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08

李筝: 步轻尘 第一卷 43-48

第一卷 君心难测  第四十三章 带我走好吗?

  “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
  轻尘失去理智的怒吼着,双手用力挥动,将茶几上的茶杯水壶花瓶香炉等等一股脑儿的全都拂到地上,摔得稀里哗啦……
  所有人都怔了,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轻尘。
  是的,此刻的轻尘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
  轻尘相信楚昊云是爱她的,可是她受不了他的隐忍和懦弱。她觉得,他被父母逼迫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甚至是他们的仇人回来,这就是懦弱!她甚至不敢肯定楚昊云会不会因为父母的逼迫而真的跟那个温秀雅圆房,毕竟那个女人的确长得比自己娇媚好看。即便他们之间没有肉体关系,她也受不了。
  ……她永远无法忍受那个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祸首之一的温秀雅竟然也是她丈夫名正言顺的妻子。
  人在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容易被打动,而一旦脱离险境,往往就会变得现实理智起来。轻尘就是如此。
  楚昊云在她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他用他滚烫的泪水给了她心灵的温暖,用他有力的拥抱给了她心灵的依靠。他的温柔耐心、他的深情愈合了她心中淌血的伤口。可是现在,温秀雅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原本结疤的伤口再次被捅破,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甚至比刚刚受伤的时候更加难以忍受。
  所以,她愤怒了。
  她恨!
  恨楚宗腾和梁氏!
  恨温秀雅!
  恨那个直接打掉她孩子的二统领!
  也恨楚昊云!
  如果不是他的父母这般无情,她怎么会失去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会受那样的痛苦?如果不是她修炼了卧月功法,如果不是她及时发现黑龙戒的秘密,取出灵果,她早就死了。
  所以,她愤怒地对着他们吼叫着:“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所以,她饭也不吃,转身飞跑回自己的房间。她跳上床把自己藏起来,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伤口,即便所有人都知道。
  侍女们都以为三少爷会发怒,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呢?这也实在太没面子了。
  楚昊云第一次抓起温秀雅的手腕为她把脉,而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轻尘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面。他的目光是沉痛的,却没有丝毫怒火。而后,他亲自送温秀雅回雅园,又开了方子让她的侍女去抓药,并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做完这一切,楚昊云又在温秀雅的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侍女熬了药端上来。他亲眼看着她喝了药,然后在她期待而又委屈的目光中离开。
  离开前,他冷淡地给她留下一句话--“以后不要试图惹怒她,更不要妄想超越她。否则,她就是不动手,我也不会放过你!”
  楚昊云回到正房,听采薇说轻尘一直在卧房没有出来,今晚没有吃饭也没有喝药。他轻轻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而后就摆摆手让她下去了。相对于轻尘的身体,他更担心的是她的心情。她骤然失去自己的孩子,又被关在地牢里受尽折磨,得救以后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她隐忍得太多太久,也该发泄一下了!
  楚昊云洗漱之后回到卧房,却见轻尘坐在床上正在练功。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练功。他只是觉得此刻的轻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层淡淡的仙灵之气,却让他心中恐慌。他很担心,担心她有一天也会像那个夜昕亦一样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依依?”
  楚昊云轻轻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
  轻尘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
  楚昊云伸手欲拥抱她,她却伸手将他推开,神情冷淡,目光坚毅。
  “依依!你做什么?”楚昊云面色有些不悦,心里却有些发慌。他不顾她的意愿紧紧抱住她,心中有怨、有怒、有恨,但更多的却是怜。他怜惜她所受到的伤害和痛苦,她的心情她的愤怒他都能理解,可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他必须隐忍。
  “依依,我答应过你,只要我还爱你,就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你别听那女人胡说,我没有跟她圆房,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以他的骄傲,这些话他本来是不想解释的,他认为她要是相信自己就不会胡乱怀疑。但从二哥那里知道,她对他的信心显然还不足,所以才会被人骗出楚府,差点被强盗抢走,最后被人强抱在怀中还被人当场抓到。
  轻尘并没有再挣扎,反而靠进他怀中,将自己的重量全都转移到他坚硬的胸膛。仿佛过了许久,才听她轻声道:“我知道。我怀疑了你一次,所以我的孩子没有了。以后,我不会随便怀疑你。”
  楚昊云听她这么说,心中越发酸涩疼痛,他怜惜地亲吻着她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她单簿的身体。
  “依依,我把孩子埋在花园里最大的那棵梨树下了,我不会忘记他,我们都不会忘记他。我已经为他报仇了,那天晚上的人,我全都杀了。我跟我们的孩子说好了,等过两年,等你身体养好了,等我不用再处处顾忌隐忍了,他就会回来,重新做我们的孩子。依依,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想起那个已经成型的小小的孩子,轻尘心中一恸,眼泪立即涌了出来,很快就打湿了楚昊云胸前的衣襟。她默默地为孩子哭了一场,忽然喃喃地问道:“夫君,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是不是觉得我一点都不懂事,一点都不体谅你?”
  楚昊云摇摇头,轻柔地抚摸亲吻着她的头发,深情地说:“不,我的依依是最懂事、最体谅我、最为我着想的人。依依,我爱你,虽然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不敢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每多了解你一点就爱得更多,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爱得更深。”
  “可是,我每当想起孩子,我就好恨我自己,也恨你,恨你爹,恨那个温秀雅,看到他们我就想发脾气,我想打人,我甚至想杀人……”
  “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依依,以后不会了,我保证!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会的,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楚昊云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脊,温柔地哄着她。
  “夫君,你知道吗?你爹,他是真的要杀我……”说到这里,轻尘因为心中愤怒恐惧和不甘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紧捏着他的手臂,将自己的愤怒传达给他。
  “……”楚昊云忽然抱紧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打掉了我的孩子,把我关在地牢里,询问我黑龙戒和无忧决,他们连口水都没有给我喝过……整整十几日,我没死真的是奇迹……”
  “依依,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想这些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为你报仇……”
  轻尘忽然笑了,自嘲的,凄婉的笑。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那是他的父母,他能怎样?当他说他已经给孩子报仇了她就明白,原来在他看来,把当晚动手的那些狗腿子杀了就是报了仇了,而主谋却被他直接忽略了。
  这就是他们的悲哀,仇人就在眼前,他们不但不能报仇,甚至还要笑脸相迎。
  “夫君,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么?”轻尘忽然转移了话题。
  “依依,不要想了好么?这些痛苦的事情我们都忘掉。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楚昊云不敢听,他已经是心如刀绞了,他不知道自己听了她的遭遇会不会半夜发疯跑到馨怡院去跟父母再吵一架。还能怎么样呢?他最多就是过去跟父母闹一场而已,难道他还能为了一个已经流产的孩子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楚昊云不忍再听,但轻尘却一定要让他知道。“大约在你娶温秀雅进门的前两日,有个蒙面人进了那间黑乎乎的密室,他给我服了一颗丹药,还给我喝了两口水。”
  “嗯?有人救了你?是谁?”他要好好谢谢那个人!可是,有谁能找到老爷子连他都没有告诉的密室呢?
  “一个男人,年纪应该不大,个子有点高,但是也不一定,他穿着一件长斗篷,将身体全都遮起来了。他说他可以救我出去,但是有一个条件……”
  轻尘忽然断在那里,楚昊云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吸引,立即追问下去道:“什么条件?”
  “他说……要我做他的女人……”
  “谁?是谁?该死的,竟然敢打你的主意!”心爱之人差点被人抢走,令楚昊云愤怒不已,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还是要感谢他,不然你撑不了这么久。”不过,想不到爹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看来他得好好调查一下了。会是谁呢?在爹爹身边,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可不多。
  大哥?二哥?明礼?翰叔?
  楚昊云一个一个排除,似乎都不是,但他知道应该就在这几个人当中。会是谁呢?他是真的对依依有意思?还是只是为了试探依依?或者就是为了依依的无忧决?
  “夫君,我理解你不能对自己的父母怎么样,但是,也请你理解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将他们当作自己父母般尊敬了。对杀害自己孩子的元凶露出笑容,我真的做不到。”轻尘静静抬起头来,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理解,以后,你不见他们就是。你就呆在青枫院里,哪里都不要去,如果我有事必须离开,我会带着你一起走的。我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伤害你了,你放心。”老爷子可是说了,以后依依随他怎么安排的。
  “夫君,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这是轻尘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两全其美之计。离开,只有离开才能让她淡忘仇恨,但是她又舍不得离开夫君。最好就是他带着她一起离开。


第一卷 君心难测  第四十四章 夫妻对峙

  一一“夫君,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轻尘紧张而期待地望着楚昊云的眼睛。
  “离开?去哪儿?”楚昊云一惊,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家族。可是,对他们来说,离开或许真的是一条出路。
  “去哪儿都好啊!我们可以满天下的走走看看,看到哪里景色好就停下来住一段时间,那不是人世间最逍遥自在的生活吗?”描绘着自己最喜爱的生活方式,轻尘不知不觉中露出几分欣然向往的喜悦来。
  “……”楚昊云本来想问,那就不管这个家了吗?但他随后又想,依依被这个家伤害得这样深,她自然是不想管这个家了。但他不同啊!他也恨父母的冷漠无情,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为了整个家族,为了他好的。他们只是太极端,用错了方法而已。还有他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楚家的前途命运……
  “夫君……你还是舍不得楚家是不是?”轻尘脸上的喜悦期待之色慢慢淡去。是啊,自己一个女人,怎么能与整个楚家相比?楚家生他养他,楚家有他的父母兄弟,楚家有他的权势地位,跟着她离开,他还剩下什么?除了她什么都没有……
  “依依……”楚昊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思虑良久才开口道,“依依,对不起,我不能离开……楚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说走就走。你也知道我们楚家在做什么,如果我走了,万一这件大事出了什么批漏,我楚家满门都保不住,那我就是整个楚家的罪人了。我不能无视整个家族的前途和命运……”
  轻尘淡淡一笑,轻轻点点。她一点一点退离他的怀抱,慢慢滑入被窝里,背对着他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从今天开始,习惯自己给自己依靠,自己给自己取暖吧!
  “依依,”楚昊云在她身后躺下来,从背后抱住她,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委屈下去的。”
  背后他的身体很温暖,轻尘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开口道:“你还是去东正房睡好了。我流产不足月,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身子不干净,跟我住一起是会倒霉的。”
  楚昊云原本从她腰部伸过去的手已经握住一方柔软轻轻揉捏,听到这话不由身体一僵,但随后他就若无其事的放开她胸前的柔软,再次滑落到她腹部,淡然地说:“不要紧,没有人知道的。而且,我也不信这些。睡吧,别想太多……”
  他以为不提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么?轻尘嘲弄一笑。刚刚她们的心还融在一起密不可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有了这么多隔阂了么?
  ……
  轻尘的第一个访客是大嫂周氏。
  大嫂还是一如往常的善良贤惠,她关心轻尘的身体,送了她一些补品,又开解她不要钻牛角尖,最后劝她最好表现得贤惠大度一些。大嫂说毕竟温氏已经进门了,如果现在她表现出一点拈酸吃醋小心眼的苗头来,两相比较之下,婆婆就会觉得你不如那个温氏贤惠了。如此,反而不如高高兴兴装得大方一点。
  “依依,你不知道,那个温氏可很会做人呢,娘亲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她了。不过说来也怪,你二嫂那个人是见不得别人在婆婆跟前得宠的,却偏偏和温氏要好得很,竟然还在婆婆跟前为温氏说了不少好话。”大嫂轻轻感叹了一句。
  轻尘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依依了,她沉默了好一阵,这才开口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温氏对大嫂应该也很好。”
  大嫂淡淡一笑,轻轻点点头。“也可以算很好吧!”只不过,她是从宫里出来的,从小看尽人情冷暖,谁对她是不是真心,她心里自然清楚得很。
  轻尘忽然道:“大嫂,如果大哥也娶了平妻,你会怎么办呢?还跟现在一样对大哥么?”
  周氏一愣,仔细想了想才道:“我想我心里还是会有点失落的吧!不过……真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计较这么多?只要对他有帮助就好。从另一个方面想,不过是多一个人爱他而已,我也应该高兴才是。”
  “那,如果大哥爱上别的女人了呢?你也能保持现在这样平和的心态吗?”轻尘继续追问。
  大嫂当即摇摇头,很肯定地说:“不会的,我跟你大哥是先有了感情后来才成亲的。他明白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他的心意。这一生,他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的。”
  轻尘淡淡一笑。大嫂还真纯情,竟然相信男人的爱情。不过,纯情也有纯情的好处,她完全信任大哥,自然也会少了很多烦恼。既如此,她又何必多言惹人讨厌?只是要辜负大嫂一片好意了。
  “此生,我绝不再踏进馨怡院的大门,公公也好,婆婆也罢,哪怕他们再一次举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休想看我向他们卑颜屈膝。人,贵有尊严,病痛饥饿不改其骨,落魄不改其志。更何况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如今没有了孩子,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了。”
  “依依,你怎么能这样想?”大嫂大吃一惊。她知道这一次是公公婆婆过分了,但也是依依自己有错在先啊。更何况,公公婆婆是长辈,便是有错,做晚辈的又如何能跟长辈斤斤计较?
  轻尘忽然笑了。她静静地凝视着大嫂那张明净秀丽的脸,看着她真诚温厚的神情,忽然轻叹道:“大嫂,你是真的贤妻良母,是个好女人。可是,我不是……”
  “胡说!我知道,依依是个好女人。你那么善良,只不过这一次实在太伤心了……等你和三弟有了第二个孩子,就会把以前的不愉快都忘了。”惊愣之后,周氏很快又再次劝慰起来。
  轻尘淡笑不语,所有人都以为她善良,所以就会心怀宽大,所以就会原谅一切受到的伤害。不但大嫂,连夫君也是这么以为的吧!只不过夫君这一次真的看错她了。有些伤害她可以完全不在意,比如之前步氏对她的轻视虐待;但有些事情她会记一辈子的,比如她失去的这个孩子。
  周氏回去之后,担忧的将此事告知了丈夫楚昊文。楚昊文详细询问了她们见面的经过,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严峻。周氏疑惑地问:“夫君,你也担心三弟妹吗?”
  楚昊文摇摇头道:“我担心三弟。”
  “三弟?”
  “三弟对三弟妹太用心了,这未必就好。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三弟越是这样,一旦爹和娘知道了,三弟妹就越是危险。这次只是失去一个孩子,三弟就跟爹闹得这样厉害,如果有一天三弟妹真的死在爹娘手里,你说三弟会不会发疯?”
  周氏显然被吓得不轻。“夫君,你不要吓我。爹娘知道三弟喜欢依依,又怎么会害她性命?大不了斥责几句,让她在祠堂外面跪两天罢了。”
  “呵!”楚昊文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一次三弟妹能活下来是爹娘手下留情?不?那不过是个奇迹而已。在那样的折磨下还能活下来,十万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个。而步轻尘获救以后竟然还能那样冷静理智,那就更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做到的了。她现在一直隐忍着没有发泄出来,只会将心中的愤怒越积越深,如果她有心要报复,只怕……你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吧!有些事情你管不了……”
  十万人中也未必有一个能活下来?依依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难怪她说死也不向公公婆婆屈服。公公婆婆也实在太狠心了……周氏震惊地望着丈夫。
  夫妻俩对视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便很快拉开了这个话题。但自此后,周氏便不怎么去青枫院了。
  轻尘足不出户,抓紧所有的时间修炼,谁也不见,但楚昊云三个侍妾还是每天都先到这里给她请安,然后才到温秀雅那边去立规矩。温秀雅对三名侍妾很好,姐姐妹妹的亲热得很,不过几日功夫就将轻尘嫁到楚家之后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
  楚昊云还是坚持每天晚上在轻尘这里吃饭,然后去温秀雅那边“歇息”,而后趁着夜色摸回轻尘床上。轻尘忍了几日,虽然对楚昊云越来越失望,但每一次的冷漠都在他的温柔中暂时蛰伏起来,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他们已经越走越远,终有一天,她会忍不下去的。
  温秀雅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出来楚昊云心里极不喜欢自己,她虽然恨楚昊云拿她当幌子,却又无可条何。当然,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一方面,她刻意讨好婆婆和楚昊云,另一方面,也想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她细细准备楚昊云的饮食衣物,可惜楚昊云从来不在雅园吃东西,哪怕是一杯水;楚昊云也从来不穿她准备的衣服,哪怕是她“亲手”做的。至于香炉里的媚香,楚昊云走进门就发现了,一杯茶下去便熄灭了。
  楚昊云本来可以去三个侍妾那里,但他偏偏不去,他就是要将女人嫉妒的目光都汇集到温秀雅这里,而让温秀雅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然,这也是老爷子希望的,只有这样,老爷子才不会对依依不利。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楚昊云竟然没有一天是正大光明留宿在主院正房,每天晚上必去雅园晃一圈儿。
  春天已经到了,院子里的梨花开得如雪一般,清雅的香味连内室都能闻到。这日午后,轻尘从打坐修炼中睁开眼睛,这才恍然醒悟自己竟然真的在屋子里关了半个月。
  她打算出去走走。闻闻味道,花园里应该开了很多花了吧!
  “少夫人,您还没满月呢,还有几日而已,您再忍忍吧,您喜欢什么花?奴婢去园子里剪了来给您插在花瓶里吧!”侍女秀禾委婉劝道。轻尘的陪嫁侍女以及从前伺候她的侍女在上次的冲突中全都被杀了,秀禾是采薇重新挑选了来贴身伺候轻尘的。
  “不要紧,我身体很好。”轻尘表情淡淡的,但神情很坚定。
  回来以后,青枫院还是那个青枫院,但里面的人却完全不同了。轻尘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爱笑爱闹纯善活泼的小丫头了。
  她披了一件厚披风,带着秀禾出了卧房,漫步走进花园中。
  外面的气息的确不同,她在屋里实在闷得太久了。轻尘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即觉得神清气爽。如果是在外面修炼,效果应该好得多。可惜,也只能想想而已。
  轻尘径直走向那棵最大的梨树。
  夫君说他们的孩子就埋在那棵梨树下面。回来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过来看望他们的孩子。孩子会不会怪她呢?呵呵!孩子早就死了,哪里还有感知呢?她是悔是痛,他都不会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夫君做这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罢了。
  秀禾听到轻尘笑了,抬头一看,却见她抬头望着天,眼底是满眶的泪水。
  轻尘忽然抬手摘下一支梨花,又将枝上的花一朵一朵的摘下来。
  “少夫人,您想要什么?让奴婢来吧!”
  轻尘摇摇头,这件事情,她要自己亲手做。
  秀禾无奈而不解地看着轻尘将手中的花朵洒在梨树下,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然而,她们没走多远,就有两个侍女从旁边的蔷薇架下转出来,望着轻尘的背影道:“那是谁啊?也不待见这么糟蹋花的。”
  “你看她的打扮,主子不像主子,丫头不像丫头的,会不会就是步家那位三少夫人?”
  “嗯,嗯,你看她头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身边也只有一个丫头跟着,应该就是那位失宠的步少夫人了。”
  “你看,她长得比我们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比起我们少夫人可差远了,难怪三少爷现在不待见她呢!每天晚上都留宿在我们雅园。”
  “嘘,小声一点。我听说这位少夫人行为不检点,趁着三少爷外出,竟然与人私奔,结果被当场抓住,所以老爷和夫人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要不是步家的小姐,不将她沉塘也早就被休掉了……”
  “真的呀?真看不出来她是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现在失宠了也真是活该!那三少爷怎么还每天去正房用饭?”
  “这你就不懂了,三少爷是什么人啊?这事要是外传了他多没面子啊!至于三少爷对我们少夫人嘛,男人就算心里爱极了一个女人,也不会表现出来的。你别看三少爷到雅园总是冷冷淡淡的,我好几次都看到他悄悄对着少夫人笑呢!”
  “呵呵,你一直盯着三少爷看吧!”
  秀禾不知道轻尘为什么停下不走了,她是听不到那两个侍女说话的,但轻尘五感敏锐,刻意倾听之下,她甚至连两个侍女的神情都能想象出来。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她步轻尘已经成了一个失宠的淫娃荡妇了!
  原来,他不让她出门,还有这一层意思……
  这天晚上雷声滚滚,下了入春以来第一场大雨。轻尘修炼不成,心中烦躁。当然,她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有点怕打雷。她更不会承认自己心情不好,一个原因是雷声很大,另一个原因是今天下午她在花园里听到的那些话。
  轻尘原本就有点怕打雷,而楚昊云不在,让她既害怕又伤心。
  “轰--隆隆--”
  她裹紧了被子,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可尽管捂住了耳朵,那雷声还是像在头顶滚过一般。
  就在这时,楚昊云匆匆自密道出来。他脱去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连头发也没有擦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轻尘被他吓了一跳。看着楚昊云被雨水淋湿的头发,看着他的匆忙和急切,她却没有感到喜悦和激动,而是委屈和愤怒。
  她终于在雷声中爆发了。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你不是有了新欢就不记得我了吗?你不是怕被你爹你娘发现你还在乎我这个与人私奔不成的淫娃荡妇吗?又何必如此辛苦夜夜两头奔波?你滚,你去陪你的新人去!我才不稀罕你……”
  “依依,别怕,我来了,不过是打雷而已,不怕啊……”楚昊云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紧紧将她抱在怀中轻哄着。
  “我才不怕!不就是打雷吗?有什么好怕的?连死我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是不孝,可他们值得我孝顺吗?”轻尘用力推开楚昊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愤怒。
  “依依,别闹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提他们了吗?以后,你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置于我的保护之下,你不想见他们,我会帮你推脱掉的。至于别人怎么说,你又何必在意……”
  “你的保护?就是夜夜去跟温秀雅睡觉吗?这样的保护,我才不要!”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楚昊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反而需要去敷衍一个自己厌恶的女人,怎么都有点“为爱献身”的精神。对此,其实他心里也是极其恼怒不甘的,但为了轻尘,他忍了。可情,轻尘不但不领情,反而借此事讥讽他,顿时,这心里的羞恼就翻倍了。
  “我知道!可是我知道有什么用?所有人都在说三少爷宠爱温少夫人,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她,所有人都用怜悯不屑的目光看着我,所有人背后都说我是淫娃荡妇……我凭什么要受这些侮辱?我为什么要自我禁锢连门都不敢出?我为什么要如此委屈自己?”
  雷声滚滚,轻尘尖锐的声音在这个雨夜里听起来很是凄厉,让上房守夜的侍女在外间不断徘徊,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进去呢?采薇总管吩咐过,夜里除非少夫人主动召唤,否则是不允许进入内室的,可是现在听起来,少夫人似乎很怕打雷啊,她们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进去?
  “……”楚昊云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忍了又忍,他紧紧握住轻尘的双肩道,“依依,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我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再忍一忍好不好?温秀雅,她就是背个名儿而已,你明明知道她什么都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是宿在你身边的,你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
  “我原本也以为我不在意这些的,只要你只有我一个,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忍受。可是我错了。我一想到你每天都要与她见面,每天都对她笑,她每天都变着方儿的引诱你,我就心酸难受,我就恼恨不甘。你今天可以为了她身后的势力而敷衍她,焉知今后不会因为别的势力而委屈自己敷衍别的女人?这样的爱情,不是我要的……”
  是的,她终于想清楚了。虽然楚昊云真的很爱她,她也贪恋他的宠爱和温暖,但是这样的爱情真的不是她想要的。
  --你今天可以为了她身后的势力而敷衍她,焉知今后不会因为别的势力而委屈自己敷衍别的女人?这样的爱情,不是我要的……
  这样的爱情,不是我要的……
  轻尘的话不断在楚昊云耳边回响,一字一句都仿佛锥子一样刺着他的心。他为了她如此委曲求全,结果换的却是她的怀疑责怪和否定。
  “依依,你不要得寸进尺!”楚昊云也怒了。从小到大,他何曾如此委屈过自己?又何曾被人如此怀疑否定过?“依依,你跟我说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也不必试探来试探去,能做到的我不会说半个不字,但不能做到的……依依,就算我爱你,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你最好不要幻想凭着一段感情就左右我的意志。”
  轻尘见他脸上现出些怒色来,反而冷静下来。
  “你真的想知道吗?”
  “你说吧!”
  “我想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我想要的夫君,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夫君,没有三妻四妾,从开始到最后,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轻尘看着他的眼睛,说得很轻,很慢,但很认真,很坚定。
  “我都答应你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了,你竟然还要求我休掉其他女人?这不可能!依依,你果真得寸进尺!我再宠你,你也得讲点道理吧?以我的身份以及我谋划的事业,你让我只有你一个女人,那绝无可能!我喜欢的依依,是懂事听话,善解人意的依依……”
  “很不幸,以前那个懂事听话善解人意的依依是假的,现在这个无理取闹吃醋善妒的依依才是真实的依依。你有选择的权利,现在这个依依,你究竟还爱不爱,还要不要……”
  楚昊云看着轻尘那不同以往的坚定狠绝的眼神,忽然间觉得很陌生。他的依依,是单纯善良的,她是那样的依赖他,崇拜他,让他心怜,忍不住地就想要保护她……
  楚昊云轻轻放开了轻尘,缓缓下床穿好衣服,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他想,他需要安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依依在他的生命中,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吗?他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她,应该就是她说的爱吧!可是,她真的重要到他可以违背自己的处事原则?她真的重要到他可以不管不顾家族的责任与前途?
  窗外,电闪雷鸣,雨声啪啪啪激烈地打在房顶,顺着瓦沟汇集成一大股水流从房顶冲泄而来,哗啦啦地注入房檐下的鱼缸里,一条金鱼借着溢出鱼缸的雨水跃了出去……
  或许,它会发现外面的天地很大,却远不如鱼缸里虽然地方小点,生活沉闷一点,却能活命;或许,它能历经艰险从草丛里那条由雨水汇集成的小水沟一路挣扎到小河里,再游入江河湖海,自此后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第一卷 君心难测  第四十五章 步贵妃

  雷雨之后,天气晴朗,气温日渐升高,园子里百花齐放,远远望去,一片锦绣。楚府后院女眷们置身花间,一个个人比花娇,嗅一嗅这清新甜美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同时,一个流言开始在楚府后院流传--据说楚家三少爷楚昊云与三少夫人步轻尘闹了什么矛盾,已经冷战好几天了。
  据闻,三少爷已经连续七日宿在书房了,以前无论如何总要去正院上房(轻尘所居之处)用晚饭,沐浴更衣,而后才去侧夫人的雅园,如今却哪儿也不去了,一切活动都在书房。
  梁氏虽不明所以,但见着儿子不再受步家那丫头迷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本来还担心温氏有什么想法,却不曾想温氏比她还高兴。梁氏自然不知道楚昊云每次去雅园给了温秀雅多少羞辱。二嫂魏氏不用说,那也是幸灾乐祸的。她早就说过了嘛,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女人一辈子?
  轻尘七日不曾出门了。楚昊云自那天晚上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也没有问,一如往常的吃饭,修炼,修炼,吃饭。只是,秀禾知道,她心情并不好,虽然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过脾气,也没有伤心流泪的举动,但她却越发沉默了。而且,发呆看天的时间也特别多。
  为此,秀禾持别向采薇打听了楚昊云的行踪告诉轻尘道:“少夫人,三少爷这几日都歇在书房里,没有去雅园……”
  轻尘只是淡淡一笑,他去没去雅园又能说明什么呢?他就算不爱她了,也不会委屈自己去敷衍那个温秀雅的。他说得对,温秀雅真的不算什么。
  七天,足够她看清楚、想清楚了。她留在这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只是因为舍不下与楚昊云的夫妻之情,如果他已经不再爱她,她留下又有何意义?听说周王的寿诞就要到了,到时候楚家的主子都要进宫去贺寿,就选那一天离开吧!也不必等他亲口说什么了,他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楚昊云去馨怡院给父母请安的时候,梁氏忽然问道:“三日后宫里的晚宴,你打算带谁去?”
  楚昊云微微一愣,随即便答道:“带温氏去吧!”依依不想与母亲见面,自然不能带她去,而且,她应该也不会喜欢进宫的吧!
  梁氏含笑点点头,赞道:“雅儿端庄大方,待人处世很有大家气派,我也觉得你带着她更合适些。”
  楚昊云神情淡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梁氏见此,心里更高兴了。看来,那个步轻尘总算是过去了。唉,想来也是,自己的儿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想当初他爹可是找了各式各样的女人给他随意赏玩呢!他怎么可能就被一个黄毛丫头迷住了?那个步轻尘无论容貌气度哪一点能与雅儿相比?
  虽然楚昊云没有刻意宣扬,但这件事情还是很快在后院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明天三少爷进宫参加大王的寿宴,只带温少夫人去呢!”
  “真过分!三少爷怎么能带温少夫人去呢?我们少夫人才是正妻!那个温少夫人不过是侧妻而已。”
  “唉!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嘛!最开始我还以为三少爷心里还是很看重我们少夫人的,想不到这才多久啊,说变就变了。”
  “那我们家少夫人就真的失宠了吗?”
  “多半是这样了。谁让我们少夫人不会讨好夫人呢?我听说那个温少夫人最会讨好卖乖了。”
  “那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呢?”
  是啊,那我以后可怎么办呢?离开这里,真的去找夜大哥么?这些天一个人,真的很孤单呢!可是,夜大哥就一定可以依靠么?他想要她跟他一起修道,做一对神仙眷侣,说到底也是有目的的。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轻尘静静地坐在假山顶上,听着下面两个侍女的担忧,悄然一声叹息。
  第二天下午,楚家几位主子早早地就进宫去了。楚家后院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冷清多了。
  轻尘也开始打点行装了。如今知道了黑龙戒的妙用,那可真是太好了。一个传说中的储物戒指啊!她甚至可以将自己睡习惯的床一起放进去,不过,这也太打眼了。还是取些值钱的东西带走就好。另外,衣服啊,食物啊,药品啊,作料啊,什么的,也可以带,多少都能装下去。
  轻尘让秀禾将自己的衣服取出来,她选了些颜色素净,不那么出挑的出来,手一晃就装进戒指里。
  这些东西应该够了吧?轻尘凝神感受戒指里自己存放的物品,查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却忽然想着:她要不要去馨怡院那边放把火什么的再走呢?
  就在这时,只见采薇略有些着急地走进来道:“少夫人,宫里来人要见您。”
  宫里来人要见她?轻尘疑惑地看着采薇,她可不认识宫里的人。“你确定是要见我的?”
  “是的,少夫人,他们是步贵妃身边的人。”
  “步贵妃?我们步家出了一位贵妃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轻尘很有些疑惑。似乎只要楚昊云不在,采薇就要出点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采薇这人真的有问题。
  采薇见轻尘这个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老爷就是因为这个才讨厌少夫人的呢,她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也实在太冤枉了。
  “少夫人,您怎么还不知道吗?那位步贵妃据说是步将军家族里旁系的一位小姐,不过,有人说,步贵妃与您的二堂姐长得很像呢!”采薇婉转地提醒了轻尘一句。
  轻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步家对她的报复了!难怪楚家要如此打压她,又给楚昊云娶一个温氏回来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二堂姐根本就没有死,她只是不想嫁进楚家而已!步家,也从来就没有要与楚家联手的意思。
  可是,他们不跟楚家合作也就罢了,竟然将二堂姐送进宫,明着站出来让楚家发现,其背后的用心真是昭然若揭。步长天果然狠毒!
  轻尘一边想一边跟着采薇来到会客厅。宫里来的是一个宫女,一个内侍。他们说明来意,说是请轻尘进宫参加今晚王上的寿宴。轻尘问采薇自己是否可以不去,她不是对外宣称有病么?
  可采薇摇了摇头。虽然楚家势大,但比较还没跟周王翻脸,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那就去吧!”
  轻尘暗自沉思,她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楚家的三少夫人,大王和贵妃总不至于将她卖了吧?
  马车都唯备好了,旁边还跟着四名王宫的侍卫。采薇陪着轻尘一起上车,从三门外驶出去,直往王宫而去。虽然进宫有好几道关卡,但带着她们的那个内侍只要将手中的令牌一亮,对方便放行了,甚至连马车里有什么人都没有问,更不用说检查了。
  终于,马车停下来了。
  轻尘跳下马车,抬头便看到宫门口三个大字--烟霞宫。是了,她那个二堂姐就是叫步轻烟,这应该是她的寝宫吧!
  烟霞宫很大,里面还有一个小湖泊,一个临湖的八角亭仿佛建在水面上一般。堤岸上柳树已经发芽了,点点新绿有如烟霞,那样或浓或淡的一抹绿色,极具中国水墨风韵。
  内侍引着她们主仆到偏殿等候,自己便先进去通报了。没过一会儿,步贵妃就在六名宫女四名内侍的簇拥下出来了。轻尘一眼望过去,只见步贵妃的姿容犹如雍容华贵的牡丹,美得富贵,美得大气。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细嫩,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而最最令人心折的却是她的眼睛。
  轻尘看着她的眼睛,其间的光华自信让她原本有些庸俗的美貌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极具灵气。这不但是个美人,还是个极有气质的美人。那样的气势,只怕连王后也要逊她几分。
  看到步轻烟,轻尘仿佛乍然见到六月的阳光,灿烂夺目。步轻烟的美貌似乎能灼伤人的眼睛。
  见到步轻烟,轻尘忽然就知道了她千方百计赖婚的原因。步轻烟似乎生来就不是甘于平凡的,这样的容貌气质,她想平凡都不行。她一定以为楚家三少爷从商,是楚家最没出息的儿子,自然不甘下嫁,以她的美貌气质,似乎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才能配得上她。
  只不过这一次步轻烟可能真的错了。轻尘想,总有一天,楚昊云会取代周王的位置,而那个后位原本就是步轻烟的,可惜啊……
  “三少夫人?”步轻烟在主位上坐下来,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很满意轻尘主仆此刻震惊的神色。
  “贵妃娘娘!”轻尘微微鞠躬。神情很快变得淡然,并没有行大礼。步轻烟的侍女们似乎对此很愤怒,但步轻烟自己却没有说什么。
  “说起来,我们原本就是自家姐妹,本宫也就不跟少夫人客气了。轻尘,我有事要与你商仪,你让你的侍女暂时回避一下吧!”步轻烟开门见山的说。
  步轻烟首先遣走了自己的宫女和内侍,采薇见此,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随着殿门一关,偏殿里顿时显得空旷起来,夕阳从门缝里斜射进来,投在轻尘的头上,在头发的折射下,竟然在她头顶环绕着一圈七彩的光晕来。
  步轻烟看着沉静如莲的步轻尘,似乎有些意外。
  “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轻尘浅浅一笑,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我听说你在楚家过得不好。”步轻烟浅浅的笑,笑容里有些幸灾乐祸,有些不怀好意。
  轻尘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后面的话。
  见此,步轻烟终于坐直了背脊,变得认真起来。
  “好吧,看起来轻尘妹妹也是聪明人,那姐姐我就直接说了。”步轻烟稍稍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高高在上的笑容道,“其实你在楚家的事情我和将军大人都知道,那位温少夫人想必让妹妹恨得牙痒痒吧?”
  轻尘依然不说话,对她而言,步轻烟说的这些都是废话。
  “现在我们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无忧决,不只是我们步家,甚至连我都可以帮着楚家谋划天下。到时候,你想将那个温少夫人怎么样就怎么样。”
  轻尘抬了抬眼皮,微微有些诧异。她知道步家一直想要无忧决,但想不到他们可以开出这样的条件,难道步轻烟一点都不爱周王?她想,步家之所以到现在才开出这样的条件,就是想让她先吃点苦头。他们一定以为经过这样的打击她就会受不了了,就会转向家族寻求依靠。可惜啊,她不是真正的步轻尘。
  “我记得几个月前才说过,我并不知道无忧决。”
  “呵呵,”步轻烟嘲弄一笑,显然并不相信轻尘的话。“好吧,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其实我们要找回无忧决也未必只有你这一条路。看在你我同为步氏血脉的情分上,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脱离苦海。”
  轻尘挑挑眉,很怀疑她口中的“情分”,自然对她的机会更不抱什么希望了。
  步轻烟似乎想不到轻尘竟然如此难缠,脸上再次显出一丝讶然,而后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你母亲是什么人吗?”
  轻尘微微蹙眉,想不到竟然又转到她母亲身上去了。而对于这个身体的母亲,她所有的了解不过从二嫂那里听来的只字片语。“我娘是陈国人,那又如何?”
  “呵呵,轻尘妹妹啊,你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呢!现在,你舅舅和表哥找上门来了,想将你带回陈国去。如果你愿意,等会去宴会上跟他们见上一面,我会设法让楚家放人的。以后,你就有了依靠了!你外祖家可不比步家差呢!”
  “我舅舅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寻我回去?”轻尘有些心动,但从步轻烟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她本能的产生怀疑。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除了步家,应该没有人逼迫她交出无忧决;而她嫁过人,他们应该也不会逼她嫁人。如此想来,这倒的确是离开楚家的一个好机会。
  “他们的身份嘛,暂时不告诉你,不然等会儿你脸上没有吃惊的表情,那可就不像了。”步轻烟忽然呵呵一笑,又问,“怎么样,轻尘妹妹,这个机会你可要抓住?”
  “说说你的计划吧!”不管步轻烟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能借着她的手离开楚家,还能在走之前让楚宗腾吃一回鳖,让他愤恨不已却又无可条何,这实在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第一卷 君心难测  第四十六章 休书谁写?

  王宫宴会群臣的大殿里,周王高高地坐在主位上,在他身边的是周王后,一个雍容华贵的美貌女子,只是毕竟年过三十,再怎么保养也比不上十七八岁的少女来得鲜嫩。
  楚宗腾作为大周第一权相,就坐在周王右手方第一席,楚昊云三兄弟坐在父亲下首,而楚府女眷则坐在他们身后。
  楚昊云曾装作不在意地打量了周王身后一眼,没有看到步轻烟,他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步轻烟究竟存着一种什么心思。他想见见那个从小就跟自己订婚,他等了整整十几年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但又觉得对一个侮辱了自己的女人,实在没有相见的必要。如果不是步轻烟悔婚,他又怎么会与依依相遇?
  依依……
  想到轻尘,楚昊云心中就是一痛。有好几天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他。唉,他到底应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说放弃吧,又舍不下,不管是从前温柔乖巧善解人意的她还是现在尖锐善妒却又坚强倔强的她,同样让他舍不下。可是她的要求又实在太过分了些。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想要这样的感情,但连名义上的侍妾都不能有,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
  想到这里。楚昊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步长歌!
  步长歌当年就只有一个女人!可是步长歌最后是什么下场?前车之鉴,教训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重蹈覆辙?不过,楚昊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打算先委屈依依几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乎她了,这样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多此一举暗害她。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等自己掌握了实权,再慢慢补偿她。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幸福甜蜜的相守,不着急。
  宴会过半,那位步贵妃终于露面了。
  楚昊云眯着眼睛看了步轻烟一眼,心里的猜测与轻尘见到步轻烟时完全一样:果然是个母仪天下的面相啊!难怪她千方百计耍赖婚了。那容貌,那气质,完全诠释出王后这个身份的尊贵华美。在她身边,刚刚还觉得雍容华贵的周王后就像一只秃毛孔雀,暗淡无光。
  因为周王对步贵妃的宠爱,朝臣们纷纷起身向贵妃娘娘敬酒。
  周王哈哈大笑,将众人敬的酒水都挡了下来。
  这时,步轻烟忽然道:“大王,臣妾为大王准备一支曲子助兴,适才调教了许久,是以来晚了。”
  周王拉着步轻烟的手道:“无妨,无妨,爱妃准备的曲子,定然是与众不同的。爱妃快快为寡人献上来吧!。”
  步轻烟的目光从下面陈国使者的席位上一扫而过,抿嘴一笑道:“那就传她们上来吧!”
  顿时,内侍那尖细的嗓音便在大殿里响起--“传北漠艺伎上殿献艺--”
  大殿里,群臣都很兴奋,而坐在周王左手方第一席的陈国使者似乎特别激动,让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的楚昊云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北漠艺伎是陈国安排来刺杀周王的刺客?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大殿入口,只见几名侍卫合力抬着一朵巨大的莲花来到殿中。等走近了,大家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莲花造型的台子,绿色的花萼,粉红的花瓣,黄色的花蕊,一个女子就坐在花心里。而花瓣上却搭着一层粉红的轻纱,将整朵花都掩盖起来,朦朦胧胧的,使得坐在花心里的女子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隐约中,花心里的女子身穿一袭金丝绣线的北漠舞衣,露出手臂、脖子和小腹,而奇怪的是,她准备的不是热情洋溢的舞蹈,而是抱着一把奇形怪状的琴,还真是要唱歌。
  见此,不但群臣伸长了脖子,连周王都对这坐在花心里的女子好奇起来。
  只听一阵清脆的音乐声响起,虽然悦耳,但并没有婉转的旋律,群臣们不禁奇道:果然是异域的音乐,与我们完全不一样啊!
  轻尘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楚昊云,又看了那边的陈国使者一眼,开口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唱到:
  “当爱情肆无忌惮的挥霍,
  心都碎了,还要计较些什么?
  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让你带走。
  如果你觉得自由是快乐,
  爱是犯了软弱陈旧的差错。
  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奇怪的调子,原本给人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正是因为觉得怪,所以大家都安静下来认真听,可当他们一认真起来,竟然还真的听出点味道来了。
  楚昊云当即便有所触动,爱情?怎么这个艺伎也谈爱情?
  这时,轻尘继续唱下去,却是到了高潮的段子。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为了爱情我已背叛了所有。
  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别再畏畏缩缩。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
  或许会好好的活,或许会消失无终,
  你在乎什么……”
  其他人听到这里只觉得这调子似乎有些好听了,却对这歌词有些不以为然。女人就是女人啊,谈什么爱情 ……
  然而当楚昊云听到这里,却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一般。
  --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为了爱情我已背叛了所有……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或许会好好的活,或许会消失无终,你在乎什么……。”
  这,这怎么这么像依依的口气?可是,这怎么会是依依呢?声音一点都不像啊!依依声音甜美,可是这个声音低沉暗哑……可是,他心里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是依依!
  只有依依才能唱出这样奇异而又哀伤的曲子来。
  这时,花心里的轻尘继续吟唱道: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为了爱情我已背叛了所有。
  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别再畏畏缩缩。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
  或许会好好的活,或许会消失无终,
  你在乎什么……”
  “或许会好好的活,或许会消失无终”,不好!难道依依想要离开他?楚昊云立即就心慌了。
  “砰--”,楚昊云忽然推翻了身前的桌案,然后一个踉跄跨过地上一片狼藉的碎瓷片和酒菜,便飞扑到花台上,“哗啦”一声撕碎了粉色轻纱跳了上去,丝毫没有听到身后父母和大哥二哥气急败坏的叫声……
  面对楚昊云突然爆发出来的奇异举动,所有人都怔住了,而后便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
  “楚家的三少爷发疯了吗?”
  “侍卫呢?怎么还不将三少爷拉下去?”
  “我的老天,三少爷这是喝醉了吧?”
  “虽然楚相位高权重,可好歹还是要给大王一点面子吧?”
  周王和步轻烟也愣了,怎么跟他们预料的不一样呢?这蒙着面,声音也不一样,他怎么认出来的?他们也不禁紧张地盯着花心中的那两个人,这下可如何是好?
  楚昊云撕裂轻纱就看到轻尘泪流满面的望着自己,静寂无声,却远比任何语言都来得动人心魄。看着她流泪的双眼,他当即失去一切理智,只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保护。
  “依依,依依……”楚昊云一把扔掉她膝上的琴,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双手拇指不断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依依,别哭,别哭,夫君没有不要你,我没有不在乎你……”
  “楚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见此,周王脸都黑了。
  楚宗腾看着花心中的步轻尘,脸色同样黑得难看。而楚昊文楚昊武兄弟脸上也很精彩,震惊?疼惜?惊艳?
  是的,当楚昊云撕碎轻纱露出轻尘的面容,她那泪流满面仰望楚昊云的哀婉柔软的神情姿态便打动了一大批人,他们心里那根怜惜柔弱的弦莫名就被她拨动了。
  楚宗腾不知道如何回答周王的问话。他哪里知道是道怎么回事?这原本也不要紧,但要紧的是楚家的脸面今天算是丢光了,而且经过这件事情,老三的这个弱点只怕所有人都知道了。不行,他得想办法补救!
  “大王,臣倒是想请教贵妃娘娘,为何臣的妻子忽然变成了北漠艺伎?”楚昊云将轻尘拉起来,紧紧搂在自己怀中,愤怒的目光紧紧盯着步轻烟。
  步轻烟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面对楚昊云如冰刃一般的目光,她神态自若,只是扬起嘴角淡然一笑道:“这恐怕就要问三少爷你了。我步家嫡出的小姐哪里配不上你?你们楚家为何要打掉她腹中骨肉,另娶侧妻羞辱她,甚至还以病重为名禁锢她的自由?如果不是本宫这个当姐姐的找到她救她出来,你们楚家还想要如何欺辱她?”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楚家的家事似乎还不关贵妃娘娘的事吧?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又怎么是对正妻的羞辱?”楚昊云脸色很难看,但说这话的时候,他却紧紧抱着轻尘。他用这样有力的拥抱向她表示自己的无奈和对她的在乎。
  群臣一听,一个个都将目光转到桃花中的楚昊云与步轻尘身上,顿时又议论开来。
  “原来这个女子竟然就是楚家的三少夫人,步家的那位小姐啊!”
  “好可怜的三少夫人啊!”
  “我记得这位小姐好像就是当年步长歌将军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了……”
  “楚家怎么能这样?这也太过分了啊!”
  这时,只听步轻烟冷哼一声道:“我步家嫡出的小姐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写下休书,我们步家这就将她接回去!”
  “虽然我真不想与步家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轻尘已经入了我楚家的门,就是我们楚家的人了,她这辈子都是我楚昊云的人!还有,我们夫妻恩爱,贵妃娘娘就不用费心思拆散我们夫妻了。”
  步轻烟气怒不已,转而向陈国使者谢子恒打了一个眼色。大殿里,大臣们都很紧张,这楚家三少爷也太大牌了,竟然敢这么跟贵妃娘娘说话。楚家权大势大,就算要造反,现在不是还没反吗?好歹给人家周王一点面子嘛!就算不给周王面子,好歹也该给步将军一点面子啊!
  楚昊云装着没看到周王和步轻烟铁青的脸,当即带着轻尘回自己的座位。见轻尘竟然裸露着胳膊和腰部,他简直恨不得将那些偷看轻尘的眼睛全都挖下来。他匆忙往后看了一眼,一把扯下温秀雅的披风就要给轻尘拔上,却不料轻尘一把扯下来踩到脚下道:“我才不要穿她的东西!”
  原本紧张的气愤因为轻尘的小性子被打破了。好多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暗道:这为步家小姐真是气性大,难怪楚家娶了侧妻就要将她关起来呢!这两个女人真的斗起来了可怎么得了?
  楚昊云无条,只好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众人一见,又是一阵鄙夷声。男人怎么能这样将就一个女人呢?这还不把女人宠坏了?难怪这步家小姐善妒呢,都是三少爷宠出来的……
  楚宗腾却是愤恨不已地瞪着轻尘道:“好好的少夫人不当,竟然去当北漠的艺伎,我楚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而后,楚宗腾便拉着楚昊云站到殿中向周王赔罪:
  “老臣教子无方,惊扰了大王寿宴,请大王恕罪!”
  周王黑着脸哼了一声,恼怒地瞪着楚昊云,正要发作,却被身边的步轻烟拉了一下。他回头看了步轻烟一眼,便压下满腹怒气,冷声道:“楚大人严重了,令郎还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楚大人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楚宗腾立即顺着梯子下台道:“谢大王宽宏大量!大王万福!”而后告退回席。
  可是,楚宗腾把周王的问题解决了,楚昊云却没能解决轻尘的问题。
  “快,依依你先到后面坐下,我们等会儿就回家。”楚昊云看轻尘还站在一边,连忙指引她坐到自己身后。却不料轻尘看了他身后的温秀雅以及上方的梁氏一眼,倔强地回道:“不!我死也不跟她们同席!”
  大殿里众臣子们几乎都要掩头不忍再看了。这步家的小姐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啊!她这么不给周王面子,又不给楚家面子,她是不是活腻了?可惜了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啊!啧啧,这性子也太烈了。
  相反,周王见此却极有兴趣。原来楚老儿无法无天,竟然连自己的儿媳都摆不平,看着真是解气啊!
  “依依,不要闹了!”楚昊云也气怒不已,而后又小声道,“你也不看看地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不!”轻尘愤怒地甩开楚昊云的手,却怒瞪着梁氏和温氏道,“头可断,血可流,我绝不与仇人同桌而食!”
  一一“头可断,血可流,我绝不与仇人同桌而食!”
  仿佛能听到“轰--”地一声,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立即炸开锅了。
  “那步家小姐还真是有血性啊!”
  “果然不愧是步家的女儿!”
  “步长歌将军的女儿,果然有乃父遗风!”
  “这么个硬脾气,难怪楚家要另娶呢!”
  楚昊云看着轻尘,既愤怒又无奈,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他真是要被轻尘给气疯了。
  “老三,当着大王和贵妃娘娘的面,当着满朝诸位大臣的面,休了这个没有尊卑的女人!”梁氏气得浑身颤抖,她瞪着轻尘的目光恨不得能将这个丢了楚家脸面的女人焚烧殆尽。
  “不!”楚昊云想也没想就反驳回去,而后一把将轻尘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妥协道,“坐我身边总可以吧?”
  轻尘看着楚昊云眼底无尽的隐忍、愤怒和期待,乖巧地点点头道:“好!”
  “老三!你竟然如此宠着她,你……”
  梁氏差点没被儿子气晕过去。众人见此,又是一片绝倒。看不出来,这楚三少爷原来是这么一个痴情种子啊!
  见婆婆被气得不轻,旁边周氏和魏氏赶紧安慰她。周氏说:“娘,您别生气。”梁氏瞪了她一眼,不气?换你试试看?魏氏撇撇嘴道:“娘,三弟也太不孝了,竟然为了个小狐狸精忤逆您。不过不要紧,等回去了我们好好收拾她……”梁氏看着魏氏,心里怒火更甚。是啊,暂时不休,等她回去好好整治够了再休掉……
  这时,楚宗腾已经起身向周王告罪,他要带着全家告退回家。他们的楚家的脸都被步家那个小贱人丢光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继续留下,那个步轻尘肯定还会做出更丢脸的事情来的!
  可是楚宗腾要告退离开,周王却不放行。
  “哎呀,楚大人严重了。不要紧,不要紧,这有什么?寡人倒是觉得三少夫人纯真可爱得紧!果然不愧是步长歌将军的骨血!有血性!好!”
  周王就差对着楚宗腾哈哈大笑了。这么好的机会,多难得啊!现在,他是越看那个步轻尘越觉得可爱了!想他堂堂周王,看了楚老儿多少脸色啊!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楚老儿看自己的儿子儿媳脸色了!真是太解气了!哈哈哈哈!
  楚宗腾气怒不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也只能走回来狠狠地瞪着楚昊云和步轻尘。
  楚昊云在桌子底下握紧了轻尘的手,轻轻叹息道:“依依,这回你可闯了大祸了。”所以,他只能选择跟她站在一起,分担她肩上所有的罪名,不然绝对保不住她。
  轻尘心里却很高兴,她对着他灿烂一笑,原来他还是很爱她的。
  “夫君,不要担心,他们要是也不要你了,你就跟我走吧!依依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轻尘说的就是夜大哥的琅环秘境了。
  舍又舍不下,偏偏她又太能惹事了。楚昊云苦笑着摇摇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众人听不到他们夫妻在说什么,只看到楚家二老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而楚家三少爷却跟步轻尘窃窃私语。见两人情意绵绵,笑容满面,众人惊骇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楚家三少爷绝对是个异类!不爱爹娘爱妻房啊!
  没有歌舞助兴,也无需看那些看腻了的歌舞,周王觉得今天自己看到的这幕戏实在是从未见过的精彩!这个生日过得好!
  然而,刚才轻尘的话虽然小声,却还是让楚昊文楚昊武兄弟听到了,楚昊武一听就着急了,忙道:“三弟,这次你可不能听三弟妹的。”接着,他又满脸不赞同地对轻尘道:“三弟妹,这次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让三弟跟你走呢?这不是让他叛出家族吗?”
  楚昊武说得又快又急,让楚昊文和楚昊云想拦都来不及。他们眼睁睁看着楚昊武一片好心办坏事,随后就迎来了楚宗腾的咆哮。
  一一“老三,今天你要是不休了这个女人,以后就不要叫我爹!我楚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
  楚宗腾怒视着步轻尘,如果这里不是王宫,如果这里没有周王和满朝大臣及他国使臣,他真想当场将步轻尘这个妖孽撕成碎片。居然鼓动自己的丈夫叛出家族,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恶毒的女人!
  殿中形势急转直下,看得周王兴味盎然,就差拍手叫好了。步长歌的女儿,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哈哈!
  楚昊云恼怒地瞪了二哥一眼,而后迟疑地看着父亲和妻子。
  他该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就在这时,只见陈国使者再也忍受不住,怒气冲冲地起身大步往这边走来。远远地,谢子恒就指着楚宗腾道:“楚相,你当她是没有娘家依靠的孤女,所以就肆意欺辱她是不是?我告诉你,步轻尘是我谢子恒的外甥女,她的母亲是我亲妹妹,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侮辱她!”
  轻尘眨眨眼睛看着谢子恒,原来,他是她舅舅。不过,谢子恒在陈国又是什么身份?他竟然敢跟楚宗腾这地头蛇直接叫板。
  轻尘不明白谢子恒的身份,可是周国其他大臣都知道啊,所以他们都震惊了!不但他们,连梁氏周氏魏氏等人也震惊了。而最最震惊的,竟然是温氏。她们一个个都惊骇地看着步轻尘,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任她们欺凌的小狐女原来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这时,大殿上早已经议论开了。
  “啊,什么?什么?步轻尘竟然是谢大人的外甥女?”
  “原来步夫人就是当年名满天下的谢氏双娇之一的香兰才女啊!”
  “我说呢,想当年步长歌风华绝代,怎么会娶个无名无姓的普通女子,还为了她遣散了所有侍妾,原来步夫人竟然是谢家的女儿,难怪,难怪……”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步长歌将军的血脉,再加上淮东谢氏的血脉,哎呀,这么说来,这个步轻尘身上还有陈国王室血脉呢!难怪气度不凡呢!”
  轻尘从周围的议论声中总算是了解了一下自己这位舅舅的身份。淮东谢氏,应该也是一个大家族了吧!还有陈国王室血脉,难怪她父亲当年不敢公开母亲的身份呢!好像当年父亲领兵就是驻守陈国边境的。
  楚宗腾早知道步轻尘的身份,所以他并不吃惊,但他原本就恨极了谢氏,到现在更是恨不得喝谢氏人的血,吃谢氏人的肉。可惜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逼迫自己的儿子道:“老三,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写休书!休了这个没有尊卑又无耻善妒的女人!以后,她再怎么丢脸都与我楚家没有半点关系!”
  谢子恒也不甘示弱,他当即对轻尘道:“轻尘你别怕,有舅舅为你做主,看谁敢欺负你!我们淮东谢氏名满天下,你身上有我谢氏的血脉,那是值得骄傲的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谢氏的二小姐!你这就跟楚家三少爷和离,以后你就是自由的了,舅舅我再不济,养你一辈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轻尘看着谢子恒慈祥激动的目光,又回头看着一脸铁青的楚昊云。看样子今天他们离婚离定了啊,如今就看谁写休书了。不知为何,想到从此以后便与楚昊云没有半点关系,轻尘竟然觉得心中猛然一痛。
  楚昊云看着轻尘眼中的震惊伤痛和无措,心中的痛楚比她更甚。她是早就下定了决心要走的,而楚昊云却是一直幻想着以后能幸福甜蜜的生活一辈子。
  “老三,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写!”
  “轻尘,你写!你写就是你休了他,而不是他休了你,这个可不一样的!”
  楚宗腾和谢子恒双双催促着,都想为自己一方挽回面子,而楚昊云与步轻尘两人却紧紧锁着对方的目光,痴痴缠缠,难以割舍。
  怎么办?写不写?谁写?


第一卷 君心难测  第四十七章 和离

  “老三,你还在磨蹭什么?难道你想让这个女人休了你吗?一个被女人休弃的男人,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那将成为你一生的耻辱。快,你来写!”继楚宗腾之后,梁氏也开始施压了。
  谢子恒看两个年轻人都不动,心里原本也有些不忍,但看楚家二老这态度,他也跟着催促道:“轻尘,你别担心以后无依无靠,舅舅会照顾你的。你写吧,今天当着周王及诸位大人的面与姓楚的和离,以后,你就自由了。舅舅一定给你找个比楚昊云强一百倍的男人……”
  --“以后,你就自由了。舅舅一定给你找个比楚昊云强一百倍的男人……”
  当楚昊云听到这句话,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恐慌。情感忽然间喷涌而出,战胜了理智。他一把将轻尘拉到怀中,红着眼睛怒吼道:“不,我们不和离,我们要在一起!你们不能这样逼迫我们!”
  大殿里再次哗然。他们想不到世间竟然还真的有这样的痴情种子。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再美再好,难道能比家族的脸面更重要?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忤逆父母,真是闻所未闻啊!
  “三少爷入魔了吧?”
  “虽然步小姐人才的确难得,但是都到这份儿上了。勉强留在楚家,今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公婆不喜的女人,要活出头,难呐!”
  轻尘脑子里一团遭。她自然也听到了周围的议论,了解了她继续留在楚家的下场。可是,要与夫君离婚,以后各自嫁娶再不相干,她只需想想就觉得心痛。
  自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步家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一切都是陌生而危险的。直到他挑开盖头拉住她的手,以后,就一直是他在保护他。所以,哪怕被楚老头打掉了孩子关在密室里九死一生,她恨楚家,也不恨他;哪怕他冷落她十几日不闻不问,她依然想亲耳听他说出来 --不要她了,她的要求他做不到……
  她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完全死心,然后了无牵挂的离开了,所以她才顺着步轻烟的意思进宫来。可是,一切都跟她想象中不一样。他认出了她;他不顾一切地拥抱了她;他说他没有不要她,没有不在乎她;她对他使小性子发脾气,他也忍了;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给父母面子。背负不孝的骂名,都是为了她……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让她如何能狠得下心里离开他?
  “依依,我不能放你走。你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楚昊云用双手捧着她的脸,发红的双眼带着无限的惊恐和决然看着她,他需要她的支持给他更多战斗的勇气。“依依,不要害怕,坚定的站在我身后,好吗?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轻尘紧紧咬着唇,双眼含泪的望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哽咽道:“夫君,依依什么都可以不要,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舍不得你……”
  “依依……”楚昊云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她,她的泪水,她的坚定给了他勇气。他不能放弃她!
  --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舍不得你……
  所有人都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脑海中闪现的都是同一幅画面一个瘦弱的、形容狼狈的女子,眼里含着最纯净的泪水,凄婉而又坚定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说着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他们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羡慕,现在甚至都有些嫉妒楚昊云了。尽管现在楚昊云的处境相当艰难。众人都有些情不自禁的看着轻尘,只有周王的目光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转到步轻烟身上,眼底的激动与幸福同楚昊云并无二致。
  那一刻的轻尘,汇集了世间女子最美好的形象,柔弱而坚负,不说男人,当时在场的无数女子都被她打动了。甚至连梁氏都有几分心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感情,难怪儿子不舍得。可是,一个心里怨恨自己到不加掩饰的儿媳妇,她怎么能留下?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啊……
  “楚昊云,你够了没有?你是真的要忤逆父母,维护这个不孝的女人到底了?”梁氏嘴地站起身来,目光威严而冷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不舍得让儿子受苦,但谁也不能侮辱家族的荣誉。
  “母亲,依依她的确对你们不够尊敬,可是,这一切能怪她吗?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求晚辈宽容大度,而你们自己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到现在,楚昊云已经从一开始的冲动中逐渐冷静下来。他并不后悔刚才驳斥了父母的命令,但是,他知道,事情麻烦了。现在,他只希望父母能讲理一点,希望父母对他的爱是真诚的,不要太让他失望。
  “你的意思,错的是我们,你的女人是一点错都没有了?好!”楚宗腾愤怒地大吼一声,指着楚昊云的鼻子道,“我楚宗腾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好了!你就带着你的宝贝女人滚吧!只要你们能逃出我楚家执法队的追杀,你尽管带着她走!”
  楚宗腾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而这一箭却正中靶心。
  父亲要将他逐出家族,这是刚才就说过的话,但他根本没有在意。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认真思考了。
  其实他并非舍不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到哪里都能给自己的妻儿一份安乐富足的生活。他之前舍不下的也是家族的责任,家族培养了他,家族需要他,他就不能放弃自己肩上的担子。可是,如果是父亲不要他了,如果是家族不要他了,那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父亲和家族真的不再需要他,而且……父亲不会追究依依拐走他的责任……
  如果他一气之下带着依依离开,家族却因此而走上失败灭亡的道路,他便是楚家的罪人,他会一辈子心怀愧疚和悔恨。而如果父亲压根儿就不想放过依依,那他就更不能冒险了。若因此而害死了依依,他此刻的坚持又还有什么意义?
  轻尘吞了吞口水,紧张地看着楚昊云。楚老头在威胁他们,她听出来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怕。“夫君,不要怕,我带你去找夜大哥。”她拉着他的手,小声安慰道。
  楚昊云看着她眼睛里的熠熠光彩,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依依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她太天真了。
  这时,谢子恒忽然叹了口气,竟然也放软了语气规劝道:“轻尘,别固执了,如果你心里真的爱你的夫君,如果你真的是为他好,就离开他吧!一个为了女人背弃家族的男人是让人看不起的,你不要害了他一生……”
  轻尘可以不将楚老头的威胁放在心上,却不能无视舅舅的劝告。她很明白,夫君只是一时激动才站在她身边的,但如果他真的为了她叛离楚家,以后未必就不会后悔。更何况让他背叛自己的家族和亲人,这的确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不管楚老头和婆婆有多么可恶,他们对自己的儿子却是很好的。她好像想得太简单了……
  楚昊云犹豫了,他不敢拿家族的前途命运以及轻尘的生命冒险。
  轻尘也犹豫了。夫君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害他呢?前世曾经看到过一句话,爱是成全,是让自己爱的人幸福,只要对方幸福了,自己也就是幸福的。她从来不相信这句话,她自认自己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但是这一刻,她细细想来,却觉得这话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伟大起来了,她舍不得他今后后悔难过。相比之下,她宁愿自己现在承受这分离之苦。
  楚宗腾见儿子迟疑了,心里的怒火不但没有停息,反而更加炽烈。他认为,儿子之所以迟疑,完全是为了那个女人。其实在这一刻,楚宗腾就坚定了一定要杀了步轻尘的念头。
  这个时候,楚宗腾和梁氏出于面子上的考虑,都不会再开口规劝楚昊云了,但楚昊文楚昊武兄弟两个却可以。
  楚昊文轻轻走到楚昊云身边,满脸严肃地说:“父亲养育了你二十七年,楚家培养了你二十七年,如果这一切都比不过一个女人重要,那大哥也只能当作没有你这个弟弟了。因为,你不配!”
  楚昊武不如大哥会说,但他却比大哥更着急。他悄悄拉拉楚昊云的袖子,低声道:“你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就算你们暂时分开了,以后还可以把她找回来嘛!”
  楚昊云看着轻尘,轻尘也看着他。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紧张地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轻尘,你来写吧!”谢子恒再次劝道,“你也看到了,你想再回楚家是不可能了,可如果你真的让楚昊云叛出楚家……轻尘啊,连你也会让人看不起的……”
  这么严重?轻尘以询问的目光看着楚昊云。
  楚昊云摸摸她的脸,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反驳。轻尘立即就明白,舅舅说的都是真的了。难怪上次她提出要他带她离开他会那么生气呢,而且一走就是十多天,看起来都要跟她决裂了。而今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兴起丝毫带她离开的念头吧?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他就犹豫了。
  “好吧,我们分手吧!”
  轻尘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即便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末路,她都是无悔的。她爱过,痛过,也被他深深的爱过……
  轻尘双眼忽然涌出泪来,很快就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却对着他笑了。哪怕他们马上就要被迫和离,从此后各夺东西,各自嫁娶,她也要留给他一个坚强地笑容!
  事情的发展一波三折,大殿里原本抱着看戏态度的君臣们到此刻都有些感动,周王虽然恨极了楚宗腾,但对楚昊云却越看越顺眼了。难怪这只老狐狸将两个儿子都弄到朝廷里来了,却让这幼子经商,原来是因为这个儿子不听话,时常忤逆他啊!
  不过,就这样将这步轻尘卖给陈国,还真是有点可惜了,这么有意思的女人,天底下只怕不会出现第二个了。
  周王吩咐了一句,立即就有内侍送上笔墨纸现。
  轻尘看了看那蘸满墨汁的毛笔,额上浮现出几条黑线。
  “轻尘,写啊!”谢子恒催促道。
  “还是我来吧!”楚昊云上前一步道。
  楚宗腾和梁氏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来。还好,老三到最后总算是悔悟了。
  谢子恒恼恨地瞪了楚昊云一眼,又无奈地看着轻尘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只见楚昊云提起笔来,却久久没有动。他又看了身边的轻尘一眼,轻尘也看着他,两个人竟然又开始对视起来。
  “咳咳!”楚宗腾催促道。
  楚昊云回头,唰唰唰就在白纸上落下三个大字,谢子恒站在轻尘身后,斜着眼睛看过去,却见白纸上那三个大字竟然是“和离书”!
  不是休书?
  谢子恒一愣,但随即便悄然吐了口气,看样子这小子还真是很爱他这个外甥女呢!
  消息顿时外传,大殿里又开始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时,楚昊云已经一口气将这和离书写完。而后将笔一扔,用右手拇指蘸了红色朱砂。在下面印上了一个手印。
  轻尘小心地将这份和离书捧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一一“因夫君楚氏昊云无能,无力保护妻儿平安,故此和离。口说无凭,以书为证!”
  下面的落款是步轻尘,旁边盖着他的手印。
  当知晓了这份和离书的内容,殿中又安静下来,此刻无声胜有声。这是一份让夫妻分离的和离书,但每个人都能从这份和离书里看出楚昊云对轻尘的感情。
  谢子恒满意地笑了,对轻尘:“收好了。舅父这就向周王告辞,带你回驿馆。”
  楚宗腾怒视了儿子一眼,低声骂了一句“没出息”,而后冷笑着看了谢子恒和步轻尘一眼,也向周王告辞离去。
  周王没有好戏看了,便散了今晚的宴会,回后宫去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他要回去好好庆祝一下。
  “老三,走了!”见儿子还站在步轻尘身边,楚宗腾没好气的催促道。
  楚昊云对着父亲点点头,却扶着轻尘的双肩道:“依依,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任性。你这个孩子脾气别人未必肯迁就……如果,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来找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无人可以替代,我的正妻之位会永远为你留着……”
  轻尘低着头,哽咽地“嗯。”了一声。
  “还有,我对你的那个承诺,永远有效……”楚昊云神色间忽然有些迟疑。
  “嗯?哪个承诺?”轻尘吸吸鼻子,脑子里一片糨糊,根本无法思考。
  “就是那天晚上,我说只要我还爱你一天的那个承诺……依依,你能许我一个相同的承诺么?”做了这么多,他最后所求的,不过就是这一个承诺罢了。
  --只要我还爱你一天,就绝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好,我一样!”轻尘忽然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坚强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担心。我不像你想象中那么柔弱。”
  楚昊云点点头,忽然又对谢旭恩道:“希望你们谢家能好好对她。”
  谢旭恩扬唇一笑,带着几分兴奋之色道:“楚少爷放心,我们谢的女儿在陈国,那是跟公主一样尊贵的。”
  楚昊云最后再看了轻尘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在大哥再三的催促中,终于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当所有人都离开大殿,忽然从王座后面的匾额上跳出一个人来,身形一晃,就已经出了大殿。他远远地凝视着轻尘瘦削落寞的背影,脑海中却反复闪现出刚才她在大殿里每一个生动的表情,不管是倔强的坚强的还是伤心的,每一个都让他的心感到微微的刺痛。还有她说的那句话--
  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舍不得你……
  有没有那么一天,她也能对他说这样的话呢?
  轻尘安静地坐在舅舅的马车上。谢子恒温和地笑着给她介绍道:“轻尘,这是你表哥,以后,我们都会代替你母亲好好照顾你的。”
  “表哥……”轻尘抬头看了谢旭恩一眼,乖巧地叫了一声。她很明白,现在,能保护自己的就是舅舅和表哥了。至于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陈国谢家,那得看看再说。反正以她现在的功夫,要偷偷离开估计没几个人能发现。
  “轻尘,你的小名叫依依吗?”谢子恒状似无意地问道。
  轻尘本想直接点头,但忽然想起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步轻尘,未免露馅,她还是摇摇头道:“不,我的小名叫香儿,听娘说还是我爹取的,说是我生下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依依,是夫君给我取的小名,他说我是他的唯一……”香儿,这是大哥步青云叫过的,应该不会错。至于是不是爹爹取的,反正现在爹和娘都不在了,也不怕他们找人对质。
  谢子恒感叹了一句道:“那楚昊云对你也算不错了。但是轻尘啊,你要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家族才是第一位的,至于感情和女人,也就是一个消遣。而楚家毕竟是周国第一世家,他们在谋划些什么,估计你也应该知道一点。现在,你跟着舅舅回陈国也好,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如果以后他成功了,想要与你重修旧好,也不是不可能的。”
  轻尘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话什么。她不但对这位舅父和表哥不熟悉,她连这个身体的母亲,他们共同的亲人同样不熟悉。所以,还是少说话的好。
  谢子恒父子看她依然如此拘谨,想着他们原本是陌生人,突然这么冒出来,她没有质疑他们的身份就不错了。更何况一个刚刚被逼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她心情不好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此,谢子恒和谢旭恩一路上不停地说话给她听,至始至终都是那么温和耐心,却从不要求她的回应。轻尘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感受到他们的细致体贴。这,就是亲人吗?
  到了驿馆,尽管天色已晚,但陈国使者团的护卫们都到门口来迎接,对着轻尘齐声参拜,口呼“表小姐”,每一个人神态都显得很恭敬。
  轻尘的心微微有些触动。
  这时,一个身穿大红外袍的少女像团火焰一般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叫道:“爹爹,哥,妹妹到了么?妹妹在哪儿?”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谢子恒没好气地瞪了来人一眼,却转而温和地对轻尘介绍道:“这是舅舅的独生女,叫旭莹,今年十七了,比你大一岁。舅舅这次特意带着她一起来,就是给你做伴的。”
  这时,谢旭莹已经亲热地拉住了轻尘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儿道:“妹妹,你真漂亮!长得好像姑姑呢!走,看看姐姐帮你准备的房间喜欢不喜欢。”
  轻尘被谢旭莹拉着一阵小跑,心竟然也有些发热起来。
  房间并不大,又是在驿馆里,但布置得却很温馨。
  “妹妹,你看,这个琴是我从陈国带来的,放在窗前你晚上就可以对着月亮弹琴了,香炉在那边角落里,放得近了怕味道重你不喜欢。你看这个帐子,我选的月白色,可惜周国的绣工不太好。枕头被套上面绣的都是兰花,是我亲自挑选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很好,谢谢表姐!”轻尘腼腆地开口道谢。来到这世界这么久,除了夫君,就算是谢家的人对她最好了。
  “呵呵,不要跟我客气了。我好喜欢有个妹妹啊,以后,我就是姐姐了!我做梦都想当个姐姐。妹妹,以后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谢旭莹拍拍胸口,一副豪迈的样子,看得轻尘忍不住有些好笑。
  这时,谢子恒和谢旭恩也过来了。一家人在外厅的八仙桌前坐下来,谢旭莹为每个人都倒了茶,又让侍女都出去等候,她关了房门才回来坐下。
  谢子恒看着轻尘,双眼隐隐含泪道:“对不起,孩子,都是舅舅没用,到现在才将你救出来。其实,其实我们找到你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轻尘眨眨眼睛,似乎不解,不过是晚到两个月,舅舅何必跟她道歉呢?
  “其实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你母亲的消息,可惜一直没有什么线索,直到发现楚家的酒楼客栈里出现的新式饭菜,我们追查到你身上的时候才无意中发现,你母亲就是我寻找了十七年的妹妹……”
  轻尘心中震惊,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循着楚家推出的新菜式找来的,如此说来,冥冥中果然有安排?她帮助了楚家,最后不也给自己找到新的靠山?
  谢子恒仿佛没有注意到轻尘惊诧的神色,继续说道:“因为你外祖母这些年来挂念你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我们就想着能不能请你夫君带着你回陈国去探亲。为此,你表哥说服了陈王,放下多年宿怨与周国恢复发好关系,没想到我们刚刚启程,又得到消息说楚家竟然如此欺侮于你……”
  为了她所以特意说服了陈王?表哥在陈王跟前如此得宠?轻尘侧头看了看一直温和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的表哥。谢旭恩见她看过来,又对着她轻轻一笑,如清风朗月一般,温和,在不知不觉中浸润人心。
  “是啊,楚家也太过分了!哪个男人娶了我们谢家的女儿还敢三妻四妾?实在欺人太甚!他们竟然还将你关起来,更是罪大恶极!对了,妹妹,你把那可恶的男人休了没有?以后你就自由了吧?”谢旭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
  “姐姐,其实我夫君对我一直很好的。也不是他自己想另娶,都是他父母逼迫的。”轻尘忍不住为楚昊云辩驳了一句。
  “哎呀,妹妹你真好骗,我才不相信呢!男人都是贱骨头……”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旭莹才猛然醒悟身边还坐着两个男人呢,她立即闭嘴,还偷偷对着轻尘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上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你要向你妹妹多学习,看看她多沉静!不像你整日里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一样……”谢子恒拿出父亲的严厉来,教训了女儿一句,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轻尘忽然间感到很温暖。她想起了前世的父亲,看起来严厉,其实骨子里都是温和疼爱。
  谢子恒说了女儿两句,又转头语重心长地对轻尘道:“不过,轻尘,你姐姐说的也不错,你在周国没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步家又实在太过分,竟然一点都不顾念你步氏的血脉,所以楚家才会那样对你。否则,你和那楚家三少爷或许会是一段佳话也说不定。只如……唉!你还是跟着舅舅回陈国去,以后,舅舅就是你的依靠,谁也不能再欺辱你了。”
  “嗯,多谢舅舅,表哥表姐。”轻尘点点头,对着他们淡淡一笑。“你们放心,我会很坚强的。”虽然中间的过程有点不一样,但结果却是相同的。她原本就打定了主意今晚离开楚家,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只是为了心里想起来还是会这么难受呢?
  “好了,今晚时间也不早了,轻尘表妹早点洗漱了休息吧!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谢旭恩起身道。
  谢子恒随即也站起身来,说:“有什么需要找你表姐。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等明日舅舅带你去一趟将军府,将你父母的遗物收拾一下,我们就立即启程回陈国。”
  轻尘将舅舅和表哥送出去,表姐又送了她两个侍女使唤,这才回去休息。


第一卷 君心难测  第四十八章 彻底决裂

  第二天,楚家将步轻尘的陪嫁之物送回步家,随后谢子恒就带着轻尘回步家收拾她父母的遗物。
  虽然谢子恒说是轻尘的舅舅,其实并没有拿出什么有力的凭证来,但既然步贵妃开口承认了,步家也没有质疑他的身份。只是谢子恒毕竟是男人,是不方便进后院的,于是,便由步轻尘和谢旭莹一起到内院收拾东西。
  虽然轻尘并不认为父母还留下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既然谢家的人想找人家亲人的贴身物品拿回去做纪念,她这个做女儿的也没有理由拒绝。
  轻尘带路。收拾东西的人却是谢旭莹。
  “妹妹,姑母应该有一块碧玉佩,你知道在哪儿吗?”谢旭莹看过轻尘母亲的遗物以后问道。
  “什么样子的?”现在一听到玉,轻尘就变得非常敏感。
  “椭圆形的,你看看我这个。一面雕刻着我们谢氏的谢字,另外一面是一朵花,我的这个是一朵莲花。我听爹爹说过,小姑姑的玉佩上应该是一朵泽兰。”谢旭莹掏出自己脖子上的玉佩给轻尘看。原本玉佩是佩戴在腰上的,但这个时空的玉特别珍贵,因此全都改成戴在脖子上来了。
  “泽兰?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是生长在我们陈国水泽里的一种小花,白色的,三片花瓣,有淡淡的幽香。据说泽兰对水质要求很高,水质不好或是水太深了过浅了它也不开花的。还有啊,我听说它的果实还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就是在我们陈国也不多见的。”谢旭莹带着几分羡慕道,“爹爹说,当年祖母年近四十才生下小姑姑,爷爷太高兴了,说这是谢家最珍贵的孩子,所以才选了泽兰这种珍贵的花。”
  轻尘点点头。她可以想象母亲自幼受到的宠爱,而这样的一个千金小姐,竟然跟父亲私奔了,父亲为了她遣散了所有侍妾也是应该的。
  “这块玉佩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会不会是我爹过世的时候,我娘让它陪着我爹了?”轻尘立即为自己的无知找到了理由。
  “连你都没有印象,应该是这样吧!”谢旭莹无奈地叹了口气。
  跟轻尘想象的一样,她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收拾了几样父母曾经佩戴过的首饰物品,穿过的衣服,喜欢的书画等等,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她们也准备离开了。
  轻尘估计这次离开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临走前,她决定再去给父母上柱香。
  轻尘本意是上一炷香便走的,但她看步家两名侍女就站在一旁监视着,想了想,又跪下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这是轻尘第二次给父母的牌位磕头,上一次是出嫁的时候,穿着喜服拜别父母。
  然而,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望着置放灵牌的香案,她忽然怔了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
  听说没有找到轻尘母亲的玉佩,谢子恒似乎有些失望,但随即他便笑道:“没有玉佩也不要紧,你长得与你母亲有八分相似,这足以证明你的身份,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滴血认亲。”
  轻尘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非要找那个玉佩,是为了证明她的身份啊!这倒是不要紧,大不了自己不去谢家,一个人自由自在也不错。
  这天晚上,轻尘一直坐在床上打坐练功,一直到外面远远地传来更夫二更天的打更声,她才睁开眼睛穿好衣服下床来。今天在步家供奉父母牌位的香案上发现一个秘密,她决定今晚去探宝。
  自从上次从楚府顺利跑出去以后,轻尘就对自己的功夫有了一定的信心。她轻脚打开窗户,她悄无声息地跃了出去。一路上,她敛声闭气,利用自己超于常人的五感及时感知四周暗藏的护卫,远远地就避了开去,认准方向,顺利离开驿馆。
  将军府距离驿馆并不太远,都在京城的繁华地段,晚上街道上又没有人,轻尘很快就到了将军府后院的围墙外面。
  她贴在围墙外面仔细听了听将军府里的动静,而后才纵身一跃,跳到围墙上,随即便没入夜色中。
  将军府的防卫可比驿馆那边强得多了,但比起楚府却略有不及。轻尘一路上完全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像一道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飘到了目的地,没有惊动一个人。
  来到这里,就基本上没有人守卫了。对步家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废弃的院子而已。
  她熟门熟路的从窗口跳了进去(白天她就仔细看过路了)。今天她跪在地上的时候,看到阳光斜照进来,投在地上的影子有些不太对劲,她才发现香案有问题。
  如今,她仔细摸了摸香案下面自己发现的那处异常,果然很像有问题的样子。可是,她试探了好多种方法,却怎么都找不到机关。难道自己想错了?难道是自己前世电视小说看多了,步家其实没有这么多密室暗格?
  可是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她一怒之下,取出别在靴子里的匕首,干脆将那香案砍下来……
  估计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会对摆放自己父母灵位的香案动手,可是,她赌对了!虽然一点都不懂机关之学,她还是顺利从香案桌面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奇怪的黑铁盒子来。
  轻尘心中一喜,也没有打开来看,随即便放入戒指里面,又从原路离开。
  眼看就要到围墙了,将军府忽然间灯火辉煌,原本藏在暗处的护卫们也举着火把到处跑,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匆忙往四周看了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被发现了!
  但见将军府的侍卫们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的寻找,她才稍稍放心了些。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她,可是,现在到处都是火把,她要怎么才能偷偷逃出去呢?
  轻尘正在着急,忽然听到有人吼道:“在东面!快过去围起来,别让贼人跑了!”
  轻尘一怔,东面?好像自己现在的位置就是在将军府的东北角啊,难道将军府里真的有贼人?怎么这么巧啊?谁这么混蛋今晚到将军府来偷东西?来就来了吧,竟然还被发现了,这不是害人么?
  眼看这个院子就要被包围起来了,她也顾不得被发现了,赶紧跑吧!只要逃出去了,估计他们就不会派人追了吧?
  轻尘深深吸了口气,从藏身的花丛中飞射出去,速度极快,若是在平常状态下,借着夜色的掩护,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可惜啊,偏偏此刻火把太多,照得整个院子跟白天差不多,所以,她自然被发现了。
  “这里!贼人在这里!”
  “快,围起来!用弓箭!”
  将军府的侍卫们杂乱的呼喊着,飞快地向她跑来,同时,无数的弓箭也对准了她,唰唰唰就是一片箭雨。
  “啊--”她仓皇地回头,惊愣地看着那寒气森森的箭头向自己飞来……
  那一刻,她心中一片惶然。她想,完了,今晚死定了!
  想不到自己被楚老头关了那么多天,滴水不进都活下来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小蠢贼连累,还死得这样憋屈……
  她一泄气,身体顿时往下落,“咚”的一声重重地落到地上,而那些原本瞄准了她的箭矢全都从她头顶飞了过去……
  她反射性的闭上眼睛。不禁头冒黑线,原来还可以这样躲避的。看来,她的实战经验实在太差了,以后光练那什么真元还不成,得找人过招才好。可是,箭头倒是躲过了,她却没能飞出围墙。当她灰头土脸地从地上跳起来,就看到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刀剑。
  轻尘没有蒙面,只是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而已,围住她的侍卫中有人是认识她的,此刻却也只能装作不认识,但暂时倒是没有人放箭了。
  经过天鹰涧一役,轻尘面对这样的围攻也不是那么惶恐了。她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佯装往南进攻,吸引了侍卫们的目光,却转而往东退去。只要飞出这围墙,情况应该就能有所好转了。
  然而,轻尘的这点小计谋哪里瞒得过这些经验丰富的侍卫,他们组织严密,进退有度,各守一方,她不管往哪边突围,始终都有人阻拦。那些侍卫也有些顾忌,都没有对她下狠手,可是她想逃出去却也是妄想。
  怎么办?怎么办?
  她心里开始着急了。要不她说明身份?那样至少也不会被捅成马蜂窝吧?“吼--”地一下,身后又来一剑偷袭,真他妈的无耻……
  正在这时,忽然从西面跑出两个黑衣蒙面人,一路从外围杀进来,片刻功夫就杀了十多个人,并顺利杀入包围圈,一左一右护在轻尘身边。
  轻尘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墨七和墨九来,难道这是二哥新派给她的暗卫?还是夫君留给她的?总不至于是舅舅给她的吧?
  可是,这暗卫也太不专业了吧?人家电视上、小说书上都将暗卫吹得神乎其神的,总能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救主人于生死危难之际。可是他们两个呢,主子都要被杀了才冒出来。
  她甚至想,不会被步家侍卫发现的蠢贼就是他们吧?
  其实,轻尘真是冤枉人家了。以她现在的隐藏能力。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发现她。虽然这两名暗卫才被派到她身边不久,但人家可是很尽职尽责的。只怪她隐藏气息的本事太高超,轻功又好,等暗卫发现她离开驿馆偷偷跟出来,却又如何比的上她的轻功和隐藏气息的本事?结果,到了将军府,他们很快就把她跟丢了。直到刚才听到声音,知道这边有人被发现还被包围起来了,他们才立即赶过来。
  可是,天地良心,被将军府发现的蠢贼绝对不是他们。
  今晚,还有其他人光顾将军府。
  此刻,来人就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上,将这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有了两名暗卫的加入,轻尘顿觉压力大减。看样子人家既然做了这个专业性很强的工作,专业技能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好汉也怕群殴,他们原本也就是比将军府的侍卫高出一筹而已,但毕竟只有两个人,而将军府的侍卫却是越来越多的……
  大树上,一名黑衣蒙面人对身边另一人道:“主子,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如果现在过去,合我们双方之力,应该能逃出去。”
  另一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逃出去以后呢?让她知道我们只是在利用她?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决不能现身!”
  “可是,这样下去,他们会有危险啊……”那名下属轻轻嘀咕了一句。
  “她是我的女人,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放心,步家早就认出她来了,不会下狠手的。”那名主子从浓密的松针间看着远处的战况,忽然又自言自语道,“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她这性子,是得好好磨一磨才行……”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啸,一个白衣人影忽然从远处飞奔而来,远远地就扔了一把暗器过来,将围攻轻尘他们的侍卫放倒了一半。轻尘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带着无限阳光气息的俊美男子嚣张地穿着一身白色内衣就朝着她飞了过来。翩翩然有如神仙,那原本就俊美的容貌立即在轻尘眼里翻了好几倍。却不是前次救过自己的卫东阳是谁?
  “你没事吧?”卫东阳宝剑一挥,便将包围着轻尘的侍卫砍作两截,随后手一伸就提着轻尘飞出高高的院墙。轻尘闭上眼睛,紧紧抱住来人的腰。
  轻尘的两名暗卫见到是自己一方的人,虽然不认识,但也没有阻拦,随即也跟着飞了出去。在他们身后,将军府的侍卫们也跟着追了出去。
  “那个人是谁?”松树上的主子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那个只着内衣赶来相救轻尘的俊美男子,眼睛里浓浓的都是杀气。
  “好像……有点像上次她逃出楚家遇到的那个人,就是被人抓奸抓到的那个男人……”
  “嗯,跟画像上有五分相似,应该就是他了。原来他还没离开京都……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容貌又好,那女人该不会动心吧?只是不知道是何来头……”那名主子看着轻尘被对方带走,心里浓浓的都是酸味儿。
  这时,将军府的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追人的已经离开,院子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下来,藏身在大松树上的两名黑衣人趁机跑了出去,谁也没有看到。
  轻尘跟着卫东阳跳到地上,双腿不禁一软,赶紧又抱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卫东阳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跑。
  在他们身后,两名暗卫很快融入夜色里消失不见。
  卫东阳的轻功比轻尘还好,两个人很快就甩开了将军府的追兵。轻尘挣脱了卫东阳的手,自己靠在墙上喘气。呼,喘死她了,现在心脏还在狂跳。果然,纸上谈兵是兵家大忌啊。光有内力顶多就够逃跑,真要逼到这种大阵仗,她还得好好练练实战应用的技巧。真吓死她了!
  “谢谢你哦,你怎么来了?”气喘匀了,她才想起问卫东阳。卫东阳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都没有来得及穿上外袍。不过她前世连穿泳裤的男人都看过了,这穿着寝衣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自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哦,对了,好像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穿开裆裤的,她忍不住偷偷瞥了卫东阳那个部位一眼。晤,还好还好,上衣还算长,把下面遮住了,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卫东阳似乎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外袍,顿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神情也扭捏起来。“那个,我先回去穿衣服,你也回去吧……”
  说着,卫东阳一个纵身飞上房顶,很快就不见了。
  轻尘靠着墙壁缓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向驿馆走去。她看了看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唉,算了,先找到一条大一点的街道再好好看看吧!转过一条巷子,眼看前面就是一条主街道了,却不料她刚刚走出巷子--
  嗖!嗖!嗖!冷锐的箭光一闪而过,她急速一撇身,风声贴面而过,身后的青砖墙上三支黑箭深深射入墙内,黑杆白羽--楚家执法队的专用配箭!她已经见识过一次了。想到那一夜,轻尘的心立即涌出无限疼痛来。
  又是楚家的人?又是楚老头?他奶奶的,她都跟楚昊云和离了,那老东西竟然还不放过她?这老东西也太恶毒了吧!就在这一刻,轻尘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要去琅环秘境,她要跟夜大哥学更高深的功法,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找那老东西报仇的!
  轻尘匆忙往后退了几步,仓促应对。
  这时,刚才那两名暗卫也从黑暗中跳出来,一左一右护着她。
  “驿馆在哪边?我们回驿馆!”轻尘看着那密集的箭雨,那一枚枚在黑夜里泛光的黑铁箭头全都往她身上射过来,全身上下,到处都受到威胁,她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要先砍落哪里的羽箭比较好。
  一名暗卫砍落一支射向她的羽箭回道:“前面就是驿馆!现在不能回去,驿馆已经被包围了。”
  什么,前面就是驿馆?那这些人究竟是来杀她舅舅的还是来杀她的?她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啊!
  这时,驿馆里的护卫听到声音也跑出来看,楚家的执法队立即便分出一部分人来,对着他们放箭。于是,双方也很快交起手来。
  楚家在京都毕竟是地头蛇,尽管谢子恒带来的护卫身手都相当不错,但毕竟人少,而且驿馆里还有周国的人,其中不少都是楚家的奸细,反而牵制了他们的战斗力,一时间,根本分不出人手来救轻尘。
  轻尘被两名暗卫护着不断往后退,然而对方却步步紧逼。幸而三轮箭雨之后他们就将弓箭手调到后面去射杀陈国人去了,改由十几名蒙面人扑杀过来。轻尘这才发现,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那两名暗卫都中了好几支箭。
  眼见两名暗卫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她想不到外面的天地竟然这样残酷,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乱世?
  为什么这两个不认识的人要突然冒出来为自己挡箭?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拼命?其实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而已……
  这时,只听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而诡异的声音,轻尘一惊,只是觉得这声音非常刺耳。与此同时,那两名暗卫终于先后倒在了地上,轻尘瞪大了眼睛,只感到胸口异常的沉闷,手下应对却是一乱。幸而就在这时,忽然又从黑暗中冒出两名暗卫来,继续保护她。
  “你们是谁派来的?”轻尘边退边问。
  来人不说话,只是一脸坚毅地保护她,让轻尘更加疑惑,但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这时,却见驿馆那边忽然间火光冲天,一场预谋中的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无数的人影在火光中奔跑,迎接他们的却是楚家执法队的箭头。远远的,那惊呼哀嚎之声越来越小,浓郁的血腥味儿与尸体被烧焦的味道却迅速飘散过来,吓得轻尘惊惧惶恐不已。
  前面是驿馆?前面的大火?
  舅舅,舅舅还在驿馆!
  还有表哥,表姐!
  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他们对她那么温和,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啊……
  他们都是为了她才来周国的,可是她却连累了他们……
  这时,大地忽然开始震动起来,似乎有一大队人马正朝着这里跑来。听到这个声音,楚家的执法队更加疯狂起来,人人都不要命似的,连之前抽调过去射杀驿馆的弓箭手也赶了回来,似乎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杀掉步轻尘。
  一时间,近处的刀剑与远程的箭矢几乎是不分敌我的射杀过来,轻尘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勉力抵挡,往往顾了头顾不住脚,顾了胸腹顾不住肩,真真是险象环生,要不是还有两名暗卫阻拦着,她只怕已经被箭射成马蜂窝了。
  眼看这最后两名暗卫也几乎站立不稳了,轻尘不由得热血佛腾,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愤怒的气息。她恨呐,卑鄙无耻的楚老头,还有自己这个愚不可及被爱情哄骗的小傻瓜!
  上次楚老头没折磨死她以后,她竟然还对楚昊云报以幻想没有立即离开……难怪女人总是被男人看不起呢!这一刻,连她自己也恨自己,她早就应该离开楚家,离开京都的。一个男人、一份感情而已,再难得难到比自己的生命还宝贵?命都没了,难道那男人还能爱她一辈子?就算他爱她一辈子吧,对她来说又有何意义?
  轻尘用力砍掉飞射而来的箭矢,便转身飞跑起来,再也不管身后的箭雨了。妈的,赌了!要死就死吧!她卑鄙地想着,或许那两名身受重伤眼见已经活不成了的暗卫会帮她抵挡一瞬。这次她要是能逃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流泪满面,用尽全力向前奔跑,那速度比身后的箭矢可快得多了。她没有回头,却听到阵阵马蹄正向自己追来。她找准城门的方向,看到有房子挡住了去路就提气飞上房顶,如此,下面追赶她的骑兵也就失去了优势。
  她泪眼迷蒙,经常看不清路,可是眼泪不听话,擦了又冒出来。而身后的马蹄声那样急切,还有那些杀手杂乱无章的叫声。
  轻尘没有心思去听他们叫什么,心痛难忍的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逃出去!远远地逃出去!
  慌乱无措中,她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更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只听身后想起一个熟悉而愤怒的声音道:
  --“快,强弓手,给我射!”
  竟然是那该死的楚老头?他竟然亲自带人来追杀自己?该死的老东西!轻尘怒不可竭,她都跟楚昊云离婚了,这老不死的竟然还不放过她!
  耳听得下面的人越来越多,而前面的房顶上也有人阻拦,她越想越怒,再也忍不住扭身回头,提起自己手中的长剑就当成标枪对着院子里的楚宗腾就用力地扔了过去
  愤怒中,她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更不知道这剑能扔出多远,她眼里只有一个目标--楚家死老头!
  你不是想杀我吗?姑奶奶我今天先杀了你!
  只听嗖的一声,那剑秉承着她的意志,竟然一直保持着迅猛的力度直扑楚宗腾的胸口。
  “老爷--”
  “大人--”
  楚宗腾身边的护卫们惊险地将那柄长剑打落,却惊出一身冷汗,看着轻尘目光越发愤怒,不用人吩咐,他们就分散开来,追了上去。
  “给我抓活的!老夫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楚宗腾踱着脚嘶吼道。
  “爹,您怎么样了?什么人竟然赶来楚府刺杀?”这时,楚昊文匆匆赶了过来。然而当他抬头一看,不禁脸色大变。怎么会呢?怎么是步轻尘?
  楚宗腾恼恨地瞪了儿子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刚刚轻尘那一剑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到现在他还是浑身冷汗。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被那个妖女杀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不过这妖女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的?难道他让执法队去驿馆杀人,把她逼疯了?
  而他更加不愿意承认的是,他竟然看走眼了!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这样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在他手底下,这样的高手也只有为救不多的几个人而已。如果他早知道这些,听了儿子的话,改变策略,或许就多一个帮手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楚宗腾既愤怒又后悔,却也知道,今天要是不能杀了这个女人,以后迟早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轻尘飞剑刺杀楚老头之后便不停地往前飞跑,但直到跑出好几栋房子她才猛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她怎么会在楚府的?她不是从驿馆那边往城门跑的吗?难怪刚才那楚老头外袍都是披在身上的,在火把和灯笼下那么显眼。原来不是楚老头亲自带人追杀她,是她自己慌不择路跑到楚府来了,楚老头做贼心虚,以为自己是来杀他的。
  身后的追兵轻尘倒不是很在乎,那些人的轻功都不如她。可是,前面拦路的侍卫就麻烦了,而且往往都是一群一群的。妈的,以多欺少,还是欺负一个女人,真不要脸!
  她看到人多就避开,看着人少就冲过去,没有了长剑,她手中紧握着匕首,同时踢出无数的瓦片当暗器。一时间,楚府的侍卫们竟然拿她无可奈何,又不敢放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冲出包围圈去。
  眼看就要逃出去了,远远的,屋顶上却站着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但轻尘本能的却感觉到危险。她当即掉头换了一个方向,然而没跑多远,前面又站着那么一个人。
  那强烈的气势仿佛一块巨石正从天上向她砸来。她的气势和自信立即开始溃散。这就是楚家最厉害的高手?今天,她真的就难逃被人抓住折磨致死的命运了?对了,这里是楚家,可是,楚昊云在哪儿?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啊。他怎么还不出来救她?
  “楚昊云--”
  “楚昊云,快来救我啊--
  轻尘立即放声大喊,可是,楚昊云始终没有现身,地上却传出了楚宗翰的声音:“你不必喊了,三少爷是不会来救你的!你竟然敢刺杀老爷,三少爷不亲自了结你,已经是还了你们过去的情分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竟然还想让三少爷来救你,真是痴人说梦!”
  他不会来了吗?因为她刺杀了他的父亲?可是,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啊!
  可是,除了楚昊云,还有谁能来救她?
  夜大哥,夜大哥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吧,你要是现在救了我,我这就跟你回去”
  三名超强高手的杀气越来越强,从三方向她包围过来。
  “你逃不掉了!快快束手就擒吧!”
  “好一个贱人,竟然敢弑父!天理难容!”
  “我三人自重身份,本不欲与一个小女子为难,可是你这个妖女不除,只怕天下不宁!”
  “今日,我们就算替天行道,诛杀妖女!”
  三名高手年纪都是五六十岁的样子,神态从容,气势凌厉。他们缓缓向轻尘包围过来,却一边走一边说话,明显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正义和风度。轻尘越听越怒,心底的恐惧反而散去一些。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就凭你们也配说正义?就你们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还谈什么身份?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简直可笑!”她恼恨地回了他们几句,勇气顿生,手握匕首就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飞射过去。
  反正今天拼了大不了是个死,不拼却绝对是生不如死,那就拼了吧!管他是什么人,今天,她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三个老头被轻尘骂得羞恼不已,立即加快了速度,一晃眼就飞到轻尘周围不足十米远的距离落下。
  轻尘的脚步没有停。她很清楚,这三个人太强大了,他们远远的站着,她就感到心中一阵惊惧。她想,或者这就是杀气吧!形于外的气势!能让人自信溃散双腿发软。如果停下来,她就再也不要想站起身来了。
  “不自量力!”对面那老头冷哼一声,终于出手了。只见他手持单刀遥遥地向自己劈了下来,轻尘本能地感到恐惧,立即躲避。
  这一记刀气轻尘是躲开了,可惜那老头随即便飞速上前点了她的穴道,抓住她的衣领提在手中。
  这就是高手?
  这就是差距?
  这就是她的结局?
  这就是她穿越的短短的一生?
  轻尘闭上眼,再也没有了斗志,只余下无尽的不甘堵在胸口,分不清是痛是悔。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谁是靠得住的,真正能依靠的还是自己,唯有自己……
  可惜,自己还不够强大……
  “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也敢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
  “哈哈哈哈,就这么一个丫头,楚宗主竟然还将其当成一件大事来办,真是有些可笑!”
  三个老头见轻尘被控制住了,当即开始得意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顿生。
  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如剑一般飞射而来,那凌厉外放的气势绝对不比他们弱。
  三个老头如临大敌,立即将轻尘扔到一边转身应对。
  “老头,看招!”来人远远地就扔了三枚暗器过来。
  三个老头轻松将其打落,却不想那暗器里竟然装着细如粉尘的白色药粉,一击即碎,却迅速扩散开来。三个老头应变迅速,却还是吸入了一点。三人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是否有异样,却发现自己的功力竟然在迅速散去,三人怒不可竭,同时骂道:
  “卑鄙!”。
  “无耻小儿!”
  “快把解药拿来!”
  来人嚣张一笑,抱起轻尘转身就跑,却不是卫东阳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