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07

我的刑警爸爸

 (一)

颊上微热的温度令我稍感不适,缓缓张开眼才发现窗框上阳光已筛落在我脸上,转头望向时鐘已六点多了。

起身盥洗后赶紧下楼至厨房作了几道简食端放於餐桌,再上二楼走至一间黑檀木雕製成门的卧房外,轻敲两下,裡头传来因刚睡醒而显粗嘎的低沉嗓音。「进来。」

转开门进入,迎面而来的是一幅令人口乾舌燥的画面,一名全身只著纯白三角裤的精壮男人正坐在床沿拨弄他三分短的平头。

我顿了会儿,随即开口。「爸,下来吃早餐了。」

「嗯。」一贯简短的回应,透著过度沉稳。

我率先下楼等著他,不久,一身黑西装白衬衫的他边走下楼边将暗褐色领带打上,坐在我右侧的他开始吃著对一般人略显多的早餐,他一向胃口不小。

我望著墙架上一张与自己略為神似的一张照片,照片裡有一名美丽的女子,笑得极為灿烂却也苍白,那是我母亲。

刘震,我的父亲,自妈去世后即一人扶养我,斜瞥他刚毅的侧脸,虽已年届三十八岁但他扔如二十几岁般健壮。

黑西装因他厚实的胸膛而隆起,因职业的需要,一直以来他都是这身打扮,他是刑事局专案组组长,因此他的严谨沉稳与固执的个性或多或少是自他职业而来。

他起身,一百八十九公分的高大身材立刻形成一道暗影笼罩我,将桌上的碗盘收起拿至流理台,当然,仅只是放而不是洗,他不洗碗的,我想这与他的大男人主义有关吧。

凝视他高壮的背影,我与他真的差很多,虽然是他儿子,但我身上没有任何一项特质是遗传到他,光是纤瘦的骨架即和他差别甚大。我的一切皆遗传至母亲,或许说复製更贴切吧!因我跟母亲长得真的很相像,任何认识母亲的人第一次看到我无不惊讶於我的面容,然而母亲遗传给我的不仅只是外表,还有羸弱的体质——母亲是死於重病的。

在妈还在世时,她跟我说过她自小时身体就很糟,亦因此,她时常对我说抱歉,她一直对自己将病弱的体值遗传给我感到愧疚,但我真的不觉那有什麼。

「小恒,走了。」他站在门边叫唤我。

「知道了,等我一下。」我赶紧去拿书包。

坐在后座看著车窗外的一闪而过的街景。因我身体虚弱的原故,即使上了高中二年级,爸仍坚持开车接送我,可常常放学时因他还在处理公务而得自己坐车回家。

「今天我会晚点回家,不用帮我準备晚餐了。」他突然说,打破沉默。

「还要处理案子吗?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加班到零晨一、两点才回来,这几天他睡的时数甚至不到十二小时,即使他真的是超人也不用如此操劳自己吧!

「嗯,我会的。」他朝后视镜向我勾了一抹笑,一时间我竟语滞、脸颊燥热。他很少笑,大部份时间都是一张严肃的脸。

到达学校后,我仍满脑子想著他刚才的那抹笑,导致有人在旁叫我,我却迟迟没反应。

「喔,谁打我啊!」忽然头上一阵疼痛逼我回神望向身旁的人。

「刘亦恒,一大早你就在发什麼春啊!看你一脸不良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张天承一脸可恶。

「你想太多了好吗?」我白他一眼,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张天承是我国中时的好友,明明是两个差异极大的人却反常的契合,我和张天承就是这样的朋友,我们很好,好到连我的性向他都知道,虽然他是异性恋但他却没因我的性向而感到排斥。

当初想说跟他表明时一直害怕会失去这个朋友,结果没想到他却立刻拿我的性向开我玩笑,当下我登时鬆口气,我知道他是不介意的,因為有些人在你表明后突然跟你变得很客气,口说他不介意,但实际上他会开始和你渐行渐远,因此我是感谢张天承的。

「真的是我想太多吗,可刚才我明明看到你望著你爸离去的地方发呆啊,难道是我鬼打墙吗?奇怪了。」

他满口揶俞,一向恶劣的本性还是没改。

「你很烦ㄟ,是,我承认了行吧!」真受不了他。闻言,他笑得更贱。

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我才能这麼放鬆无所顾忌,他的活泼很容易影响周遭的人,也难怪总有一票女性跟在他身后。

跟爸相处时却截然不同,因爸的严谨我对他总有一份畏惧,和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小心翼翼,一方面是敬畏,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对他有莫名的眷恋。

是的,我喜欢我的父亲,儘管这是多麼不容於社会礼俗的执著,但我仍是不自觉地陷入不伦的网中。

下午第八节课,望著窗外橙黄的天,也快放学了,今天又得一个人回到家……

拿起钥匙打开门,一室的黑暗,已经好几年来都是如此孤独地过了,以往妈还在世时,爸虽工作到很晚才回来但至少有妈陪我,妈死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度过这寂静的夜晚。

墙鐘敲出十二点的鐘声,躺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我偏首看著仍无动静的大门。偶尔,我会在客厅等著他回来,但我会在听到车子行驶进车库时赶紧上楼躺卧床上装睡,因為倘若爸知道我為了等他而不睡,到时一定是一阵责备。

继续看著手上的书,书上密密麻麻的字渐渐模糊,闔上书,沉重的眼皮已经在抗议,将手机调设闹鐘,先睡个半小时,看情形两点前他是不会回来的。

将身体再往沙发蜷缩,调整舒适的位置后我很快地陷入昏睡……

「小恒,醒醒。」

「怎麼睡在这,会感冒的。」他略带疲倦的嗓音更為沙哑。「起来了,上楼去睡。」

「嗯……」我缓缓伸展躯体,但却毫无动静,為此,我忍不住大著胆子亦或是太睏所以神智不清吧。

「爸,抱我上去,我好累。」

听到我带点孩子气的要求,他微微皱起他浓黑的眉。「这麼大了还撒娇。」

即便他嘴裡这麼说,但他已弯腰将我抱起,对於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七公分的我,高大的他要将我抱起不费吹灰之力。

倚靠在他厚实的胸膛,我清楚地聆听到他沉重规律的心跳,隔著一件单薄的衬衫,他熨烫的体温令我不自觉更往他怀裡依偎。

当他将我放至床上时,我仍抓著他的衣袖,并顺著他认為我因想睡而神智模糊的想法,更进一步地向他要求。「爸,留下来陪我睡。」

他只是用他巨大的手掌抚揉我的头。「呵,小鬼。」

我凝望被他带上的门,唉,终究是不行……


(二)

我昨天晚上竟然做了那麼具暗示性的举动,天啊,希望爸已经忘了那些事!

外头耀眼的阳光提醒我不早了,下楼到客厅时看到爸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睡醒了?」他问,视线仍停放在报纸上。

「嗯,昨天有点累,所以睡晚了。」我回答得很心虚,深怕他提及昨天的事。

他不再出声,我也就放下心,走向厨房开起冰箱看著还剩那些食材可以煮中餐,只是零星的葱蒜令我皱起眉头,又得跑一趟超商了。

走至客厅我向爸告知。「食物没了,我出去买中餐要烹煮的食材。」

在玄关穿鞋时,身旁忽然出现一道暗影。

「我陪你去,反正没事。」他将大脚套进球鞋。  

心中一阵喜悦,这是他第二次陪我去买东西。「那我们用走的吧,超商离这并不远。」其实是可以跟他处得更久。

「都行。」他不反对。

我们沿路走著,接近正午的骄阳炽热地曝晒著,感到手臂上的皮肤已开始红肿时我不禁暗自恼了下,出门时忘了擦防晒乳,没想到今天太阳这麼大。

我的皮肤一向是晒没多久太阳即会红肿脱皮,这种烂肤质一直令我很困扰。

正想著该如何躲避阳光时,爸忽然走至我身旁,立刻形成一堵墙替我挡去烈日。

「谢谢。」我有点抱歉地说,若不是我提议要步行至超商,他也不必跟我一起晒著强烈的阳光。

「跟爸客气什麼。」他对我的道谢感到好笑。

闻言,我不禁扯开嘴角。他对我是宠溺的,一向严肃的他在面对我时总是放宽了许多标準与原则。

好不容易抵达超商,我迫不及待跑进裡头享受空调的凉爽,或许是因為刚才处在高温的状态过久,一经冷气的吹拂我霎时一阵晕眩,脚步踉蹌。

「怎麼,是不是中暑了?」一双厚掌按扶住我的肩,爸看著我苍白的脸色。

「嗯,我不要紧,赶快去买食材吧,不然等会儿就没饭吃了。』我逞强地站稳后即往蔬果区走去,爸看我如此坚持也就随我,但他為保安全还是一直在我身旁轻搀著我。

在挑选麵粉时,因它放置在很高的地方迫使我非得蹎脚才碰的到,就在我努力想拿起一包高筋麵粉,一隻大手已快我一步将它拿下。

「要拿什麼跟我讲就行了。」

「嗯。」此时我才觉得我和爸身高的差距实在很大,和他站在一起,我简直是长不大的小鬼头。

结帐后我才踏出超商,刚才强忍住的不适立即尾随烈日侵袭我的意识,眼前驀地一黑,全身的力气宛如一瞬间被抽光,身体只能往后倒。

在我意识昏迷前,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背后宽阔的胸怀……

想用力睁开眼,不料头部却一阵晕疼,平缓后我试著慢慢将厚重的眼皮撑开,我知道第一个会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定是父亲,因為无论发生什麼事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出现,替我挡去危险。

当我转头看著床边的男人,当然,那一定是爸。

「以后别再逞强。」他皱著一双好看的浓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我其实是有点开心的,这让我感受到了他话裡的关心。

看著他仍深锁的眉心,我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摸。「别这麼爱皱眉头,小心皱出皱纹来。」

对於我转而触摸他浓黑的眉,他终於伸手制止我再继续放肆的可能。「都病了还顽皮。」他的嗓音虽沉重,却带了丝笑意。

我知道他不气了。

「再休息一下。」他要求。

「你会陪我吗?」我带著一丝乞求问,多麼希望他能在旁守护我。

他沉默了下,而后微哂,那表情就像在说:真拿你没輒。

「我在旁边。」

我笑著睡著。

我醒来时天色已暗了,转头看床旁发现爸竟睡著了,他正以手撑持著脸颊。

凝视他沉睡的脸庞,失去平时的严肃,多了份孩子的稚气。

我看著,突然一股衝动涌上心头,好想吻他,好想亲吻这我爱恋的男人。

只要一次就够了,就这麼一次吧!

鼓起胆子,我小心翼翼地靠向他阳刚俊帅的脸庞,看著他闔闭的眼,我将唇贴近他的唇——

噹、噹、噹……

墙上的鐘发出整点的报响。

霎时我全身血液宛若冰霜,一颗心快要跳出来。我反射性地将脸移开,瞪大双眼看著父亲的反应。

过了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一脸惺忪。

「小恒,你脸怎麼那麼红?」

「没、没事。」还好,还好他没发现。

用力握紧手掌,只有我晓得,现在我颤抖得多严重。

「没事就好。」他抬手看了表。

「你现在也没办法煮饭,今天吃外食吧,我去订。」他走出房外。

一直等到他将门带上,我才用力喘了口气,直到现在我仍心有餘悸。

只差那麼一点,就被发现了。


(三)

最近几日爸比平时更晚回到家,似乎是这次的案子挺為棘手。

十一点多,坐在客厅看著电视,我仍等著他回来。

铃、铃、铃……

门铃忽然响了,这麼晚了会是谁?

我走去开门,门甫开,一阵浓烈的酒气袭,我看到爸正被两名他专案组的队员搀扶著。

「小恒,今天為庆祝案子破了,大家喝了一点,因為组长被抢著敬酒,所以……」小周有点心虚地停顿。

「帮我把爸扶到沙发那就行了,谢谢。」

我知道,大家当然不会只喝「一点」。

送走爸的两名队员后,我走进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替躺卧在沙发的父亲擦拭脸庞。

「唔……」他舒服地发出一声深沉的喉音。

他喝酒,但不曾喝地这麼醉过,可见他今天有多麼开心。

「爸,醒醒,在这睡会著凉的。」我摇著他粗壮的臂膀。

在我努力叫唤下他终於站起身,但仍无法站稳,因此我只好在他身旁搀著他。

他高大的身材令我手部发痲,在上楼梯时,只能刚好容纳两人的宽度让我不得不将身更挨向他。

他因酒精而高涨的体温与醺人的酒气令我不禁想在亲吻他一回……

将他扶上床后,看著他刚毅又孩子气的睡脸,我实在很想就这麼爬上床与他依偎。

刘亦恒,你在想什麼啊!

心底忽然冒出这一声警告,是啊,我在想什麼呢。

打消这荒唐的念头,我留恋地弯下腰望著他的脸庞。

忽然,一阵天旋,等我意识时,我已被爸压在身下。

他凝视著我,眼中佈满浓厚的情欲。

「晴……」他粗嘎地呢喃,强烈的酒气拂向我的脸庞。

心一阵抽痛,原来他以為他压制在怀中的人,是母亲……

我不禁苦笑,你还期望什麼呢?不是早该知道结果是如此,但為何心还是痛得难以承受。

「阿震。」我回应。

倘若能够有那麼一次,一次能正大光明地拥抱他、与他温存的机会,那麼,即使当母亲的替身又何妨。

我主动将唇贴上,原本被动的他立刻化為主动,以不容侵犯的强势掠夺我口中的舌。

口中热烫的触感与苦涩的酒味直侵脑海,一阵强烈的酥麻在他粗糙的巨掌抚摸后漫延。

我开始沿著他的嘴往下舔吻,佈满短髭刚毅的下巴,浮突筋脉的颈,硕大厚实的胸膛,块垒分明的腹肌,再往下我被将三角裤撑出惊人的形状所吓到。

将裤头扯下,一根巨大的分身立即弹出并散发一种很男人的气味。

伸手将它握住,才发现我一隻手竟无法握全,我舔吮著爸巨大的炽热,即使我努力想将它含进口中也仅只能将它的头部纳入。

有好几次爸将我的头部往他的巨根按压时都令我一阵乾呕,它对我而言实在太过巨大了!

他突地把我压住,将我的双脚放置在他的肩上,他开始用他的分身穿刺但却不寻洞口。

我失笑,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娼妓,可那都无所谓了……

看著他被酒精矇蔽的双眼,我知道他现在只是需要有一个温暖的地方来承受他欲望的发洩,愣了下,我将他的巨大扶往我的洞口,怀著一丝颤抖。找到可进入的地方,他毫不犹豫地将炽热挺进我的身体。

「啊——」强大的撕裂感与疼痛令我叫出声。

「放鬆,等等就不痛了。」他露出难得的温柔,但我知道那并不属於我。

他又开始穿刺,但却放轻许多。

渐渐地我感到体内流出了液体,低头望才发现我大腿内侧沾满了自我体内流出的血。

经由血液的润滑,他抽差地更為顺畅,频率亦慢慢增快。

刚开始剧烈的疼痛现在已渐减,取而代之的不是欢愉,是痲痺,毕竟爸的分身实在过於巨大,要感到舒服颇為困难。

即使如此我仍快乐,我最爱的男人正在自己体内,他正因我而感到欢愉。 

他开始加快动作,体内的巨大又膨涨一倍,随著他略重的喘息我知道他快射了。

突然,他停下了所有动作,体内的分身开始抽搐,将他热烫的体液射出。

一会儿后,他才抽出并抱著我睡著,随著他巨大的退出,大量的精液也缓缓流出。

贴著他的胸膛,一股鼻酸霎时涌上。

终於,终於我真正的属於他了。

我以為我会比他早醒,然后再将一切回复成什麼事都没发生过……

醒过来时我看见父亲蹦著一张脸,我才明白事情的严重。

「你怎麼会睡在这?」他问得严肃。「昨晚发生什麼事了?」

「我……」我想将身子坐正,没想到大腿内侧忽地一疼。「啊——」

他看出我的异样,马上将覆盖於我和他身上的棉被掀开——

「这……」看见他沾满血的分身和我大腿间乾掉的血跡他立刻明白发生什麼事了。

望著他更為严寒的脸,我知道以他的个性一定会自责到死,他的严谨不会容许这份错误的。

定了心,我决定把一切讲明。「其实我——」

「对不起。」他打断我要说出的话。

我楞望住他。对不起,这就是他的回覆。

与他对望,我等著下文。

「对不起。」他起身走出房间。

漠然瞪视前方,双眼无焦距地放空,一人的卧房瞬间转冷。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外他没任何话想对我说吗?我要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

但内心深处其实很明白,也只能是这个答案了。

我还能祈求听到什麼呢?

倘若我真如此想……

那麼,我就是在自欺欺人。


(四)

他在躲我。

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他,除了早上送我去学校外,我就再也没见到他。

我知道他在躲我,毕竟强暴自己的儿子这种不容世俗的事对他而言更是打击。

但他却不知,这场「强暴」彻头彻尾都是我自愿的,甚至该说是策划。

「喂,亦恒你最近怎麼死气沉沉的啊?」张天承有点担心。

「发生什麼事了?」

「没什麼,真的。」我敷衍,现在实在不想再谈到那件事。

「反正有什麼事要讲喔!不然朋友是拿来干嘛的。」他看出我的隐瞒,但却未追问。

「谢谢。」他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刘亦恒,学务处要你等等去报到。」班上一名女同学忽然出现。「嗯,我知道了,我等会去。」

「阿恒你该不会干了什麼违规的事吧!?不然学务处干嘛约谈你啊?」某名张先生开始发挥他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虽然现在心情处於低潮,但我仍是白了他一眼。

「张天承,我长得有比你更像会犯法的脸吗?」

「呸,你说这什麼鬼话,也不看看张老子我背后排了多长队伍的女性想跟我交往。」

他又开始吹嘘,虽然那是事实。

「也许她们都刚出狱啊。」

「刘亦恒!你别得寸进尺,看我怎麼修理你。」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却笑得不怀好意。

他将两手伸到我面前,弹出食指晃了晃。

就知道他会出这招,惨,我最怕养的,赶紧转身向后跑。

「好了,我错了大王,饶了我吧,我去学务处。」

「呵呵,知道厉害了吧!」他笑得白痴。

怎麼,我总觉得只要跟他在一起,智商就会自动降到十。

走进学务处,主任把我叫去,交代了些事。

出来时,我仔细看著手上的纸张……

回到家后我先将杂务处理完,接著拿了毛毯就躺在沙发上睡,时间才八点多。

已经一个礼拜了,我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既然他没勇气面对,那麼就由我来打破沉默。

噹、噹、噹……

关掉闹鐘,现在刚好是零晨五点鐘。

我晓得这礼拜他為了躲我大部份都是早上五点多至六点回来。

五点五十分,门终於被打开。

他进门后看到我微微愣了一下,他似乎惊讶我竟在等他。

「小恒?」他的下顎多了点鬍渣。

「你还要躲我躲到什麼时候?」他沉默。

「我一点也不在意那件事,你根本不需要这样躲我。」

「但我在意,我竟强暴了自——」

「事实根本不是那样!」我累了,我想将一切都摊开来,即使遍体鳞伤,我只想要他的答覆。

他盯著我,等我说下去。

「那天你喝醉了,你把我当成妈,是我自愿上你的床的,从来就不是你强暴我!」

他眼中佈满错愕。

「爸,我喜欢你,一直以来我就很喜欢你,甚至是当妈的替身,只要能——」

「够了!」我看见他脸色严厉。

「你疯了不成,我是你爸啊!」他口气愤怒。

「但我喜欢你,我不在意——」

「你有病吗!?你这是不正常的!」

「爸……」

「好了,别在说了。」他迅速从我身旁走过,上了二楼卧房。

我漠然瞪视著前方。

有病!?不正常!这就是我决定豁出一切所得到的?

是我想的太美吗?还是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抹掉脸上的泪,低首看著桌上的纸张——

「刘同学,美国校方有意进行一年制交换学生,你各项条件都符合,回去考虑看看再儘快给我答覆。」

这是昨天去学务处所被告知的事。

原本我仍在犹豫,但现在……

小说总是写主角感情受挫时,就飞到国外疗伤,而回国时就会出现转折。

是不是会有转折我不晓得。

但对遍体鳞伤的我而言。

或许,逃避是最好的避风港。


(五)

他开车送我去学校的途中,我向他开口我想去美国交换学生的意愿。

他沉默了会儿。

「一年吗?那就去吧。」他说,没有一丝犹豫。

「嗯……」我不晓得是什麼,心头梗著一股空虚。

原来,他连留都不想留我……

手续很快就办好,在出发的前晚,我正在整理行理时,爸忽然出现在卧房门口。

他望著我,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美国那凡事都得靠自己,没有爸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种暖暖的气流自心中漫延,鼻子好酸……

我以為,他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他又望了我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爸,」我叫住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没有转过身,仅是背对著我。

良久,久到我以為他就要这麼走掉时,他开口了。

「给我点时间想想。」话裡参杂浓浓的疲倦。

他走掉后,眼泪终於无法制止,我埋首想将泪水藏住,只是溃堤的眼泪怎麼也止不住。

隔天,我肿著像兔子一样的眼被父亲载至机场。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直至登机前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话。

即使在我离开的前一刻,他也不愿跟我说一句「再见」吗?

我搭乘手扶梯,转头看著他,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我,我分辨不出他眼中的挣扎是什麼……

带著沉鬱的心情上飞机,等著全部乘客登机时,我望著窗外停机坪旁翠绿的草皮。

「喂,你在发什呆啊?」

寻著声音转过头看,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竟出现在我眼前。

「张天承!?你怎麼也在这?」我惊讶地问。

「不在这难道在机长室啊!」他回我一贯无聊的幽默。

我瞪他。

「又不是只有你是优等生,所以我当然也可以伸请啦!」

「喔,说到这我就有气,你这小子实在很没义气,自己偷跑去美国也不跟我讲,要不是我去挽拒伸请时发现你的回函,我到现在还不晓得你要去美国呢!」他难得板起脸。

「对不起,我是想到美国后第一个通知你啊。」

「这有什麼差别啊!你要我踹你一脚吗?」他怒吼。

「嗯,先生对不起,机上请保持安静。」一名空姐突然走至我们坐位旁。

「喔,对不起……」张天承满脸通红地道歉。

看到这麼有趣的影像,我不禁偷偷吃笑。

「你还敢笑!也不看是谁引起的。」他刻意压低音量,虽然我看他现在很想杀人。

我识相的忍住笑。

「对了,你為什麼要陪我去?」我还是对他的出现感到讶异。

「你在说什麼废话,也不看看你是谁罩的,要是你在异地被欺负,那你叫我脸往哪摆。」

他很有江湖味地道,当然他不是混黑道的,他就是爱演戏。

看著他装瀟洒的贱样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不说但我清楚的很,一切都只是关心我、怕我不会照顾自己。

「谢谢。」我语重心长。每次心情不好,他总能令我开心。

「喂,你该不会要给我搞感动到哭这一招吧?你最好停住喔,不然小心我扁你。」他可恶地笑。

「知道啦,你很烦ㄟ!」这家伙真是……才刚想夸他而已。

望著窗外逐渐缩小的台湾,心中昇起一种很平静的感觉。

我想一年的时间应该足够让我和他将复杂的心思冷静下来。

即使会很想念他,但我明白这短暂的分离是必要的。

我乐观地想说服自己,童话式的情节一定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希望,一年后再踏上这片土地……

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六)

刚到美国的几个月,一切都很新鲜也陌生,不过幸好有张天承陪著我,才让这处在异国、人生地不熟的感觉不那麼难受。

而我们也交到很多美国的朋友,张天承的好人缘不分国籍,篮球队的他站在那一群高大的美国人中一点也不显突兀。

反倒是我,感觉就像是搭错飞机来到大人国,这裡不论男女在我眼中都与爸和张天承一样高大,在台湾并非大家都那麼高,所以还没什麼感觉,但到这裡不管和谁说话都得抬头的情形实在很怪,总觉得自己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不过当然也没那麼糟啦,这裡的人绝对没有我想的那麼恐怖,相反的,他们对从异地来的我们非常友善,连我也交到许多好友。

平常假日时我们总是受同学的邀请跑到当地有名的景点玩,这样说起来他们还真的有点像嚮导。

而在这上课确实让我的外语进步很多,以往在国内所学的来这都能一一演练,不像在台湾,你不可能整天与人讲英文,但在这却是被迫得讲,想不进步神速都很难。

这天我和张天承一起和同学开车去附近的山区露营,这对我而言是很新鲜的事,从小到大因為身体虚弱,几乎很少到外头玩,更别提露营。

大家吃喝玩乐一直到很晚时才进帐篷睡,与张天承睡同一个帐篷的我,听著旁边他很快地就发出规律的呼息。

只是在这安静的夜裡,任我怎麼翻覆,父亲的身影还是佔据著我的脑海。

我轻轻地爬出帐蓬,走到营地旁一处宽阔的陵原,坐在长满翠嫩青草的地上,我抬头看著一览无垠的星空与森蓝的月亮。

也只有在这无光害的山区才能如此透彻地观看这片被人遗忘的夜空。

看著这一片陵原被明月*照成一种瀰漫著虚幻和淡淡哀愁的粉紫,思绪再也无法控制地飞向父亲。

来这已经五个月了,我仍未打过电话给他,我怕一听到他的声音,才开始重建的心又会崩溃,但我还是忍不住寄望著他会打过来,那怕只是一句你好不好,都能令我感到温暖。可是他似乎也铁了心,从未打过一通电话。我们只是以E-mail互道平安,只是这样而已……

我失笑,不是说好来这冷静复杂的情绪吗?怎麼感觉却是又陷入另一个思念的牢网中。

「你很诈喔,发现这麼正点的地方也不通知。」

身旁忽然传来张天承令人安定的嗓音。

我没说话,他就逕自坐在我身旁,陪我看著星星。

「啊,让你看一个东西。」他像是想到什麼,突然躺平在草地上。

他看我仍楞在那,乾脆起身把我抓住,让我也躺下。

他让我枕著他结实的臂膀。「有人说,只要像这样,」他举起另一隻手往心口处抓了一把空气。

「把自己的愿望抓起来,然后往星星丢,愿望就会实现。」

「来,你也试试。」

即使知道这个传说有可能是假的甚至是他捏造的,但我还是不疑有他地做了一次。

「為什麼对我这麼好?」我问得脆弱。

他看著夜空。「谁叫你那麼需要人照顾,何况我把你当弟弟看,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啊,问这什麼笨问题。」

过了好久,我才接续。

「你这样会让我有错觉。」是啊,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把他的关怀错当成我所以為的爱……

「那也仅只是错觉。」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好远。

「别乱想了。」他轻揉我的头。

这晚我和他就这样看著星星一直到天亮。

或许是那晚的月光太迷幻,我才会笨到,把「他」当成他。


(七)

自从那晚和张天承一起仰望著夜空至天明后,我看到他总有一股莫名的尷尬。

他似乎也感觉到,却什麼也不说,只是减少与我的互动。

直到两个礼拜后一天夜晚,正躺在床上失眠的我辗转翻覆著身体。

或许是听到我挪动身体时弹簧床发出的声响,睡我对面的张天承忽然抛过来一句话。

「你到底在在意什麼?」他问,提出这两个礼拜我态度冷淡的疑虑。

「我……」其实我也不晓得為什麼自从那晚后我看到他总会感到尷尬。

他见我顿在那,终於说了句重话。

「若是你想在那因这莫名其妙的尷尬而轻易漠视我们的友情,那我也没话说了。」

眼前忽然模糊,硬咽迅速涌上,止也止不住。

他第一次对我说这麼重的话。

心好痛,我从来就没有要忽视我们的友情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我怕我喜欢上你。」我轻声的道,说给自己听。

怕他听到我的硬咽,我将脸埋在棉被底下。

「原来是為了这麼无聊的事喔。」

床旁忽然响起他的嗓音。

我诧异地将被子掀开,看他正开朗地看著我。

「我还以為是多严重的事,竟然自己憋了——ㄟ!你怎麼哭了,该不会是因為我刚才的那番话吧!?」

他讲到一半看见哭肿眼的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啦!我刚刚是為了逼你说出原因才故意说了那些话的,我没想到效果这麼大。」他忙陪笑脸。

「你很贱ㄟ……」我夹著浓浓鼻音咒骂他。

「是是是,你说什麼都对,只要不要在哭就好了。」他扮鬼脸给我看,真的是「鬼脸」,很过火的那种,害我差点变成被吓哭。

过了一会儿,我终於平复了情绪,我才开口问他。

「你真的不在意?」

「在意什麼?」他果然还在状况外。

「如果我喜欢上你。」我说,注意他脸上的表情。

「喔,你说这个,若是你真的喜欢上我,那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萝,我就先充充数当个暂时牛郎,然后再帮你物色人选好来替代我,不然我怕你欲求不满,迟早会把我操劳到精尽人亡——」

「张天承!」我送了他一拳,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好啦,我知道错了!」他摀著被我打红的鼻梁。

看著他那副惨样,我忍不住笑起来。「活该。」

内心的一些思绪也顿时清晰,现在看著他,只有以往的友情与亲人般的亲切,之前暂时的曖昧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张天承还是张天承,我也还是我,谁都没有改变。

果然,那只是个错觉。

之后我和他又回复到之前的模样,还是天天在斗嘴,他也还是那副贱样。

看著他正在球场上与朋友打球,我不禁想,我这辈子最不可能爱上的人一定有他,呵。

不知是恐惧还是期待。

望著墙上的月历,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回台湾了。

感觉上一年真的很快,才一转眼竟就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原本平静的心亦开始紧张。

不知道爸这一年来变得怎麼样了。

一个月就在我夜夜失眠的状态下渡过了,离别前一天班上同学為我和张天承举办了场派对,当天我玩得很疯,毕竟来这一年了,要和许多好友别离,心中总是不捨,也不知何时会有再见面的机会,有可能这辈子就这麼一面之缘了。

多亏那场派对舒缓了我紧张的情绪,隔天一早我就和张天承搭车到机场。

看出我的不安,张天承轻拍我的背。

「别担心,我相信一切都会转好的。」

「嗯。」

是啊,一切都会有所不同的,离开台湾前所说的,我至今都还记得。

心情轻鬆不少,我跟他一路闹到机上,结果又是惨遭空姐的白眼。

「醒醒,阿恒,台湾要到了。」

我揉揉双眼往窗外看,熟悉地海岛就在下方。

一种奇怪的感觉,才离开一年却异常地想念这座小岛,想念岛上的他。

终於,我回来了。

办理完通关手续后,我和张天承步出海关往机场大厅。

搭乘手扶梯时,我不时寻找著「他」的身影。

「小恒。」一声日夜在我脑中迴盪的熟悉嗓音在人群中发出。

寻著声音望去,高大的他依然在人群显眼。

胸中一种梗了好久的激动突然化开,我竟开始微微发抖。

我愣住看著爸往我走来。

他拥抱住我,以亲人的方式。

「来,让爸看看你。」他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还是没长高,跟个小鬼一样。」他与往常一样抚揉我的头。

一直沉默的我终於忍不住,我将他深深抱住,把脸埋在他依然厚实的胸膛。

「爸,我好想你。」他还是没变,他仍是我心中的他。

他没说话,就这麼让我抱著。

过了会儿,我才不捨地离开他的怀中。

「你就是小恒吗?你好可爱喔。」纤细的女声自爸身旁响起。

我顺著方向看去,一名长相清新温和的女性正对我微笑。

我疑惑地回望,印象中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都忘了介绍,小恒,这位阿姨是周晨雨,是爸在你去美国期间认识的。」

「你好,小恒,你叫我小雨阿姨就行了。」她的笑令人很舒服。

「你好。」心中突然有种预感,疑虑為何她也协同来接机。

「小恒,其实我们正準备等你回来然后订婚。」爸的声音忽然变得好陌生。

之后爸讲了些什麼,我就再也听不进去。

订婚……

原来,这趟回来不是為了童话中的转折,而是要将一直蜷缩在美梦中的我摇醒,让我去正视现实的真相,不在自我催眠。

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场好长的美梦。

现在,梦,该醒了。


(八)

坐在爸的车上,这是回国后第一次真正与他读处。

周晨雨阿姨因仍有事忙已自行坐车离开。

「在美国过得如何?」爸问我,神态轻鬆。

「还不错。」我早已无力回他,仅只敷衍地带过。

看著他与往常无异的神情,心中的痛更深……

為什麼,他能那麼轻易地在我面前道出订婚的消息,而完全不顾我的感觉。

难道他不晓得我的心也是会痛的吗?

他从后视镜望见我的疲态,以為我刚回台湾时差还没调适好,所以便不再吵我。

他真的这麼认為吗?还是,他也在自欺欺人。

抵达家后,我逕自回到卧房。

门一开,没有想像中的霉味,裡头依然保存地与我出国前一样,很明显地,是有人刻意在维护。

看著桌面上我和爸的合照,裡头我们笑得好真实、好纯然,彷彿就应该如此下去。

曾几何时,我们之间已不在透明,而是隔了一道我怎麼也穿不过的高墙。

这一个月来,我行尸走肉地过著日子,每日他与我说什麼,几乎都听不进去。

而我也刻意地疏远他,他看在眼裡,却不戳破。

这夜,爸坐在客厅看书,我洗完碗筷正要上楼时,他开口叫住我。

我倚著墙望著他,等待他说话。

他看我如此,先是叹了口气。「你到底怎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我冷冷地瞪视他,不敢相信这样的问话会自他口中听到。為什麼,总是我最爱的人伤我最深……

一个月来所有隐藏住的不满终於因他的一句话而崩溃。

「為什麼你还能若无其事地问我怎麼了,你明知答案的,不是吗?」

他忽然沉默,眼神转闇。

他的不语更令我心痛,他寧可默认也不愿為自己辩解?

「你怎麼能这麼残忍,要在我归国时以这种方式打破我的期待,那麼一年前我所求的答案,难道就是这个吗?你说啊!」

我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

「我问你你还生我的气吗,你说给你时间想想,然后呢,就这样装做没事发生般轻鬆地向我说你要订婚了!你不晓得我有多喜欢你、多爱你吗?為什麼总是如此伤我……」望著他的无动於衷,我终於硬咽得不能成语。

我将脸埋在他胸口,我任眼泪儒溼他的衬衫。

他就这麼放我在他胸怀流泪,没有言语。

既心痛又眷恋地偎靠在他厚实温暖的胸膛,多希望时间就这麼停止,那麼,我们谁也不需為了谁而伤心困惑……

不知过了多久,他沙哑著嗓,低沉地诉说一切。

「原谅我的自私,我从来就没忘记过你的问题,只是,我不敢面对听到事实后的你,所以我才选择了这麼自私的方法告诉你。」

他缓缓道,彷彿正说著别人的故事。

我蹦紧身体,颤抖地听下去。

「我从来就不怪你,不管你喜欢什麼人,只要你幸福,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我真的无法给你你所想要的,我只把你当成我最宠溺的儿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对你装做若无其事,甚至……」他停了下。「与周小姐订婚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让你放弃我所做的。」

他道出了惊人的事实。

即使听到那场婚约是為我而订的,但现在的我却已没心力去讶异。

他不在说,等我反应。

内心一片混乱,一直以来所寄予的重心忽然失去,榜徨与心痛同时侵袭我。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会快乐?」

他打破沉默,话中却有无奈。

静静聆听他的话,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亦是何等的自私,凝视他的憔悴,是我把他逼到这一步的吗?

「给我点时间好吗……」我离开他,起身回卧房。

坐在床沿,我看著桌上的合照不禁发起愣,脑中突地闪过一丝影像,我倏地自书柜中寻找一本簿本。

拿起一本厚重的本子,我小心翻开,裡头是一张张自小到大我和爸、妈的合照。

看著许多有趣的照片,小时的记忆立刻鲜明,嘴角也不自觉轻勾起。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会快乐?

他的话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

看著每一张照片裡他刚毅帅气的脸庞,伸手轻轻抚摸照片中他微开的笑……

是不是,该放手了?

两天后他回来时我叫住他。

「爸,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事要告诉你,」他脸色疲惫。

「我和周小姐解除婚约了,我想我不能再自私下去而耽搁她,毕竟我对她没有感情。」

「是吗。」他和她已经解除婚约了,我想我该高兴的,但是,都无所谓了。

「你想说什麼?」

「我想说……」我将硬咽往肚裡嚥。「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才发现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会一直执迷不悟,不晓得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从他的表情,我知道我将眼泪隐藏得很彻底。

「但现在我想清楚了,才晓得自己错得多离谱。」我顿了下。「爸,能不能抱我最后一下?之后,但愿我们就真的只是父子了。」

他听懂我的话,激动地抱住我。

我也回抱他,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想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以情人的方式拥抱他。

「爸,你还记得小时后有一次你抱著邻居的小孩云云玩抛高高的游戏时,我也抢著要玩的那件事吗?」

「记得,你后来还吐了我一身呢,怎麼了,问这有事。」

「嗯,没有,只是忽然想起。」我撒谎。

他永远也不会晓得,那时候我之所以会吐在他身上完全是因為不想让云云霸佔他太久,才会一时忘记自己才刚吃饱,呵,真的很蠢。

原来我一直忽略一件事,就算我能跟父亲在一起又如何,他对我的爱从来就不是我所想要的爱,那麼绑著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也只会让两个人痛苦。

為什麼如此简单的事情我竟这麼晚才发现,我想绝大部份是我不愿承认吧。

机场,我坐在候机室看著手上的书,忽然背后被一双手拍了下。

转头看。「嗯,你怎麼会来?」

张天承耸耸肩,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贱脸。「当然是来送你啊!不然呢,怎麼爱问废话的毛病还改不了。」

「我走萝,掰。」敢训我。

「喂喂喂,好啦,很没风度喔你。」他哇哇大叫。

「不闹你了,干嘛,这次又是要去疗伤吗?」

「不,我只是不想再欺骗自己罢了。」他静静地听下去。

「即使向爸表示我和他会回覆到以往,但短期内我确定自己还没有那份勇气面对他,所以与其如此我还不如骗他我想去国外进修借以躲他,也好过每天胆战心惊地怕他会发现我的心虚。」

「什麼时候回来?」他问。

「不晓得,也许一、两年,或者十年也说不定。」我笑笑地道。

「是吗,那记得以后我去美国要来找我耶。」他又揉我的头。

广播传出班机登机的讯息,我只好将手上的书收起,提著行李往登机门走去。

「别再送我了,我不喜欢离别的感觉,所以就不说再见萝。」我笑看著张天承。

「知道了啦,到了国外自己小心一点啊。」

我微笑不语,默默感受他的关怀。

转过身往登机门走去,通过海关后,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望著这片土地……

什麼时候回来?

其实我自己明白,等到我能发自内心地在他面前微笑时,那就是我回来的时候。

一个人一生中一定会找到自己最爱的人,但你最爱的人不一定是爱你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