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25

蓝白色: 步步错 16 - 30

16)  所谓醒言

  中午我约了露西。
  托尼年底正式迎来45岁,一场大型派对在所难免。
  而露西,则需要一件可以艳压群芳的礼服,虽说距离那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但露西用她刚学的一个成语回答了我的疑问:未雨绸缪。
  摆派头,撑场面,是每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都必需修的课程。
  走出恒盛,不禁被一辆车吸引了视线。跑车,低调的流线型。
  斜倚着车身的身影,比这车,却还要抢眼几分。
  时至秋末,新加坡虽一年四季如春,但还是冷的。略有些凉意的天,姚谦墨却只在衬衫外披一件单薄的短风衣。
  我与这人不熟,本想着视而不见。可姚谦墨,已看见我,朋友一样地打招呼。
  “真巧啊。”
  “是啊。”
  “上车吧。露西也约了我。”
  我迟疑,他也不在意,开了车门,等我上车。不说话,眼睛盯住我,不容拒绝。此刻,他的神情,不知道为何,我看着,竟觉得有了几分胡骞予的味道。
  我摇摇头,挥去这不着边际的联想。
  露西选了一家怀石料理店吃午餐。
  穿和服、盘发髻的女侍者领我们到一扇木格纸门前。门拉开,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停息脚步,尴尬、止步不前。
  一对男女,接吻,正动情。
  托尼反应快,听见动静,看过来,很快拉开还挂在他肩上的露西。露西被打扰,迟疑着看向门这边,眼里还带着嗔。
  “你脸红了。”
  姚谦墨凑到我耳边,呵着气说。
  我耳朵烫,下意识偏头,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温度,率先进门落座。
  这顿饭吃得人心里不顺。那边,这对恋人,亲亲密密。姚谦墨似乎见怪不怪,坐在塌塌米上,没一丝窘迫。而我,却没他这份定力。
  最近恒盛与托尼的环球在争一块地皮的开发权。我作为总裁助理,和托尼照面的机会没少过。加之,我和胡骞予吃饭,也不止一次遇见过他。
  林为零在托尼看来,不过是胡骞予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不足挂齿。
  托尼至今是新加坡的传奇人物,最风光的时候,新加坡股市,他托尼一句话,一日升跌过百。
  不过,人始终是要服老的。
  而托尼评价胡骞予,最出名的,就是那句:“年轻人胃口太大,股票玩得顺手了点,就胆敢插足地产界。到时候从高处跌下,就会知道疼了。”
  想来,托尼和胡骞予之间芥蒂颇深,自然也不会看我多顺眼。
  我除了对露西的“试试这道刺身啊。很不错吧?”一类的问题不时点头回应外,不再多话。只当纯粹是来享受美食。
  露西也看出了我和托尼之间的不友好,笑嘻嘻,夹了一筷子到我碗里:“托尼帮我订的白松露菌,今天刚到,很新鲜,尝尝。”
  我尝一口,细品:“不错。”
  露西笑的明媚无比,拉着托尼的手,晃啊晃:“好东西要跟朋友分享。”
  自此,托尼才对我友好了一些,起码不像我刚到的时候那样,对我丝毫不加理睬。
  露西一句“好朋友”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酒杯喝空了,姚谦墨便满上。即使是清酒,这么喝,也会醉。
  我酒量差,被几杯清酒弄得头昏脑胀。
  下午,我顶着醉意陪露西逛名品店。
  礼服她是成套的试,负责导购的店员眉开眼笑,我得出空闲,赖在沙发上假寐。
  我窝在沙发里,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时,发现姚谦墨一手揽过我的肩,正试着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肩上。距离近,他身上剃须水的味道清晰可闻。
  见我醒了,他收回手,却不见一丝尴尬:“醒了?”
  我坐正来,往旁边挪了挪:“抱歉。”
  他笑。这个人,一张脸,没话说,笑起来就更加。只可惜,眼睛里带了点邪。
  是个有教养的痞子。
  露西从试衣间里出来,身上是一套香奈儿的小礼服,她问我:“怎么样?”
  露西一直坚信,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香奈儿,我还记得,她在纽约时装周上见到香奈儿首席设计师Karl Lagerfeld时,如同所有疯狂追星的小女孩一般的欢天喜地。
  她钟情美丽昂贵的香奈儿,就像她钟情于那些多金的老男人一样。坚持不懈,永不满足。
  和露西初识时,我惊异于她对那些奢侈品的狂热喜爱。后来我明白,露西和我不同,她是需要被捧在手心去疼爱的女子。
  她此时的表情,已经泄露她对这件礼服的喜爱。
  我见状,点头,笑着竖起大拇指:“Perfect!”
  露西一开心,大手笔地将试了的礼服全数买下。
  她用托尼的黑金副卡划账。
  我暗自庆幸,以为终于得以解脱。
  不料露西仍旧不肯离开,硬要我试衣服。
  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无法专心在我平日里也很喜爱的华服上。
  无奈,露西缠人的功夫一流,面对她,我投降,乖乖拿着她选的衣服,进试衣间。
  结果,没一件我满意。
  出了一家店,还有更多家等着。我们不急。
  路过另一家店时,橱窗里的一件展品,我不经意瞥见,视线就这样驻足。
  黑色及膝裙,垂坠感极佳,线条勾勒完美,但是简单,没有其他修饰。它吸引我,没有理由。而且,它还是我喜爱的范思哲。
  可惜,我刚要进店门,手机便响了。
  那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何老上午已经从日本出境,不过飞机delay了,差不多1小时后到樟宜机场。”
  我收了线,转身向露西告别。
  “什么事这么急啊?逛完再去不行吗?”露西不满,嘴巴嘟起来。
  “真的有急事,下次再陪你逛。”我哄着她,继而朝她挥手,加快步子离开。
  *******
  何万成是恒盛的元老,可惜却在恒盛最风光的07年宣布退休,让出了董事会席位,他手中的股票归属问题,一直未定。何万成是少数几个欣赏胡骞予行事作风的长辈,外界也都猜测他名下的股份最终会归于胡骞予。
  我在出机口等着他。
  他有自己私人飞机,我靠关系才进了私人停机坪。
  “你是?”
  何万成看着我,眼里闪过狐疑。
  一个年轻女人,半路出现,拦住大名鼎鼎的投资业巨头何万成,一口一句“何世伯”,确实令人生疑。
  他身后的保镖不易察觉地上前一步。我笑,用以表示自己的无害。
  “何世伯,我是为零。您还记得吗?”
  他顿了片刻,才道:“林家的小丫头?”
  我笑。
  他啧啧叹道:“长这么大了啊?我都快认不出来咯。”
  “是啊,世伯十多年没见过我,认不出来很正常。”
  “特地来接机?”
  见我点头,他便敛去表情,“丫头,有没有空陪世伯去喝杯咖啡?”
  ********************
  “我记得你胡阿姨送你去美国读书。怎么回来了?”
  他说,不看我,用银勺搅拌咖啡。
  我欣然回答,“新加坡的发展机会其实也很多。”
  他拿着勺子在杯沿敲出叮叮脆响,笑着摇摇头,看来有些无奈。
  何万成是只老狐狸,我那点心思,他大概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似乎叹了口气,若有似无,我听不真切。
  随即,他道:“这个月末我会举办一次慈善筹款,丫头,来吗?”
  我咬着牙齿看他,不明其意。
  “到时候我会为你引荐一个人。”他终是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帮不了你的,也许,他可以帮你。”


17)  所谓相像

  冬天,降临。悄无声息。新加坡的冬天不寒冷,但是雨水多。
  下午5点,我准时下班。
  此刻正在下雨。
  前一天我接到姚谦墨的电话,他同学聚会,缺女伴。
  我无意涉足他的生活,可一边住着他的公寓,一边说出拒绝的话,这我也做不到。
  吱唔到最后,还是应了约。
  不过他要来接我下班,这我拒绝得很利落。
  下班高峰,很难打到车。
  我站在街边,天色暗,雨水模糊视线。
  一辆车开过我面前。
  刹车,再倒车,车子又回到我面前。
  车窗降下。
  “我不是特意来接你的。”姚谦墨呵着气说完,咧开嘴笑,“上车吧。”
  我微微躬身,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抿紧唇,思想挣扎一会儿,还是决定上车。
  “胡总。”
  我主动打招呼,副驾驶位上的胡骞予却仍旧冰着脸,透过后视镜看我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姚谦墨手肘碰一碰他,再转向我,“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不是你老板,你不是他员工,不用这么拘谨。”
  我笑笑,对此不置可否。我和胡骞予的另一层关系,姚谦墨并不知悉。
  反观胡骞予的态度,他明显是想要隐瞒。
  对此,我会意,并配合,进了车里,谁也不理,望向窗外。
  车子停在了滨海湾某家饭店。
  姚谦墨泊车,留我独自面对胡骞予。
  胡骞予原本走在前面,由服务生带路,我们两厢安好,继续扮演陌生人。
  不料他忽地停住脚步,回转身,拦住我。
  “你们很熟?”
  我始料未及,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他似乎觉得烦躁,攥住我手腕的力道不小:“你,和姚谦墨,很熟?”
  我了然,低眉想了想:“还行。”
  “什么叫还行?”
  他脸上表情,近似于微笑。
  “我们是校友。”我补充道。
  “这样而已?”
  “嗯。”
  “你和他妹妹很熟?”
  这个当口提到露西,我有些惊讶,随即掩饰过去,淡淡答道:“嗯。”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再理会我,自顾自进了包厢。
  我跟在他身后进门,正见他转身,手一带,门便在我身后合上。我仰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双手撑在门上,圈住我,“半月不见,甚是想念。”
  戏谑之言,他说得有板有眼,我被他眼里的真挚迷惑,反应过来时,下颚已落入他的掌握中。
  “你呢?想我吗?”
  “……”
  “想?不想?”
  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人。
  他善于控制人,我躲不掉,索性大方与之对视:“胡总您想听什么?”
  他松开我,笑一笑,“怎么听来像我在调戏你?”
  “谁说不是呢?”
  我挑眉觑他,嘴上反问。
  此刻气氛不错,胡骞予眼里有笑意,沉浸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中。无奈好景不长,耳边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他脸霎时一沉,推我的肩,将我直抵门上,顺便落了锁。
  敲门声随即响起。一声一声,像是要敲到了我已经很是绷紧的神经上。
  我压低声音:“开门吧。”
  他瞥我一眼,神色动摇:“别扫兴……”
  话音一落,唇也落下来。
  他接吻甚是野蛮,又似乎很喜欢吃女人唇膏,舌尖在我下唇流连,许久不去。
  门外人应该是等得不耐烦了,敲门声越来越大。
  我咬住唇,不让他进口腔攻城略地。
  胡骞予用力抵住我双肩,似乎我不松口,不让他得逞,他就不让门外的人进来。
  我无言,他却不理解我的这种拒绝方式。
  最后,还是我妥协,张了嘴,他舌尖立刻窜进来。
  门开,姚谦墨进来,身后还跟着人。一个,两个……见着都很眼熟,却也仅止于眼熟。
  姚谦墨见我还未入席,而胡骞予则端坐在沙发正中,不解的视线在我和胡骞予之间徘徊。
  最后,姚谦墨干咳一声,“你也坐啊!”
  随后,视线越过我,投到胡骞予身上,“拜托,别摆出一副老板的样子吓她。”
  跟在姚谦墨身后进来的那个人,自进门起就一直朝我这边看,入了座,也总往我身上瞟,突然,他扬声道,伸指朝我一点:“我记得你!咱们德明的校花!”
  他眼里几乎要蹦出火花,我一时错愕,笑容难免僵硬:“你好。”
  原本已经落座的人此刻都兴致盎然地看向我。
  俄而,姚谦墨将我的腰揽了去,我背一僵,却并没有避开,听得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位是林为零,是我请来……”
  “她是我秘书。”胡骞予打断他,“谦墨暂时没找着女伴,我的秘书只是——借他一用。”
  借?——
  我听胡骞予如此用词,不禁失笑。
  姚谦墨脸上倒是尴尬异常,不过,他很会掩饰情绪,不多时,便已恢复成平常波澜不惊的样子。
  点完菜,展现在面前的便是茶话会一样的场景。介绍完这个介绍那个。
  这些人,都是学生时期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攀比。从成绩到家势,再到女友,没什么是不能拿出来比的。
  现在,一个个都是事业有成的社会精英,在老同学面前却依旧,名片上的后缀要够体面,CEO,CFO……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职称。
  当然,女伴也要体面。
  身处其中,我头疼。
  “校花!还记得我吗?”
  说着,这人的名片便递到了我面前。我接下,不回话。
  这位青年才俊,想要回顾青葱岁月,但我对此兴趣缺缺。
  应付这些人,可比应付股票难得多。
  “你在德明只读了一学年就转走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之伤心?”
  闻言,我笑,再笑,不禁偏头看向对面座位上,那位罪魁祸首——胡骞予。
  不久后,比我更能引来窥看的人到了。
  这个人,我看了也觉得眼熟,一回想,便记起——苍然微。
  顶级美女一进门,所有人都行注目礼。
  苍然微处于焦点中心,倒很是没有自觉,径直坐到了胡骞予身旁的空位上。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子。
  苍然微和胡骞予两个人,在众人面前,一个贴面吻,一阵耳鬓低语,演戏一样,满足我们这些无比好奇的看客。
  胡骞予终于记起还有十几位旁人在场,向众人补充性地介绍:“这位是苍然微。”
  正当红的女明星,一颦一笑,不用开口便已美足了,偏偏她的声音更美,听来清冷却动人,“各位好。”
  声音柔和,却不做作,加分。
  我正看着戏,姚谦墨突然莫名其妙凑到我耳边,下巴点一点已经入座的苍然微,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低头想了想,回答:“很漂亮。”
  他看我片刻,似笑非笑移开视线,拿了我的筷子为我夹菜。
  我接过,“谢谢。”
  “我觉得她有点像你。”姚谦墨突然说。
  我呵笑出声,抬眼,迎上姚谦墨落下的目光:“如果你这是在夸我长得好,我是不是该说感谢?”
  饭局到了最后,我实在坐不住,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找个借口出了包厢,躲到洗手间抽烟。
  洗手间不如包厢暖,我为了赴宴,大衣里面只穿一件薄裙,此刻只觉手冷脚冷,一支还没抽完已冻得受不了,半截烟摁熄了,往嘴里喷点清新剂,补了唇妆便开门出去。
  门一开,我便瞧见胡骞予靠在对面墙上。
  他一手环在胸前,一手夹烟,烟灰全落进暗色地毯里。
  “胡总,你在等我?”
  我笑问。
  他撇撇嘴,不把我的带刺的话当一回事儿,凑近我的鼻下,嗅一嗅,“抽烟了?”
  我懒得搭理,挥开他的手就走。
  “别抽,对身体不好。”
  他突然说。
  我笑笑,低眉便见他手上那只烟,将他的视线也引到他手中的香烟上,“你觉得你边抽烟边说这话,有意义?”
  他低眉看我,许久,不说话。我最恨与他对视,因而转过身。他跟在我身后,到了包厢门外,我正欲开门,他却忽然伸手覆在我握住门把的手上。
  我挣了挣,他手便更用力。
  “不进去?”
  他摇头:“想回家。”
  对于面前这个人,我很无奈,“你的苍然微还在里面。”说完即觉不妥,于是改口,“苍小姐还在里面。”
  他的手,从我手背上,移到我胳膊处,笑一笑:“不是‘我的’,你,明白?”
  我正要回答,却在开口的当口,我手上的门把自里面转开。
  天不遂他愿,胡骞予不让我进去,里面却有人要出来,而出来的人,正是我们几秒钟前才提过的苍然微。
  苍然微见到我们两个杵在门外,脸色不好,但很快笑着拉住胡骞予的小臂,“大家都在问你躲哪去了,原来在这里。”
  胡骞予松开了捉住我胳膊的手。
  而我重新获得自由的手,下意识地放到了背后。


18)  所谓肮脏

  饭局结束。
  胡骞予送明星女伴回家。
  姚谦墨轻车熟路,送我回公寓。
  我道了别,下了车,走出不远,被他叫住:“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他这么问着,人已下了车,按了车锁,手肘支在车顶。
  我看看表,10点不到,还早,“速溶雀巢,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请你上去喝一杯。”
  我前几日刚买了牙买加蓝山,还没开封,就放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姚谦墨眼尖,“好东西啊!”
  我笑,没接话,开了咖啡壶,煮开水,磨咖啡豆……我每周末的闲暇娱乐,就是煮一壶香味馥郁的咖啡,我靠这个来调节心情。
  “我这咖啡机买来还没用过。”
  见他带着讶异地看着我拆开咖啡机的包装,我如此解释。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坐在朝内的高脚椅上,双手交叠放在台子上,惬意得很。
  机身里传出咖啡豆细腻的摩擦声,水也快煮沸了,正冒着汩汩水泡,我正欲按下保温键,被姚谦墨阻止,他看看操控面上显示的水温:“再等等,用95度的水煮咖啡最好。”
  原来是行家。
  我这才忆起,这个人不光是个大有成就的律师,还是新加坡国内最老资格的姚家第三代公子。
  品味高,也实属正常。
  “问个问题行吗?”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实在是好奇。
  他有些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这房子可是用来结婚?”
  他笑,“你对这个感兴趣?”
  “想听故事而已。”我掩饰自己的好奇,“我为你煮咖啡,得有报酬。”
  “等价交换?不愧是商人。”他啧啧叹道。
  随后,睨我一眼,“没错,是用来结婚。”
  “这公寓不错,可如果是你们姚家娶儿媳妇,这里……寒酸了点。”
  “买房子的时候,她……不知道我家里的背景。”
  “哦?”
  我尽量表现出一个听众该有的好奇。
  他似笑非笑看我一眼:“我和她一起付的首期。余款我一次性付清了,没告诉她。”
  他盯着咖啡壶,水滴正滤过漏斗,一点一点融进褐色粉末中。
  浓郁的辛香正缓缓蔓延。
  “后来呢?”这故事应该会很有趣。
  他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没有后来。”
  我点头,表示理解。
  沉默片刻,他抬起头来,“不想知道原因?”
  我看他一眼。我并不是个好奇的人,问题,点到即止便可。我避开他的盯视,转身开橱柜,取来两个咖啡杯。
  我把咖啡杯送到他面前,出了厨房,到CD架前,将里面的婚戒盒拿出来。唤一声姚谦墨的名字。他一回头,我便把婚戒盒丢给他。
  他稳稳接住,随后摊开手掌,看了看手中东西。
  见他脸色有点茫然,我提醒道:“你落在这里的。”
  他拿起盒子,打开,再抬头看我,难免尴尬,抚着自己额头道:“我还真忘了。”
  他将盒子收进口袋,用勺子搅拌咖啡,迅速喝完,起身,拿了外套穿上。
  到了玄关,他穿好鞋子就走。
  “我送你。”我这么说,他顿住片刻,看着我,点点头。
  我送姚谦墨到楼下,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的停车区。上了车,他降下车窗,把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
  我摊开手一看,还是那个婚戒盒。
  “帮我扔了。”他面无表情的说。
  “你怎么不自己扔?”
  他答的轻巧:“我会舍不得。”
  我来不及回应,姚谦墨的车子已发动。
  车子在我面前绝尘而去,留下这个盒子。
  我兀自摇摇头,盒子握在手里,四方的棱角张扬着它不容忽视的存在。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旁边停车位上的车霎时亮起了车灯。
  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眼睛反射性闭起,手也抬起,挡住这两道白亮的光。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撑开眼帘,我隐约可以看见驾驶座上的那个身影,周身被黑暗包裹着,处在与车灯的光明戛然相反的另一面。
  他和我,隔着挡风玻璃,对视。
  我任命,走过去敲驾驶座的车窗。
  里面的人依旧直视前方。
  隔着玻璃,给我一个冷峭的侧面。
  隔着挡风玻璃,我看着此人不甚清晰的脸,心中纳闷:饭局结束后他和苍大美人一道走了,我以为今夜不用再见到他。
  他沉默,我却等不及,不耐的敲车窗:“喂!”
  夜里在下雨,我不想在大马路上淋着雨和他浪费时间。
  敲了半天车窗,里面人还是没反应。
  我苦笑。自讨没趣。不再理会他,绕过车头,径直朝大楼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车窗降下的声音。
  随即,胡骞予的声音响起:“上车!”
  我讪笑,继续往里走,又蓦地止住脚步。
  叹口气,转身,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位,拉门上车。
  车子立刻发动。
  胡骞予一路无话,车子一直开,沿途风景渐渐变得很是熟悉。
  这是要回胡家的别墅?
  “停车!”我叫道。
  他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不置可否。同时,换挡加速。
  “我叫你停车!我不去胡家!”
  他嘴角是若有似无地讥笑,我被他无言的挑衅弄得理智尽失,不管不顾地欺身过去和他抢方向盘。
  刺耳的摩擦声瞬时窜进密封性极佳的车厢。
  他猛地一转方向盘,踩刹车。
  车子差一点就撞上隔离道,但终究是停下了。
  我顿时脱力,双手从方向盘上滑下。
  车子熄了火,停在路边。
  我侧过身跨到胡骞予腿上,解他的领带。
  他有些茫然的捉住我的手,“干什么?”
  我不看他,解开了领带,之后,专心与他衬衫纽扣作斗争:“车里做一样。我说了,不去胡家。”
  他挑眉,忿恨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他生什么气?我比较委屈才是。
  我继续,解开衬衫纽扣。
  衣领散开,他的脖子上,现出几枚吻痕。
  我一怔,心底陡升厌恶。
  恶心!
  这个男人……
  不对,是这只沙猪,这匹种马!
  难不成是刚从别的女人床上下来?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我?!
  我别开视线,忽略那一枚刺眼红痕。
  不再留恋纽扣,直接探到他的裤头,拉下拉链,然后停下。
  他一反常态,沉浸在被动的旋涡中,只是那双眼睛,黑曜石的颜色,不肯放过我,一直,一直盯住我,要望穿我眼底一般。
  我提起腰身,一手勾住他脖子,一手窜进去,在那灼热的顶端,轻拢慢捻。
  他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不复锐利,焦躁不安。
  他突然拉开我的手,将我的胳膊反折到我背后。
  我整个人被迫后仰,胸部挺起,被他捞住腰身。
  身体不自觉开始发烫。
  直到他硬挺地抵住了我,我的神智才忽然清醒,手脱开他的桎梏,“带套……”
  他原本埋首于我的胸前,此刻停止吮咬,抬起头,看向我热度的中心。摇头。
  恍若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热情迅即冷却,我褪开,颓然地坐回副驾位,整理衣服。
  胡骞予分毫不让地贴过来,我躲开:“脏……”
  他刹那间停住,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他周身蓦地散发出一股锐利、毫无顾忌的怒意。他一手攀住我的肩,一手降下靠背,顺势将我推倒,整个身体随即覆上来。
  他的身体,看似倾长,也瘦,却一点不轻,死死压制住我。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恨由心生:“你去找别人!!去找苍然微!去找Michelle!别碰我!”
  身上的重量,霎那间消失。
  我被拉了起来,拉到一个怀抱里。
  我不要他的拥抱,拳头抵住他胸口,抗拒。
  可他比我强势,按低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上:“没有别人,只有你……”
  ***************
  脾气也发过了,架也吵过了,留下的只是一片残局。
  我身上只有一件连衣衬裙,其余衣物都散落在地上或车椅上。胡骞予一件一件拾起。
  他猫腰蹲在狭小的空间里,找寻着,起身之后,手上除了我的衣服,还有一个盒子。
  姚谦墨的婚戒盒。
  “谁的?”
  我已自方才的混乱与浑沌中冷静下来,“姚谦墨。他叫我扔掉。”
  “扔掉?”
  他似反问,又似自言自语,眼里闪过某种残忍的情绪,手撑住靠椅,开了我这边的车窗,盒子从我耳边飞过,丢到车外,带起一阵风。
  车依旧熄着火。
  我穿好衣服,茫然地看着前方。
  目不斜视,尽量不与胡骞予对视。
  车上的电子时钟显示凌晨1:30,我再沉不住气,抬头,迎向胡骞予透过后视镜投在我身上的视线。
  “送我回家。”
  他不回答,眼中散出轻忽的眸光。
  我粗喘一口气,重复一遍:“请,你,送我回家。”
  车子在胡骞予的沉默中发动,调转车头,按原路返回。
  我无所事事,开了车载音响,选了一张CD塞进读卡口。音乐流溢而出,缓解车厢内的沉闷。
  我很喜欢神秘园的歌,压力大的时候听,可以平复心情。
  却不知,胡骞予是否也同样喜欢神秘园。
  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音乐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我疑惑地抬眸,正见胡骞予关了音响。
  我瞪他,他不予理会。
  我重新开音响,他下一秒就又给我关掉。
  再开,他便再关。
  三番两次,我不耐烦,霍然正对上他的眼:“你怎么这么幼稚?!”
  下一秒,我愣住。
  只因他突然无防备地笑开,笑意从眼底扩散。
  “笑什么?”
  我心里发憷,他仍不置可否,专心开车。可我明明看见,他的嘴角,还保持着那么一抹若有似乎的笑。
  车子开进了住宅区,却没有直接开到公寓楼。
  胡骞予在24小时便利店外停了车,我看着他进感应门。店里亮如白昼,在车里可以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我见他在柜台站定,不久拿出手机打电话。
  下一秒,我的手机响起。
  看号码。是胡骞予。
  “要什么口味的?”
  “什么?”
  “草莓?西瓜?还是冰激凌?都是新口味。”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忿忿挂电话。
  片刻后,胡骞予上了车,把一个盒子丢给我。我低头一看,瞬时脸颊发烫。抬起头,正对上胡骞予促狭而揶揄的笑。
  “你进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胡骞予的脸立刻冷下去:“你不是嫌我脏吗?一打12个,足够用了。”
  我回到家,开门,先行进去。胡骞予跟在我身后,反手关了门,回转身揽过我。我反应过来时,已被他逼得退到门边。
  他的嘴唇毫无预警地贴上来。
  黑暗中,他压抑地喘息,瞳孔透亮。我迷迷糊糊地想,接吻时他似乎从不闭眼。
  我手移到灯擎上,按亮玄关的灯。
  胡骞予立刻把灯重新关上。
  和方才的音响一样,我一开,他便关上。
  “你到底……”
  我话一出口,便被他的唇齿堵住。


19)  所谓来电

  我直被胡骞予吻得嘴唇生疼,他才终于放开。
  我呼吸急促而凌乱,拼命汲取失而复得的空气。
  他面无表情,从我的口袋里摸出那一盒杜蕾斯,撕开包装。
  我推他的肩,立刻换来他不满的嘀咕:“别动。”
  “我很困。”我摸着额头,说。
  他低头,脸埋在我肩颈里,轻轻蹭了蹭,对我的抗议,不予置评。
  “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加大音量。
  他抬起脸,眼睛清明一片,唇线僵直:“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懒得理他,只想快点进屋去。我试图推开他,他离得太近,我呼吸困难。
  他制住我双肩:“回答了以后就放开你。”
  我艰难地端整了脸色,“你问。”
  “那时候为什么要转学?”
  “……”
  “是不是因为我?”
  我垂下眼,咬着嘴唇。
  “说话。”他捏起我下巴,我被迫迎向他。
  “是。”
  “你没必要。”
  我笑,“我没得选择。那天晚上……被胡欣撞见。”
  “我怎么不记得我妈有看见?”
  他一脸不明所以。
  我继续抚额头,无奈:“你喝太醉,快烂成一滩泥了。”
  “是么?”他嘴角牵出一抹弧度,笑一笑,带点调侃,“可我怎么还记得你这张小嘴亲上去的感觉?”
  说着,伸出一指,揉我嘴唇。
  “是吗?”我扯一扯嘴角,算是回他一笑,拍开他的手,“胡欣要求我转学,不准再见你。”
  “这个答案你满意?”我等了一会儿,他兀自陷入沉思,没有要松手的迹象,我不得不提醒的问。
  胡骞予有些走神,像在想事情,我趁机脱出他掌控,进了屋。
  我累极,到了卧室,脱了大衣,倒头就睡,衣服都没换。
  胡骞予拉我,“不洗漱一下?”
  我挥挥手,甩脱他的钳制,顺便把被子裹紧。
  他压低声音嘟哝:“到底谁脏?”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我耳朵。
  我不予理睬。
  他应该是觉得索然无趣了,于是乎,自行离开。
  不久,浴室传来水声。
  俄而,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我再度被拉起来。
  “我的毛巾和牙刷呢?”
  我眯开眼,“你半个月没过来了。”
  他的声音刻意低了几度,“所以?”
  “我以为你不再来,把东西都扔了。”
  “这算什么?”
  他不依不饶,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别闹……”我翻个身,脑袋缩进被子里,阻隔一切声音。
  浑浑噩噩间,我感觉到被子被掀开,旁边的床垫陷下去。
  而被子再度盖上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也从我身后绕过来,环上我的腰。
  我“嚯”地抬眼,再困也被惊醒了。
  胡骞予脸侧向我,在我太阳穴亲一亲,在我的瞪视下表现的极若无其事。
  “睡吧……”
  我不习惯这种睡姿,背脊僵硬,感受他胸膛因心跳而震动。
  如斯亲密,这样不好。
  *********************
  我最后还是睡着,且一夜好眠。
  再醒来,差不多已是日上三竿。
  我很少睡得这么沉。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我眨了眨眼,酸涩。
  声音就从我耳边的床头柜上传来。
  我一只手探出被子,拿手机。
  房里开了暖气,可还是冷。
  电话还来不及接,对方已经挂断。
  我立刻缩回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可下一秒,铃声又再度响起。
  我被闹得心生烦躁,极不情愿,再度摸出被子。
  腰被人掌握着,下不了床。
  试着掰开箍住我腰的手,结果只是徒劳。
  手伸长,好不容易够到手机。
  我想都没想就接起:“你好,林为零。”
  对方立时没了声音,我揉眼睛,重复一遍:“你好?”
  那头沉默良久,就在我不耐的准备挂电话时,疑惑的反问:“VIVI?”
  听筒里传来的这个声音,让我想到一个人。
  这个叫着我名字人,拥有一副很沉静,如深潭水一般的嗓音,听来有些莫名的熟悉。他……还叫我,Vivi……
  “是我。你是?”
  听着这个人的声音,我很容易猜到这人是谁。
  但是,我宁愿相信自己猜错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淡淡说一句说:“请胡总听电话。”
  我只觉脊背一阵发凉。来不及反应,腰上的手已松开,绕过来,接过手机:“喂。”
  我醒过神来,回头,看胡骞予,看他的手机。
  再调转视线,看床头柜上,我的手机。
  “……我现在赶不回去,叫Reny代我去……”
  “……就按原先讲好的出价……浮标不要超过一千万……”
  趁胡骞予讲电话的空挡,我离开他胸口,坐起来。
  等我迅速洗漱完毕,从浴室里出来,胡骞予已经收了线。
  我开衣柜,找衣服,身上的缎面衣服皱的不成样子,我得换下来。
  透过柜门上的镜子,我看见胡骞予坐在床头,正直直看着我。
  我换下外衣的时候,听见他在后头吹了声口哨。
  我不是害羞的小女生,对他的戏弄保持忽视。
  待我换好衣服,回头,走到床边,拿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胡骞予突然一下子就捉住了我的手。
  他抬头,观察我脸上表情,然后一把拉着我躺下,手重新拢过来。
  我看着他交叠在我腹部的手,气不打一处来:“我要上班!”
  “已经迟到了,”他唇贴在我脑后,声音清楚,不带睡意,“你现在去公司,只会被Mike盘问。”
  我心中一紧,无来由地生出一丝烦躁:“刚才打电话来的是王书维,王特助?”
  “他一定猜到我们……”我叹惋,自言自语。
  胡骞予紧了紧双手,没说话。
  半晌,胡骞予笑一下:“你和Mike又不熟,被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用得着这么紧张?”
  我心下大惊。我自认一点也没将心中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胡骞予怎么看得出我是否在紧张?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逡巡片刻,说:“还是说……其实你和Mike挺熟的?”
  我偏过头去,不看他,只看着他捉着我手腕的大手:“我和王特助怎么可能熟悉?”
  我掰他的手,许久都没有成功,最后,我只能气馁,重新看向他:“让我起来。”
  “不困了?”
  “……”
  他似乎笑了笑,不明显。松开手。
  我支起身子,可下一瞬,即被他再度攥紧手腕。
  我被拉得坐下,而胡骞予立刻挪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
  “放手。”
  他攥得更紧,“你很爱说‘放手’。”
  “因为你总不放手。”我无比气馁。
  他瞳色幽深,手绕到我背后,指尖游走,顺着脊椎滑下,速度慢,像是挑逗。
  暗示明显。
  我摇头,抓住他的手:“不行。”
  他表情愕然,不解:“不是不困?”
  我实在佩服他的理解力:“那也不能大白天发情。”
  他仔细看我的眉眼,手改变方向,从我裙底探进去。
  他熟悉我的身体,我被碰到敏感处,“啊”的一声叫出来。
  他的唇过来,我别开脸:“你还没刷牙。”
  我抓着这唯一的借口。
  他终于放开手,起身朝浴室走。
  我在他身后提醒:“顺便洗个澡。”
  胡骞予洗澡速度慢,没有半个小时出不来。
  我得以脱身,拿了手机就准备走。


20)  所谓踟蹰

  我正要出卧室门,听见浴室里传来的胡骞予的声音,“毛巾在哪?”
  我顿住脚,“就在柜子里。”
  “找不到,”顿一顿,里面说,“进来,帮忙找一下。”
  我在门后踟蹰许久,还是进去。
  里面雾气缭绕。
  热的蒸汽扑面而来,我看不清里面情景。
  摸索着打开柜子,浴巾、毛巾、牙刷一股脑翻出来。
  浴缸里,胡骞予的身影隐隐约约。
  我把毛巾递给他,他湿漉漉的手突然拉住我,力道往里一带,我跌进浴缸里,头磕在坚实的胸膛上,一阵吃痛。
  头顶适时传来“呵呵”笑声,我抬眼,就看见他诡计得逞一般的笑颜。
  我的耳朵贴着下方不断起伏的胸口,几乎可以听见皮肤下,呼吸在回转。
  整个浴缸的水漫上来,暖流包裹住我。立时,衣服全湿。
  我撑着浴缸边缘,想要起来,脚一滑,再度跌回去。
  看着胡骞予,我无可奈何:“全湿了!”
  “那就脱掉。”
  他是一点都无所谓,甚至动手脱我衣服。
  我推拒不是,迎合不是,只能看着他。
  而他,脸上表情缺失,眼睛陷入一片氤氲中。脱了我的外套,手隔着湿沉沉的衬衫,解开我的胸罩搭扣,绕过来,擒住我胸部。
  他的腿,缠上我的,坚硬的部位抵住我大腿内侧。
  不安分地放在我胸上的手指,渐渐收紧,紧接着,整个掌心迎握而上。
  我不自禁,浅吟一声,立刻咬住下嘴唇。
  而在我胸前温软摩挲的手指,突然被坚硬的指甲代替,沿着敏感处画圈,要其上的蓓蕾为之挺立。
  我胸口又疼又胀,全身无力,瘫软的枕在他肩上。
  侧仰着头,不甘心地说:“你这半个月没碰女人还是怎样?”
  胡骞予的肩膀忽地绷紧,停下动作。
  我疑惑,抬头看他,他避开。
  趁这个空挡,我撑起上半身,坐起来。
  不巧,手扫过胡骞予腿侧。
  那里的热度烫得我手一缩,慌忙移开,却碰到了更高热的部位。
  胡骞予的视线忽然落了下来。
  “该死!”
  他看着我,低咒。即刻,抿紧唇,压抑着什么似地,猛然间翻身压上来。
  刹那间我只觉天翻地覆,下一刻背脊已撞到缸底。
  一阵钝痛传来,我来不及惊呼,双唇已经被胡骞予占据。口腔里,滑腻的舌尖纠缠而上,不温柔地吮吸。
  他一手托高我的腰,一手拉开我套裙的拉链。
  我几乎任命,今天这班是彻底不用上了。
  他太急,手在我腰上一阵乱来,弄得我阵阵酥麻。
  裙子却一直卡在膝盖上,脱不下去。
  我浅浅地呼吸,已经心猿意马,推推他。
  他以为我在抗议,胸口贴得更紧,手上的力道也更劲。
  我几乎可以听到薄透的皮肤下,彼此的心跳。
  “我……自己脱……”
  他抬头看我,不确定的眼神,在我脸上逡巡。
  最终,他不甘心地放开我,身一滑,便坐到了浴缸的另一边去。
  我解开衬衫。
  忽略另一边投来的灼热视线,拉掉胸衣。
  在水的掩护下,将裙子连同内裤一同解下,丢到地板上。
  最后一层阻隔消失,胡骞予霍然欺身过来。
  一切进行地太快,我随波逐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托住我一条腿,架在浴缸边沿,拉高我另一条腿,将我的身体全部展开。
  我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猴子,被钉在他身下。
  有些屈辱,更多是麻木。
  他托住我,缓慢进入。
  水清澈见底,我低头。
  结合的部位,他缓慢而坚定的挺入,一览无余。
  别开视线,我无处着力,只能揽上他颈项,身体无力晃动。
  谈不上疼痛,只是觉得那里胀得难受。
  胡骞予看看我的眼睛,再看看我的嘴巴。
  视线顺势而下,盯住我的胸口。
  他看着,一瞬不瞬,用指尖轮番挑弄,不时抬头,观察我的反应。
  我被他盯得浑身发烫,凑过去和他接吻。
  他却躲开我的唇,略微躬身,埋首进我胸口,含住乳首,舌尖挑弄,轻轻辗转。
  水波流转,我小心翼翼呼吸,深怕控制不住地叫出声。
  感受着他肌肉线条起伏的背脊,他壁垒分明的身体,他深邃无底的眼……我有些无力地别开目光,不容许自己沉溺其中。
  撞击的力道突然间变得激迈,我终是耐不住,呻吟出声。
  “专心点……”胸口传来胡骞予迷蒙的抗议。
  身体慢慢变得奇怪,开始疼,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燥热难捱。
  胡骞予这时落下一吻,解我的渴。
  我拼命吮吸,换来他一声轻呼,和下身越发密集的抽撤。
  我看着他眼里执拗的闪烁,瞬间堕入高潮的漩涡。
  *******
  我重新放一缸水,加浴盐和精油,闭着眼泡澡。
  胡骞予在镜子面前刮胡子。
  少顷,耳边传来一声痛呼。
  我忙不迭望过去。
  “怎么了?”
  胡骞予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示意我看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被刀片划了一刀,正冒着血。
  他的刮胡泡沫和剃须刀被我扔了,此刻只能将就着用刀片。
  我跪坐起来,接过刀片,“过来。”
  他迟疑了一会儿,俯下身子,坐到浴缸旁。我一手捏住胡骞予下巴,一手捏刀片。帮他刮胡子。
  青色的胡渣一点点落下。
  捧点水浇上他下巴。
  他伤口碰着了水,疼得他倒吸口气,没有躲开,只是吃痛地看着我。
  直到他下巴终于变得光洁,我才把刀片交还给他。
  他接了刀片,仍坐着不走,视线胶着在我脸上,手摩挲我的脸颊。
  他突然,阴侧侧瞅我一眼,刀片的刀锋蓦地指向我,像是叹气:“真想在你脸上划一刀……”
  我一惊,肩膀一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
  可转念一想,这人应该是在等着看我出丑,我逃了,不就让他得逞?
  于是,我冲他嫣然一笑,一手撑在他赤祼的胸膛上,指尖细细掐弄他的乳首。
  是他教会我,男人的这个部位也是分外敏感的。我两指轻巧地弄着,看到他眼里渐渐升起了情欲。
  我提起膝弯,慢腾腾地蹭到他坚挺的器官上,温柔地摩挲一阵。
  他气息陡然转急,他的手伸到了下头,似乎想要拉开我挑逗的膝盖,又似乎是想揽住我的腰,要我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我突然支起身体,身子往后一退,躲开了他的手。
  我挑起半边眉毛,微微咬住下唇。
  他说过最喜欢我轻咬下唇的动作,说那样会让他很兴奋。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媚眼如丝,微微倾身,将胸前大片大好春光送到他眼力所及,手却不及的地方,巧笑着道:“我出去了,你慢慢洗吧!”
  然后款款离开,朝门边走去。
  可就在我已经握住门把的时候,身后原本毫无动静的胡骞予突然低声笑了一下。
  我直觉不会有好事,赶紧拉开门。
  门竟然拉不开?!
  我又试着用力拉了拉门。
  门关依旧紧闭。
  “忘了告诉你,我刚才把门反锁了。”
  他用小指挑着一把铜色钥匙,轻轻巧巧的说。
  我讶异地回头瞅他。
  他什么时候锁的门?
  我怎么不知道?
  我冷汗已经下来,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好整以暇地朝我走来。
  最后,他停在了我面前。
  他只围条白色浴巾的下身狠狠贴住我,同时,他的嘴凑到我耳边,舔了一下我的耳垂。
  “你刚才是在诱惑我?”
  然后他俯下身来,亲吻我。
  我讨厌他的吻。
  因为他总是只在我唇上轻啄一下,之后就迫不及待把舌伸进来。
  那样野蛮,迫不及待。
  我的舌尖被他勾进自己嘴里用力含吮,我努力推拒,无奈身前是他,身后是门,要逃,无处可逃。
  突然,他用力咬住我的唇瓣。
  我唇上一痛,正要痛呼,他就在这时一把把我身上的浴巾扯下来。
  他这样狡猾,温柔的含住我的唇,却那样粗鲁的揉捏我的胸部。
  在我痛的时候,嘴上给点甜头,在我尝着甜头的时候,要我心口发胀。
  我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化成一滩水。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松开我的胸部,轻轻地说:“现在……换我来诱惑你,如何?”


21)  所谓密码

  生活还在继续。
  恒盛上下员工都在忙。胡骞予到香港公干,作为秘书的我,被他钦点随行。
  早七点,我结束每日例行的一小时晨跑,沿着维多利亚港滨海人行区回到酒店。
  胡骞予特别助理,王书维正在我房门外等我,见到我,淡淡一句:“胡总找。”
  我用毛巾擦汗,点点头。随后随王书维抵达胡骞予的套房。
  这时的胡骞予似乎刚洗完澡,居家服,顶着头湿发来开门。
  我和王书维先后进门。
  总裁住的是双层豪华型套房,落地窗,可见维多利亚港全景。
  胡骞予开了门,也不引我们进去,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兀自回到餐桌上用早餐。
  我瞥一眼餐桌,满目都是精致可口的港式早点。
  蛋挞,虾饺,叉烧包,脆皮虾肠,芋头糕,米粥……小碟摆放着,整个桌子满满当当,很是丰盛。
  落地窗外,蓝天、白云、碧水,宽阔的水面上,繁忙的渡海小轮穿梭于南北两岸之间,渔船、邮轮、观光船、万吨巨轮和它们鸣放的汽笛声,交织出一幅美妙的海上繁华景致。
  胡骞予看看我,筷子点一点他对面座位:“坐。”
  我颇有些尴尬,看一眼王书维。
  王书维对我几乎是彻底的视而不见,从他包里拿出PDA,开始向胡骞予报告今天的行程。
  今天是我们待在香港的最后一天,行程安排上没有前几日那么密集。
  “8点半,同伦明总裁程顺成谈东区的合作开发案。”
  “9:40,在酒店顶楼的Felix餐厅吃brunch,花旗银行驻港的负责人也会出席。”
  “11点,企业家峰会。座位安排上,章臣集团的章朝志坐你左边,右边是李氏的李兆佳。资料在这里,你看一看。”
  胡骞予放下筷子,接过A4纸大小的获奖感言,随意的翻了翻。视线随即再度转回到我身上。他笑一笑:“你不饿?”
  王书维闻言也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又继续说道,“12点半,李辉泽邀你出海,他对东区的开发案也很有兴趣。”
  我在王书维深潭水一般清澈的声音中,坐下,拿筷子,吃早餐。
  王书维丝毫不被我们打断:“3点半,40192号地皮的拍卖会,李兆佳、李辉泽两兄弟主牌……”
  胡骞予的行程表,我竖着耳朵听。
  拍卖会是胡骞予此次香港之行最重要的目的,说实话,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胡骞予夹了只虾饺到我的餐碟里:“味道不错,试一试。”
  我已经认命,王书维已经知道我和胡骞予的关系,我也没必要再装。
  “谢谢。”我说。
  胡骞予见我夹起那只虾饺塞进嘴里,颇满意,轻笑一下,淡淡点头,随后看向王书维,语气却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淡然:“从这里到伦明大楼要多久?”
  王书维沉默片刻:“不堵车的话,25分钟。”
  闻言,胡骞予看了看挨着对面墙壁的落地钟,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了低头,随后站起身。
  “怎么了?”王书维推了推无框眼镜,问。
  “我刚打电话到总台,听客房服务部的人说半岛这里的壁球室很棒。走,陪我去打壁球。”
  “可你8点半就要……”
  胡骞予笑一笑,“我算过了,打半个小时的壁球,8:50可以赶到他们晟天,”
  他起步朝外走,对身后的王书维说,“20分钟是等待的极限,到时候再跟他们谈,效率会高很多。你怎么忘了,这还是你教我的。”
  王书维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啊,我怎么忘了?”
  下一刻,王书维敛去笑,放下存储满了行程的PDA,快步跟上胡骞予的脚步。
  我继续吃我的早餐,听到身后胡骞予问:“为零,你不去?”
  我没搭话,摇摇头。
  我其实对壁球这一类的运动尤为钟情,原因很简单:壁球运动强度大、对抗性强,压力大的时候与朋友或合作伙伴来一局,异常的畅快淋漓。
  我和胡骞予也打过几回,知道他是个中高手。
  可我刚跑完步,实在是没力气和他来上几个回合。
  听见关门声,我放下筷子,擦拭一下油腻的嘴角,起身朝客房卧室走去。
  胡骞予习惯在卧室看文件或用电脑,我在卧室找到胡骞予的手提电脑。
  抬腕看看时间。胡骞予打球,应该没那么快回来,我时间应该够。
  我把自己的U盘插入USB槽,电脑开机,密码破解程序开始运行。
  破除密码之后,我找到那份地皮标书,将标书导出,发到李辉泽私人邮箱。清除了使用痕迹之后,关机。
  此时离胡骞予离开已是一小时之后的事。
  我舒口气,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化好妆,这时,我电话响。
  我接起,对方立刻出言:“林小姐,你在耍我吧?”


22)  所谓利益

  我接起,对方立刻出言:“林小姐,你在耍我吧?”
  我笑一笑:“收到标书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标书?”
  李辉泽紧张的声线之中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自有办法。”
  李辉泽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他顿了顿,心情似乎突然大好,语中带笑:“要是我知道那场慈善晚宴给我带来那么大麻烦,我真不该去的。何万成那只老狐狸真是害死我了。”
  我笑,表现无知:“你对这块地皮也是势在必得,我这怎么叫害你?而且,就我所知,你二哥最近把你压的很死。”
  “胡骞予可不是什么……”他说到这里,蓦地顿住,很快改口,“你真的确定是2亿1千万?”
  我自然是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但却只能装作不知,明知故问道:“什么意思?”
  “那块地皮,可远不止这个价格。”
  我当然知道这块地不止这个价格。
  以我事先对这块地皮的了解,和为此搜集的资料看,位于九龙的这块地皮确实值钱,又首开了内地与香港政府合作开发新概念绿色园区的先河。
  我的估价,在3亿1千万上下浮动。
  可是,我并不打算告诉李辉泽。
  这些讯息,我知道,李辉泽也一定知道,我没必要告诉他。
  而我要告诉他的是,我有能力弄到胡骞予的标书,也因此,有和他合作的资格。
  “那么……你的估价是多少?”我问。
  李辉泽那头笑出声,随即声线一僵:“林小姐,你该不会是和胡骞予派来,要套我话吧?”
  我也不与他再绕弯子,直接说:“我的估价是3亿1千万。”
  那头明显顿了顿,随即问:“林小姐,为什么要把假的标书mail给我?”
  “那份标书未必是假的。”我说。
  “哦?”李辉泽似乎被我引出了兴趣。
  我缓缓地继续我的话:“这份标书是我从胡骞予的电脑里得到的。李先生,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即可。”
  ****************
  我在车里等胡骞予和王书维。
  胡骞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开车,助理也就单单王书维一人,现在,又加上个我。
  他总的来说还算不怎么爱讲排场,因而不用浪费时间在等司机来接或者和联络其他助理这等琐事上。
  也算不幸被王书维言中,车子行到中途果真遇上了堵车。幸而胡骞予是开惯了快车的人,车流疏散开了之后,他只淡淡对我说了句:“坐稳了。”
  随后方向盘一打,油门一下子踩到底,中规中矩的黑色bmw立刻在中环高架上飞驰起来。
  8:50整,我们抵达位于中银大厦中段写字楼的伦明。
  时间掐的很准。
  程顺成的两个助理就在电梯口旁等着,心急火燎的样子,见到胡骞予,立刻奔过来。
  “胡总,您总算来了!怎么打您电话都被转接,我们程总都急得快掀桌子了!”
  胡骞予和王书维相视,不易察觉地一笑。
  我们由这两个助理引路,一前一后走进晟天的会议室。
  胡骞予和程顺成谈得很愉快,很快签署了合作意向,这比之前恒盛方面预期的要快。
  但之前双方在利润分成上的分歧,还是无法达成一致。
  在胡骞予入主恒盛之前,公司一直有侧重股票方面的传统。
  胡骞予在担任公司CEO之后,转而投资大炒房地产,在新加坡国内发展的顺风顺水,旗下新组的房产公司在海外挂牌上市,也顶住了各方势力的打压,收益颇丰,不止如此,这一举还开创了新加坡国内楼盘在国外销售的新纪元,令全球各地的资深金融业者啧啧称奇。
  而他近年来将视线投回弹丸之地——香港,正筹备进入竞争激烈的房地产代理行业,而能否像在国内以及海外那样大展拳脚,这与同伦明的合作至关重要。
  反之,伦明也很需要通过和恒盛的合作打开新加坡市场。
  可即使是这样双赢的生意,在利益分布的问题上,双方还是无法做到妥协让步。
  不过在我看来,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胡骞予手上还有一张牌:下午李辉泽邀了他出海,既然李氏对东区的开发案也很有兴趣,胡骞予就算无与李氏合作的打算,但到时候他和李家公子一起出海的消息一经香港媒体爆出,这消息,自然是对恒盛有利无弊。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中慢慢掌控一切,是胡骞予的拿手好戏。
  这是我对这位对手的评价。
  虽然,他也许从未把我当对手看过。
  *************
  告辞之后,回半岛酒店。
  顶楼的Felix餐厅外聚集了不少媒体,胡骞予由服务生领着自贵宾通道进入餐厅。
  放眼望去,香港排的上数的商界名流大多携伴出席。
  触目处,女士或光鲜亮丽,或衣香鬓影,精细,美丽,一丝不苟;男士则多风度翩翩,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我们刚出现在门口,就已经有眼尖之人前来打招呼。
  胡骞予见此人越走越近,眼睛立刻瞟向一旁王书维,下一秒,王书维附到他耳边:“季廷伟,亚寰国际总裁季立业的侄子。”
  此时,季廷伟已走到胡骞予眼前,“胡总!”同时递出手,“怎么这么晚才到?”
  胡骞予弯出一抹笑,握了握他的手:“季立业先生可好?”
  季廷伟状似受宠若惊:“叔叔正在巴厘岛渡假。”
  “他老人家可真是逍遥快活。”胡骞予淡淡答。
  可刚开始还是好好的对话,却因这季廷伟拐弯抹角地提到了东区的开发案而变了调。
  胡骞予只得借口看到别的朋友,要过去打个招呼,拉着我速速远离季廷伟。
  上流人士的聚会大多如此,吃个早午餐也必须全副武装,寒暄,打招呼,做任何事,任何举动,都目的明显。
  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利益的熏陶全都无法加以掩饰。
  花旗银行驻港负责人并未如期出席,胡骞予不用再一门心思的想着公事,心情轻松很多,也就在摆放了各式餐点的长桌前逛起来,挑几样看起来可口的,犒劳一下他的胃,也不时把东西送到我嘴边。
  他似乎很喜欢喂食这样的游戏,百试不厌,我也懒得抗争,安安心心让他喂着。
  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


23)  所谓身份

  Felix餐厅的铝制桌子及玻璃底面营造出一种现代的冰山感觉,银质平底杯、T型发光舞台桌、各种奇形怪状的极简主义吧椅。
  而此时,在这个很有些艺术家氛围的地方,充斥的却尽是光鲜亮丽之下□裸的名利场。
  吃brunch习惯,没有一个小时,不会结束。
  众多政商名流需要胡骞予去应付,王书维跟在他身后,做他的移动名片夹。
  我偷得浮生,乘餐厅专属的木雕电梯下楼。
  回房间。
  2亿1千万,我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一个数字,美味早午餐,于我,是味同嚼蜡。
  我开笔记本,在线联系我的投资顾问。
  重新计算。
  香港政府这个财政季度共拍卖6块与40192同等价值的地皮,投资运作率在30%左右。
  这次投到标牌的公司总共11家,其中3家有实力与恒盛竞争,但出资不会超过他们流动资金账面上的50%,对恒盛构不成威胁。
  李氏是恒盛这次投地的最大对手,可李兆佳和胡骞予一向关系良好,这次虽然获得主牌,但是李氏在新加坡的众多房产开发案投入了太多流动资金,这次的底标应该不会超过李氏最近在新加坡购买的那块地的70%。自然,李兆佳这次出席拍卖会,十有八九是烟雾。
  这样算来,这次的地皮,远远超出2亿1千万。
  李辉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最近又和李兆佳闹得很僵。他和我,成为同一阵线的几率颇高。
  但说实话,何万成当初在慈善晚宴上介绍我和李泽辉相识,说他能帮我,我对此抱怀疑态度。
  况且何万成并不知,我和李辉泽其实早已相识。
  此番介绍,真是多此一举。
  李辉泽其人,做事过于不温不火、八面玲珑,虽算不上毫无能力的二世祖,在外头也有自己私人名下的公司,但与他那位在家族企业里独当一面的二哥李兆佳相比,却要逊色许多。
  由于一些限制,我不能让人查到我名下资产,所以以我为法人的公司只能在香港注册,也因为这样,我和这些港商多少有过些合作。
  香港最热的两样东西,一是港股,一是房地产。李辉泽的公司曾和我的公司在地标筹划方面的生意上有过几次往来,但合作结果均是糟糕透顶。
  何万成这只老狐狸到底是在帮谁,我并不确定。
  对于李辉泽,我不知自己能不能信赖他。
  我头疼,捏一捏太阳穴。我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想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没有一点头绪。
  资金不足,人力不够,没有盟友。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在一点一点购进恒盛散股,但效率,不高。
  面对胡骞予,我处于完全的被动状态。
  我在他面前收起所有锋芒,乖乖做只宠物,也并非长久之计。
  胡骞予对我若即若离,如若他爱上我,注定要栽在我手里,可惜,我一点也不确定,他对我,有几分认真。
  他看我的眼睛,总还是透露出不信。他的目光,仿佛一直在告诉我:你,还没有摆脱嫌疑。
  他一面用着我的身体,一面防备我一切行动,让我从接触恒盛资金流向的财务部,调到服侍人的助理室,不让我接触任何大型商务案。
  此刻的我,差不多已被逼到绝路。
  我之前并不想对付他而损害恒盛的利益,现在我才明白,这样的想法,实在过于天真。
  我抬腕看看时间,brunch差不多快结束,我得赶紧回去。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
  东方风格的安乐椅旁,中国漆木茶几上,摆着酒店赠送的时令水果和新鲜手工巧克力,我捡了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品味一下这难得的甜蜜。
  之后,起身出门。
  到了门边,刚碰到门把的时候,门铃响。
  我开门。
  我以为是胡骞予。
  原来不是。
  王书维。
  我朝他点点头,他回应我,也微微颔首。
  一路无话,我走在前,王书维在后,我和他一道穿过光线黯淡的长廊,朝电梯走去。
  进入电梯间。
  王书维站在我身后。
  透过电梯间内光可鉴人的金属墙壁,我看着自己的脸,还有王书维1/4的脸。
  电梯一路上行,中途没有停,眼看电子屏上的数字即将跳到顶楼,28层。这时,王书维唤我一声:“Vivi……”
  我定住。
  该来的躲不掉——
  这么想着,我按下27层,电梯门开,我走出电梯间。
  27层同样是酒店套房。红色地毯,木质纹路墙壁。
  走廊极其安静,有白帽白衣、条纹西裤的服务生从旁经过,驻足,朝我们30°躬身。
  不久,看着服务生朝走廊另一头而去,渐渐远离的身影,我转身,看身后的王书维。
  我笑一笑,尽量表现和善:“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和我做陌生人。”
  他也笑:“这不正是你要的?”
  我没有搭话,因为,无言以对。
  他见我沉默,一步,一步,朝我走近,随后抬手,我几乎要以为他要摸我脸颊了,他却指尖方向一偏,拨了拨我的头发。
  然后,他褪开半步,瞅一瞅我的脸:“你还是做成了。”
  我咬咬唇,本不打算回答他,却在看见他微波动摇的眼睛,心里有些动摇,俄而,我开口:“是。”
  “他爱上你了?”
  我低头想了想,发现自己回答不了,于是只能说:“我不清楚。”
  “你爱上他了?”
  我摇头:“没有。”
  “Vivi……”他又一次这么唤我。
  “嗯?”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他说,脸上没有表情,“以后,你是林为零。”
  我想了想,点头。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说到这里,他闭上嘴,不再出声。
  王书维一直习惯话说到一半便禁言,让我去猜他的下一句话。
  “你想说,他太聪明,太冷静,哪怕爱一个人,也不会愚蠢到拿自个儿身家利益去换?”
  他又笑,无奈中隐含宠溺:“你总是猜错。”
  “谁说不是呢?”我不禁一怔,随后笑着反问。
  是啊,谁说不是呢?
  不仅猜错,还做错,还选错。
  可惜,不到死胡同,我不死心。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正了正脸色:“我想说,你总是对自己太没有自信,这样的林为零,是赢不了胡骞予的。”
  我思考他话中的含义,可惜一时间理不出丝毫头绪。
  他叹了口气:“下午,拍卖会,不要让自己受影响,你……只要相信你自己,就好。”
  王书维说完,转身,走到了电梯口,按下电梯按键。
  我咬了咬唇终是没忍住,开口:“Mike……”
  王书维没有回头。
  我自知失言,闭上嘴,咬了咬牙。
  此刻,我的心里有些懊恼。
  他半分钟前才说过,以后,我不是Vivi,是林为零。
  我怎么忘了?
  噤声片刻,我改口:“谢谢你,王特助。”
  闻言,王书维肩膀一颤,不多时,他转身,重新回到我面前。
  他的手,穿过我的头发,托住我的后颈,最后,还是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这一吻,时间有些长。
  电梯已经抵达,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叮”的一声,在寂静的此处听来甚是清晰,在火热的吻中加入一道冰冷的水流,提醒我们清醒。
  我们同时睁眼,我看了会儿他褐色眼瞳,头随即一偏,就见电梯的双开门正从中间缓缓开启。
  于此同时,王书维放开我,说:“别再吃巧克力。你也该长大了。”
  说完,笑一笑,之后便转身,进入电梯间。
  我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王书维的脸随之消失在那道缝隙后。
  我拿手机,拨号码,打给不久前才在线见过的投资顾问:“我私人名下目前可以调动的动产有多少?”
  那边停顿片刻,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随后:“6千万。”
  “那加上持有的欧洲债券呢?”
  “林小姐,现在行情很好,不建议你抛售债券。而且,你也知道,如果抛售了欧洲债券,你在瑞士银行的贵宾等级会降级。这得不偿失。”
  我想了想,道:“那你帮我抛掉多贝特的股份,债券抛售3成,我要你在下午3点半之前给我凑到1亿5千万。”
  “这……”
  他似乎很为难,声音踟蹰。
  “最迟4点。到时候,凑不到的话……你知道,我不需要无能的投资顾问。”
  说完,我挂断电话。


24)  所谓联手

  胡骞予参加世界青年企业家峰会,我没有随行。
  李辉泽约我在他的私人会所见面。
  私人会所在太子道,我到的时候,李辉泽亲自出迎。
  李辉泽正经事没做过多少,倒是个上乘的玩家。
  这间会所由李辉泽一手创办。吃喝玩乐的设施齐备,是香港出了名的销金窝。此时正值白天,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和表演以供观赏。
  李辉泽很大方告诉我,下午的拍卖会,他已确定出席。
  不是和代表李氏集团的李兆佳共享一个标牌,而是以他私人名义单独拥有标牌。
  这就意味着,李辉泽已确定投入到这场地皮的争夺战中。
  可他似乎要拉我进战局。
  “也许,我们可以联手。”
  我笑:“我现在在胡骞予手下做事,你这么做岂不是害我?”
  他扯一下嘴角,眼睛钩子一样盯着我:“说谎的女人可就不美了。”
  “什么意思?”我笑问。心里不是不惊讶。
  他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那么好应付。
  “你在香港的那间公司,任他胡骞予请全港最顶尖的徵信社来查,都查不出法人是谁。林小姐,不要耍我。”
  ***************************************
  李辉泽的这个提议,最后还是被我婉拒。
  我的理由:“暂时不能和胡骞予撕破脸。”
  李辉泽倒是一点都没有顿觉索然无趣,竟还有好心情在这里和我胡侃:“身为胡骞予最爱带在身边的美丽秘书,心里想着如何吃里扒外,却又没有胆子真的动手试一试。有趣,很有趣。”
  “这场好戏,李公子你来出演,就已足够,我何必再插一脚?”
  我浅笑妍妍,调侃回去。
  “你的嘴很厉。”
  他突然板着脸说。
  我保持笑容:“谢谢夸奖。”
  他啧啧出声,数着指头,朝我晃一晃:“相信我,我刚才这句话,之于女人,绝对不是什么溢美之词。”
  我没和他多聊,回到酒店。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致电香港财务司办公室,以海外委托人名义拿到了最后一张拍卖会的标牌。
  9号,是我的幸运数字。
  希望,我也能幸运一回。
  ***************************************
  将近下午一点,胡骞予参加完企业家峰会,回到酒店,直接把我从房间拎了出来。
  “干嘛?”我记得早上王书维向他汇报行程的时候,提到他下午和李辉泽有约。他此时正要去赴李辉泽的约,我只能装作未知,嘴上这样问。
  他回头瞅我一眼,只说一句:“应酬。”
  下午一点,半岛酒店配给贵宾住客的劳斯莱斯载着我们,准时抵达港口。
  在码头上下车,视线远眺,就看到站在那六七十尺长的豪华快艇的甲板上,穿着随意的李辉泽。
  李辉泽架着副黑色雷朋镜,白色衬衫扣子半开,衣摆在海风中像旗帜一样招摇。
  远远望见我们,李辉泽弯出一抹笑,冲这边招招手。
  在很多外人看来,李辉泽与胡骞予算是同道中人。
  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喜欢玩帆船,潜水,高尔夫,网球。李辉泽尤其擅长马球,连胡骞予似乎都不是他对手。
  有人如此说过:李辉泽是香港的“胡骞予”。同样的爱好玩乐,同样的,身后大把风流债。
  可在真正的财经分析师眼中,胡骞予和李泽辉,二人从处事方法到商场上的手腕,都大相径庭。
  ***************
  上船。
  游艇开动。
  香港二代富家子大多如此,出手阔绰,花钱流水。何况这几年,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时兴买游艇,香港又是港口城市,买艘游艇,实为享受。
  游艇用处多,平日用来招呼生意伙伴,出海谈生意,空闲时就约上三五好友,再约几个娱乐公司的女星或某些姿色上乘的模特,开到公海去逍遥。
  进到船舱里,李泽辉给胡骞予倒了杯威士忌:“这几天老兄你在香港的一举一动可真是备受瞩目!”
  “是吗?”
  胡骞予细呷一口杯中酒,在我听来,他语气中透出了那么点好奇。
  “你前天是不是去过尖沙咀的天香楼?”
  胡骞予点头。
  “你那时候是不是说,天香楼的杭州莱是全香港最好的中餐?”
  胡骞予没有动作,等着他说下去。
  此时的胡骞予,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放在我手背上,若有似无地摩挲。
  李辉泽应该将胡骞予这个动作收进了眼底,但很快,便移开视线:“结果就因你这句话,这几日,不少名媛淑女都争往天香楼‘守株待人’。”
  胡骞予但笑不语。
  我,在一旁赔笑。
  “连我表妹都在那里等了一个中午。”
  听李辉泽如是说,胡骞予笑容略微开怀了些:“这话夸张了吧!”
  李辉泽满脸正经,竖起食指在他面前摇一摇:“一点也不夸张。钻石王老五本就屈指可数,可惜,你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李辉泽朝我瞥了一眼。
  我以为,在胡骞予面前,李辉泽会把我视作陌生人,可他不,竟然还热络的打招呼:“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
  游艇开到了礁石浅湾。
  深海有很好的景致,海底珊瑚和阳光效应,使得湖面呈现一片碧色。
  浅水鱼类在人眼前呈现出一片缤纷色彩。我收了收心,也把拍卖会的事抛诸脑后,把意志全转向海底全景之中。
  下午闲暇时光,潜水,捉鱼,不谈生意。而是在甲板上,边品酒边看海景。很惬意。
  这两个男人,对生意都绝口不提,喝完酒,钓鱼,两个小时时间真的很短暂,这两个肉眼辨析,都毫无杀伤力的男人,带着各自面具,虚与委蛇。
  甲板上阳光烈,我进船舱。
  我到吧台,给自己调了杯鸡尾酒,加冰,饮一口,喉管顿时透凉。
  香港此时气温20度左右,比上海温暖许多,可惜,这是我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对付恒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棋,到底是为我引路,还是把我带向毁灭。
  王书维很了解我,他总能找出我最致命的缺点。
  他说的对,我外表骄傲自信,可骨子里却自卑。
  我不相信别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那么,到底是谁害我变成如今这个地步的自己?让我对所有人都竖起戒心?


25)  所谓拍卖

  罪魁祸首在我愤然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进入船舱。
  胡骞予慢慢踱进来,到我面前。把喝空的酒杯放到我面前,示意我倒酒。
  我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从酒柜上取来威士忌酒瓶,为他倒酒。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酒杯,却没有喝。
  “听李公子说,你们是在何老的慈善晚宴上认识的。”
  我点头。
  我点头的同时,胡骞予手臂伸展,攫住我下颚,抬起我的脸:“做我的女人,最好是乖一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看着他眼睛,说。
  “意思是,别想跟我玩花样。”
  我不理他,绕出吧台,朝外走。
  “站住。”
  他轻轻巧巧的说。
  我人已经走到台阶处,因他这短短两个字的命令而下意识顿住脚步。
  “回来。”他继续道。
  我没有动。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身后极近处,片刻,胡骞予制住我肩头,把我扳正来,面对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随即又褪开些,看我的脸。
  “李辉泽还太嫩,你指望不了他的。”
  他笑着说。
  随后,他的手顺着我的胳膊,向上,来到我脸颊两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语气不好,胡骞予捧起我的脸,捏捏我脸颊:“别不开心,我这是在给你指明路。来,笑一个。”
  我扯了个笑容给他。
  他嫌弃道:“不许皮笑肉不笑。来,再笑。”
  我忍住厌恶之心,嘴角扬起,再扬起,终于,成功的笑了出来。
  ***************************
  胡骞予,李辉泽,我,一行三人一齐来到拍卖会场。
  李辉泽与胡骞予在拍卖厅门口道别,进入梯形会场,李辉泽径直坐到已经提前抵达的李兆佳的身旁座位上。
  王书维也提前抵达,胡骞予朝正向门口张望的王书维微微颔首,随即朝他走过去。
  我随着胡骞予的脚步,也坐到指定座位上。
  李氏兄弟的座位在我座位的斜前方。
  两兄弟正在贴耳交谈,语毕,李兆佳将写有数字7的标牌交到李辉泽手里。
  我偏头,见王书维手中标牌,其上写有数字11.
  拍卖开始。
  底价9千万,每1千万叫价。
  时间很快过去,叫价已经涨到1亿9千万,李兆佳已放弃举牌,舒适又安然地坐在位子上。
  至此,李辉泽没有叫过一次价。
  价格推到2亿1千万时,王书维没有很快举牌,而是看了眼胡骞予,见胡骞予点头,方才重新举牌。
  拍卖师立刻说道:“2亿2千万。”
  我靠在椅背上,手紧握成拳。
  果然,那个2亿1千万的标书是假的。
  心里不禁咒骂胡骞予。
  他未免太小看我,只要我把这个数字报给精算师,经过精确计算,很容易就可以得知2亿1千万这个数字有问题。
  我当时把标书发给李辉泽,也并不是为了向他透露恒盛的底标,而是告诉他,我,可以弄到胡骞予手头的东西。
  这样,我和李辉泽将来的合作,我才不会处于下风。
  思考及此,我不禁偷瞥了眼胡骞予。
  随后,我不禁愣住。
  因为胡骞予正好整以暇地拄着下巴,看我。
  我的目光,撞进他的视线中。
  他手伸过来,准确的寻找到我暗地里紧握成拳的手,他收起掌心,就这样握住了我的拳头。
  随后,他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低声说了句:“你果然看了标书。”
  我一怔,下意识甩脱他的手。
  此时,我的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此时还在叫价的,只有9号竞标公司和11号的恒盛。
  在座这些生意老手,一眼便看得出9号是在恶意抬价,又或许是在帮什么人实行代理出价。
  可是在拍卖会正在进行的当口,也拿恶意抬价者没办法。
  至此,李辉泽依旧没有举牌。
  价格来到2亿3千万——
  就在这时,李辉泽终于举牌。
  “2亿4千万。”
  见李兆佳不可置信地偏头看李辉泽,我暗自舒了口气。
  我自认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可还是引来胡骞予意欲不明的一瞥。
  我心下一惊,赶紧正襟危坐,目光亦从李辉泽身上移开。
  王书维又看向胡骞予。
  这时的胡骞予,拧眉瞟了我一眼,随即拿过王书维手里的标牌,举牌。
  2亿6千万。
  此时还在叫价的只剩三家公司,李辉泽的7号,来历不明的9号,和胡骞予的11号。
  我听见李兆佳压抑的低呼:“李辉泽!你搞什么鬼?!”
  要价因胡骞予的再三举牌而涨到2亿9千万。
  9号此时放弃举牌。
  李辉泽很快再一次举牌。
  3亿。
  “3亿。3亿。”
  拍卖师略显激动的声音透过场内的立体环绕音箱,响彻会场内各个角落。
  我就坐在胡骞予身旁,他此时气息依旧很稳,并没有丝毫紊乱,反而嘴角还不自觉的扬起了不容易让人察觉的微笑。
  在我的记忆里,这样的微笑,是只有当胡骞予把对手逼到绝境上时,才会有的微笑。
  可现实情况却是,胡骞予被李辉泽逼到了绝境。
  我看着他嘴角这一抹模棱两可的笑,没来由的,心尖一跳——
  “3亿一次,3亿两次,3亿……”
  就在即将一锤定音之时,胡骞予有些懒散地将牌子举起。
  3亿1千万。
  就在胡骞予叫价的时候,李辉泽的助手接了个电话,片刻后神色焦急地将电话递到李辉泽手里。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李辉泽脸色越来越差,突然,他嚯地站起来,转身朝出口走去。
  在路过胡骞予的时候,李辉泽迅疾的脚步明显一顿,可很快恢复,继续朝出口走。
  这时,胡骞予笑容满满,凑到我耳边:“你该去劝劝他。”
  不用看,我都知道胡骞予此刻是什么表情。
  胜利者,对手下败将,残酷高傲的表情。
  我没理他,起身,在胡骞予瞬间闪过错愕的眼神注视下,亦转身朝出口疾走而去。
  路过手执9号牌的男子身边时,我停了停,朝他点点头,他会意,继续叫价。
  而我则以最快速度奔出会场,拦住李辉泽。
  李辉泽面色不善,瞅我一眼:“竟然让花旗冻结我资金!我真要被他玩死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的说:“我手头有1亿5千万。”
  闻言,他突然拧眉,不置信地盯着我看。
  他沉默几秒:“你有什么条件?”
  我尽量说得快些:“成功拍下这块地之后,把地皮的房产建造和地产经销权利转到我名下。”
  他声音立刻拔高,瞪眼看我:“你耍我?!”
  我没有答话。
  他嗤笑:“女人,我小看你了。早上拒绝我的合作要求,原来是要等我被逼到死角,再出手捞好处!”
  我偏头,不理他话语中的愤然。
  他看着我,冷静下来,声音恢复平常:“或者,你只是拿我当挡箭牌。胡骞予忙着对付我,就没空防你。”
  我不与他争执,只说:“我要这块地。独立开发。”
  他沉默。
  “这块地的产权还在你手里,但对外还是宣称是你我合作开发。”
  “……”
  “你也不过是想你家老头子认可你的行事能力不比李兆佳差。这点,我帮你做到。”
  **************************
  转身,朝里走两步,李辉泽和我一起回到会场。
  会场内响彻拍卖师的声音。
  “3亿7千万。”
  “3亿7千万一次。”
  “3亿7千万两次……”
  李辉泽站在门口,直接叫价,声音略高:“4亿5千万。”
  这时,我看到,胡骞予豁然转向门边,看向李辉泽,目光如炬,脸色奇差。


26)  所谓戏谑

  今日,香港整点时段快报新闻,一则消息惹人注目:香港政府以高出市场价值1亿4千万的价格拍出九龙黄金地段地皮。
  而投得此地的,正是李氏三公子,李辉泽。
  胡骞予抽走我手中遥控器,关电视。
  我回头,就见他站在沙发旁,在我的脸上,落下他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他一边嘴角扬了扬,坐到了我旁边。
  “这则新闻一出,不知道多少人要取笑这位李公子。”
  他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椅上,说。
  “是吗?”
  我不太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兴趣缺缺的反问一句。
  他嘴角笑意愈发明显,甚至可见一点微扬的弧度:“精明的商人,从没有买贵的道理。”
  我朝后挪一挪,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可只要是眼光稍微长远一点的商人,都会知道这块地的价值,远比它的市价要高。”
  这也是我之所以把这块地的产权留给李辉泽,而要他把开发权让给我。
  实际上,我现在还没有实力开发这么大型的项目,后期投入的资金链太过冗长,我并没有那么多资金去填这个深坑。
  而这也许正是胡骞予并没有怀疑我有份出资的原因。
  而我一定要得到地产开发权的原因,胡骞予应该还没有猜到。这样也好,胡骞予对我的防备,自然的会有一半要转嫁到李辉泽身上。
  要知道,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实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这一点,我曾多次切身体会。
  我确实是想用这块地换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但是,这个盟友,绝不会是李辉泽。
  胡骞予不知道我看了标书自然是好,但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也只会把目光投在我和李辉泽的身上,那样至少能确保我和将来那位盟友,合作愉快。
  当时开启他的电脑时,我并不是没有怀疑他安装了什么监控程序。当时心里就在衡量,如果他装了监控程序,那么标书就很可能是假,反之,没有监控程序,标书一定是真。
  其实,这两种情况,都对我有利无害。
  反正胡骞予从没相信过我,我倒不如找个替罪的,来为我分担罪行。
  我说完,胡骞予陷入短时间的沉默,随后,他该死的又笑了:“那你以为,这么一块肥肉,我会就这样拱手让人?”
  我一惊,他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顿时笑地更深。
  见我没有搭话,他朝我挪近一些,侧过身来,看着我:“这一切,都是你犯的错误。犯了错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受不了他此时如炬的目光,勉强笑一笑:“为什么一定要怀疑我?”
  “……”
  他但笑不语。
  我恨极他此番表情,心中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咬死他,可实际上,我只能强迫自己表现出坦然和乖顺。
  “投标的事,我没有做任何手脚。”
  我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你总是爱撒谎。”他这么说着,手臂伸展,摩挲我的脸颊,“你看了我的标书。”
  “我没有。”我坦然看他。
  心里却在咬牙切齿,他凭什么对一切事情都这么笃定?
  我偏不信,他能在我的眼睛里,看到真相。
  他的手仍旧停留在我脸上,指尖微凉,“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时你追出去,到底说了什么,才说服他在已经没有资金的情况下,给拍卖行开空头支票。”
  我笑一下,不说话。
  我的资金调动全部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进行,之后再通过瑞士银行转账。瑞士银行保密措施严格,怕是他胡骞予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似乎也不想再与我在这件事上讨论,收了一直在我脸上游走的手,安安稳稳靠进华贵的洛可可风的沙发里。
  我心中嘘气,闭了闭异常酸涩的眼睛。
  就在我闭眼,还未来得及睁开的时候,听到他说:“去卸妆。”
  我阖紧眼睑,不打算理他。
  “你知道我最讨厌摸到脂粉。”他说的冷然。
  我闭着眼,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听见胡骞予接下去,懒懒说道:“还有,从我衣柜里拿件T恤换上。你穿着这身套装,铜臭味太浓,我会没有兴致。”
  我再也受不了他这样的命令,猛地睁眼,瞪足了眼眸,侧过头看他。
  他一副无谓模样。由着我瞪。
  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想着法子拒绝:“现在已经5点,我们马上就要动身去晚宴。”
  这次晚宴主办人是现任香港财政司司长的夫人,夫人特别来函邀请胡骞予,他不能迟到。
  他慢腾腾地抬腕看表,“晚宴7点半开始,时间足够。”
  ********************************************************
  从沙发到浴室,再到卧室,断断续续,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
  他胡大少是酣畅淋漓了,我却骨头酸疼。好不容易从床上下来,身下一片黏腻,一路走一路便有液体滴出,没走几步便全身瘫软,跌在地上。
  我咬紧牙关,回头瞪胡骞予。
  胡骞予半靠在床头,床单恰好遮住腰际以下,希腊神邸一般,冷眼看着我的狼狈。
  最后,我撑着身体站起来,几乎是扶着墙面来到浴室。
  放水,洗澡,洗到一半,胡骞予在外头敲门。
  随即,他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已经7点了。”
  我没有搭话,他这样对我,还想我做他晚宴的女伴,未免太高看我的忍耐力。
  但他不会任由我这么任性,我没有回答,他索性推门进来。
  听见门轮滚动的声音,我没有理会,坐在浴缸里,只忿恨的想,自己为何会忘了锁门。
  他走过来,蹲在浴缸旁,伸手入水。
  他的手,在水下,顺着我的小腹向下——
  我夹紧双腿。
  他这才抬头看我:“如果你不愿去,我们就继续。你知道,我还没有尽兴。”
  说着,一个抬身,坐到了浴缸沿上,手腕一捞,轻松打开我双腿。
  水面清澈,我的身体,没有一点掩映,投在他的眼中。
  我只觉气短,却又拗不过他的力气,最后尴尬地抓着他的手腕,被他的手带着在自己身上游走。
  最后,他的指尖,揉上我的花心。
  他眉毛一沉,在那里轻拢慢捻,我小腹不得不绷紧,身体瞬间僵硬。
  “它已经红肿,你应该让它休息。”他戏谑的说,挑眉看我,“怎么样?去不去?”
  我猛的闭上眼,待压制住了所有情绪,才重新睁开:“我3分钟之后出去。”
  他满意一笑,起身朝外走,从挂架上扯下匹毛巾,擦了擦手,踱步出去。


27)  所谓女友

  晚宴,晚宴,晚宴。
  坐在车上,我强迫自己脑子里只想着晚宴的事,不看旁座的胡骞予。
  这场私人晚宴,香港财政司司长主持,开场时上台致辞。
  我坐在下头,机械地鼓掌。
  致辞内容无非是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各位青年企业家。摘得青年企业家大奖的那位英格兰人坐在主桌,司长夫人的旁侧。
  出席晚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为年轻人,财政司那边的人,有几位远远看去觉得眼熟,应该是熟人。
  如果我还有好心情,我会过去打个招呼。
  可惜,有胡骞予在,我心情不会好。
  我坐在胡骞予旁边,做好自己本分,会场四周摆放在长桌上的食物,虽然诱人,但我实在没有胃口。
  “过去吃点东西。”
  胡骞予起身,对我说。
  我眯着眼睛,抬眼看他。想了想,起身,跟着他去拿餐碟。
  走到半路,司长夫人过来与胡骞予打招呼。
  夫人与胡骞予似乎关系甚好,在半路碰着了,便笑着打招呼。
  我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典型香港女子长相,虽然有些年纪,但保养不错,仪态上佳。
  她转过脸来看我,脸上笑容无懈可击:“这位小姐,脸色不太好啊。”
  我没来得及答话,胡骞予轻轻揽了我的腰:“您也知道,女人的脾气……”
  说完,不忘含情脉脉看我一眼。
  我看着这位司长夫人笑容越深,再看胡骞予安然放在我腰上的手。
  胡骞予这是演的哪一出?
  夫人笑容祥和:“正好,Alex等会儿也要来,你这女友,应该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女友一词可不能乱用。
  我见此时胡骞予表情,几乎是默认。我虽心中戚戚,但又不能说什么。
  我心中不禁忖度,这位Alex,到底是何方神圣,司长夫人提到这个人时如此亲昵的表情,略有些令人好奇。
  待司长夫人离开,胡骞予凑到我耳边,低声命令:“不要板着张脸。”
  我侧头看他,笑一笑。
  “很假。”他评论到。
  我也觉得自己假,可实在笑不出来,索性板了脸,看他拿我怎么办。
  “Alex是司长的独子。我们是同学,等他到了,我带你去见见。”
  他说着,手依旧放在我腰上,轻轻一揽便禁锢我在怀。他将我带到长桌前。
  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食物,他指点江山一般:“这寿司不错,鱼子酱很新鲜,吃一点。”
  我点头,夹了一份放进盘里。
  他推荐了什么,我就乖乖夹一份进盘里。眼看盘子就要叠满,我才被他放回座位。
  他原本要和我一起坐回去,分掉盘里一半食物,但却在这时被王书维叫走。
  他们两个大男人交头接耳,我在一旁冷眼看。
  王书维说完,胡骞予看我一眼:“你先坐回去,我有事情要处理。”还不忘亲吻我额头,嘱咐我,“别乱走,知不知道?”
  我尴尬异常,草草点点头,快步远离胡骞予。
  就在我对着满满的食物犯愁时,身后传来我熟悉的声音:“为零,胃口不错?”
  这声音,之于我,异常亲切。可我不太敢相信,此人会在这里。我有些迟疑地回头,果真看见站在我座位身后的那人,张律师张怀年。
  在此时此地见到张怀年,我十分意外。
  他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我前段时间一直待在中国大陆,前日来的香港。”
  这么说来,这两天,我和张怀年一直身处同一个城市。
  见到张怀年,我心情不觉好很多,刚才因胡骞予而灰暗无比的情绪,也缓和不少。
  “听说你进了恒盛?”
  我想了想,既然已经瞒不住,我也懒得解释太多:“王书维告诉你的?”
  他点头。
  “正巧,王书维不久会回到会场,你可以去见见他。”
  我刚刚转好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声音不自觉冷了半分。
  在张怀年面前,我似乎从来都还是那个任性的林为零。孩子一样,不受管制。
  他轻轻巧巧答道:“见过了。”
  “……”
  “当然,刚才我也见到胡骞予了。”
  我瞪大眼睛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可惜,胡骞予走得急,并没有看见我。”
  他似乎是在表示惋惜。
  这时,突然响起胡骞予的声音:“现在不是见着了?”
  我愕然回头。
  胡骞予没有看我,只一味盯着张律师,笑得有些古怪:“书维说您来了,我还特意去接,没想到您已经到这里了。”
  张怀年不说话,浅浅笑一下。
  此时气氛很僵,我看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
  胡骞予终究是年轻,再沉得住气,似乎面上也表露的出一丝情绪。
  可张怀年不一样。他笑得很无害,无可挑剔。
  可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刚才胡骞予那样急匆匆的出去,哪像是要去接人,像是要去堵人才对。
  就在我疑惑非常之时,张怀年终于开口:“世侄,何必这么防我?”


28)  所谓臣服

  司长独子Alex到的时候,正是我们这里气氛最僵的时候。
  我被胡骞予挽着,离开了大厅。甚至来不及和张怀年道别。
  休息室的气氛比外头融洽许多。
  Alex伸手拍拍胡骞予肩膀:“我妈咪说你在这儿,所以我赶来了。很久没见了,老兄。”
  胡骞予笑笑,和他击掌,美式打招呼的方式,总是异常随性。
  我很少见胡骞予这么坦然的笑,毫无掩饰。
  看来这位Alex和胡骞予关系匪浅。
  服务员进来上茶,我端起浅口茶杯,抿了抿。
  我对茶不了解,平常都是喝咖啡居多,因而也品不出这茶有什么好,喝了一口就不愿喝了。
  我刚放下杯子,就被人提到。
  “这位是你女友?”
  胡骞予喝口茶:“秘书。”
  “可你刚才跟我妈咪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揶揄地笑道。
  胡骞予也沉默,又只是笑笑。
  Alex看似是个很好相与的人,没有什么架子,谈话轻松。
  “我们那时候立志要合伙开一家只属于我们自己公司,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Dennis&Alex……”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不自禁瞥了眼胡骞予。
  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男人也会有那么肆无忌惮的青葱岁月,没有阴谋,没有利益。如今他也算是商家中的玩家,可能这种玩性,就是从学生时代那时延续下来的。
  “后来呢?”我尽量扮演一个称职的女友,关心一下男友的过去。
  他两手一摊:“后来我被爹地召回香港,一切都成泡影。”
  “可惜。”我叹道。
  “有什么可惜?”一直沉默,看戏一样看着我和Alex的胡骞予突然加入我们的对话。
  我一怔,回眸看胡骞予,一时无言。
  幸而第三人很快抢道:“当然可惜。可更可惜的事还在后头。”
  “出什么事了?”
  我特意挑眉,瞪大眼,问。
  “后来,我还以为Dennis会在外头多混几年。可没想到我回国没半年,就看到他担任恒盛CEO的消息。”
  就在我准备呵呵笑着来结束这段我实在提不起兴趣的对话时,胡骞予手机响。
  胡骞予起身,到别的地方接电话。
  Alex的叙述也没有因为这铃声而断,反而,胡骞予走了,他有更多话题可以跟我聊。
  例如,胡骞予的女友。
  又例如,他不为人知的坏习惯。
  我强打着精神听我那所谓男友香艳的恋爱史,不久,胡骞予回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
  他对Alex说了句:“抱歉,有事得先走。”
  说完,不等听者有任何反应,拉着我就走。
  ************************************************
  一路无话,回到下榻酒店,进了电梯间,胡骞予径直按下他的套房所在楼层。
  我跟着他,回到他房间。
  他开门,换了鞋,直接走进去。
  我在门口迟疑片刻,跟着进去。
  他坐进沙发里,拍一拍他身旁座位,要我坐过去。
  我心里万分不愿意,但还是慢腾腾挪了过去,坐下。
  “乖一点,不可以么?”
  他突然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笑,笑容尽量表现无害。
  他捏一捏我的脸,随后手指移到我下颌,轻轻点一下我的下巴:“我发现自己之前对你太好。这是个错误。”
  我很累,只想好好睡个觉。不想与他对峙。
  起身,我准备洗个澡再睡。
  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我已经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折回来,站在他面前,抚一抚他头发:“你也早点睡,明天就要飞回新加坡了。”
  电光火石间,胡骞予攫住我的手腕,只一拉,我便跌回到沙发上。
  他无言地掏出手机,打开了什么文件,要我看。
  我看见了,屏幕上,是我和李辉泽上午碰面的照片。
  “还有录音,你要不要听?”
  他说,面无表情。
  “你派人跟踪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胡骞予哼一声,笑得极邪气:“如果是我派人跟踪你,会现在才收到这些证据?!嗯?”
  我无言以对。
  那是谁?是谁调查我,再把这些东西交给胡骞予?!见我沉默,胡骞予敛去脸上表情,说:“你叫人把这些东西发给我,想证明什么?”
  我大惊失色:“我怎么可能?”
  他不信任地觑我一眼:“这张照片是从电脑发到我手机上的。而发出照片的这个地址,就是你上午把标书发给李辉泽的那个电邮地址。”
  我惊得发不出声音了。
  有人在害我?!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人不知道胡骞予早就已经怀疑我,而多此一举的来为我搜罗证据。可现在,这个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一头雾水。
  “你应该先学会臣服。”
  他面无表情的说。
  他这个样子,显然还在生气,而惹他生气,对我绝对没好处。
  我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行,我不能让人把我推到与胡骞予完全对立的立场上去。
  我笑着贴进胡骞予的身体,指头隔着衬衫浆洗的硬挺的布料,在他胸口画圈:“我对你,还不够臣服?”


29)  所谓反间

  “牙尖嘴利的东西,”他面无表情的说,顿一顿,捉住我的手,神色陡然变得严肃。
  我大方贴住他身体,轻蹭:“随你处置。不过,相信我,这与我无关。我并不想激怒你。”
  他似乎终于满意,松开了手。
  我回到卧室。
  胡骞予紧随其后。
  到了床边,我把自己身上衣物剥干净了,躺在床上,看他,邀请他。
  床的一角陷下去,他抬膝跨上来,领带随意的扯开,俯下身来抚摸我赤裸的身体。
  “你应该庆幸,被我听到的那卷录音里,你拒绝了李辉泽的提议。”
  “……”
  我不说话。
  “或许,这才是你把这些证据送到我这里的原因?要我相信你,你目前并没有背叛我的打算?”
  我体贴的为他解开衬衫扣子,他却又抓住我的手:“别动。”
  说完,他将我的胳膊一翻,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他像翻鱼一样扒在了床上。
  他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他。他的手从我的脖颈,一路捻弄而下,迅速掠过腰肢,手指滑入我的股沟。
  他自后抚摸我的花心,在那里用指腹揉了一下,之后一只手指滑了进去。
  我双腿并拢,腿中空间较平时狭窄,他只浅浅进入,似乎觉得不够,胡骞予要我侧躺,随即将我一条腿曲起。
  我的内部一径展开,他的手腕便贴在我臀下,手指再度进入,每一下碾磨与突刺都清晰的传递到我的身体上。
  我闭眼享受。只当这是不用花钱的服务。不多时,他的手贴在我花心上,一直浅浅进出的手指在那一瞬间猛地顶到最深处。
  我在他手指的进犯中湿润,手指伸到大腿根,那里,体液湿润黏腻。
  我的眼前,素色墙壁,金属床栏。
  前戏足够长,我应该不会像傍晚那次欢爱那样痛苦。
  我爬起来,正要转身时,胡骞予拉住我两手,将它们搭在床头架上:“扶好。”
  他把我摆弄成如此姿势,我心尖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想要直起身子,却被他压低肩头。
  我躬身跪在那里,因他放在我肩头的那只手而无法动弹。
  我扭过头看他,乞怜:“我没试过。我不要。”他对我的抗议不置可否,另一只手扶住我腰侧,放低我的腰身,提起我的臀部,让我只能用脚尖和双膝着地。
  滚烫的器官抵着我,他轻笑:“这样的姿势,很诱惑。”
  我此时身体分外敏感,他胸腔的震颤传达给我,令我下意识生出自我保护的意念,身体想要蜷缩成一团。
  他不让我移动分毫,笑着道:“没试过,也就更值得一试。”
  他俯下身,贴住我冰凉的背脊,将我的脸扳过去,探过来亲吻一下我的嘴唇。
  “我不需要!放开我。”
  我的挣扎被他轻易化解。在床上,他的力量是绝对主导。可之前的胡骞予,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这么羞耻,起码还留有对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尊重。
  他不放手,手臂绕过我腋下,来到我胸前饱满,我的胸部垂落在他的掌心。他手上丝毫不拿捏力道,握得我胸口鼓胀地疼。
  “相信我,很享受的。你会喜欢。”
  “我绝不会喜欢,放……”
  我没来得及说完,就感受到他贴在我臀上的大腿肌肉猛地绷紧,一瞬间,他蛮力向前一挺,穿入我的甬道中。
  “放松。”
  他气息一点不乱,停下动作,手坤到前边抚摸我胸部。
  他抵进的极深,我疼痛,混乱,想要尖叫,却一口气缓不上来,喉间硬生生哽住。
  他给了我些时间适应,我有能力正常呼吸的时候,他开始律动。
  我的疼痛,更多的来自于恐惧。过了一会儿,疼痛和恐惧渐渐消退,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却从心底里升起。
  我的身体无法舒展,像只弓一样,绷得极紧。
  此时体位方便他深入,他提着我的膝弯,将我两腿再打开一些,退出去,却没给我喘息得为机会,便再度横冲直撞地进入。
  我小腹又酸又涨,迷迷糊糊低头,看着自己腹部某处时隐时现的凸起,身体随着眼前景象而一度僵硬。
  他在身后粗喘,闷闷发出一声,随后动作变得急切。
  我咬住自己胳膊,身体因他的冲撞而无力晃动。
  他将我的胳膊从口中扯下,声音之中压抑着难耐的低喘:“叫出来。”
  “你混蛋!”
  他顿住,掐住我腰肢的手松开,片刻后又猛力掐住,器官狠狠没入:“我可不是要听你叫这个。”
  他就这样胡乱的耸动着,弄得狠了,最后终于让他得逞,我痛的呻吟。
  他却在这时,将食指中指塞进我嘴里,不让我出声,我被堵住口腔,只发得出可怜的呜咽声。我凭借最后一点力气,死死咬住他手指,他痛得低呼一声,下体却他使劲地往前,我只觉被他一下子触及到了内脏,身体不禁痉挛,颤的越发厉害。
  他扳住我下巴,逼我偏过头去看他。
  在他确定我在看着他,他挑眉觑我:“你该学学怎么叫床,别跟濒死的兽一样哀鸣。”
  我讪讪求他:“求你,我真的受不了了……”
  平时我若是泪水涟漪地求他,他会体谅。
  此时,他魂魄不齐地瞅我一眼,他钳制住我的胳膊松了松,我舒口气,以为他即将放过我了,却不料他的手移到我的胳膊,拽起我,将我上半身提起,贴进他的胸膛。
  “宝贝,还没完。我们换个地方,更刺激。”
  我恐惧地看向他,见他嘴角一抹邪佞笑靥,随后我身体一轻,还未来得及惊呼,他退出我的身体,抱着我虚软的身体来到窗边。
  我浑身发烫,体内汁水温汩,触目处是夜间的维多利亚港,美轮美奂的景致。
  “看到那艘观光船了吗?”
  我被困在落地窗和他之间,身体被迫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我没有力气,不是他的支撑,我几乎要坠落。
  “你猜,如果有游客用望远镜观景,会不会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我双手撑在玻璃上,不可抑止的颤抖。
  我现在才明白,今日之前的那个胡骞予是那么仁慈与温柔。
  “你知道么?现在,你的内部在绞紧,感觉……销魂噬骨……”
  这哪是销魂噬骨?这简直是剥皮拆骨!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剥皮拆骨。
  可此时的我无力反驳,只能依附着他,凭借他的力量站立,即使我的身体因他在身后的捣弄而被挤压的变形。
  他停下长驱直入的动作,亲吻我的脖子,耳后,挑弄我敏感的腋下,大腿,碰触任何能让我情动的部位。我身体沉沦其中,心却在忿恨。
  滚烫如火的侧脸贴在玻璃上。
  我看见自己反射在玻璃上的脸。
  嘴唇被胡骞予咬的透出妖艳的红色,眼角微微吊起的,此刻,是真正的媚眼如丝。
  不,这绝不是我。
  太过羞耻。
  我呜咽出声,却又在他的抽撤下瑟瑟颤抖的被满足,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无法控制。
  他似乎终于听见了教他满意的声音,动作稍微温柔一些,开始细细抚摸过我身体各处。
  我在他的手指之下细细的发抖。
  我的身体火热,他的身体冰凉,而玻璃墙体确实冷酷的寒,似乎他浑身热量全集中在了那在我体内颤动的器官上。
  那里热情滚烫,全不似其他部位,烫得我心口急促跳动,灼的我一痛,不得不拧起眉。
  “怎么?不满意?”
  他见状轻笑,突然好不征兆的垫高我腰臀,沉身跃入我的最底层。
  他的怒张胀满我的甬道,痛苦却刺激。
  我心中咒骂自己,身体却不受控的开始随着他的节奏摆动。
  被撑开,托起,腰身被他不可撼动的力量捞至悬空,我受惊地仰视他。
  我因他毫无节制的冲撞而几不成言,连骂也骂不出口,最后只能半拧着腰身,任他摆弄。
  身体巨震,连带我的整个视界都开始震撼的颤动。
  我只觉得时间在同我作对,到底要多久,才能结束?
  就在这时,海港上突然传来一声汽笛鸣响。
  我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战栗,不自觉下体一紧。
  胡骞予在我身后闷哼一声,猛地提起我的胯骨,抵住我背脊,下身朝里顿挫。
  高潮汹涌。
  感觉到他身体猛地绷紧,动作更加残酷,我拉回最后一丝清明,大喘着气道:“别在里面……”
  为时已晚,他下身紧抵住我紧密收缩的花蕊,迸发了高潮。
  胡骞予退出我的身体,转身靠在玻璃窗上,大声喘气。
  我没有了支撑,一下子滑落在地,腿间的液体不住的向外流淌。
  “林为零。”
  胡骞予平复喘息,之后,唤我名字。
  “为零?”
  他又唤了一声。
  等一等,依旧没有等到我的回应。
  胡骞予朝我缓缓走过来,我看到他的双脚,立定在我面前。
  他慢慢蹲下。
  我垂着头,他便扼住我下颚,逼我抬头看他。
  他盯住我死死要在牙关中的嘴唇,一怔,随后一手下移到我的肩膀。
  “松口!听到没有!松口!”
  胡骞予音色急促,见我依旧不知死活地咬着嘴唇,伸手掰开我下巴。
  我满嘴血腥气味,嘴唇又痛又麻,抬头,瞪他。
  他火气也不小,拉住我胳膊,将我略微提起:“你想咬死你自己?!嗯?!”
  我想咬死的是他!
  胡骞予!!
  可惜,我必须向他驯服,必须要他对我动心。
  此等理智害我到了如此的地步,也让我越发忿恨这样,卑微的自己。
  这副身体,我不想把它当作自己的,可惜,它的每一处,都在提醒我:你,是林为零。
  “你刚才扇我一巴掌,现在又给我糖。这算什么意思?”
  我用胳膊擦血,嘴唇疼痛如绞,我忽略,刻意挑起一抹笑,看他。
  这时,我看见,胡骞予瞳孔的光,在周围的黑暗中,明显一颤。
  就在这时,胡骞予松开对我的牵制,手指移到我脸上,捧住我的脸,低头,用力吻下来。
  他的牙齿在我伤口处厮磨。他这一口,咬的这么狠,竟比我自己咬的要疼上几倍。
  我的伤口,感触着他因说话而略微震动的嘴唇:
  “说的好!我竟忘了,自己说过,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你……”
  他话语尾音,消失在我的唇齿间。
  一吻结束,胡骞予学我,用胳膊擦血。
  他嘴唇上的,我的血。
  片刻后,他抿唇,挑眉看我:“如果要自虐,何不让我代劳?我很乐意。”
  说完,他伸长手臂,手指在我下唇上,用力揉搓。
  我依旧坐在地上,背对维港,外头海港夜景,将灯光投进我眼里。
  我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
  我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影子因而看来很小,就那么黑色的一团。
  胡骞予去而复返,他回到我面前,将他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我不看,手机扔到一边。
  “捡回来。”
  他说,语气清淡。
  我猛地抬头,看他。
  “那里还有一张照片,你该看看。”
  我偏头,看那静静躺在地上的手机:“总有一天,我会……”
  我没有说下去。
  胡骞予没有说话,许久,扳正我的脸,在我眼中投下一抹笑,他才淡淡嗤一声。
  随后道:“总有一天?好,我等着。”
  我爬起来,拿起手机。
  照片已经调出,周围光线暗,我凝神看,才看清。
  是我和王书维的照片。
  当时,王书维在亲吻我。
  胡骞予把这张照片拿给我看,又是要做什么?
  “你到底想怎样?”
  我已然无力,拿着手机,险些让它从掌心滑落在地。
  为何,他胡骞予要把我逼到如斯地步?
  胡骞予笑,随即敛去表情:“应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我说,我和王书维,在美国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恋情,但仅此而已,在恒盛遇见他,我也很意外。你,会信么?”
  在胡骞予面前,我永远没有办法获胜,只因我心中的想法,他总能猜透,可他脑子里到底有什么想法,我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胡骞予闻言,偏头,似乎真的想了想,才说:“我信,当然信。”
  我无声的笑,手渐渐有了力气,紧紧握住那手机。只可惜,手机在我掌中,而我,却在胡骞予股掌之中。
  “你相信我?”
  我反问,可想要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却无奈,已经没有了这个精力。
  他看我一眼:“我是相信书维。他很聪明,不会选择与我为敌。只是,你……”
  他顿了顿,片刻后,移到我身边,坐下,拨一拨我的额前头发:“……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也不要再妄想拖我身边的人下水。那很愚蠢。”
  我失笑:“你还怀疑是我把照片给你的?!你觉得,是我要你以为我和王书维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看着我,任由我像个歇斯底里患者一样朝着他低吼。
  我无法平静,说完这一番话,拳头紧紧抵在胸前,随着胸腔的震颤而起伏。
  他笑着将我的拳头从我胸前拿开,随后,伸指,轻点一下我的胸口:“你太狡猾了。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越来越猜不透。”
  呵,我竟然也有教他猜不透的地方?
  那我是否该因此而庆幸?
  “你知道王书维对恒盛的重要性,用这一招,确实聪明。你想做周瑜?可惜,你的反间计,用的,实在太差。”
  胡骞予看着我,笑着,说。
  这个人,明显已将一切罪过兜在了我头上。
  我还能怎样辩驳?
  我被他一手捉住拳头,一指抵在胸口,抬眸,除了冷眼看他,已无法再有任何反应。
  他缓缓松开我的手,脱下他身上衬衫,披到我肩上。
  我气不打一处来,揪着衬衫领子,把它从肩上扯开。
  胡骞予放在我另一边肩上的手一沉,随后,他手上力道加了几分,几乎可算是扣住我肩头:“穿上。”
  我试着掰开他的手,“不要让我再要你一次。”
  这一次,他将衬衫扯回来,重新替我披上,我没有再动作。
  胡骞予将衬衫领子拢好,起身离开。
  随后,他终于要起身离开了,却又中途折回来,站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看我:“给你个忠告。”
  “……”
  “张怀年不是好人,不要跟他走太近。”
  我抬头,看了他片刻。
  他似乎很喜欢要我仰视他。
  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虽仍做不到平视,但起码,给自己最后一点聊以自我安慰的契机。
  “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我冷着调子说。
  他也不计较,手移到我胸前,将那里的衬衫纽扣系上:“如果,我是你的对手。那么张怀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你的仇人。”
  仇人?
  我心里默念这个字眼,不禁有些想要嘲笑。
  害死我父亲的,才配得上成为我的仇人。
  而我的仇人,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记住,去恨。
  连他胡骞予,都不配得到这个称谓。
  更何况,是我视之为最值得尊敬的长辈,张怀年?
  香港行结束,胡骞予和我,关系更僵。
  原本已答应两人一同的瑞士行,告吹。老总胡骞予,香港飞瑞士,直接去度假。
  身为不被信任的属下,兼同不被信任的情人,我林为零,和特别助理王书维,一同飞回新加坡,继续各自劳碌命。
  在飞机上,我有些困,小憩了一会儿。
  可惜,睡不着,身体一直难过着,换了几个姿势,还是无法让自己入眠。
  再睁眼的时候,不经意瞥向邻座的王书维。他竟然睡着。眼睛阖着,身板笔直的靠在椅背上。
  连睡觉,姿势都这么严谨,双手交环着放在胸前。
  是个防备心极重的人。
  我看着王书维,心里有疑问。
  为何,胡骞予会如此信任他?
  他在恒盛,也只不过呆了4年。
  4年时间而已,王书维靠什么,或凭借什么,得到胡骞予的信任?
  我思考许久,得不到答案。索性收回视线,继续阖眼,看能不能睡一会儿。
  这一天,我们回到新加坡,此时,正值国家批准的法定公休日开始。
  恒盛每年的年假时间差不多也已经到了。
  可惜,因为恒盛这次损失了这块原本志在必得的地皮,发展规划必须重新设计。
  意思是,恒盛员工,又有的忙了。
  下飞机,在行李传输带旁等候的时间,开手机。
  立刻有电话进来。
  我看了看来显号码,回头瞅一眼正在看着传输带的王书维,到一旁角落接电话。
  电话那头,李辉泽的声音:“胡骞予在你旁边?”
  “没有。什么事?”
  现如今,胡骞予,这三字,已成我死穴,一听到,便不自觉警觉而起。
  此种警觉,几乎已近似为某种生物本能。
  “他竟然要和我合作开发地皮。”
  我心里无声发笑。胡骞予果然用这招,幸而我已与李辉泽签订书面协议,独立拥有地皮开发权。
  这招先行即事还是他胡骞予教我的,当初,他先我一步,同黄浩然签署合作意向,如今,换做我先他一步,抢到地皮开发权。
  “可惜,你已同我签订了协议。”
  我心平气和的同李辉泽说。
  昨日,在我追出拍卖会场时,就把已经打好的合同交给了李辉泽。李辉泽当时甚至连内容都没来得及看,就翻到最后一面,签名。
  之后,才回到会场,喊下那最后的价格。
  幸而是如此,要是合同拖到今天才签订,胡骞予又要得逞了去。
  可我的喜悦维持不过一秒,就听得李辉泽说:
  “姓胡的请我父亲出面,从中游说,”李辉泽似乎已有些动摇,语气听来有些别扭,“我斗不过我父亲,只能提醒你,小心胡骞予。”
  我被他说的云里雾里,拔高音量问,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胡骞予太厉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可他真的竟然能说动我父亲,要我把土地所有权过户到他的名下。”
  我吃惊不小,“你答应了?”
  拥有所有权,就意味着胡骞予可以拥有限制我对土地进行诸多开发的权利。如果我没记错,根据香港法律,如果没有所有权者的同意,开发项目可以无限制延滞。
  而李氏的当家,远不是个可以任由一个小辈控制的狠辣角色。
  他竟然能被胡骞予说动?!
  要知道,私自转卖土地权利,是要被请去警局喝咖啡的。
  再仔细一想,我几乎要骂人。
  骂的,正是那位正飞往瑞士的胡骞予。
  既然他都还保留着这一手,昨晚为何还要如此对待我?
  既然他和李氏当家都已联手了,那么我和李辉泽见面,应该一点也不会威胁到他。那么为何他看到我与李辉泽见面的照片,会这么大为光火?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耳边窜进淡淡的声音:“走吧。”
  我一惊,下意识收线,回头看王书维。
  他脚边,各自放着我和他的行李箱。
  此时,看着王书维的脸,我不禁回想到那张我同他亲吻的照片。
  胡骞予信誓旦旦说,他信任王书维。
  可他,看到他信任之人,和他情人之间纠葛不清的关系,并因此而失控,因此而气愤,是为了王书维,还是……因为,我?
  或许——就在这时,看着面前王书维毫无表情的脸,我突然想到——或许,胡骞予,已经,爱上我。
  如果,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以胡骞予爱上我为前提推断,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令我摸不着头脑的举动,都是因为,这位高高在上的胡骞予,已被我搅乱了心绪。
  爱情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这句话,似乎男女都适用。
  胡骞予再冷血,也不过是个有情有欲的普通男人。
  “走吧。”
  见我没反应,王书维又重复一遍。
  我回过神来,难免有些慌忙的点点头,躬身接过自己的行李。
  王书维没再说什么,拉着自己的拉杆箱,朝出口走去。
  而我,看着王书维的背影,不禁心情大好。
  胡骞予,你相信王书维。
  可你,爱我。
  

30) 所谓爱情

  可惜,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又该如何收场?
  在想到这一点时,我不禁又有些犹豫。
  在接机口等着我的,是露西。
  我事先已通知露西,因而露西知我今日返回新加坡。
  但她亲自来接机,我还是没想到。
  她将在托尼的生日宴会上,宣布,和这位年近半百的环球老总,正式订婚的消息。
  露西近日正在为如何邀请自己父母同时出席一事而烦劳。
  而我,又忙着恒盛这边的事,因而我两人近日很少见面。
  我此刻心情好,远远见到她,便朝她扬扬手,笑着走过去。
  露西也见着了我,正朝我拼命挥着手,却在此时看到了先我几步出安检口的王书维。
  我见露西明显愣了愣,暗叫不好,赶紧加快步子过去。
  王书维已经走到外头去了,露西却依旧回过头去看他背影,待我走到她身边,她才恋恋不舍回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瞅瞅我:“是他?!”
  我懒得与她解释,看了眼已经远去的王书维,再回神看露西,只说:“不是。”
  随后便急忙拉着露西离开。
  露西开着她的爱车,在路上飞奔。
  空调开着,车厢很暖。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以鲜有的好心情,给胡骞予打电话。
  胡骞予此刻还在飞机上,手机一定关机,但不要紧。我打过去,果真,等了会,便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嘀声之下留下口信”的提示。
  我也不留言,直接挂断电话。
  我并不是真的想与胡骞予说话。
  只要让他知道,我打过电话给他,便已足够。
  我也不知我此刻是何种表情,竟惊得露西不时不时透过后照镜看我的脸。
  我被她这么窥伺一般的盯着,虽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收起手机,枕着窗棱,看外头街景。
  最后,露西似乎沉不住气了,略带惊异地对我说:“为零,别吓我。”
  我被问的一头雾水,悻悻问:“怎么了?”
  她车子开的慢了些,转头看我:“刚才那个人……我在接机口看到的那个人,是Mike,对不对?”
  “……”
  “你和他一起去的香港?”
  我咬了咬唇,依旧没有说话。
  “为零,你可别忘了,他卖过你一回。”
  露西声音似带着叹息。
  我继续看街景,淡淡回她一句:“我没忘。”
  “那你……”
  我打断她:“我和他,现在都在恒盛做事。一同去香港,也全属公事。”
  “你刚才不是在给他打电话?!”
  我一愣,片刻后才记起要回答她:“不是打给他的。”
  露西也愣了,眼中泛起疑惑,看我,再看我:“那是打给谁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
  她却不依不饶,硬要问我,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你知道么?你刚才,打电话的表情,真是吓死我了。”
  我觉得脸上已维持不住。
  在车上,她说“死”字,如若不是我已经会很好安抚自己情绪,我会失控。
  我自知语气有些不好,但也只能尽量让自己声音柔一些:“怎么吓到你?”
  露西边开车边唏嘘,脸上一副悻悻然:“你那样的表情,我几乎要以为,你恋爱了。”
  她如此陈述。
  我一惊,摸摸自己脸,再凑过去,透过后照镜,看自己。
  我从镜子里看到的,还是那张略微有些表情缺失的脸,还是属于我的脸。
  哪里有不同?
  我偏头,想问问露西这个问题。
  可惜,我这一问,露西又不知会回问我些什么问题。
  想想,还是算了。
  露西还要继续追问我电话的事,我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问一问,能不能要她陪我去买套礼服,在她的订婚礼,也就是托尼的生日会上穿。
  她果然被我转移了注意力,兴致满满的问:“你不是忙吗?怎么有空?”
  “我今天有一天的假。购物,减压。”
  露西闻言,煞有介事点点头,换挡,加大马力,车子飞速驶起来。
  车子一路开到购物广场。
  一同下车。
  我依稀还记得半月前,和姚氏兄妹逛商场时,在某家高级成衣专卖店的橱窗里,看到的那一件展品。
  如今再去看,我已料到,那件礼服,已经不在原处。
  我看着已换上另一套展示品的橱窗,心中不是不可惜。
  见我在此地,如此驻足,露西索性拉我进店里。
  一进店门,就有店员出现,彬彬有礼的问,需要什么。
  店里客人不多。
  露西似乎是此店常客,店员更是一上前,就打招呼:“姚小姐,店内刚到一批新款,要不要去看看?”
  露西肩膀推推我,“你慢慢选,我先去看看新款。”
  随后便随着那店员进去。
  很快,另一名导购员便出现在我视野中。
  我不喜欢在挑选衣服时,有人在耳旁喋喋的说话,好在这名店店员职业素质过硬,只在我似乎对哪件衣服有十足兴趣时,带着职业笑意道:“这款蓝色短裙,很适合您,要不要试试?”
  我点头,店员便拿下衣架,将礼服取下,送入我手。
  衣服触到手心,冰凉光滑。
  我进去试衣。
  穿妥当了,在试衣间里的墙镜里,照了照,不错看。
  于是便走出试衣间,要露西拿主意。
  露西喜欢对人评头论足,她把这一怪癖视为一项不可多得的乐趣。
  作为好友,我已经习惯拿自己满足她这一恶趣味。
  露西还在那里看新款,我在外头的镜子前,又看了看。
  细细的肩带让肩和胸相互勾勒,我看着镜中自己,姿态颇为婀娜,褶皱拉起的裙摆令腿看起来纤瘦而窈窕。
  我在镜前,转了个圈,看这礼服背后的设计。此时,我听到不远处一阵手机铃声。
  镜子反射出另一边的场景。我透过镜子,看见坐在凳上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翻包,拿手机。
  对此,我也没当回事,继续看自己身上华服。
  这件蓝色礼服,虽美,但还是不及那时看到的那件展品。
  也许是越得不到,便越要觉得它好,总之,这件礼服,我并不十分满意。
  我回头看看露西,正准备唤她过来给点意见,却在此时,听见那正接着电话的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爆出一句:
  “姓黄的,告诉你,这婚离定了!你跟你那狐狸精吧,我们完了!!!”
  说着,狠狠将手中电话摔开。
  不巧,那手机,砸在墙上,竟因反作用,朝着我蹦过来。
  我身量一躲,那手机便砸在我面前镜子上。
  那摔开电话的女人,此时,哭着跑过来说:“对不起,对不起……”
  每一句“对不起”都带着更多的泪,涌出眼眶。
  我看着这女人婆娑泪眼,有些错愕,却不好表现出来,尴尬地笑一笑:“没关系,没砸着我,没关系。”
  我认出了这个哭泣的女人,正是黄浩然的妻子。
  等着哭泣的女人被另一人搀扶走,我不禁回过头,再看一眼那女人因泣不成声而不自觉勾着的背脊。
  这时,露西似乎听见了刚才的动静,急急走过来,上上下下看看我:“怎么了?我刚看见那女人朝你哭来着。”
  我摇摇头,低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做错了。”
  露西显然因为我这话而一头雾水:“什么?做错?”
  我没有回答露西的话,只对着露西,也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一笑。
  很快,这段令人倍感尴尬的插曲结束。
  我又挑了套短款礼服,进试衣间。
  试衣间里,我拿出手机,打给侦讯社的人。
  对方没来得及说话,我抢先一步道:“黄浩然的案子,你们办的很好,我会把钱汇到你们帐号。”
  随后,也不等他回话,我自行挂断电话。
  我看着镜墙中的自己。
  不禁想到刚才那个泪眼婆娑,对着手机叫嚣,看似厉害无比,却在挂掉电话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
  我请侦讯社调查黄浩然时,在某张照片上,看到过她。
  她是黄浩然的妻子。
  她美丽,富有,从小被呵护在父亲极致的宠爱下。
  如果林为零的父亲没有死,林为零,会和她一样,这样幸福的成长,不曾经历一点挫折的成长。
  可惜,我林为零,命途多舛。
  而她,也幸福不到哪去。毕竟,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我对着镜中自己说:黄浩然,你要与胡骞予为盟,便是与我为敌,我只将你偷情照片交与你妻,却并没有将你亏空岳父公司资产的证据一同送去,已算是仁慈。
  拍拍自己脸颊,我拿起被我放在一旁的那件礼服。
  我低头,只是看着这礼服,却再也没有想要穿上它的欲望。
  索性直接拎了这衣服出去。
  露西斜靠着坐在凳上,姿态颇为慵懒,斜眼瞅了下:“怎么不换?”
  我看看手中华服,兴致缺缺:“不太喜欢。”
  我想了想,把礼服交还给等候在一旁的店员,问一句:“上个月,橱窗里那套礼服……”
  店员抱歉一笑:“真不好意思,那件礼服,半月前已被订走。”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
  露西很好奇,凑上来问:“哪套啊?”
  我简单将那套礼服描述一遍,露西立刻记起。
  这女人,对华服的记忆力好的令人称奇。
  我一说完,露西便啧啧叹道:“那套礼服,我在巴黎的秀场上见过,不过听说是展品,非卖的。是谁这么厉害,竟买得到它?要知道,光有钱可不够。”
  我在一旁,看着露西脸上生动表情,很有些无语。
  但我的沉默似乎被露西所误解,她拧眉看我一眼:“真那么喜欢?”
  我微微笑,摇头。
  但不知我这个反应,在露西看来又表示些什么,只见她走到店员面前,问:“买走那套礼服的客人,你们有他的资料么?”
  店员被问的有些尴尬,但似乎是不能透露客户资料,支吾着,不肯答。
  我在一旁看着露西和着店员的一问一答,只当看戏。
  我说一句:“不用了。”
  虽然喜欢,但也不过是件衣服,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露西不睬我,很有些大有不管不顾的意思。这店员方才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愿说的样子,应该是惹到了我身旁这位向来不喜欢被人轻视的姚家小姐。
  露西倒是挺猛,最后懒得烦了,一个电话打到店长那里,要店长同这不通情理的店员说。
  店员应该是挨了训,知道得罪了不好得罪的人,恭恭敬敬将手机交还给露西:“姚小姐,我们电脑里有那位客人的资料,我去给您调出来。”
  闻言,露西一脸得胜的娇俏模样,优雅着步子,跟着店员到柜台那里,要店员从电脑里调出客户资料。
  露西回头,见我没有跟上,还不忘折回来,拉着我一同过去。
  那个店员脸上笑容已有些僵,但她也见识过了这姚小姐的厉害,笑还是照样笑的,只是笑容颇假。
  那客人留了电话和地址在店里,以供送货上门的时候方便联系。
  店员将那号码报给露西,一边报数,露西一边拨号。
  报到尾数的时候,我见露西一愣,随后,她抬头,惊异地看看那店员,继而,视线转向我,似乎发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露西的眉眼上染上笑意。
  我看着这样的露西,心中发憷,问:“怎么了?”露西呵呵笑,随后才说:“这是我哥的号码!”
  我愣住,随后笑一笑。心里叹道。真是巧啊!
  这边厢,露西直接拨号,打给姚谦墨。
  也不知姚谦墨说了什么,露西又笑嘻嘻地把手机递给我,示意我接听。
  “你想要这套礼服?”
  电话那头,姚谦墨语带笑意。
  我也笑:“不知道可不可以转让?”
  “打算露西订婚宴上穿?”
  “嗯。”
  随后,短暂沉默,姚谦墨再度开口:“有男伴么?”
  我想了想:“似乎没有规定,不准单独出席。”
  那边厢,姚谦墨笑声传来,略微有些低沉,随后,笑声敛去:“礼服,我打算送给宴会当日,我的女伴。并没有想要转让的打算。”
  交涉到最后,姚谦墨购进的礼服,归我。而我,成为他的女伴。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露西。
  露西满脸好奇,她要是开口问,又会没完没了,我索性直接告诉她:“你的订婚典礼,你哥哥,做我的拍档。”
  ********************** **************************
  购物,吃饭,是闺蜜出行的必定行程。
  找家店吃料理。
  包间里,气氛不错,我们所坐的地方,面前就是大型铁板,有单独的厨师为我们服务。食物的制作过程,一览无遗。
  寿司、手卷,到铁板烧、天妇罗,再到一品料理,还赠送三文鱼和海立鱼刺身——露西吃的开心,我却几乎要被电话烦死。
  刚接完个电话,从外头进来,只喝了口清酒,就又有电话进来。
  我不得不再度走到包间外去接电话。
  胡骞予真是厉害,打来电话的,是我聘来处理我在香港那间公司事务的代理人,也是上次拍卖会帮我出价的那个人。
  他告诉我,胡骞予已经派人,以恒盛名义,联系他,试图争取地皮的合作开权。
  我的公司在香港是海外挂牌公司,公司内一切资料,都受到香港政府的保密,胡骞予竟能这么快找到那里,真的厉害。
  “……而且,恒盛的人,是和李兆佳的人一道来的。”
  “现在还在谈?”
  “是,他们9点来的,现在还在会议室里谈。他们制了份合同给我们,律师在看。”
  “……”
  我抬腕看看表,现在已经12点,看来他们订的合同很长。
  “要不要我把合同发给你?”
  “好。”顿一顿,我继续,“不过,不管他们说什么条件,都暂时先不要答应。”
  “可是,他们开的条件实在是很优渥,对我们公司……”
  “暂时就这么说,不管条件是什么,不要答应。”
  我说完,正欲挂断电话,想起一件事,于是又停下来,补充一句,“还有,记住,现在,地皮的拥有权,是李辉泽,不是李兆佳。”
  *************************** ******************************
  挂了电话,我长舒一口气,推门,重新进去。
  露西原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铁板上巴兹作响的神户牛柳,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看我:“你可真忙啊。”
  我笑一笑,没说什么,坐回位子上。
  “你不是说有一天的休假么?”
  我摊摊手:“没办法,资本家剥削我劳动人民,你要见怪不怪。”
  桌上一角摆着寿司拼盘,我取了筷子,夹一个墨鱼寿司,沾了芥末,吃进嘴里,麻麻辣辣。
  “下午再去逛?”露西吃的尽兴了,歪着头,支着下巴,看我。
  我吃刚出炉的牛柳,边吃边摇头。
  她嘴巴嘟起来,“真扫兴。”
  我切一块牛排,塞她嘴里,见她咀嚼,我得出空暇,继续满足自己饥饿的胃。
  吃饱喝足,我擦拭嘴角,提着包,拍拍依旧赖在座位上的露西:“走了。”
  “去哪?”知道我下午不会再陪她到处血拼,她明显兴致缺缺。
  “送我去你哥那儿。”
  “呃?”
  “拿礼服。”我淡淡说,拉起定在座位上不肯动的露西。
  “他叫你现在去拿?他已经回来了?”她似乎有些讶异,瞪着大眼,询问般看我。
  我看看表。
  此时,将近下午一点。
  姚谦墨是大忙人,打电话那会儿,他还在从机场赶回家的半路上。
  不过他电话里倒是说了,叫露西直接带我去他住的地儿,或者,哪天我有空了,随时可以自己过去拿。
  ************************* *************************
  我不知姚谦墨住址,但不要紧,露西一定知道。
  但在看到露西把车停在哪儿的时候,我还是懵了。
  透过车窗朝外看,面前的是高耸入云的酒店大楼。
  奇了怪了,我住着姚谦墨的房子,姚谦墨却要跑来住酒店?
  而且,还是我刚回国时,住的这间酒店?
  未免太稀奇。
  “他住这儿?”
  我扣一扣车窗,手指点一点酒店大楼落在车窗玻璃上的影子,问驾驶座的露西。
  露西点头,似乎也不是很见怪,“他与父亲闹僵,又因为结婚的事,被那死老太婆碎碎念,受不了,从家里搬出来,之后住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听了露西的解释,我更是疑惑。
  “大概,你回国前不到一周,他搬来酒店常住。”
  我顿时哑然,他竟……比我还早,便住在这里?
  “他怎么不住自己那套房子?”反而,要让给我?
  露西偏头想了想,“怕触景伤情。”末了,又加一句让人听来觉得很是模棱两可的字眼:“也许。”
  算了……
  我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心思,下了车,跟着露西进酒店,上电梯。
  露西用副卡开门。
  我们先后进入套房。
  这时想来,原来我已很久不住酒店,而是呆在那所谓的“家”中,对酒店特殊的熏香材料,已然有些陌生。
  套房挺大,视野也开阔,我呆在外厅。
  虽然姚谦墨说了,那套礼服在他卧室的衣柜里。但是,应有的礼节,又不允许我自行进入陌生人的房间。
  露西倒是很随便,到冰箱,拿饮料,还不忘问我:“要喝什么?”
  我对此也见怪不怪,露西既然有这个房间的副卡,应该是常来这里坐坐的。
  见我坐在沙发上,露西嚷嚷:“快进去,换上那衣服,出来让我看看!”
  说着,挥挥手,伸手指一指那房间。
  礼服的盒子很好找,拉开衣柜,就可见那奢华不输任何工艺品般的衣盒。
  拉开系在盒上的宝蓝色缎带,打开盒盖。
  我将那短裙,提起。
  穿衣镜前比一比。
  这一次,心心念念的,都是它了。
  我脱下身上厚重冬装,也顾不得房里暖气刚开,温度仍旧很低,小心穿上它。
  当时在橱窗看到,现在穿在身上,这裙,看来有很大不同。
  暗色花朵,均匀的散开在裙子上。很随意的大皱褶抹胸包裹在腰身上,腰带紧紧的扣住,非常凸显女性的曲线,我自认腰已够纤细,但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礼服,后背,一条碎钻链子垂在身后,我要把链子扣到腰侧的扣锁里,却怎么也够不着。
  背对镜子,试了几次,依旧不成功。
  这时,我听见房门推开的细微声音。
  应该是露西在外头等不及了,进来看看。
  我懒得偏头看,一面继续与那扣锁叫着劲儿,一面扬了扬声,对露西说:“帮我把后面扣起来。”
  露西没有回答我。
  我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露西上前帮忙,气馁了,索性拢一拢裙子,提着腋下的两边衣角,回头。
  我正准备朝露西走去,却在转身,看清身后人的同时,愣住。
  姚谦墨似乎也愣了愣,不过,很快便恢复,不急不缓地朝我走过来。
  此时此刻,我只觉尴尬异常,他站定在我面前,见我没有动,竟直接绕到我身后。
  我本就冰凉一片的背脊,被姚谦墨沁凉指尖,不小心触到,直觉地一僵。
  我透过镜子,看见,姚谦墨轻轻捻起挂在我腰后的那条钻石链子,环过我的背脊,扣住那扣锁。
  我全身僵硬,全部神经都集中到背上。
  那里,姚谦墨的手指,若有似无,轻轻地划过。
  “谢谢。”
  我转过身,道谢,尽量摆出一副疏远而体面的笑。
  可瞬间之后,我笑容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