽着自己想要的信封立在原地的“久仰久仰”个不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要听好话，以后有的是时间，但是现下最重要的是把那信拿过来。
“住口！”领头的士兵一脸严肃的叫停了王梓枫，然后手一伸，“把信给我！”
王梓枫讪笑着，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慢慢的走到了那领头士兵的面前。将手中的信封向前一递。
领头的士兵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同时在伸手接信的同时给身边的一个同伴打了一个眼色。
站在王梓枫身侧的那人见机无声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刀！三殿下的命令是――取回信，然后杀人灭口！
与三殿下自己的“大业”和小命相比，什么大烽王家不王家都已经不是他所要顾虑的事情了。
眼看着那信封就要被领头的士兵握在手中，眼看着那大刀就要落在看似毫无戒备的王梓枫身上。王梓枫突然动了！
一切的发生都在一瞬间，只能用电光火石来形容！
王梓枫突然欺身上前，从衣袖中滑出一把小巧却寒光熠熠的匕首！他滑步，身形往侧边一晃，正好避开那劈下的大刀，从那领头士兵的身侧溜开的同时，王梓枫手中匕首一扬，一道寒光乍现！领头士兵身后所背的弓箭裂成两段落在了地上！后背心处的衣服还出现了一尺余长的一个豁口。
好了，弓箭没有了！王梓枫心里松了一口气。依那领头士兵最初露的那手，他的箭术绝对是一流水平，也绝对是王梓枫想要脱身的最大障碍！
所以在王梓枫的计划里第一个要消除的威胁就是那把大黑弓。
接着，在从三个士兵的包围圈中脱身的一刹那，王梓枫便撒开身形往山下飞奔而去！
上面还有几个奉命去搜索艾小萌的士兵。相比起来，有大元他们在的山下反而更有生机！一边这么想着，王梓枫一边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但是在齐膝深的雪地里，他的速度又能有多快？
只见他还没跑出十步，就一声惨叫倒在了雪地上！小腿上赫然插着一把没柄的匕首！
他倒下的地方。恰好就与藏着艾小萌的灌木丛在一条横线上。
被藏在灌木从中无法动弹的艾小萌接着看见了她一身的无法忘怀的噩梦般的一幕。
像是看电影一般。
看着王梓枫腿上中了匕首倒下。
看着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看着冒着热气的鲜血不断的从他腿上的伤口处涌出。
看着那几个恼羞成怒凶神恶煞的北罗士兵跟着追过来重新将王梓枫围住。
接下来的情景，艾小萌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只有眼泪不停的滑落。一滴滴。前面的在脸颊上凝成了小冰珠，后面的又重新涌过来将之融化掉。
她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听觉。
眼前的一幕就像前世所看过的默片一样，而且是慢放的默片。
冬日下午残存的阳光正明晃晃的投印在那四个人身上。将四个人都照得像是镀了金似的。
眼见着，王梓枫艰难的举起手中的匕首……他的长剑早在要走进近几个士兵交信时就扔掉了。
他手上一沉，搁挡住了前方劈来的一刀，却同时身形一颤！因为左侧那把大刀已经着实的砍在了他的腰间。
他表情狰狞的无声嘶吼！根本无法思及疼痛与否的问题。
他踉跄着步伐险险的让开身前滑过的刀影，同时用匕首在身边一个士兵的身上划开一道血痕，然后背上被对方留下更长更深的一道！
没有多少无谓的话语，只见刀光不停的翻飞！
没有多少无谓的举动，只见血珠不停的四溅！
艾小萌瞪大了眼睛，神情麻木。除了源源不断的眼泪昭示着她还活着之外，她已经僵硬得与死人无异！她现在唯一能有的感觉就是冷！从心底的散发的寒意一寸寸的吞噬了自己！直至没顶！没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眼前的应该是噩梦吧。一定是，那洒溅在皑皑白雪上的润红是梦，那正被三把大刀围剿得左右狼狈的王梓枫也是梦！
自己还在上京，自己根本没有见着王梓枫，没有和他一起到这大雪山来，更没有看见他……正被人一刀从腹侧砍去，刀尖直剌到大腿根部！
没看见他终于忍不住的惨叫一声，倒在雪地上。
这一次，他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挣扎着爬起身上。
他只是急促的喘息着，身上的鲜血像是忘记拧龙头的自来水一样喷涌着。瞬间融化了他身下的一层白雪。远远的，从艾小萌的角度看去，他像是睡在一朵妖艳的红莲之上！
这是梦吧，艾小萌问自己，说服自己。
这一定是梦。
若真的是梦，这样也未尝不好。自己就在这看着他……看着他的雪将整个雪山染红……等着他的血将自己淹没。他现在一定很冷吧……以前见书上说过人在大量失血的时候会觉得冷。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冷呢？
或者说，自己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冷呢？
看着远处一动不动的王梓枫。艾小萌突然拉开了一点笑意。
这样也好，不用去烦恼什么王家什么妻妾什么观念差异。他倒在这，自己就冷死在这陪着他……也好也好……
在另一边，那个领头的北罗士兵骂咧咧的走近了已经仰躺在雪地上毫无动静的王梓枫。
用刀尖捅了捅王梓枫。
王梓枫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那个当翻译的士兵已经从开始几人的对峙处将掉在地上的信封和那四散的银票捡了回来。
三个人一边骂咧咧的捂着伤口一点握紧了分到手中的银票。
检查好了信封的火漆之后。那领头的士兵面有喜色的松了一口气。正要提起手中的大刀给王梓枫再补上一刀。却听见一阵慌乱的马蹄！
扭头一看，狼狈逃窜而来的不正是自己方才派去追与王梓枫一道的女子的那几个弟兄吗？
领头士兵大惊，连忙迎上前去。几人快速的嘀咕了几句后都面色大变的上马，然后飞快的冲着山下疾驰而去！
只留下正仰躺在血泊中的王梓枫，和完全麻木的艾小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钟？还是一分钟？
艾小萌的手指轻轻的弯了一下。
接着是头能动了。
本来以王梓枫的三脚猫功夫，能将艾小萌定住都是不容易了。没过多久，那被点的穴道就自动解开。
一旦发现自己能动。艾小萌什么也不能思索，唯一的想法就是快过去，过王梓枫的身边去！他冷，他需要自己的怀抱给他温暖！
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散了发髻，乱了衣衫。艾小萌终于来到了王梓枫的面前。
远看和近看的视觉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瞧了王梓枫一眼，艾小萌就差点当场晕厥过去！那是怎样的惨烈？
血！入目的只有血！ 腰侧、腿上还有看不见的后背……处处都是深了见骨的狰狞伤口！翻卷开来的伤口处还不断的向外涌着冒着热气的鲜血。
眼前的那个血人是自己熟悉的风流倜傥的王家二少爷吗？是那个在春日的桃树下抱着自己折下树冠上最美的一枝桃花的那个俊朗如玉的王家二少爷吗？
为什么他的脸色这么苍白？为什么呼吸那么微弱？为什么他的皮肤那么冰凉？
止不住流不尽的眼泪。
艾小萌跪跌在王梓枫的身前。看着眼前这个身中数刀的男子。抖颤着双手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么多的血……原来人的身体里能装下这么多的血！
对，血，止血！
如梦初醒般，艾小萌给自己找到了一件能做的事。要止血，再这么流下去，他全身的血都要流光了！
僵直着已经冻到毫无知觉的手指，艾小萌颤巍巍的解开身上的披风，口手并用的将之撕成布条，她近乎麻木的把那白色的布条缠到王梓枫明眼可见的伤口上，再看着那布条迅速的被染成红色，然后再缠再红……
小点的刀伤还好些。压住附近的大血管后再用力缠紧就能明显发现流血在减少。但是王梓枫腰侧的一直拉到大腿的那个伤口实在太大了……用半张披风捆住却还是没有什么效果。顷刻间那被披风裹住的地方又被新血染透！
抽泣着，艾小萌跌坐在雪地上，将王梓枫抱住，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正迅速失温的爱人。
她不能说话，也不会思考。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混沌状态。 原来，伤心得到了极至，人会变得空洞。除了心底那狠狠被割破的洞之外，除了胸腔那口怎么也吐不出来的闷气之外……她没有其他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以前会认为自己不爱他？ 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自己能轻易的放开他？ 抱着王梓枫，艾小萌任由他的鲜血染红自己，也任由眼泪淹没自己！
她拥着他，不敢动作太大，因为现在任何的一个搬动都可能会撕裂好不容易绑住的伤口。他背上的伤口因为刚才正抵在冰雪上，极度的寒冷刺激血管收缩。再加上瞬间大量失血后体内血压很低，虽然没有包裹住，但是出血反而不是很厉害！
这给了艾小萌一点启示，她连忙小心的弄了一些冰雪到王梓枫腰边的大伤口上，同时小心的缠裹他背后的伤口。
没有药，没有输血，没有取暖。
只要再过一会，就算王梓枫不因为流血而亡，他也会因为体温过低而没命！
思及此，极度的恐惧完全俘虏了艾小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完全失去王梓枫的一天！以前，就算自己逃开他的身边，但是在潜意识里终究是觉得只要自己想回去总还是有办法的。可是现在呢，自己就要失去这个男人了吗？
不！她急忙的在心底否决那个残忍的可能性。
她不停的颤抖着，抱着面前的男人，紧紧的，生怕手指稍微一松就会错过他……失去他！
“你醒醒，好吗？”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嘶哑着声音，满是哭腔。“我求求你，醒过来，你不能睡！你不能睡！你醒过来我一切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跑了不闹了，我只要你，我谁也不看谁也不想。只要你能在我身边陪着……我求求你……” 说着，她的声音渐大，由低语到哭诉到嘶喊！
悲切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身后低垂的残阳也在那一瞬红得仿若染上了血色。
“你冷是么？渴不渴？”她问着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丝的反应。但是她却神经质的拣起他掉在地上的匕首。
“你渴了吧……我知道你失血过多，我给你补着。”
言毕，匕首狠狠的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勒，皮肉翻卷中一道 清晰的伤口立现，鲜血也在那一刹那涌出。
艾小萌笑着，脸上满是泪痕和血迹。
“来，你喝下去……喝下去就会好！一会他们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你还有那么多的责任，你的家庭你的孩子还有……我，我们都是你的责任，你不能放开手的，你不能……”说着，艾小萌把自己的手腕往王梓枫的唇边一放，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唇。
“不喝？”艾小萌盯着王梓枫没有反应的脸。“你现在还心疼我……不肯喝吗？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不痛，一点都不痛！你快喝好吗？”
说着，她一手使蛮劲，硬拗开王梓枫紧闭着的嘴巴，将自己的手腕凑过去……鲜血一下子涌进他的口腔。
看着自己的血流进了他的体内，艾小萌笑得更是开心。好象觉得……自己就这么和他，成了一个整体！再也不会离分。
也许是止血的措施有了效果，也许是艾小萌喂血的举动歪打正着，也许……是回光返照……
在一翻折腾之后，王梓枫竟然颤抖着，微微张开了眼睛。
“少爷！”艾小萌的声音惊喜无比，但是却又不敢放开声响。生怕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些会把王梓枫吓住。
“小……叶……”王梓枫开口，声音很衰弱。几乎听不见。
“是，是，是我！”她俯身在他唇边，一边回答一边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往下掉。
“你没事？”他问，一想想抬起手回抚上她的脸，但是努力了半天却始终双手无力够不到她。
“没事没事……我一点都没事……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不能睡你知道吗？大元他们马上就来了……”艾小萌一把抓住他抬起的手，紧紧的贴在脸上，絮絮的说着，有点语无伦次。
“你没事……就好……”王梓枫说，语调更是低弱。“我……怕是，不能好好的陪着你了……”
“不会不会的！”艾小萌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你会好好的，你一定会好好的！”她说，一面更紧的抱住了他。
“要是……有来世……你还愿意见着我么？”他问，嘴角泛起淡淡的笑。
“不许说什么来世，我要的是今生，我就要有你的今生！”艾小萌急急的说，生怕讲慢了会赶不上告诉他。
没有顺着艾小萌的回答，紧提一口气，王梓枫自说自话，“要是有来世的话，我们就当两只小松鼠……窝在一个洞里，晴天一起出去找松果……雨天就一起依偎着，你拉拉我的尾巴……我……咬……咬……你的……耳朵……”
说着，王梓枫的声音渐袅。直至低不可闻！ 那双半开的无神双眼，也逐渐合上。
“不……！！”艾小萌嘶吼着，紧紧的抱着王梓枫。
绝望而凄凌的声音在山涧中回荡重叠，冲击着周遭的一切！
闻者心中莫不一恸。
斜斜背影外，正挂在山角的残阳，腥红如血。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始终不能在一起……
第七十二章、结局，不是结局
秋无尘勒住缰绳。听着由山上传来的一阵凄惨长呼，心中一紧。
不好。莫不是小妹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他和喀巴图一发现王梓枫一行人可能有危险后就马上出发，跟着赶来。却始终慢了有那向导留记号的铁狼骑一步。
好不容易来到山下。就见大元和两个王梓枫身边的人正勉强撑着应付十几个铁狼骑。在他们的身边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好些人。
喀巴图带来的大批手下连忙加如战局。
而秋无尘则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寒着脸直往山上飞奔而去。
喀巴图也不慢怠，急忙带着几个心腹高手跟上。
两人的轻功相比较，秋无尘竟然更胜喀巴图一筹。
急赶慢赶，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艾小萌两人所在的地方。
一见眼前情景，都愣住了。
血人一样的王梓枫苍白着脸，毫无反应的耷拉着脑袋被艾小萌紧紧的抱着。
而艾小萌则是满身是血的抱着王梓枫，跌坐在血泊中，目光呆滞。
一旁通向山顶的路上正密密麻麻的站着一大群人，同时还不断的有人从上面的方向赶过来。显然他们也是刚刚才到。
领头的那个长相竟然与那血泊中的王梓枫有七相像！
一见对方的到来，一上一下两边人马都有些紧张。纷纷刀剑出鞘，
眼看火药味渐重，双方都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还是秋无尘阴着脸一摆手制止了正要暴走的喀巴图。
“是王四少爷？”他问。眼睛却一直看着傻傻愣在原地的艾小萌。
“不错，正是王某。阁下是……”那边领头那个人愣了一下后回话了，对于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陌生人能一口叫出自己的来路有点吃惊。
“在下秋无尘！”秋无尘说，他相信王四少爷知道自己的存在。
果然一听秋无尘报上名号，王梓宏松了一口气。同时让身边的人将武器收了起来。
“这是……”秋无尘看着血泊中的两人，问王梓宏，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
“我们也刚刚才到，一来就是这样！”王梓宏说着，一边皱着眉摇头。“我们想要过去看看，但是小叶的反应很激烈，像是不认识我们似的，谁也不让近身，说什么我们是来抢二哥的，只要我们稍微走进一点她就……”
说着，王梓宏朝着艾小萌的方向一噜嘴。
喀巴图和秋无尘这才发现艾小萌藏在胸前的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利刃正对着她自己的胸口也同时挨着王梓枫的颈子！
喀巴图大急！
“这个……”他无措的看着秋无尘，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急！”秋无尘瞪了喀巴图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走向那血泊中的两人。
“小妹？”还没走近，秋无尘就轻声的唤着。“小妹？你怎么坐在地上？你看看，王公子衣服都弄脏了。”
艾小萌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愣愣的，只是抱着已经毫无反应的王梓枫。
秋无尘又试探着走近了两步。
“诶，王公子流了很多血呢……你让我给他上药好不好？他现在这样，多痛。”微迷着眼睛，秋无尘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上药……”终于，艾小萌有了反应。“对，要上药！上了药他就会醒过来了！要上药，上了药他就会好了……”
说着，艾小萌欣喜的扬起了头，没有焦距的眼睛四处扫视。
“你们谁有药，谁有呀。救救他呀，救救他……”
“我有我有！”秋无尘连忙说着，又走近一步。“你看，”他晃动着手中的小药瓶，“这是药，快，让我来给他上……”
疑惑的游移了半天，艾小萌的眼神总算停留在秋无尘的身上。
“你是……”
“我是大哥，秋无尘大哥，你的大哥！”秋无尘微笑着说，一边强忍住快要泛滥的眼泪。多少年了，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流泪的一天，却未想今天一见艾小萌的样子就……
“大哥？大哥……”艾小萌口中反复的嘟囔着，片刻之后，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大哭起来，早就嘶哑的声音此刻正竭尽她所以的音量。“大哥……你救救他呀，他不说话了，他不和我说话了……”
“乖，不要哭……”一边说着，秋无尘一边来到了艾小萌的身边。一手抚着艾小萌的头顶，一边柔身的说话。“大哥在这呢，他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
然后，话音未落，艾小萌就身子一软，倒在了秋无尘的怀中。
喀巴图和王梓宏都大惊，冲了过来。
秋无尘却一脸平静。横抱起被他点中穴道的艾小萌，对王梓宏说：“快救人……我那药是最好的保命药……尽人事，听天命吧。”
王梓宏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赶快蹲坐在自己哥哥的身边。
眼前这个几乎看不出生命迹象来的血人还是自己那无所不能的二哥吗？颤抖着身子，王梓宏震撼了。飞快的点住王梓枫几个大穴后，王梓宏开始竭力为王梓枫运功输内力延命。
他身边那一伙人也出来了几个领头模样的跟在旁边帮忙。
而另一边。秋无尘一脸萧瑟的抱着艾小萌往山下走。
路过喀巴图的身边，喀巴图伸手拦住了他。
“你这是要……去哪？”他问，满身满眼都是疲惫。刚才艾小萌抱拥着王梓枫呆坐在血泊中的景象给他的刺激太大，心中不免在想，要是有一天自己也倒在血泊中，会不会有个女人这样抱着自己……会不会，艾小萌也愿意这样对待自己？
“我……离开。”秋无尘说，语气平淡的就像是讨论明天的天气。
“离开？”喀巴图重复的问了一句。眼睛不由得瞥向被点了穴正晕倒在秋无尘臂弯中的女子。“带着她？现在？”
“是。”秋无尘说，举步就想走。
却被喀巴图拉住。“你不等他们？”说着他指向正忙做一团的王梓宏等人。
“能不能救活，做我们这行的看一眼就知道……她已经受不得再次的打击了。”秋无尘轻声说，“不如现在带她离开……也有个念想。”
啊？
张开了口，喀巴图呆了一下。
“你要带她去哪？”半晌，喀巴图才回过神来。
秋无尘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若是这样……不如把她交给我！”一咬牙，喀巴图说。“我会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慢慢忘记今天的伤痛……”
“交给你？”秋无尘笑了，“你爱她吗？比爱自己还爱？”
喀巴图一时语塞。
“我不能给她多好的未来……”秋无尘喃喃的说，淡然的语气中暗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能保证，我会比在乎自己更在乎她。她伤心，我陪着；她开心，我也陪着。若是二少爷好了，我把她送去能让她幸福的地方，若不然，我就带她去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疗伤。她一年没从王二少爷的影子中走出来，我等她一年，她十年走不出来，我等她十年……她一生走不出来，我伴她黯然一生。”
喀巴图无语，举起阻拦的手无力的挥动了几下，还是垂了下去。
即不能相伴于朝夕，便只能相忘于江湖。
在满山的萧瑟中，秋无尘抱着艾小萌逐渐消失的身影，和着残阳最后照在雪山上的余辉，凝成了一副画，映在众人眼中，亦是心里。
这是喀巴图最后一次看见艾小萌。
自此，江湖中再不见秋无尘这一号人物，也没有谁听说过艾小萌。
他们就像一朵烟花，华丽的绽放后，黯然的消失。
仿佛留下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昔日绮罗不为君，叶自潇潇任飘零
一任红尘三千去，天涯漠漠难再寻
番外二、情在不能醒
第一次见着他，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穿着崭新的粉红绣花小袄兴致勃勃的跑去见大哥，想叫他看看我刚绣的手绢。
不料想大哥正见客人呢。
一见我来，大哥就笑着冲我招手，要我去他那，说：“遥遥，来见过宏哥哥。”
然后那个我应该叫宏哥哥的少年就冲着我笑。
笑得真好看。
我突然觉得满室都亮堂了起来，因为这人的一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比上次去钱府见着的那个唱戏的台柱子还漂亮上千百倍！
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的脸粉扑扑的，比我身上刚做的袄子还要水灵；他的眼明亮亮的，比昨天嫂子头上新订做的珍珠簪子还要耀眼。他只那么站着，却让周围的人视线都离不开他的身上。
“这丫头，傻了呀。怎么不叫人呢？平时见你猴精着呢。快，叫宏哥哥。”跟在我后面进来的嫂子笑着拍拍我的脑袋，然后对着那个好看的少年说：“小四，好久都没见着你，不想你已经长成个大人了。”
“五姐。好久不见，姐姐还是这么漂亮。”那人说，对着我嫂子得体的一施礼，笑得暖洋洋的。看得我眼睛又睁大了几分……怎么能有人笑得这么好看？
“瞧你这嘴甜得！”嫂子让他的话逗得眉眼笑成了一团，“可不是好久不见么。记得上一回见你，遥遥都才三岁，现在遥遥都十一岁了，你也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前几天收着老二的信说你要到我们这来办事，我就等着呢，心想着，看看我们这小弟会不会记得来看看我这当姐姐的。还好你没把姐姐我忘记。”说着，嫂子走到他面前，伸出指头点了他的额头一下，似嗔似喜的。
“姐姐说哪的话，”这少年脸上微泛红晕，有些害羞的侧了侧脸，“梓宏不是跟师傅上山了么，所以才会这么多年没见着姐姐。这回帮师傅办差事，说要路过姐姐这，梓宏就想着怎么也要来看看姐姐和姐夫。”
“好了，夫人，你就别怪罪你这好弟弟了。”大哥说话了，拉着嫂子的手，把嫂子领到他身边，然后笑着对我说：“遥遥，你到现在还没叫人呢，夫子教的礼仪去哪了？快过来，叫宏哥哥。他是你嫂子的弟弟，廊城王家的四少爷，也是你的哥哥！”
“哦……”我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怯怯的站到那个少年面前，很小声声的叫了一声“宏哥哥”。
声音小到我自己都没有听见，但是那少年却很开心的笑着应了我，同时还说：“你就是五姐夫家的小妹吧。宏哥哥这次来，也没带什么礼物，下次见着你，哥哥一定补给你！”
然后我觉得整个脸都热了起来，莫名的开心……他说下次要给我礼物呢！
“呦，遥遥，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这时候嫂子惊异的声音传来，吓了我一跳，下意思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直紧拽在手中的手绢就不小心的掉出去，正好一阵风来，在所有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我那薄若蝉翼的丝绢带出了窗外，直直的向不远出一棵大叔的树冠上飞去！
“啊！”我惊叫，“我的手绢！”
说时迟那时快，就只见一道黑影飞快从我眼前掠过，跃出窗外向那手绢追去！
“啊！”我和嫂子都惊呼出声！这可是二楼！大哥也紧张的站起身来直奔向窗口……只见宏哥哥单脚在窗棂上一点，整个人鸿雁似的飞了起来，然后在空后展臂一挥，那手绢就被他拽在了手中。
接着，他在空中一个折身，脚尖点在窗外那歪脖子树的树枝上，再一借力，他人又施施然从那窗口中窜了进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我、大哥、嫂子都愣住了。直到他将那手绢递到我的面前，我才大梦初醒似的回过神。“谢……谢……”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心里只想着，这人，真是个好人！
要是能经常见着他，与他一起玩就好了。
却不想。
第二次见着他，已经是二年后的事情。
那时候大哥升了官，我们一家都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住。
因为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会路过大嫂的娘家，所以我们会在那住上好几天。
嫂子的娘家可真是大呀，而且好漂亮。
他们家的人可多了，这个哥哥那个姐姐还有数不清的姨娘。我认都认不过来，唯一一见就能记得的，还是他――王四少爷王梓宏！
两年不见，他长高了些，整个人看起来也硬朗了很多。但是，俊朗如夕！站着那一屋子的人，我能一眼看到的就只是他。
他好象已经认不得我了，但是没关系……我不怪他，我这两年长大了不少，早不是前年那个扎着小辫子的黄毛丫头。嫂子都说我长成个大姑娘了呢。
他还是笑得那么好看，但是那笑容中却多了些是说不出来的东西。
不再像两年前那么明净如水，清透似光。
但是，还是我最喜欢的笑！
那几天……我一有空就去找他玩，他很忙，不怎么理我，总是和他手下的人在安排着什么。但是我不介意，只要能在一边看着他，我就觉得挺开心的。
可是，就在我们要离开的前一天，王家好象发生了什么大事。
具体的我不清楚，只见整个宅子都鸡飞狗跳的，像是在找什么人。原本温润如阳光般的宏哥哥爆跳着和他二哥哥狠狠的吵了一通，然后愤然离开了。
我被吓呆了，不知道为什么宏哥哥会这么生气。我好想上去安慰他，却被一脸凝重的嫂子拉住。
转天，我们提前离开了。
但是他却没来送我……我很伤心。
以至于嫂子问我什么“是不是看上了……”之类的问题我都没听清楚。
我好沮丧，想，现在这一离开，也许我再也见不着宏哥哥了吧。
人生就是这么有趣。
三年后，我又看见了原本认为怎么也见不着了的他……而且是在那样的场合！
红烛，红裳，红床。
那天，我晕忽忽的。拘谨的坐在喜床沿上，微微的发颤。
是高兴的！
我成了他的娘子！我不能用语言来表达我的欣喜！
一年前嫂子问我愿不愿意当宏哥哥的妻子时，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轻飘飘的，像只小鸟一样，除了点头我像是什么也不会了。
开心得一如正端坐着等待良人的现在！
近了，那脚步声，这么的稳重。
三年不见，他会比以前更好看了吧，我想，待会他见着我会笑着说什么呢……他会叫我遥遥还是……娘子……
他走得更近了。
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周围的喜婆子闹着说着吉祥话，好多的小孩子也绕在旁边等着打赏。
他像是不怎么耐烦似的，吩咐亲随打了赏，然后把满屋子的人都撵了出去……只剩下我们俩。
天啦，我的脸红得可以烤熟一只鸡蛋，我的心跳快得像是祭典上急雨般的鼓点。
他走过来了，然后，隔着我和他的红巾被他随意的掀开。
我低垂着头，实在不敢看向他。
他也没有看我，只是嗡声说：“桌子上有吃的，他们交代说要你吃了。”说着，他随意的一指那满桌子的花生枣子莲子……
我害羞极了。嫂子教过我，那些吃的，都是有喜庆意儿在里面的，要是两个人一起吃了……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想着，我忐忑的站起了身，埋着头走到桌子边上，等了许久，不见他过来……只等到他逐渐响亮起来的鼾声。
睡着了？
我有些失望的看着那个趴睡在缎面喜被上的男人……我的相公……呵呵，想到这个词，我的心里像是泛了蜜糖一样。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呀。那些话本小说上说得果然不错呢！我是最幸福的吧，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成亲。今天他一定是喝醉了，才没跟我笑着说“娘子好”，明天，明天他一定会最好看的笑着疼我。
想到着，我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很认真的吃真那些东西……他交代了我要吃的，我怎么着也得吃下去不是吗？
别人的新婚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
但是我的……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好忙呀，每天不到天黑我是见不着他的人，就算见着了，他也总是抬着一大堆的帐本看着画着。
他对我笑，笑得却比三年前还要有礼……而疏远！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是他的娘子，为什么他却从来不叫我一声“娘子”呢。
每天我们的对话就是“吃饭了？”“休息吧。”“还好……”
也许是彼此不熟悉，所以才会这么疏远吧。我笑着安慰自己，一边理好绣线。我的绣工当初在京城的时候都是出了名的，现在正想给他绣一件冬衣呢。
只要赶赶工，他应该能在第一场雪下来以前穿上这衣裳。我笑着，想。一边咬下线脚。还差滚边和上扣子就可以完成了。
想着，我揉揉眼睛，正想唤丫头进来把灯点上继续，却看见一个丫头在门口唯唯诺诺的，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她。
“回四少奶奶的话，”丫头说，“刚才四少爷身边的人捎信过来说，二少爷在北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说要我们少爷过去帮忙。四少爷没吃晚饭就走了，兴许一时半会的回不来，要少奶奶您别等了。”
啊？闻言我一愣，看着桌子上已经放冷了许久的饭菜。
原来，他有事出去了，难怪老没回来吃饭。
“去北边了么？”我叹了口气，说：“早知道他要去北边，应该快些把这袄子做好给他……”想着，我懊恼极了。要是我手脚再快些，没准今天他就能穿上我给他新做的冬衣出门了。
“少奶奶您自己先吃吧，只是些生意上的事情，没准过两天就回来了。”丫头说，一边尴尬的笑着宽我的心。
是呀，没准过两天就回来了。我想着，继续拿起了绣针，我得快些，希望他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给他做的袄子会开心。
只是不想，他这过两天回来……会过那么多个两天。
也许，我成了王家的一个笑话吧。我知道，从那些姨娘们同情闪烁的眼光里我看出了些什么。的确，新婚不到一个月，相公就不打招呼的急匆匆出了远门。说来是挺伤人的，但是我不怨。我知道相公是个好人，那个会为了我的手绢飞身出窗外踏风而行的相公怎么会对我不好呢，他只是太忙了。哥哥说过，男人，尤其是王家的男人，都是忙得往往会顾不得家里的夫人。
成亲前他也劝过我要好好考虑。
但是我不怕，我相信那个五年前笑得清净如水的少年。
他会对我好的。
我一直这么想，这么坚信。
我等他回来，等他看着我给他做的新衣，等他回来看着我的情意。
我等了十天，又等了十天，又等了十天……
等到了窗外挂的冰凌已经解冻……他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憔悴和疲惫，还有奄奄一息的二伯！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二伯，那个在王家说一不二擎天柱似的二伯。竟然活死人似的被我的相公带了回来！
这对王家是怎样的绝顶震撼！
接下来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兵荒马乱。每天都有大夫进出于府中，公公婆婆们都回来了，各房里的管事妈子也在到处打探消息。
因为二伯的病重，二嫂子几近崩溃。我被逼着开始学着管家，帮这七姨娘处理这府中上下的事儿。
至于他……那就更别说了，归他管的事本身就多，现在二伯这一倒下，两边担着的他更是忙得人影都见不着。
我能见着他的时候都是等到夜深后，半夜醒来偷偷地打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房的他的睡颜。看着他一日憔悴过一日，我的心疼……一日胜过一日。
我多想紧紧的抱住他，告诉他，要是累了，就回来多歇歇；我多想告诉他……我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等他回头一视。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从来不给我机会说。
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我会有话要跟他说。
他依旧每天忙碌，依旧每天起床后不说一言的离开，依旧不到夜深不回卧房。
我笑着，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是二伯病了，相公才会忙到忽略我。等二伯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二伯的身体，或好或歹拖了几个月，终于在立秋前稳定了下来。
其间几次大夫都说要我们准备后事，但是相公却执意的不肯放弃。他为了二伯散万金觅良医；他为了二伯不顾身体数次为他渡真气续命。
在二伯病下之初，身边就有人说，这是相公掌权的好时机。却不想相公不仅不抢权，反而尽心的帮二伯把家中的大小事物理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人都为我家相公惊叹，说没想到王四少爷是这样有情有意的好儿郎！我很骄傲，我一直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从六年前第一次见着的时候我就知道。
我不为选择了他而后悔，我想。哪怕现在的他有些冷落我。
现在二伯的身体好了起来，相公应该不会这么忙吧。我想，在不知觉间我已经嫁过来快一年了，但是我们一直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也许等他不那么忙了，他会注意到一直在背后等着他的我吧。
快一年了，时间好快呀。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当了将近一年王门雷氏。
嫂子们早就问过我多次为什么还没有孩子。
我红着脸，却什么也不能说。我能说什么，说我的相公从来没有碰过我吗？
不能这么下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想个办法破这僵局！
不过一切，还得要有个合适的时机……可去哪找那时机呢。
就在我苦恼无比的时候。
那时机，很突然的出现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二伯的身体已经大好，我前天还看见他在大元的搀扶下走动了几步，但是为什么王家却突然对外宣布二伯不治！
我实在弄不懂，看着前来报假丧并且叮嘱我一定要保密不要把二伯还活着的事情说出去的香嫂，我一头雾水。
也许……相公知道为什么吧，或许我该去问问他要怎么做。
我这么想着，抬头看看已经擦黑的天色。还不算太晚，相公应该在书房，去找他问个清楚。
心念一动，我也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出了卧房。刚一出房门，就看见相公的贴身侍从马三在院子那边的一个小卧房门口守着。
一见马三守的地方，我就明白今天相公不在书房，而在那小卧房里面。那卧房……听说以前是一个丫头的，但是后来让相公做了自己的休息室。平时谁也不让进，连我都不曾进去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举步向那房间走去。
还没到门口，马三就拦下了我：“少奶奶，少爷吩咐谁也不让进去。”
“大胆！”我斜睨了他一眼，把马三吓了个够戗。大哥一直说我是个挺有气势的女孩，还说可惜了我生为女儿身。
“家里都在张罗着要给二伯做丧，这么大的事情，又这么紧急，我不和相公商量，有什么事情你担待？”我正色，问马三。把他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拂开马三，不顾他的阻拦，推开了房门！
好浓烈的酒气！我第一个感觉是这个。房间里有些黑，没有点灯，却也隐约还能见物，踢开脚边的空酒坛子，我小心地摸索着继续往里面走。
这是一间素雅的，明显是女孩闺房的房间。空间挺大，四下字画摆设挺朴实的，看陈设的器物都像是多年前的旧物，但是胜在干净工整，估计是经常打扫把玩的缘故吧。不豪华，也不见多精致，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相公总喜欢待在这房间里。
或许是因为人吧……嫁到这个家来这么久，关于这个房间原本主人的事情我也隐约听人说了一点，像是说相公以前曾经因为一个丫头与二伯闹翻过。不过具体的，就谁也不肯和我明说了。不过看相公现在和二伯的关系，估计那丫头的影响应该不大罢。
绕过一扇紫檀屏风，就着窗外走廊挂灯透进来的光亮，我看见相公正抱着一个空酒坛子醉躺在床上。
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叹气，走到他的面前。将他手中的酒坛子取下，然后掏出手绢，想给他擦拭脸上的一些酒痕污物。
手才碰上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
“谁？”他猛的睁开眼睛，不过游离而迷蒙的眼神告诉我，他并没有真正的清醒。
“是我……”我轻声的说，“看你醉成这样，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是你……是你么？你还记得我，还知道担心我？”他突然语气激动起来，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开始加大。
他满是酒味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我难受的侧过了脸，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手腕从他铁箍一样的桎梏中摆脱。
却不想他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咆躁了起来。猛的，他手上一用力，我吃痛不住，忍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身畔。
“不许走！我不许你走，好不容易你才回来，你怎么能走？我不会再让你走，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双手紧紧的捏着我的肩膀，指尖的力道差点让我惊叫出声。
好痛！
但是……为什么听着他的话，那身子上的一点痛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呢？原来，他心里也是有我的，他也是想我的。只不过一直不说罢了！
幸亏今天来呢，我想，一边甜蜜的笑着，一边柔声对他说：“我不走，不走，就在这陪你。除了你的身边，我哪也不去……”我说，声音小小的，自己也有点害羞。
“真的么？哪也不去？”他问，语气中满是不置信的狂喜，“只在我身边吗？你真的想好了？哪也不去，二哥那也不去？”
我有点疑惑，关二伯什么事情。但是心里那被重视的甜蜜还是让我很快的忽略了这个问题，“不去，哪也不去，只陪着你！”我说，呢喃的语调对他说着我六年来的相思。
他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他埋头在我的肩窝，湿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子上，惹得我痒痒的直想往后缩。
“不要躲开我！”他突然惊慌起来，“你又要躲开我吗？你又要离开我是不是？”
说着，他手上的力气加大，狠狠，像是想将我镶嵌进他身体似的紧抱着我。我被他紧勒着，差点喘不过气来，更勿论说话了。
而后，他的动作变得激烈而火热起来。
他亲吻着我的脸，他的手向下探进了我的衫，我羞极了，却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现在，我和他是要做真正的夫妻了吧……
这样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是软的，一点挣扎之力都没有的顺着他，让他为所欲为。
他七手八脚的把我们二人衣裳扯落。随着衣衫一件件的离我而去，我像是初生般纯净的赤裸在他的面前，将自己最纯洁的一面展示于他！
他闷声低喘，分开我因为害羞而紧闭的双腿，急切的将他自己置身于其间，然后一个挺身！
“啊！”我吃痛惊叫。
他也在同时说了一句话，“小叶！”
我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身上那个不停律动着的模糊人影。原本欣喜幸福的泪还没涌出眼眶就变得苦涩！
他……在说什么……我听错了吧……
怎么会是小叶呢？他应该叫“遥遥”，应该叫的是我的名！他一定是叫错了，我想着，安慰着自己，却管不住眼角的泪不停的滴落。
不，我没有听错……就算我想自欺欺人，但是身上那个不停的叫着别人名字的男人却残忍的戳破了我的美梦。
“小叶。”他进入我的身体，这么呼着那个名字。
“小叶。”他退出我的身体，这么呼着那个名字。
我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冰冷淹没了我！
我那还没来得及开始的幸福就这样被残忍的摔碎！
我僵直着身子，麻木的承受着他。除了眼泪，我找不到别的渠道来放纵我此刻刻骨铭心的悲哀。
良久，当他几个激烈的进出后，他深拥着我，在我身体的最深处释放了自己。
“我的小叶，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他一边轻轻的吻着我的脸，一边呢喃着，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说着世上最残忍的情话……给另一个女人的情话。
“小叶，”发现了我的毫无反应，他口齿含糊的喃喃着，“你不要离开我……”
“好，不离开……”
我流着泪，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头顶。拥着他，紧紧地。
他像一只餍足的小猫一样，在我的颈窝蹭了蹭，尔后紧拥着我，沉沉的睡去。
只留下泪流不止的我，不停的轻轻抚摩着他的发，喃喃的对他说着只属于我的誓言，“不离开，我怎么也不离开……哪怕你心里有的不是我……我也不离开，只要能这么伴着你……我便情在不醒。”
情在不能醒。
情在不能醒。
只是那个未醒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他。
番外三、是虚是幻是梦
（情节接第七十章，残阳如血最后部分）
“要是……有来世……你还愿意见着我么？”他问，嘴角泛起淡淡的笑。
“不许说什么来世，我要的是今生，我就要有你的今生！”艾小萌急急的说，生怕讲慢了会赶不上告诉他。
没有顺着艾小萌的回答，紧提一口气，王梓枫自说自话，“要是有来世的话，我们就当两只小松鼠……窝在一个洞里，晴天一起出去找松果……雨天就一起依偎着，你拉拉我的尾巴……我……咬……咬……你的……耳朵……” 说着，王梓枫的声音渐袅。直至低不可闻！ 那双半开的无神双眼，也逐渐合上。
“不……！！”艾小萌嘶吼着，紧紧的抱着王梓枫。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只剩下她绝望而凄凌的声音在山涧中回荡重叠，冲击着周遭的一切！
闻者心中莫不一恸。
斜斜背影外，正挂在山角的残阳，腥红如血。
“不……！”艾小萌悲呛的呼号着，从梦中醒来。张开朦胧的泪眼，王梓枫毫无生气的躺在血泊里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萌萌，萌萌？你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焦急而关切的问着眼前忽然从床上惊呼着醒来的女儿。
醒了？艾小萌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她转过头，站在身边的那个中年女人，那熟悉而憔悴的容颜，花白的头发……不是自己的母亲又是谁？
母亲？她怎么能穿越到异时空来了吗？艾小萌有点迷糊。
“妈妈，”她开口说话，语气中满是不确定，声音也沙哑得吓人。
“你是妈妈？”她问。
“傻孩子……你不会……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吧。”艾小萌的母亲有些慌乱 。一边说话，她一边按下床头上的召唤灯。
“你等会，护士和医生一会就来了。”
护士，医生？
艾小萌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不是在北罗国吗？不是那雪山上吗？不是眼看着王梓枫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着，她近乎机械的转动着自己的脖子，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玻璃窗、电视、氧气瓶、病床……
自己……又回来了吗？还是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去过？过往的一切，包括那血泊中的王梓枫，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想着，艾小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
这一笑可把站在病床边的母亲吓坏了。“萌萌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的天啦，你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可别吓妈妈。”
听到母亲的话，艾小萌恍惚了一下。醒过来？吓着母亲？
醒过来了……是自己回来了还是自己压根就没有离开过？艾小萌迷惘了，一时不能适应，更不知道今昔是何夕。
不对，自己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可不能再出问题。要不，被吓着的是自己的妈妈。“我没事，妈。只是突然醒了过来，一下子太高兴了。我睡了多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艾小萌收敛了笑容，问她母亲。
“哦，这样呀……”艾小萌的妈妈明显的松了口气，“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呢！你可把妈妈吓坏了。你送到医院的时候外伤并不重，可是就是醒不过来。可把我吓坏了……你不知道吧，他们好多人给你捐款呢！你的事情电视台都说了，好多人关心你，还有个有钱人说要出钱帮你治腿……是好人好报呀，妈妈真开心，萌萌，你是妈妈的好孩子……”
母亲后面说的什么艾小萌听不进去了，她只注意到母亲说自己昏迷了两天。
两天？在那个梦中自己生死挣扎了二十年，却原来只是两天昏迷中的一个糊涂梦。什么秋无尘、什么喀巴图、什么……王梓枫，那个倒在血泊中说愿意和自己来世同做一对小松鼠的王梓枫，根本就只是自己昏厥中的一场迷梦！
南柯一梦呀！
是梦如人生还是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
艾小萌无语，只是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
“萌萌，你怎么哭了？伤口很痛吗？”一旁的母亲对于女儿的奇怪行径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会笑一会哭……女儿不会这次伤着脑袋伤出问题了吧？
这个念头把那可怜的妇人吓坏了，她知道自己不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莫非女儿也这样了？不会吧……
惊慌着，她踉跄的跑到病房外面，冲着走廊高喊着，“医生，医生！快来呀！”
惹得走廊上其他病人和家属纷纷围观。
也催着正带着护士冲这边走来的主治医生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
“怎么了？”医生微喘着，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面前这个惊慌得有些神经质的女人。他记得她，是那个见义勇为然后昏迷不醒的女孩的母亲。
“我家萌萌，医生你快去看看我家萌萌……”艾小萌的母亲一慌乱，话都有些说不清楚，只知道催医生快。
医生一听大惊，莫非是那个女孩的情况恶化？院里可是再三嘱咐要好好招呼那个女孩，还得争取让她把她的腿骨矫正手术都在他们医院做，说什么是形象工程。这人可不能有什么闪失，想着，医生连忙拉好口罩，带头走进了病房。
一进病房，就看见那个已经昏迷了两天的清秀女孩正好好的坐在病床上哭得像一个泪人一样。看样子，虽然因为昏迷了两天模样挺憔悴的，但是精神还算饱满。
医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病人没出什么问题，要不自己的年终奖金可是会少一大截呀。那个家属也真是的，只是醒了，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吓人吗？
无声的叹气后，医生走到了艾小萌的身边。开始温和的询问一些例行情况。
发现有人来到身边，艾小萌抬起了头，有些狼狈的胡乱擦了一把脸，一边抽泣着一边回答医生的问话。
头痛不痛，想不想吐……
一个个的小问题让艾小萌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悲伤。她也只能打起精神回答那个眼睛长得……很熟悉的医生的问题。
收拾好了情绪后，艾小萌的反应让医生很满意。
半晌后，他直起身，对紧张着站在病床旁的病人母亲微笑着说：“你放心吧，你女儿好好的。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后遗症。你要相信我们医院，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还你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的。”说着，他笑着取下口罩，转过头对护士交代一些马上要做的检查。
他的声音让艾小萌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抬起头，艾小萌装着不经意的扫了那侧对着自己的医生一眼。
只此一眼，却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刹那间又汹涌而出。
“王……王……梓枫？”她抖颤着声音，抓住那医生靠近自己这一侧的手臂。
眼前这个医生竟然长得和王梓枫一般无异！
医生则是吃惊的看着那个死死抓住自己手臂的病人。
她怎么又流泪了，而且还是很诡异的带着笑容流泪。
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医生有点不相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带的胸卡，上面写的是“王景昊”。没错呀，那她怎么知道自己以前的名字。王自奉……好土的名字，自己成年以后就没用了，眼前这个明显还是学生的女孩子怎么会知道？她不会是自己以前的同学呀。
要知道，以他的长相，在医院经常被一些女病人或明或暗的追求，但是从来没见过像眼前这位一样，抱上来就哭的。还真是奇怪。
想着，王医生有点尴尬的问艾小萌，“那个……你认识我？我们以前见过？”
却不料那女孩子根本没有回答，只是猛的一把抱住他的腰，然后埋头嚎啕大哭！
医生尴尬又无措，特别是当他发现那个护士若有所思的奇怪的脸色后，更是急出了一头汗。
“这位……”医生为难极了，手足无措，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是叫小姐好还是叫妹妹。“你不要哭呀……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还有，能不能不要这么勒着我……我好象不认识你。”
“没关系……你不记得我了。”艾小萌抬起头来，满是泪痕的脸上写着失而复得后极度狂喜，“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这一次……换我来，我还记得，我不会再跑了。我会努力……”
啊？这是怎么回事，医生苦笑不得的看着那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无声的仰天长叹。
然后眼角的余光正好看见最近和自己关系很暧昧的那个新来的，医院第一海龟派美女从门外一闪而过！
小云，你不要误会！
王医生心中哀号着，实在很想拉开那个抱着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再跑出去跟美女解释。但是，当他一低头看着那个哭红了鼻子的女孩――心却突然一下子软了，像是很久没有被人碰及的那一个点被人轻轻的挨了一下。
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就让她先哭着吧，他想，就这一次！看在她刚才醒过来的份上，只有这一次！自己是个好医生，不是吗？
想着，他也放软了表情，手，不自主的抚上了她的头顶，动作之熟练流畅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一旁看着的护士和艾小萌的母亲，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两个连成一团的人影。
窗户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正巧照在两人的身上，他们两个好象凝结在油画中了一样。时间也在这一刹那忘记了呼吸。
那感觉很美，真的很……美。
如果……这是梦的话，艾小萌在心里祈祷。这个梦就永远不要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