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09

李筝: 步轻尘 第二卷 1-11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一章 恢复记忆

  轻尘被卫东阳一把抱起来,随即便晕了过去。她太累了,现在她安全了,终于可以休息了一下。
  卫东阳抱着轻尘迅速出了城,跃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随即便疾驰而去。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自己,并在不断接近中。
  “楚家竟然还有宗师级高手?看来还真是小看楚家了!”卫东阳看了看怀中已经昏迷的轻尘,毅然扭转马头拐上了一条小路。
  哼,想抓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二天傍晚,楚家负责追捕步轻尘的宗师王弈被卫东阳引着在城外转了两圈儿之后终于放弃任务回到楚家。追到后来他才发现到卫东阳只有一个人而已,那个步轻尘根本就不在他身边。可是卫东阳一路上跑了那么多地方,他怎么知道他把人藏哪儿了?他怎么知道卫东阳还没有别的帮手?
  楚宗腾见王弈回来,着急地询问步轻尘的消息。“先生,情况如何?那个贱人可是已经被您杀了?”
  王弈轻轻摇了摇头。“那小子太狡猾,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人藏起来了。偏偏他轻功相当好,等老夫追上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只是一个人而已。现在只能用人海战术了,请宗主下令城里城外一起搜索吧!”
  “先生是说那贱人有可能还在城里?”
  “城里也要搜索。”王弈肯定地点点头道,“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很有可能返回城里。不是说三少夫人受了伤需要治疗么?让人多注意各大药房,只要有人买治疗外伤内伤的药。就要细细盘查密切监视。”
  楚宗腾立即吩咐下去,接着又回来问道:“以先生看来,那个人到底是何来历?年记轻轻就有如此身手。”
  王奕看了看楚宗腾,微微蹙眉,许久才道:“那个年轻人的身份还用猜吗?天底下除了那一家,还有谁能培养出如此年轻的高手来?老夫倒是觉得,对那位三少夫人处置,宗主有些过激了。”
  这指责虽然隐晦,但楚宗腾还是涨红了老脸。
  “主要是那贱人桀骜不驯,又是仇人之女……”
  “那丫头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吧,步家的无忧决果然不凡,若让老夫好好点拨她一下,只怕她在二十岁之前就能达到宗师的境界。一个二十岁的宗师,前途不可限量啊!”王奕颇为可惜的感叹了一句。
  “那贱人说她已经失忆,根本不记得无忧决,老三也说很难从她口中问出无忧决来。既然老三都这么说了,老夫以为应该没有希望了……”听王奕提起无忧决,楚宗腾也有些眼热,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弈摇摇头,无比惋惜道:“宗主,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不管那丫头精明也好,桀骜不驯也好,等她有了楚家的孩子,不管她有什么宝贝,还不都得传给自己的孩子?那这步氏的无忧决不就成了楚家的了么?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三少爷的目光比您看得远。”
  楚宗腾被噎了一下,呐呐地说不出话来。难道他真的错了吗?可是,步轻尘身上流着谢氏和陈氏的血,那可是与楚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在京都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里,轻尘躺在一户农家的木板床上,正在发高烧。
  这次她受了好几处外伤,内伤也颇重,好在并不致命。她向来最怕疼,但这一次为了逃命,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多痛。或者,与心里的痛相比,身体的痛已经微不足道了吧!
  但当卫东阳将她从楚老头手里抢出来,她心中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很快便昏迷过去。
  这一夜,她经历了太多。
  楚家的绝情刺杀,楚昊云的决然,舅舅一家在驿馆被刺杀,生死未卜,若不是卫东阳,她现在只怕是生不如死了吧!
  算了,不想了!反正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反正她和楚家注定是仇敌,她和楚昊云注定有缘无分了!楚昊云是不是真的与她决裂是不是真的恨不得她死,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外面的天地这么大,何处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从今往后,她自由自在,逍遥江湖,不知道多快活……
  其实,她也不是无处无去的,她可以去琅环秘境,可以去陈国投奔外祖父……当然,她也可以随便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一个人生活。嗯,没有了楚家的束缚,她的天空只会更加宽广的……
  轻尘说服了自己的心,可是她的身体却承受不住了。
  事实上,她的身体还能撑到卫东阳赶去救她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而已。自从她受伤流产,而后没有得到基本的修养治疗,病根就压下了。那一次她虽然没有死,但她的身体却已经遭受了巨创,到昨夜这超负荷的逃命与厮杀,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打击,终于将她身体里的沉疴全都引了出来。
  这一爆发可就不得了了。
  卫东阳带着她连夜逃离京城,到天亮的时候,就发现她生病了,高烧不退,还总是说胡话。卫东阳悄悄将她托付给一位农家大婶,留下些银钱,便又急忙离开引开身后的追兵。等王弈发现他身边根本没有步轻尘,又抓不住他愤然离去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潜回去。
  这时,借住的农家大婶已经给轻尘换了干净的衣服,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请了大夫开了药灌下去……
  人家拿了他的钱,还是很用心的在帮他照顾病人。只可惜乡下的赤脚大夫水平有限,也没什么好药,轻尘倒是一天四次被灌了不少汤药下去,却一点用都没有。她的高烧反反复复的,时好时坏,人却不曾清醒过片刻。
  卫东阳亲自照顾了轻尘一晚上,见到这个情况很是着急。她这样不会烧坏脑子吧?据说,有些人就是这样烧成了傻子的。他赶紧将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好药都给她吃了,却仍然不见她的身体有多少起色,急得他都想立即将她带回家去。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唉!怎么办呢?
  天色刚刚蒙蒙亮,卫东阳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疲倦的打了个盹,轻尘忽然又说起梦话来。
  只见她虽然闭着眼睛,然而神色却哀伤难受,眼角隐隐还有泪痕。他听到她依稀在说:“夫君,你到底爱不爱我……夫君,依依好难受……”
  卫东阳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难受的样子,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他迟疑地握住她的手,红着脸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夫君在这里,夫君在这里,夫君是爱你的……”他告诉自己,这不算占她便宜,他这是在安慰她,可以让她好得更快。退一万步讲,他救了她好几次了,她以身相许报答他也是应该的吧?
  别扭羞愧的事情多做几次也就变得自然了。没过一会儿,卫东阳就变得坦然了,好像握着她的手跟她说那些甜蜜的话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他俨然就成了一个最温柔体贴的丈夫。
  这时,借住这家的大婶端着热水走进来见了,忍不住夸奖道:“公子可真是会疼媳妇儿!这大妹子可真有福气!”
  卫东阳面色微红,不方便解释,只道:“都是应该的。她,她实在吃了很多苦……”
  那位大婶点点头道:“唉,原本对头的张大夫说这大妹子流产后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身上又有好多伤口,我们还道公子这做丈夫的狠心呢,原来却是误会公子了。”
  卫东阳摇摇头,黯然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好……”
  “公子莫要担心,以我看,这大妹子可是个有福气的人。张大夫也说了,你媳妇断然不会有事的。这发烧嘛,又不是什么大病,只要随时用帕子沾了冷水教在额头上,就不会烧成傻子的!等大妹子身体好了,很快就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了!呵呵!”
  卫东阳勉强笑了笑道:“谢大婶吉言,我只想她平安无事就好……”
  长这么大,他一直刻苦练功,这还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如此亲密的接触,原来女子是如此纤细可爱的,身体也好柔软,抱着真的很舒服呢!他伸出手指细细描绘着轻尘的五官,从那英气的眉毛到密密长长的睫毛,到挺直的鼻梁,再到苍白干燥起皮的双唇……
  想起刚才大婶说的,她很快就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卫东阳忍不住心中羞恼窘迫的同时也有些期待的兴奋和喜悦。
  他现察了她很久了,温柔的时候小鸟依人,刚烈的时候坚强倔强,让他觉得怎么看都好看。只是可惜,她心里一直很爱那个楚昊云,让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他们都是修行之人,有着比普通人更漫长的生命,他可以不介意她嫁过人,但却很介意她心里爱不爱他。不过,他们才认识,现在说爱的确太早了,父亲说过了,对女人是得有耐心的……
  这位大婶每天定时送来饭菜汤药,平时却是卫东阳守在病床前照顾轻尘。卫东阳第一天还吃了些东西,到第二天见轻尘高烧反反复复的,就没什么胃口了。卫东阳本来想让人去城里请个好大夫回来的,却没想到大夫没请到,反而得到消息说城里正在通过药店盘查受伤的女病人,反而让他更加担心起来。
  幸而到了第三天,轻尘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了,卫东阳也总算放下心来。他好好的吃了几大碗饭,然后靠在她床头就睡了过去。
  当轻尘疲惫地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身边靠着墙就已经睡着了的卫东阳一眼,心里有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激动。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奇异的,当她醒来,却发现自己脑子里多了一份记忆,一份属于步轻尘的记忆。现在,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步轻尘还是依依?或者两个人都是?
  有了这份记忆,她的心便沉稳多了。至少,就算全天下都抛弃自己,也有一个人不会背弃她,那就是她的大哥-- 步青云。如果实在无处可去,她还可以去投靠他,哪怕是跟步家决裂,大哥也会保护她的,她知道。
  只是,她真的要去找大哥么?大哥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身份地位,难道要他为了自己全部抛弃?以前的步轻尘太天真,也太容易满足,她竟然愿意为了步青云一辈子活在黑暗里,当他的外室。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步轻尘了啊!他们是堂兄妹呢,怎么可能在一起?而让她甘心当外室,那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她还是继续装失忆好了!步长天、步轻烟、步轻婉,暂时放过你们!等我变得强大了,再回来找你们算账……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二章 聚缘天王寨

  京城,楚家。
  楚宗腾看着越发沉着冷静楚昊云,满脸都是赞赏。他觉得,让自己骄傲的那个儿子终于又回来了。雨过天晴,经历了风雨的天空会比之前更加明净宽广蔚蓝吧。楚宗腾无比兴奋地期待着。
  “老三,现在的局面你怎么看?我们的计划要不要提前?”楚宗腾满脸期待地征询儿子的意见。
  楚昊武还是一样不说话,楚昊文只是淡淡地扫了楚昊云一眼,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只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那笑容似乎有些讥诮之意。
  “爹,这一次,您弄巧成拙了。”楚昊云放下手中经过整理的消息,轻轻感叹了一句。他靠在椅背上,一手放在扶手上撑着额头,拇指在太阳穴上轻柔地揉了一下,神情很有些疲惫。
  “嗯?”楚宗腾脸色一沉,他以为儿子又想提步轻尘的事情。这件事情他已经后悔了,但是他绝不会承认的,特别是当着楚昊云的面。
  “我们不该着急对谢子恒动手的。”楚昊云轻叹道。
  “可是谢家都跟周王达成协议共同对付我们了!”楚昊武向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
  楚昊云抓起旁边几案上碟子里的糕点吃了几口,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依依。这些糕点,还是她给厨房的师傅们建议之后才做出来的。他一边吃一边轻轻摇摇头道:“谢家本来不会真正帮我们任何一方,他只希望我们两败俱伤,陈国才能渔翁得利。但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估计他们要真的帮周王一把了。”
  楚昊文微微蹙眉,沉思起来;楚宗腾也开始仔细思考楚昊云的话;楚昊武知道自己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倒是邵明礼跟着点点头道:“三少爷说得不错。我们一直没有动手,估计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实力还不如周王。但经过这次的事情,谢家便知道我们完全有那个能力夺取王位,也应该能猜到我们的这样做的原因。所以,这次回去之后,他们只怕真的要用心帮周王一把了。”
  楚宗腾恼怒地看了邵明礼一眼,既然知道,他怎么不早说?当然,楚宗腾忘记了,因为他要杀步轻尘而遭到邵明礼的反对,所以他火烧驿馆的计划也没有找邵明礼商量,而是父子三人商议定计的。
  看父亲和兄长脸色都不好,楚昊云淡淡一笑,又道:“不过问题也不大,陈国大不了放步家军回来牵制我们,或许将一些薄弱点透露给周王,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的。”
  “什么办法?”几双眼睛唰唰唰地转过来看着他。
  楚昊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才开口道:“其实很简单……”
  ……
  楚昊云匆匆收拾了一下,带着两队私兵就离开京城。跟父亲说的是解决陈国的问题,然而那只是他匆忙中想到的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还在依依。
  昨日收到飞鹰传信,四日前,天祁山有名的强盗窝天王寨抢了一个单身女子上山,据说,那女子的容貌跟依依很像。
  虽然楚昊云知道依依会武功,但在他记忆里留下的还是在天鹰涧时,她杀了人震惊无措的模样。到底是个女子啊!只是不知道那个卫东阳到底有着怎样的目的?他既然救了依依离开,又怎么会让她独自出行最后被强盗抢上山去呢?莫不是因为依依拒绝了他?
  如果依依只是跟别的男人一起走了,他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也只能忍受,谁让他没有能力保护她呢?但现在听说她被强盗抢走了,这问题可就大大不同了。
  他原本想要放她单飞一阵的,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再接她回来,但前提是她有人保护,不会有危险。现在看来,自己不出手不行了。至于父亲那里,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依依真的出了事情,他将来即便富有天下也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依依,再坚持一下,夫君来救你了!
  ……
  天祁山,天王寨。
  匆匆赶到天祁山下,楚昊云带着人一路打进天王寨,可是那些强盗却跟他装蒜,死都不肯承认曾抢过一个单身女子。他一怒之下杀了好几个人,正要冲进去寻找,就看到又一队人马从另一条山路上冲过来,而带头的那个人,赫然正是步青云。
  楚昊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该死的步家欺人太甚!竟然追杀到这里来了!难道他们以为依依与他和离以后就失去保护,就可以让他们抓回去任他们欺辱了么?
  “步、青、云!”
  “楚、昊、云!”
  两人几乎同时冲着对方怒吼一声。
  步青云匆匆将寨中情形看了一眼,没有发现轻尘,知道他们尚未相见,心里便有了计较。这一次,他绝不会将香儿让给任何人!
  楚昊云拔剑遥指着步青云道:“步青云,我告诉你,步轻尘一日是我楚昊云的女人,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欺侮她!你最好带着你的人立即滚下山去!从今往后,不许你们步氏再伤害她一根头发!否则,我定将你步氏夷为平地!”
  步青云冷哼一声,讥笑道:“该滚下山去的人是你吧!你们已经和离,她已经休了你,你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今后,她想跟着哪个男人就跟着哪个男人,那是她的自由。她的婚姻,将由我步氏长辈做主,你无权过问!”
  “可恶!你们还想将她卖第二次吗?她才不会另嫁他人!”楚昊云气急败坏地就冲过去与步青云交起手来。步青云这话正好戳到了楚昊云的痛处,因为对轻尘,他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不知道如今在轻尘心里,对自己是爱还是恨。
  两个人原本就势均力敌,都在急怒之下,打了个不分轩轾。
  双方属下见主子都干起来了,自然一哄而上,大打出手。楚昊云的人武技略胜一筹,但步青云胜在人多势众,综合起来,双方实力其实比较接近。因此,这场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死伤都相当大。
  楚昊云和步青云不时看看手下的战况,看到那伤亡同样都心疼不已。
  “步青云,你究竟想怎样?她说过了,你们要的东西她没有!她都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们竟然还不放过她,你们步家的人也算是人吗?”
  “楚昊云,你少在那里颠倒是非!到底是谁伤害她的?她差一点就死在你们楚家了,你还有脸说这种话?我告诉你,以后,她由我步青云保护,至于你,有多远滚多远吧!”
  山寨里的强盗们原本还心情忐忑严阵以待,如今看到这两支伤了他们不少人的队伍竟然打起来了,他们乐得看热闹,立即远远地散开了去。
  步青云和楚昊云打了足足有两刻钟,双方都打得不断喘气,筋疲力尽。
  “我说,我们是不是先停下来,找到依依再说。这都几天了,她不会让这些山贼欺负了吧!”楚昊云忽然跳开战圈儿道。
  步青云一怔,脸色一变,立即高声吼道:“住手!”
  两方主子达成协议停手了,下面的人虽然很不甘,也只能停手,壁垒分明的站到自己主子身后。
  这时,楚昊云和步青云的目光都转向天王寨寨主洪大寿。这个粗壮的老头子不会真的玷污了他的女人(妹妹)吧?
  “十日前你们抢来的女子在哪儿?”楚昊云着急得要死,那喷火的目光恨不得能将洪大寿烧成灰烬。如果他们真的胆敢伤害依依,他会杀得他们鸡犬不留。
  ……
  十日前。
  天王寨负责巡逻探哨的小喽啰们发现了一只肥羊。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独自骑着一匹马缓缓走过他们的关卡。看那女子骑在马上的僵硬姿态就知道她马技并不娴熟。而且,她虽然风尘仆仆,形容狼狈,但露在外面的肌肤却白皙细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些防备与惊恐。她身上的衣物虽然布满灰尘,但质地却极好。最后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女子身边并没有带兵器,显然不会武功。
  这一切无不向人暗示着她的身份--一个逃难出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简直是天上掉美人的事情啊!当日负责收取过路费的吴队长立即吩咐下去一一准备,将那美人抢回去给大寨主当个压寨夫人!
  于是,强盗们呼啦一片涌出来,将官道堵得死死的。
  “诸位大哥,为何拦住小女子去路?”那女子声音非常甜美,带着些哀婉和激动,听得他们这些年轻汉子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难得遇到个美人,他们自然争着抢着吃点口头上的嫩豆腐。
  “哈哈哈哈,这位小姐这是要去哪几啊?到哥哥们的地方歇歇脚如何?”
  却没想到那女子竟然笑着点点头道:“好啊!我正好走累了呢!大哥家里可准备了好吃的?”
  当时他们就怔了一下,这像个正常女子说的话吗?他们开山寨十几年了,何曾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可人家被拦路抢劫的小姑娘都不怕,难道他们做强盗的还怕了不成?所以,他们忽略了心中的不安,一个个又开始揩油了。
  “有,有,有,小姐想吃什么都有!”
  “不但有大鱼大肉,还有高床暖被呢!”
  “还有强壮的哥哥可以陪你哦!”
  大家越说越兴奋,越说越露骨,一群人轰然大笑。
  “那就烦请哪位大哥帮我牵马吧!这山路可不好走呢!”说着,那女子竟然真的将马缰扔给了他们。于是,为了给美人牵马,他们差点又大打出手。
  “我来,我来!”
  “都闪开!让我来!”
  “妹妹不怕,哥哥我来给你牵马……”
  最后,还是吴队长抢到这个美差,护送这小美人上山。路上,吴队长言语试探,那女子坦言说父母早亡,被伯父伯母强占了家中田产,所以才一个人跑出来了。
  吴队长越听越奇怪,于是问道:“那小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呵呵,知道啊,你们是强盗嘛!我还知道,你们要把我抢回去当压寨夫人对不对?嘻嘻!”
  那女子竟然天真地对着吴队长眨眨眼睛,当场就把吴队长迷得晕乎乎的,于是开始为大寨主牵红线,说:“小姐真是慧眼识英雄啊!我们大寨主那可是道上响当当的英雄。天莽山脉七十二寨,我们大寨主绝对是排名前五的好汉!想当年我们大寨主凭着一把大刀……”
  那天,就在这天王寨大门口,大寨主洪大寿兴奋地迎了出去,只见那少女果然容貌俏丽,气质出尘,不似凡品。而最重要的是,这女子并没有一般女子被抢上山来时的哭哭啼啼,反而柔顺听话,美得洪大寿跟吃了蜜糖似的。然而,刚刚走到寨中的练武场,那女子便停下了脚步,要洪大寿答应她一件事情。
  “什么事?只要我洪大寿能做到的,绝无二话!”洪大寿拍着胸脯豪气万分地说。
  却不料那美人俏皮一笑道:“那,大寨主,把你这寨主之位让我当当如何?”
  “……”洪大寿顿时傻了,他瞪大了眼睛,半天才醒悟过来,恼怒道,“敢情是来挑梁子的?”可是他怎么看那美人都不像个练家子啊!
  “大寨主,咱们按江湖规矩办吧!你可敢应战?”那少女背着双手,忽然间变得异常的自信,恍然一副高洁之色,仿佛天女下凡一般。
  而后两个人就开始比武了。然而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那少女看着娇柔,却是个真正的高手,大寨主都使出绝招了,竟然还没碰到那少女一片衣角……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洪大寿认输了。
  “罢了,老子认输了!始娘你说吧,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洪大寿退后几步,收了手中的宝刀插在地上直喘气。
  “我要当大寨主!”那女子眼珠子一转,叫得非常大声,非常兴奋,活像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不行!”洪大寿断然拒绝。然后又是一场混战。
  洪大寿打不过,便召集了十几名武功好的强盗将那女子围起来。这时,一个如阳光般耀眼的俊美男子从天而降,他们一群人也打不过人家。无奈之下,大寨主动用了寨中底牌强弓队,总算将那对年轻男女抓起来了。
  而后,他们就欢欢喜喜准备酒席,打算给大寨主办喜事。却没想到大寨主将那对男女带去议事堂审问,出来的时候,那少女就一下子成了寨里的大小姐。
  大寨主说,那是他的侄女!
  所以啊,他们并没有强抢什么少女,他们不过是帮大寨主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侄女而已啊!
  终于,一个山贼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来找大小姐的?你们怎么不早说?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
  “大小姐?”这称呼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楚昊云瞪过去,“谁是大小姐?”
  洪大寿立即走出去道:“轻尘是老夫的侄女,也是这天王寨的大小姐,不知二位找她何事?”
  楚昊云和步青云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有些怀疑。他们都是清楚轻尘身份的,她怎么可能有一个占山为王的叔叔?
  但不管怎么说,轻尘不是压寨夫人而是大小姐,这总算让他们暗自松了口气。楚昊云立即追问道:“那她人呢?”
  “大小姐昨日就走了啊!”一个山贼嘀咕道。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当我们是三岁孩子吗?该不会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吧?”楚昊云冷哼一声,宝剑一挥,凛冽的杀气立即弥漫开去。
  洪大寿似乎根本没感觉到楚昊云的杀气,他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了,她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一封书信!我找来你们看看!”
  “那还不快去取来!”步青云看洪大寿煞有介事的样子,心里倒是相信了几分。
  不一会儿,洪大寿就取了书信回来。
  这只是轻尘离开时随手写的一张短笺,上面只有两行字,写着:
  一一洪叔叔,我和卫公子提前出发了,请不要担心我们。
  下面留着她的名字和日期。
  楚昊云一看那娟秀的字体当即就怒了。
  “这不是她的字!你别想骗我!”依依的毛笔字一个大一个小,张牙舞爪的,一点笔锋都没有,还经常缺笔画,比狗爬的还难看,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得来的。
  然而,步青云见了却惊喜道:“不错,是轻尘妹妹的字!只是,她画的这些圈圈点点是什么?”
  听步青云这么一说,楚昊云再将那短笺细细看了一遍,认出了那些标点符号,当即便怔了。这字绝不是依依的,但那标点符号却是她的“独家发明”。
  这说明什么?
  难道这一次历经生死,依依已经拥有了步轻尘的记忆?楚昊云脸色一变,有了步轻尘记忆的依依,还是他的依依吗?她还会遵守他们的诺言吗?
  “她说提前出发了,是去哪儿?”楚昊云追问道。
  却不料洪大寿刚刚还很好说话,现在却冷哼一声道:“你就是楚家的三少爷吧?你既然已经跟我侄女和离了,她去哪儿了关你什么事?”
  楚昊云脸色一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步青云见了,心里得意,讥讽道:“听到没有?我轻尘妹妹的事情跟你楚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下山去!”
  楚昊云怒目而视,却没有说话。有些话,他和依依知道就好,没有必要解释给外人听。哼,他忍!
  步青云顿觉解气不少。他白了楚昊云一眼,转而笑着问洪大寿道:“大寨主,我是轻尘的兄长。请问,她提前出发,是去哪儿了?”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不管你们楚家还是步家,都不安好心,都不过是想要利用她而已!哼,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她要去找她舅舅……”洪大寿扬着下巴,完全一副“打死我也不告诉你”的坚定模样。
  步青云一听,只当这洪大寿是个草包,无意中说漏了嘴还不知道,当即拱拱手道:“今日步某多有得罪,改日定会送上赔礼的!在下先告辞了!”
  说着,步青云便带人匆匆下山,往陈国的方向追下去了。
  楚昊云看着步青云的背影,一声令下,同样匆忙下山去了。
  洪大寿看着两个年轻男子那心急火燎的模样,忽然摸着下巴暗自感叹道:“那个楚家三少爷似乎人也不错嘛!难怪小姐不答应卫公子的求婚呢。不过,那个步青云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呢?步青云可是步长天的儿子,而步长天……
  洪大寿自然不是轻尘的叔叔,他只是步长歌当年的亲兵。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旧主。轻尘就是认出议事堂那副父亲的画像才能与他相认的。
  而后,洪大寿便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天王寨也成了她背后最忠诚的势力。
  听闻轻尘在楚家和步家的遭遇,洪大寿对楚家和步家真是恨到了骨子里,两相对比之下,他对卫东阳的情意非常感动,也有心撮合他们二人。想起两日前他偷听到卫东阳向轻尘求婚的情景,当时他还对此很不理解,但今天亲眼见过了楚昊云,他心里对楚昊云的看法也有所改观。
  两日前,天王寨后山树林里……
  洪大寿正与轻尘切磋武功并商讨如何将周边几个势力一起拿下,忽然看到卫东阳大步走来。
  “卫公子,你来了!”洪大寿停手走到一边,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而后暧昧地看着轻尘呵呵笑道,“小姐,那我老洪就不打扰你们了。呵呵,你们好好说说话,晚点回去吃饭就成,别急着回去啊……”
  “叔叔,您说什么呢?”轻尘羞红了脸,气得直跺脚。卫东阳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了,可是她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心情,正避之唯恐不及呢,他们竟然还来推波助澜,让她以后怎么面对他啊!卫东阳不是别的什么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哎呀,大小姐,不用害羞啦,咱们不会笑话你的!”山寨里的年轻小伙子们也跟着取笑起来。他们都喜欢这位没有架子的漂亮又能干的小姐,但他们也都希望她幸福。而那位卫公子跟小姐不但容貌气质,连武功都很般配。
  “卫公子功夫好,长得也好,大小姐你不要,我让我妹子追他了哈!”
  “住嘴!住嘴!住嘴!”轻尘越急那些人越是取笑,气得她直跺脚。“你们真讨厌!”
  “哈哈哈哈哈……”
  “好了,我们走了,不惹人讨厌了。”
  卫东阳对轻尘的感情,山寨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暗地里,大家都在默默地祝福他们。并时不时地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以促进他们的感情。
  卫东阳站在一边,看着众人的取笑,心里乐得不行。终于,人都走了,他才走到轻尘身边。
  “轻尘……”只见他抚抚头,红着脸低着头,嘴皮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东阳哥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轻尘想,现在自己也算有了依靠了,也不能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在明知道无法回报人家的时候自私的索要别人的付出。是时候说清楚了。唉,东阳哥哥,每一次叫她都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可是某人就喜欢这么肉麻的,还以救命之恩相要扶,她有什么办法?
  卫东阳偷偷往四周看了看,见大家真的都离开了,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轻尘,我家里催我娶妻了,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轻尘眨眨眼睛看着他,他就这么直接求婚?一开口就求婚?
  “可是,东阳哥哥,你向我求婚,只是因为你家里在催你吗?”她想了想才开口问他。
  “那个是一个方面啦,但是,我是真的想一辈子跟你生活在一起啊!我们每天就一起练功,弹琴,下棋,看书……轻尘,你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说到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卫东阳也激动起来,双眼都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每天就一起练功,弹琴,下棋,看书……
  这样的生活,也曾经是她最向往的生活。但,那只是曾经啊。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依依了,她既然做了真正的步轻尘,就得承担起她的责任。父亲的仇是要弄清楚的,外祖母那边,是需要敬孝的,至于感情……
  “对不起,东阳哥哥,我现在不想谈感情。你也知道我的事情,我和我夫君的感情本来很好,虽然后来被迫和离,现在我更是与楚家决裂,再也不可能与他复合,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不敢肯定地说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别人了,但是目前,至少短时间内,我肯定是无法接受别人的。东阳哥哥在我心里,是救命恩人,是知己,是兄长,但,也只是这样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卫东阳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句话,每念一遍,脸色就苍白一分。原来,她心里还有楚昊云?是啊,他们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的,她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记了楚昊云呢?她说过,她什么都舍得,就是舍不得楚昊云啊!他是不是做错了呢?可是,他到底还是救了她不是吗?如果不是他,她说不定已经死了……
  可是,他到底欺骗了她啊!
  卫东阳震惊而受伤地看着轻尘,许久才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
  “不,东阳哥哥,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很好,你救了我,帮助我,保护我,还教导我武功……本来,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不应该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但是我想,如果我不爱你却嫁给你,那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伤害……”轻尘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愧疚和抱歉。虽然他很好,可是她现在真的不想涉及感情问题。而且,她也担心,自己嫁给他,说不定会害了他。
  楚家处心积虑要杀了她,步家也觊觎她身上的无忧决,那些杀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她怎么能连累他呢?虽然他的功夫很高,出身也应该很不错,但是楚家和步家都不是一般家族能招惹得起的啊!
  “没关系,你不用这样……”卫东阳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很不好意思地抚抚头道,“反正我喜欢你,我想你做我的妻子,但我并不着急,我觉得像现在这样每天陪着你就很好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下一个山寨?你不是说要将这些强盗的力量统一起来吗?”
  是啊,不能着急。父亲教导过的,不管做什么,心里越想要,就越不能着急,要慢慢的,一点一点走进她心里,然后悄悄将她的心偷走。这样,她就是他的了。
  “再过几天吧!洪叔叔说等过了我爹的忌日跟我们一起去,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再想办法。”
  卫东阳想了想,忽然建议道:“要不我们明天就去吧!等收服了下一个山寨回来为你爹爹献祭。那些小蠢贼,如何是我们的对手?步将军知道自己虎父无犬女,肯定也会高兴的。”
  “就我们两个人去?用武力?”,轻尘微微蹙眉,“我觉得武力震慑只能是一个辅助手段吧,还是武力结合利益的方式保险一些。”
  “不,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在江湖上,一切都是以武力说话的。”卫东阳自信一笑道,“若是我们的武功只比他们高一点,他们自然心中不服。可是,我们的功夫直逼宗师境界,这是一个他们永远只能仰望的高度,谁敢不从?”
  轻尘一想,似乎卫东阳的话也有道理。“那好吧!我们先去试试看,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于是,轻尘就偷偷和卫东阳离开了天王寨;于是,她就这样错过了步青云和楚昊云。
  一日后,轻尘和卫东阳来到了天祁山虎风寨山下。
  看着那陡峭的山势,以及隐藏在树林中的强盗哨卡,卫东阳忽然又沉吟道:“我们就这样打上山去也不好,若他们有了准备,也弄出一个强弓队来怎么办?”
  轻尘原本就不是很赞同用武力解决一切,闻言点点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先偷偷摸上他们的山寨,摸清具体情况再想对策好不好?”
  “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心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卫东阳诧异地看了轻尘一眼,便带着她从侧面茂密的树林偷偷摸上山去。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轻尘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驻足四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她一时间福至心灵抬头仰望,不想却看到头顶高高的树技上垂下一条墨绿色的蛇来……
  “啊一一”
  她一声尖叫,飞快地往一旁退去,却不想又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唰唰唰”几声破空声在身后响起。她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及时往一侧躲避,总算险险将几支竹矛躲过。然而,匆忙中脚下却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似乎整个地皮猛然后移,她赶紧侧头一看,不由得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
  下面是一个陷阱,倒插着锋利的竹矛,竹矛底下却盘着一条条墨绿色是小蛇……
  就在楚昊云和步青云等人离开后第三日,卫东阳便和轻尘一起回到了天王寨,却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因为,轻尘是被卫东阳抱着飞跑回来的。只见两个人俱是一身血迹,残破的衣服,凌乱的头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洪大寿匆忙赶回来,发现出门前还好好的两个人,现在居然浑身都是血迹,当即吓得他半死。“‘还不快去请大夫!”他着急地吼道。
  “不要紧的,洪叔叔不要担心。”轻尘咬着牙强做无事的安慰道,“‘都是些皮外伤而已。”其实她的伤真的不重,但是,真的好疼啊!
  洪大寿在外间走来走去,直到寨里的土大夫给两个人看了伤,上了药,他才进去询问事情经过。
  听完轻尘和卫东阳上山途中遇到阵法和陷阱的事情,洪大寿不由得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碰到虎风寨的人?只是中了他们的陷阱?”
  “还有阵法。”轻尘羞愧地补充道,“那些树都会动的,还有,我明明看到地上很平坦,什么东西都没有,一踩上去就变成了陷阱……”
  “奇怪,虎风寨什么时候会阵法了?”洪大寿奇怪地摇摇头,“我得派人去打听打听,不知道这虎风寨是不是又来了什么厉害人物。”
  毕竟男女有别,卫东阳和轻尘是分居在两个院子的,而伤者就应该静养,所以洪大寿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们两个。
  这天晚上,洪大寿来探望轻尘的时候有意支开了自己的婆娘,小声问道:“小姐,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提前去虎风寨?我们之前不都说好了么?叔叔陪你一起去。”
  轻尘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东阳哥哥说我们两个人上路自由一点,以我们的功夫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能赶在父亲忌日前收服了虎风寨回来,父亲九泉之下应该也会高兴的。我觉得他的想法很好,所以就答应了……”
  洪大寿点点头,沉思了一下,又问:“这一次,也是卫公子救了你吧?”
  轻尘想起当时的惊险,不由得头冒冷汗道:“是啊!我以为自己武功很好了,原来也不过如此。要不是他护着我,我肯定回不来了。唉,他救了我这么多次,这份恩情,我怎么还得清啊!”想起这个轻尘就头疼。那卫东阳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却总是提什么书上都说英雄救美,美人便以身相许的故事。轻尘不理他,他就黯然叹气,说书上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还会跟个孩子一样撅着嘴生气。
  “你只要嫁给他不就还清了?”洪大寿玩笑道,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对了,卫公子究竟是何方人士,师出何门何派,家中可有妻室?”
  轻尘一听,怔住了。这段时间得卫东阳相救,跟着他从京都到天王寨,又去虎风寨,可以说好几次生死与共,她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可以依托生死的朋友。若不是洪叔叔问起这些,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其实她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是啊,他年纪轻轻,却有那么高强的武功,只怕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得出来的。那样的人家,也正是她避之而唯恐不及的。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清楚?那也没什么,要不叔叔替你问问看?虽然叔叔只是个下人,但小姐你既然叫我一声叔叔,叔叔就暂且当一回长辈。小姐要出嫁这样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叔叔……”
  “别急着害羞,叔叔先问问清楚再说。呵呵……”说着,洪大寿嘱咐轻尘好好休息,便大步出去了。
  轻尘无语地看着洪大寿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无措。也不知道洪叔叔问话有没有技巧,要是引起卫东阳胡乱猜测,以为她愿意嫁给他了可怎么办才好?她对卫东阳虽然也很有好感,但远远还不到可以托付终身的地步。而且,她可不想再一次陷入感情的泥沼中。依依有一个楚昊云,而步轻尘又有一个步青云,她一个人面对两份铭刻于心的感情,已经觉得很烦躁了。
  轻尘正在为难,忽然听到窗户外面有轻微的响动,她侧头一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才刚刚想到大哥,他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三章 三男聚首

  轻尘抬头一看,在自己面前的赫然不正是大哥步青云?
  “香儿,以后,让大哥来保护你吧!”步青云轻轻在床边坐下来,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为她把脉。而后,眉头就越蹙越深。“该死的楚家,该死的楚昊云,真不该这么便宜放过他!”
  “大哥……”轻尘眼圈儿一红,不敢看他,立即侧过头去。自从融合了步轻尘的记忆,每次想起步青云来,她都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毕竟相爱了很多年啊!
  “香儿,你说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们从现在开始认识也一样。你只要记住,大哥这辈子,连命都是你的。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能再看着你受伤了。你可知道,伤在你身上,痛在我心里……”步青云紧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万分的依恋与珍爱。
  想起这么多年来大哥的保护与付出,她如何能不感动?所以,步轻尘宁愿当他的外室也要跟着他。可是,现在的步轻尘已经不是以前的步轻尘了啊!她心中感动,但理智到底占了上风,不由得哽咽道:“大哥,我们是兄妹……”
  “我不管这么多,香儿,你明明应了我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步青云红着眼睛心痛地望着她,但随即又变了语气道,“香儿,就算你不记得我们从前的事情了,也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照顿你好不好?让你一个女孩子漂泊在外,你让我怎么能放心?你看你现在,一身都是伤……”
  轻尘不断摇着头,心里明明很痛,却不得不狠下心来拒绝他。
  “不,大哥,你忘了我吧!我们是兄妹,我们不可能的。我……现在的香儿已经不是从前的香儿了……”
  ……
  卫东阳伤得不重,但他心里却很是烦躁。
  今天,他竟然让轻尘受伤了,虽然也伤得不重,但是那些鲜红的血映红了他的眼睛。那一刻,他真想大开杀戒。他们竟然敢伤了他的轻尘……
  他又到窗外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可是,他还想去看看轻尘。不在她身边,他总有些不安。可是,要是被人发现了,对轻尘的名誉可不好,他到底要不要过去呢?
  正在这时,忽然一只小鸟飞到窗口,叽叽喳喳不停地叫着,那神情,那动作都显得很急躁。
  卫东阳立即变了脸色,提气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步青云轻轻抚摸着轻尘铺洒在枕上的秀发,眼底是无限怜爱。轻尘想追他离开,可是他根本不听,只是不停地述说着往事。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出生几天,红扑扑的小脸皱巴巴的。当时我心里想,婶娘这么好看,怎么生下来的妹妹这么难看?可是叔叔却抱着你笑得那样幸福开心,时不时就亲你一口,温柔的叫着香儿,香儿……我就想,难道亲亲你的脸就能像叔叔这样开心么?所以我就趁叔叔不在意的时候偷偷亲了你一下……你的脸看起来皱巴巴的难看,却没想到亲起来柔柔嫩嫩的,还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以后就经常偷亲你……”
  我的老天,她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就喜欢她了?轻尘红着脸,无言应对。
  就在这时,只听窗户“‘砰”的一声炸开,随即一个白色人影从窗外飞扑进来,高声怒吼道:
  “大胆淫贼!还不快放开她!”
  --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以后就经常偷亲你……
  卫东阳急匆匆赶来,就听到这最后一句,不发疯才怪。他用了这么多心思,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可是,除了危急时刻的迫不得已,他连她的手都没有正经摸过,而这个男人竟然偷亲她,还是经常……
  卫东阳拔剑指着步青云,再次怒吼道:“还不快放开她!”该死的混蛋,他的手竟然还握住她一只手。卫东阳气势十足,其实根本不敢妄动,他担心步青云会伤害他的轻尘。
  “东阳哥哥,你不要担心,这是我大哥。”轻尘撑着身体坐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东阳哥哥?步青云立即双眼喷火地瞪过来。她竟然如此亲昵地叫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男人,难道她真的打算嫁给这个卫东阳?
  “香儿,你叫他什么?以后不许这么叫别的男人!”步青云恼怒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温柔地拉起被子将她裹好,回头对卫东阳道,“步轻尘是我妹妹,从今往后,由我保护她。多谢阁下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顿,你想要什么做酬劳尽管开口。不过,如果是要人那就免开尊口了。”
  卫东阳紧紧握住剑柄,愤怒而疑惑地瞪着他。“你是步青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步家如此算计她,还想将她带回去继续逼问无忧决么?我告诉你,有我卫东阳在,你们步家休想再伤害她!”
  步青云坦然一笑,带着些嘲讽的意味看着卫东阳道:“你错了,我是步青云,但我并不代表步家。轻尘是我妹妹,我会照顿她一辈子的,谁也别想再次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就算是你们卫家也不行!”
  卫东阳听出了步青云话中的暧昧,震惊之后更是怒不可遏。“步青云,你闭嘴!你最好记住,即便你们不把她当成步家的女儿,却永远无法抹杀她是你妹妹的事实!说到底你们不就是想要无忧决么?我将我卫家的逍遥决告诉你,你们步家以后不要再纠缠她了!”
  “将逍遥决告诉我?你做得了这个主?”步青云嘲讽的看着他。
  “步青云你不必装出一副如此嘲弄的神情。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卫东阳深深吸了口气,自信地看着步青云的眼睛道,“不错,现在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可是,二十年以后呢?当我成为逍遥神山第一高手,谁还能左右我的决定?”
  步青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但心里却还是不得不对这个貌似白痴的卫东阳另眼相看了。其实,那小子似乎也不傻。他回头看着轻尘,轻声道:“香儿,你听明白了吗?他是逍遥神山卫家的人,他练的是逍遥决,他之所以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因为逍遥神山想要我们步家的无忧决。”
  “步青云,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就是你们步家一直在不折手段逼迫轻尘交出无忧决!我们卫家已经有了世间最好的逍遥决,还要你们的无忧决做什么?”卫东阳忍无可忍,持剑就冲着步青云刺了过去。
  步青云侧身避过,顺手将轻尘抱入怀中,同时手指一弹,将他的剑锋弹开,冷哼一声道:“无忧决,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练了。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完整的无忧决。回去告诉你老子,以后可以将目标对准我来,不必再纠缠我妹妹了!”
  “你说什么?”卫东阳震惊地瞪着步青云低吼道,“这不可能!你有无忧决,步家怎么可能在轻尘身上下这么多功夫?”
  “哼,”步青云撇撇嘴,嘲讽地看着卫东阳道,“我会无忧决那是我轻尘妹妹传给我的,我为什么要上交给步家?若让步长天知道我会无忧决,他能容忍轻尘的存在?卫东阳,你要是想害死她你就把这消息宣扬出去,我步青云哪怕与步家彻底决裂也是要护她到底的!”
  “你们步家才惯会做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我卫东阳一生光明磊落,才不会背后告密。我喜欢她,我要娶她做我的妻子,我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跟无忧决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卫东阳就差指天盟誓了。他着急地看着轻尘,生怕她误解了自己。
  “光明磊落?呵呵!”步青云冷笑一声,“就凭你也配说这四个字?卫东阳,你当我步青云是白痴吗?我告诉你,今天我要带她走,谁也拦不住!”说着,他就将轻尘抱起来,正对着卫东阳怒指着自己的宝剑。
  卫东阳担心误伤轻尘,哪里敢随便动手,气得直跳脚。“步青云,你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快把轻尘放下来!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不要牵扯轻尘一个女子!”
  轻尘被步青云裹得严严实实,又被他有力的双臂抱得紧紧的,她甚至都能透过棉被感受到他血脉的搏动。其实在大哥怀里她是很心安的,但眼见两个人竟然要打起来,她立即就着急了。刚才没有阻拦他们,是想探听一下卫东阳的虚实,但听到他那些恍若誓言的话,她的心如何能不起波动?他竟然可以为了她将家族的最高机密拱手相让?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她一直对他的感情抱着怀疑态度,但当他如此理智地说出那句话来,她的心被彻底的震撼了!他的坚定、他的认真,让她无法不相信他。
  只是,逍遥神山,卫家,他们真的对她没企图?她可记得,当初在天鹰涧,就是有逍遥神山在背后支持的。还有步轻烟,那个恶毒的女人可是逍遥神山的亲传弟子啊……
  或许,逍遥神山不怀好意,但东阳哥哥却是个好人……
  “东阳哥哥,你别跟我大哥动手……”感觉到大哥抱着自己的手臂倏地收紧了些,让她从矛盾中清醒过来,立即又道,“大哥,放我下来吧!我不能跟你走……”她不能跟大哥走,她会毁了他的!
  卫东阳听了第一句,心里郁闷不已,但听到第二句,他心里又顿时升起无限喜悦来。轻尘心里的人是他!轻尘相信他!爹爹说,轻尘是他的最佳妻子人选,果然不错。他就知道,他为她做了这么多没有白费!
  “步青云,听到没有?你还不赶快放下她!”这一次,卫东阳吼得底气十足。
  步青云听着那刺耳的“东阳哥哥”,心里恼恨不已,他单手搂住轻尘的腰,另一只手忽然扔出一把黑色的药粉来,呛得卫东阳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趁此机会,他抱着轻尘踢开大门就跑了出去。
  外面,洪大寿听到响动早已经赶了过来,却被步青云的人阻拦在外进不来。如今看到自己发誓保护的小姐被步青云裹着棉被抱出来,气得他哇哇大叫,不顾一切地就冲了过去。
  “洪叔叔,叫他们住手,我大哥不会伤害我的!”轻尘见步青云的人已经杀了寨里不少人了,担心洪大寿吃亏,赶紧叫住他。她心疼了。山寨里这些强盗可都是她的人了啊!
  洪大寿同样心疼这些手下,所以他无奈地下令放行,自己却追了上去。步青云究竟想做什么他还没有弄清楚,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小姐有危险!
  卫东阳想不到步青云堂堂步家军副统帅竟然如此卑鄙,一时不查吸了一点黑色粉末进去,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他举起宝剑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借着疼痛的刺激打起精神,迅速追了出去。
  却说步青云带着轻尘飞跑下山,身后的亲卫帮他阻挡卫东阳和洪大寿的纠缠。可惜他的亲卫们在几日前跟楚昊云动手时伤亡太重,卫东阳和洪大寿又都是高手,他的亲卫门逐渐抵挡不住,伤亡极大。
  步青云并不清楚卫东阳有没有中毒,但他知道卫东阳的轻功极好,担心自己即便现在跑了也会被他追上。他又怒又急又有些担心,于是匆忙寻了一棵大树跳上去,点了轻尘的穴道将她放在树上,而后便迅速折返回去。他知道,他要先解决了卫东阳和洪大寿才能放心的带着香儿顺利离开。
  卫东阳的武功原本高出步青云一截,可惜他中了步青云的毒药,实力大打折扣;而洪大寿的功夫连轻尘都不如,更是差步青云好长一截,但两人以二敌一,勉强能与步青云打个平手。
  轻尘被步青云放在一个树杈上,浑身都动不了不说,还很难受。离开步青云的怀抱,她身上的棉被就松散开来,夜里的寒气便直往伤口里面钻,又冷又疼。
  她看不到三人交战的情形,只能凝神细听。她既担心大哥胜了会伤害卫东阳和洪叔叔,又担心卫东阳胜了不会放过大哥,心里天人交战,忧心焦虑不已。
  忽然,她听到一个细微的呼吸声往自己藏身的大树摸过来了。她心中一惊,如今自己动又不能动,喊又喊不出,这可怎么办好?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四章 楚昊云

  是谁?
  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不是大哥也不是卫东阳,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他不会是想趁此机会打自己的主意吧?
  该死的大哥,为什么要点了她的穴道?
  如今,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大哥步青云正与洪大寿和卫东阳交手,她一门心思只凝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张得都几乎忘记了呼吸,头脑中一片空白,耳旁只剩下一下比一下惊恐的心跳声。
  来人是谁?是无意路过,还是……
  他知道她在这里吗?
  他一定知道的吧?
  他是来抓她的吗?他会用她威胁大哥他们还是要把她带走?
  不会又是冲着无忧决来的吧?
  天呐,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到了大树底下了……
  他爬上来了?他……唔,大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终于,来人的手触到了她掩在棉被里的身体……
  轻尘的心忽然一紧,说不清此刻是何种心情,只知道那气息好熟悉,熟悉到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可是,这怎么可能?她努力想要侧头看他一眼,可是,动不了……
  来人似乎长了一双夜眼,他轻柔地将她身上的棉被拉拢裹好,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怀中,随即从树上悄然跃下。
  轻尘的心一下子落回胸腔里,接着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满心的惊恐都化作了疑惑和惊喜。
  --楚昊云,他怎么会在这里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将自己偷走?
  楚昊云轻柔而又安稳地抱着轻尘悄无声息地跳到地上,而后借着夜色慢慢遁入树林里。直到走出几百米远,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喜悦地在她脸上亲了几口,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无声地笑了。
  他抱着她迅速下了山,骑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迅速离开天祁山。
  轻尘被裹在被子里,身上倒是不冷,只是迎面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时不时地扑打在楚昊云脸上。
  楚昊云拉过自己的披风将她的头一块儿遮住,搂在她腰上的手安抚的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怕,而后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我不会让你掉下马去的。步青云和卫东阳随时可能追上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为了让自己靠得舒服,她将自己的头又往他胸口蹭了蹭,蹭出楚昊云胸间一股暖流,在那一刻几乎想要将她融化,使得两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永不分离。
  “依依,我的依依……”楚昊云抱紧了她,无限的激动与感恩。
  然而,相比楚昊云的激动,轻尘心里虽然没有了惊恐与不安,但到底还是有些不甘的。怎么和离书写了,楚家杀人放火围追堵截自己也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现在竟然又落到他手里了?这不是又绕回去了么?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还有,他不是恨她刺杀他父亲吗?这才多久,就不记得了?看他今晚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难道那天楚宗翰也是骗她的?那他那天晚上去哪儿了?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被追杀?
  算了,不想了,反正,她不会跟他回楚家就是了。楚家那死老头,她上次没能杀了他,总有一天也会杀了他的。楚昊云现在不跟她计较,等以后也是要跟她决裂的。
  当然,一码归一码,楚家的事她可以暂时不算在他头上。可是,该死的,他就不能先把她的穴道解开吗?
  楚昊云连夜骑马赶路,轻尘在马背上颠来颠去的,好像小孩子坐摇篮一样。不知不觉中,她就靠在楚昊云怀中睡着了。
  天亮前,他们在一个小镇前停了下来。
  楚昊云抱着她下马来到一间农家小院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
  轻尘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到了吗?这是什么地方?”不知何时,她的穴道已经解开了。
  楚昊云一直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每一丝表情。听到她如此熟稔的问话,心里的一块大石才算落了下来。他忽然激动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脸亲密地贴着她的脸磨蹭着,许久才道:“依依,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轻尘不禁也有些眼睛发酸。她努力让自己的手从棉被里伸出来,用力推开他道:“谁说我原谅你了?我才没有原谅你呢!还不快放开我!”
  楚昊云轻轻放开她,一双眼睛却越发感动越发炽烈的看着她,灿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怪过我,对不对?”
  轻尘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他的确很敏感,也很聪明。可是,他不知道,那些伤害已经造成,不是她不怪他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一样。是的,她心里最恨的一直都是楚宗腾那死老头,她可以理解他处在父亲与妻子之间的无奈,却无法原谅他在她被楚老头追杀的时候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我不怪你,因为我已经明白,这世上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信任和依靠的,唯有自己……”
  一一这世上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信任和依靠的,唯有自己……
  楚昊云心中一痛,脸色随即变得黯然。原来,她虽然没有怪他,却已经对他完全失望了。是啊,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她对他失望也是应该的。当他隐藏的人听到求救信号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让她以为那也是来杀她的,不然,她也不会在慌乱无措之下跑到楚家去自投罗网……
  “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要保护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而且,我正在努力,努力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你保护我们的感情 ……依依,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轻尘不说话。想起逃离京城那一夜,她的心仍然会感到无尽的惊恐,那个时候,她是多么恐惧,多么的无助,多么的盼望他的出现啊!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若不是卫东阳及时感到,她早就已经……
  楚昊云知道自己这些话很苍白,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原本他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会轻易再接受自己。但是,他相信,她心里还有他,他们的情分并没有断,只要他努力,总能续起来的。
  他很快又恢复了斗志,然后剥开裹在她身上的棉被,又解开她的衣带。
  轻尘感到身子一凉,这才回过神来。这一大早的,他就弄开自己的被子,又解开她的衣服,难道他憋得太久,一见面就想吃了她?当下,她就怒了。
  “楚昊云,你做什么?”她迅速拉拢自己被他扯开的衣被。
  楚昊云一怔,随即难过而又好笑地看着她眼底的防备,轻叹道:“我要给你清洗伤口,重新上药。你不是最怕疼的么?”难道她以为,他会在她浑身是伤的时候想到肉欲?会趁人之危强要了她?好吧,就算他心里其实想得要死,他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来啊。依依,她真的已经不信任他了……
  好像自己的思想太不纯洁了,轻尘脸一红,嘀咕道:“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嘛……”
  “‘依依,我们之间,有必要分这么清楚吗?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以前不都是我帮你擦药的吗?”想起以前的缠绵旖旎,楚昊云的手一僵,不觉有些口干舌燥。
  轻尘想了想,没有再拒绝他的好心服务,却还是侧过头去不看他,小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们还是夫妻,现在我们都和离了,以后各自嫁娶,各不相干……”
  “你休想!”楚昊云忽然停下手来狠狠地瞪着她,“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休想再嫁他人!”
  “你不讲道理!你家里那么多女人,却还不许我找男人?凭什么?我有你盖了手印的和离书,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没有权利管我!”
  “和离书?你拿来我看看?”楚昊云忽然笑得跟个痞子一样,“就算你能拿出来,哼哼,我可没写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轻尘细细一想,好像他还真没说过这样的话。他什么意思?难道和离以后只许他左拥右抱,却不许她另嫁他人?这算什么?和离不就是离婚?离婚以后自然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啊!
  楚昊云看她无言以对,得意地笑笑,继续手上的活计。他用酒水帮她清洗伤口,然后重新上药,山寨里的金创药如何能跟他随身携带的伤药相比?他用一片鹅毛舀出膏药帮她均匀地给抹在伤口上,最大限度的减轻她的痛苦,那份温柔和耐心轻尘就是闭上眼睛也能体会到。他的膏药的确好,刚刚抹上去就是一阵清凉,缓解了疼痛和伤口愈合的瘙痒。
  轻尘侧着头闭上眼睛没有看,所以她不知道,楚昊云在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眼底的心疼和愤怒。
  这一次,她的伤并不重,但前一次伤口的疤痕也不过刚刚脱落,那些粉红色的不同周围肌肤的色泽并不美丽,至少在楚昊云看起来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每一道都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地抚摸那些粉红的印记,那样轻,那样柔,却也仍然担心碰疼了她。
  “好了没有?”轻尘回头,看着他眼底的怒火和心疼,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楚昊云沉默地帮她穿好衣服。
  “出去吃点东西,等会儿还要赶路。”他轻轻将她抱起来,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很轻柔的吻。
  轻尘侧头要躲,但最后一刻脑子里闪现出他眼底的那一抹心疼,所以,最后他的吻依然落到了她脸上。
  早饭很丰盛,都是轻尘以前喜欢吃的。在山寨里,她的确吃了不少苦头,特别是那粗糙的伙食。所以,在山寨里,她尽量少食。实际上,现在她的身体不吃东西也没有关系了,她可以通过修炼直接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为身体的养分。但现在看到这么多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她忽然间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楚昊云看她吃得这样高兴,心里却有些泛酸。他知道,这些天她一定又饿肚子了。
  这时,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远远地给楚昊云打了一个眼色。
  “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楚昊云放下碗筷,温和的对轻尘笑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主子,有两个消息。”那侍卫面色沉重地说,“您在天祁山耽搁得太久,老爷那里只怕已经有些怀疑了。另外,据飞鹰传信,卫东阳和步青云似乎咬定了我们的行踪,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老爷子那里暂时不用管,我就不信我把人带在身边,他还敢当着我的面杀人!”楚昊云握紧了拳头,“至于卫东阳和步青云追上来了倒是有些麻烦……再安排几条线迷惑他们一下吧,我等会儿让夫人化妆上路。”
  “主子,属下以为,将夫人暂时托付给卫东阳其实并不坏,他照顾夫人这么久,一直都还算守礼。且,夫人对他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您若惹恼了老爷,您之前的隐忍不都白费了么?”
  “暂时不说这个,准备好出发吧!”能走多远走多远吧!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好不容易再次将依依拥如怀中,哪里还舍得放开?
  饭后,他们继续赶路,但一行人都换了装扮,轻尘被化妆成一名护卫,独自骑马跟在楚昊云身后。
  轻尘不禁有些奇怪,他都不担心她会逃走么?竟然肯给她一匹马。但随即她又怔了。为什么被他抱回来这么久了,她竟然没有想过逃离他身边?
  她的心恐惧了。她竟然还爱着他么?
  步青云牵制住卫东阳和洪大寿,让手下的人先带轻尘离开。可是,过了一会儿,两名亲卫慌张地跑回来道,他们没找到人。
  步青云当时就懵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每棵树都找了?”情急之下,他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多么白痴的废话。他的亲卫都是自己亲自调教的,怎么可能在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时候就向他回报?
  听说轻尘不见了,洪大寿有些迟疑,卫东阳却是不信。
  “步青云,你少在这里演戏!分明就是你的人将轻尘带走了,君子做事应该坦荡无伪,你这样欺骗我们算什么?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可以对天起誓!轻尘真的不是我的人带走的!”步青云又急又怒,卫东阳是否相信他他一点都不在意,可是,轻尘的安危却如一块巨石压在他胸口。他不住地想着,她怎么会不见呢?是谁把她偷偷带走了?对方是什么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会不会是小姐她自己离开了?”洪大寿想起轻尘的功夫,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连他都不是小姐的对手,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将她带走?
  卫东阳倒是宁愿相信这个可能。一来轻尘本来就是不想跟着步青云离开的,二来他也相信没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劫走轻尘。但步青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可能!我点了她的穴道的,不到明天早上,她自己绝对无法解开!”只见步青云沉痛地摇摇头,忽然又怒吼道,“快,分散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回副帅的话,周围属下都仔细查找过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卫东阳心中一沉,恼怒地指着步青云道:“如果轻尘有个什么万一,我定带人灭了你步氏满门!”语毕,他忽然将两只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阵尖锐的哨声。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只小鸟飞过来落到他肩膀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东南方!”卫东阳狠狠地瞪了步青云一眼,当即便追了上去。
  步青云见此,别无他法,也只能带着自己的人跟上卫东阳的脚步。然而,他的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他点了香儿的穴道,如果她被坏人抓去,如果她被人所辱……只要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他就恨不得能杀了自己。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他就算杀了自己也无济于事了!
  他真是太莽撞了,他怎么能点了香儿的穴道呢?她如果不是信任他,他哪里能如此轻易的点了她的穴道?可是她的信任,到最后却害了她自己……
  他真是该死!
  还有那逍遥神山,实力竟然如此庞大,他们竟然能指挥鸟兽。不说别的,单单让小鸟做自己的探子,这份实力就不容小觑啊!难怪天底下谁也不敢招惹他们。如今逍遥神山对香儿势在必得,他怎么才能保得住她?
  “步青云!你还在装蒜!你看看这路线,完全是直通东南步家军驻地的!”
  不远处传来卫东阳的怒吼声,步青云的心越发不安了。
  难道,难道是父亲派人一路尾随自己,悄悄劫走了香儿?以父亲的手段,香儿该吃了多少苦头?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五章 真真假假

  离开小镇之后,轻尘便又被楚昊云抱到他马上。他拉过披风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路上也碰到过一些商队行人,但谁也没看清她的容貌。
  “现在我可是男装!”反抗不了,她心有不甘地提醒道。
  楚昊云不以为意低头瞥了她一眼,甚至还在她脸上偷了个吻,大大方方地说:“那又如何?”
  “你不怕别人误会你吗?你不怕暴露了行踪?”
  “虚虚实实,我就是要故弄玄虚。至于别人怎么想我才懒得管,只要你不会误会我就好。”他低着头,紧紧锁着她的目光。
  轻尘垂下眼睑遮挡住他窥视的目光,心里忽然间有些茫然无措。她知道,他想听她的心里话,同时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们都已经和离了,问那些事情还有意义么??
  这一刻,轻尘忽然软弱起来。她不想好了伤疤忘了痛,她向来是最怕痛的。可是,如果他真的有苦衷,她又该怎么办?唔,还是算了吧,就这样好了。等她找到机会,就离开他。现在的楚家,她还招惹不起。
  她没有问,楚昊云也没有解释,一行人依旧沉默地赶路。
  楚昊云看着轻尘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不觉很是愧疚。“对不起,依依,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不应该带着你这么赶路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将你丢给卫东阳或者步青云,我办不到。虽然我代你写了那份和离书,可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我不会放手的,永远不会……”
  轻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如何不懂得他那点心思。他一直认为她是他的私有物,怎么可能让给别的男人呢?可现在有一个问题很严重,似乎连她自己都认为她还是他的私有物,不然怎么会任他又亲又抱的?这可怎么得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找了一片树林稍事修整,在灰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中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半个时辰以后,便再次上路了。
  她不知道楚昊云要去什么地方办什么事情,也没有问,她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离开他?不是早就说了不要再跟他扯上关系吗?其实现在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离开他,自己一个人去陈国。
  现在卫东阳和大哥步青云在一起,她是绝对不能被他们同时抓住的,不然到时候两个男人又要打架了。两个人,她都舍不得伤害啊!早上的时候楚昊云以为出去说她就听不到,却不知她的听了范围比他以为的要远得多。楚家死老头又开始怀疑楚昊云了?楚昊云之前又是为了什么隐忍呢?这些她其实是不想深究的,但有时候有些事情是你不去想也会知道的。
  不过,如果她想为父亲报仇,要对付步家,借楚家之力是最好不过了,让楚家死老头和阴险卑鄙的步长天及周王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就是大哥和楚昊云,这可真是两全其美。只是,她要怎么做呢?
  傍晚的时候,轻尘忽然看到一只鹰在头顶盘旋,而后便迅猛地往她扑了下来。
  她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反射性地就往楚昊云怀里钻。
  “哈哈!别怕,是我养的。”楚昊云一阵大笑,单手搂着她,同时将马缰交到这只手里,腾出左臂往身侧一抬,那鹰就落到他手臂上。
  轻尘回头一看,只见那只鹰站在楚昊云手臂上,正歪着头看着自己,那一双眼睛里似乎充满了好奇。咦,这鹰竟然很聪明呢!
  她微微露出惊愕的神色,不想那鹰居然侧过头去,似乎是因为她最开始的轻视而不高兴。
  “对不起嘛,我跟你道歉还不行么?”轻尘看着那只鹰,小声嘀咕道。
  却见那只鹰听到她的声音以后又别拉地回头看了看她。看着她温和的笑容,感受着她散发出去的善意与温和,它忽然伸出头蹭了蹭她的手。
  “呵呵,那我们是朋友了……”她顺势摸了摸这个新朋友的羽毛。
  众人都愣了,连楚昊云都低头诧异地瞪着轻尘。这只鹰是他与人一起训练的,当初可没少花功夫,怎么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扁毛畜生就跟她亲热了?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子?这畜生竟然也好色?可是他好色也该找只雌鹰才对啊!
  “你,你……”楚昊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那只鹰又瞥了楚昊云一眼,楚昊云尚未明白什么意思,轻尘便道:“它在催你看消息呢,应该是很着急的消息吧!”
  楚昊云回过神来,赶紧解开鹰腿上的小竹筒,匆匆将里面的纸条扫了一眼,却忽然回头看着自己这一支十二人的小队。这里都是他的亲信,他不相信他们会背叛他。可是,卫东阳和步青云他们竟然丝毫没有被他故意留下的假线索迷惑,径直追了上来,在每一个路口都没有丝毫的迟疑,这说明卫东阳或者步青云完全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主子,怎么了?”
  侍卫们看他脸色不好,不觉有些疑惑。刚刚主子看他们那一眼,似乎带着些猜疑?难不成,他们中间有内奸?
  然而,很快楚昊云眼底的猜疑之色又消失了,变得坚定而疑惑。
  轻尘好奇地接过他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蹙眉想了想,忽然看着路旁树林里一只其貌不扬正在树上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鸟,情不自禁地开口道:“那只小鸟好熟悉……”
  似乎,每一次她跟卫东阳出去的时候,都见过这样一只鸟。这是一种叫灰雀的小鸟,跟她前世见过的麻雀差不多,在这个世界也是很普通的鸟。可是,卫东阳能随时掌握他们的行踪,说不定还真的跟这鸟有关系呢!
  楚昊云顺着轻尘的声音看过去,看到那只灰雀时也不觉眯了下眼睛。一般的小鸟看到鹰还不得赶紧藏起来,有多远躲多远,哪里敢如此放肆地叫嚷?肯定有问题!
  “射!”
  楚昊云话音刚落,便有一只袖箭飞出去,将那只灰雀射下来。一名侍卫随即将那小鸟拾起来,查看之后摇摇头道:“‘回主子,没有异常!”
  “走!等会儿要是还看到这种异常的灰雀,全都给我射了!”
  “是!”
  天黑的时候,他们偏离大路,穿过一片小树林,爬过一个小山坡,终于到达今晚的落脚处。
  看样子,这里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家。几间土瓦房,还有两个茅草棚,一个小院子里还养了一群鸡。
  但这里的主人似乎早就知道楚昊云一行人会在今晚到达,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饭菜和热水。
  轻尘吃了饭,便去洗澡。躺在浴桶里,她又想起了刚才进门时那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妇人偷偷递给她的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及一副图。
  --需要帮助否?当初的承诺依然有效。
  下面,画着一件长长的黑色的斗篷,可以将人的头和身形全都罩起来那种。她一见之下立即就想起自己被楚家死老头关在密室里时见过的那个神秘男子。而在那件斗篷的下摆处,还有一个小小的银色的四角星。
  看样子楚昊云处境不妙呢!只怕他自己还不知道吧?她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
  轻尘想了想,将那纸条捏成了碎片。唔,楚家闹内讧关她什么事?闹得越大才越好呢!最好活生生气死那楚老头!
  她起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立即变得神清气爽了。刚才来的时候她看了看地形,她觉得今晚就是个离开他的好机会,虽然她没有留下纸条,但肯定会引起楚昊云怀疑的。
  下了这个决定,轻尘似乎整个人轻松不少。
  却不想楚昊云进门来,竟然打开一个密道,要她跟他一起下去。
  “为什么要睡地下?”轻尘一路上一直很好说话,可是,她刚刚下定决心,难道就要因为这个密室而被迫终止?
  “下面安全一点,而且,都布置好了。”楚昊云温柔地拉着她的手道,“一路上都没让你好好休息,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轻尘无奈地跟着他走下密室,却不禁眼前一亮。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字画,木质的大床上是崭新的床单被褥,暗金色的帷帐隐藏着几分华丽,精致的梳妆台里梳子脂粉钗环样样俱全,甚至角落里还有一只小巧的瑞兽香炉,床前的几案上还有插着鲜花的花瓶。
  轻尘立即就忘了今晚的计划,立即扑向了那张大床。啊,她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在天王寨,她的床已经是寨里极好的了,但如何能与楚家的规格相比?
  楚昊云淡淡的笑了,缓缓脱去外衣上了床,并放下了几道帐帘。
  直到光线一暗,轻尘这才从惊喜中醒过神来。感情他把她带到这么舒适漂亮的地方来,是来吃她的?
  “我们一起住?”,废话,废话,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可是,她还能说什么?
  楚昊云看着紧张的她,不觉莞尔一笑。“怎么还跟新婚之夜一样紧张?依依,我们早就是夫妻了啊!”楚昊云从枕头旁边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轻尘立即闻到一缕清凉的药香。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他笑问。
  轻尘看着他自然的样子,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他说得不错,他们早就是夫妻了,她身上哪一处他不熟悉?她似乎的确没有必要装矜持的。可是天知道,她不是怕他真吃了他,她是心里不甘知道么?凭什么啊?他们都和离了,她没有义务跟他那个了啊!
  她红着脸磨磨蹭蹭地脱去外衣,想了想到底不甘心,又抬头对他说:“我的伤还没好呢!”
  楚昊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所以才要给你上药啊!这个药比较好,估计再过两三天,你的伤就该好得差不多了。”
  轻尘见此,反倒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心里不禁又羞又怒。她背对着他侧身躺下,让他给自己上药。
  今晚,楚昊云没有用鹅毛上药,而是用手指的指腹轻轻地将药膏抹在她伤口上。轻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药膏刚刚抹到身上的时候觉得挺凉爽的,但随即他的指腹在自己肌肤上流连,她又觉得浑身发烫。
  “好,好了没有?”
  “……好了。”
  楚昊云收拾好药膏,拉过棉被将她盖起来,随即便滑进去,紧贴在她身后。
  轻尘不禁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依依……”楚昊云不理会她的拒绝轻轻将她揽到怀中,好笑地说,“你怕什么,你身上有伤,难道我还能强要了你?”
  不早说!却不想她刚刚松了半口气,他又道:“不过,亲一下总是可以的吧?依依,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你都不想我的吗?”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六章 谁惩罚谁

  “依依,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你都不想我的吗?”楚昊云深情地说。
  “不想,不想,我跟东阳哥哥在一起呢,人家可比你长得好看多了……”轻尘恼怒他刚才的捉弄,立即不甘示弱的回击过去。
  “东阳哥哥?”楚昊云反问了一句。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透出无限的寒气来,不过四个字,却仿佛将轻尘从春天一下子拉入寒冬,冻得她骨子里都在颤抖。
  “呃,那个,就是救我了那个卫公子啦,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他非让我这么叫他我有什么办法……”轻尘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善,赶紧又侧过头去。妈的,他凶什么凶?他凭什么凶她?对啊!他凭什么凶她?想到这里,她立即又变得底气十足:“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人家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卫公子几次于危难之中救我性命,换了其他女人肯定会以身相许以为报答的,我不过是叫他一声哥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昊云双眼装满熊熊怒火,双拳也捏得紧紧的。轻尘有点害怕,她很少见他怒形于色。可是他并没有对她发火,他很快就将这怒火压抑下去,反而带着些愧疚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的,我们都得谢谢他,只是叫得亲昵一点并不算什么……可是依依,你不会真的因为他的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吧?”
  他小心地扳过她的头来,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答案。
  轻尘看着他那样小心翼翼的神色,忽然间觉得有点心酸,而后又化成了甜蜜。她忍不住暗自鄙视了自己一把。
  “他跟我求婚了……”
  楚昊云的心因为她的话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甚至屏住了呼吸。
  “不过我没答应……”
  轻尘还不算狠,没有太折磨他,中间的停顿并不长。
  楚昊云的心总算又重重地落下去,同时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依依,你变坏了!”他忽然低头吻住她,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啊,她绝对是故意的。
  轻尘措不及防被她吻住双唇,原本是要挣扎一下的,可是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一个坏东西。原本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分开这么久不见了,如今重逢,又是在床上,有些事情真的有点顺理成章。
  他的吻一如从前的深情甜蜜,甚至还比从前多了些缠绵和刻意的讨好。所以她只挣扎了一下就软下来,放任他的亲热之举,细细地感受着这一份曾让自己很心动很心动的甜蜜。
  自从两个人成婚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分开过,楚昊云承诺了她只要还爱她一天,就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可是天知道这话说起来简单,真正要守诺却是多么不易。自从知道她怀孕以后,他就没有要过她了,后来又经历了她被囚禁、流产、冷战、和离、重伤、远离等等一系列事故,他的愤怒他的不舍他的情欲全都憋在心里。到如今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便隐隐有决堤的趋势。
  男人本来就是有需要的,而且,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吻着吻着,他的唇便一路往下来到她胸前,轻柔地舔吻吮吸。而他的手更是缓缓下移,竟然从她柔软的小腹一路下滑至密林深处。他很了解她的身体,知道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挑起她的情欲。
  轻尘的确有些动情,脑子里自动回忆起过去的快乐甜蜜,或许这就是身体的记忆吧!她的身体记得他,记得他曾经给与的快乐,在阔别几个月之后显得特别的兴奋而期待。但女人毕竟不同男人,即便在动情的时候,她也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她很明白,如果真的应了他,他们就真的牵扯不清了,尽管他们现在也没牵扯清楚。
  “啊,疼--”她忽然一声惊呼,好像真的碰到了伤口疼痛难忍,其实是因为身体极度的兴奋和颤抖让她有点承受不住。
  闻言,楚昊云立即从她胸口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碰到你伤口了吗?对不起,依依,我会小心点的……”
  “不,是背上的伤口啦,你压着我了,当然会痛了。你,你把手拿开啦!”她羞红了脸,却死不承认自己刚刚也有沉迷,也感到愉悦。
  楚昊云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他忽然低头吻了吻她的脸,又含着她的耳垂道:“好吧,我保证不会弄疼了你。依依,我们很久没在一起了,你真的不想我吗?”
  “不想!”她侧头躲开他的唇。真的好痒啊,她的耳垂最敏感了,这个坏蛋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我想你了,依依,你算算,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了……”
  “我才不管,我们都和离了,我没有义务再满足你的需要!”她撅着嘴不为所动,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心软。
  楚昊云恨恨地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好,你没有取悦我的义务,但是我爱你,我还当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有取悦你的义务。依依,你不能拒绝!”说着,他的手指便在她双腿间轻轻拨弄起来。
  “你,你……不行,你出去……”她立即脸色大变,用力拉着他的手臂,可是她越用力,他反而更加坚定,在她力尽放弃之后的反作用力下反而更加深入她的身体,让她有些欲哭无泪。
  “依依,别拒绝我,我想取悦你,又不要你还,你怕什么?你只管享受就好了……”说着,他便搂住她的头,吻住她拒绝的小嘴。
  “唔……不要……”他怎么可以这样?轻尘禁不住浑身颤抖。他实在太熟悉她的身体,只需一只手便很快让她体会到身体最隐秘的快乐。对此,她感到很羞耻很无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竟然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飞起来了。
  “依依,舒服吗?”他放开她的唇喘了口气,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他想要她,疯枉地想要她。身下早已经坚硬如铁,滚烫如火,他多么想代替那根深入她身体的手指啊。“依依,让我进去好不好?我保证轻轻的,不会弄疼你的,依依……”
  轻尘同样喘着气,高潮来得太快,但她又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很舒服,所以她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依依,依依……”某人可怜兮兮的咬着她的耳朵。
  “不,不行……人家身上还有伤……”她夹紧了双腿,同时也将他停留在自己双腿间的手夹住。唔,好吧,她承认,刚才真的很舒服,那种美妙的滋味她想再回味一下。可是,她舒服了不一定就要让他也舒服对吧?他自己都说了不要她还的。是他自己愿意取悦她的,可不是她求他的。所以,对于他的请求,她完全可以拒绝。
  “依依,你……”楚昊云终于看清了她眼底的窃喜和快乐,他忍不住轻轻地咬了她的耳垂一下,不甘地低吼着,“你这个坏丫头,你就故意折磨我吧!”,
  “人家本来就有伤嘛!还有,你自己刚才说了不会强迫我的!你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要怀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哦!”她舒服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道,“我要睡觉了,你帮我清洗一下好不好?”
  “依依,你……”好吧,他忍!谁让自己刚才为了解除她的戒心那么大方地说了那句话呢?等下一次,他一定什么都不说,直接将她扑倒,一定要把今晚的补回来!一定!
  楚昊云认命的起身找了热毛巾帮她擦洗身体,再受了一次非人的折磨。为了让自己少受罪,他不得不帮她穿上衣服,而后才小心翼翼而心有不甘地搂着她睡觉。
  “喂,你真的很想要吗?”
  “哼!”
  “我不在的时候,你真的没有碰你那些女人吗?”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的话,不如,我帮你吧?好不好?”
  好不好?当然好,可是,她有这么好心?楚昊云有些怀疑地看着她。
  “来,你躺好了,我帮你……”说着,她忽然坐起身来,一双小手缓缓在他身上抚摸。“闭上眼睛啦!真讨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他善良可爱的依依又回来了?楚昊云听话的闭上眼睛,满心的惊喜,用尽全力感受着她那双小手带给自己的兴奋与期待。
  轻尘看着他如此沉迷享受的样子,忽然坏坏一笑。她低头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同时手指迅速移动
  她点了他的穴道。
  楚昊云睁开眼睛震惊而愤怒地瞪着她。
  她依然唇角含笑,这一次她竟然亲了亲他的唇,而后在他耳边轻声道:“记住你的承诺,我就暂时等你两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可不想再被你家那死老头追杀!还有哦,你最好祈祷你家那死老头早点死,免得我以后找他报仇,让他生不如死!”
  语毕,她抬起头来,对着他嘻嘻一笑,当着他的面缓缓穿上外衣,梳好头发,又摸走了他放在床头的钱袋,轻手轻脚走到密室门口。
  楚昊云愤怒而不舍地瞪着她的背影,可惜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了,我走了。你要记得想念我哦!如果你遵守承诺的话,我也不介意偶尔想你一下的。拜拜啦……”她最后一次回头,冲着他摆摆手,随即便打开密室飘了出去。
  清早,楚昊云沉着脸回到地面的堂屋里用早饭,院子里跪着六个人,他们是昨夜执勤的侍卫。
  “让他们都起来吧!她要走,没人能拦得住!”连他自己都着了她的道儿,这些侍卫就算发现她离开也是追不上她的。
  “谢主子!”侍卫队长起身走到窗边让大家都起来,而后迟疑了一下,又问,“要不要派人追上去?夫人一个女子孤身上路,只怕不安全。”
  楚昊云摇摇头,许久才道:“不用。以她的功夫,寻常人不是她的对手。”而且,那丫头可不傻。更何况他早就做了准备,在她身边重新安放了暗卫。
  “那,如今夫人离开了,主子的计划……”
  “计划照常进行,我们这就继续赶路吧!”楚昊云喝了口茶漱口,站起身来。
  “可是,没有夫人,只怕对方不会轻易投诚…”
  楚昊云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出门上马。
  他没有时间去追她,现在追到她也无济于事。想起昨夜,他不禁嘴角轻扬,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再一次在她心上烙上他的印记,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五日后,楚昊云一行人来到一个叫云阳的小城。在一家酒楼的后院里,他与约定的客人见面了。
  “这位就是三少爷?”
  房间里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身材高大,目光锐利,却是一身文士打扮。
  楚昊云拱拱手道:“齐将军果真不愧为一代儒将!果真是风姿儒雅,气度不凡啊!晚辈正是楚昊云。”
  齐修冷冷地瞥了楚昊云一眼道:“步小姐呢?我听说,你们已经和离了,可有此事?”
  楚昊云微微一怔,想不到对方一开口就是问依依的情况。他略带苦涩地点点头道:“不错,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在周王的寿宴上,当着周王和满朝文武的面,写了和离书。”
  “哼!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竟敢骗我说你会带小姐一起来,我问你,小姐呢?”齐修愤怒地站起身来,一扫之前的儒雅形象,还原为彻底的武将本色。
  “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一份和离书,表示不了什么。总有一天,我会把她找回来的。”楚昊云自信地坐下来。
  “既然小姐不在,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齐修冷哼一声,起身就要走。
  “齐将军,来都来了,何妨听晚辈说几句?其实她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男人的事情本来就不该将她卷进来。你不想知道步长歌将军被害的真相么?你就不想为步长歌将军报仇?”楚昊云自信一笑,并没有太着急。他料准了齐修会回来的。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七章 有苦难言

  果然,齐修的手刚刚触到门口便停了下来,迅速转身冷冷地看着楚昊云道:
  “你说什么?你说步将军被害的真相是什么意思?”
  楚昊云点点头,自信一笑道:“我说什么齐将军很清楚。因为这些事情你跟我一样心知肚明。齐将军,我们何不坐下来慢慢谈呢?就算你在意的人不在,但只要我们都是一心为她好,她在于不在又有何关系?”
  “你--”齐修怒指着楚昊云,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你又知道多少?如果你们楚家要利用我谋夺周国,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妄想了。就算我答应与你们合作,我手中掌握的力量也不过步家军的三分之一而已。”
  “不,齐将军,你错了。我楚家如果只是想要一个周国,那是易如反掌之事。我们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只是不想消耗周国的实力,如此才能在将来逐鹿天下的大战中占有一席之地。”楚昊云对着齐修自信一笑,又点点头道,“齐将军还请坐下说话吧!”
  “逐鹿天下?你们楚家好大的野心!”齐修大大的怔了一下,他想不到楚家的胃口这么大。而对楚家的实力,他们之前也估计得太浅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原本也没有想这么多。可是,既然周国已是我楚家的囊中之物,我的目光就不得不放得更远。现在,陈国一直在蠢蠢欲动,小小的卫国也野心勃勃,而西边的秦国更是励精图治,国力发展相当迅速。我们楚家不希望因为一家的野心而葬送了这个国家未来,所以晚辈才联络齐将军,共商大计。”
  齐修喧笑一声道:“三少爷为何不将这些话说给步长天听去?”他最恨这些光面堂皇的话,其实一个个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步长天?那个目光短浅阴险无耻之人他知道什么?”楚昊云冷笑一声,“齐将军不会不知道步长天在步长歌将军被害一事中做了什么吧?”
  “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无凭无据,哪怕现在所有人都能猜到当初的真相,又能如何?更何况,对你们来说,不是利益至上么?”齐修明显还是有些不屑楚昊云此人。“若是从前,三少爷还可以打一个为岳父大人报仇雪恨的旗子,可惜啊,你跟小姐已经和离了,连这个借口都没有了。”
  “是啊!在政治中,永远都是利益至上,不过那是我爹的意思。至于我…我和轻尘的事情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我认定了她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哪怕她真的另嫁他人,我的心意也永远不变。能为她做的事情,我都会尽力为她办到,至于她知不知道,领不领情,又有什么关系?即便不提这一层关系,步长歌将军也是我从小敬仰的英雄,能为他报仇雪恨,是我的荣幸。”
  楚昊云神态从容,目光坦诚,齐修本想再讥笑他两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对京城中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不然,他也不会明知他们已经和离,还跑到这里来跟楚昊云见面。
  “你之前不是说小姐会跟你一起来吗?现在小姐在哪里?”
  “我要是不这么说,将军会来?”楚昊云坦然一笑道。
  “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齐修恼恨不已。他才不想搅合楚家的窃国之战中,他们只是想要保护好小姐,为将军尽最后一份心力而已。
  楚昊云坦然一笑道:“原本就是骗将军的。不过半路上听闻她的消息,我就赶过去了。却不想碰到步青云,我们大打了一场。后来,我跟踪步青云,潜伏了三天,总要趁着步青云和卫东阳动手的时候把她给偷了出来……”
  “偷?”齐修皱眉,他直觉不喜欢这个字。他们究竟将小姐当成什么?该死的,竟然还有步青云!他不是说他会拼尽全力保护小姐的吗?
  “是的,偷。”楚昊云面色沉静,但隐隐的还是能看出些屈辱和不甘来。“我和步青云打起来也就是不相上下,而卫东阳……他的功夫以臻宗师之境,我不是他的对手。当时,轻尘被他们点了穴道放在一棵大树上,我偷偷将她带走,但随后卫东阳和步青云就追了上来……”
  “你是说小姐又被他们抢回去了?他们应该不会为难小姐的吧?”齐修带着几分恼怒和不屑看着楚昊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然而心里,他还是忍不住为轻尘担心。一个女子,被几个男人争夺,能有什么好事?
  “不!他们没追上我。是轻尘她自己离开的。她给了我两年时间,如果两年以后我有能力保护她了,她再回到我身边来。”楚昊云微微低着头,说起这些,他心里难受。齐修的不屑不是没有道理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算什么男人?
  齐修讥诮撇撇嘴,忽然笑道:“我看那位卫公子到也不错,相信他能保护小姐一生平顺的。”
  “卫东阳么,武功自然是比我高明得多,他对轻尘也应该有几分真心,但是,他每一次的出现都太凑巧了,让我想不怀疑他都不行。”楚昊云坦然地看着齐修,轻轻一笑,反问道,“齐将军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吧?”
  “你怀疑他什么?另有目的?那卫公子不是逍遥神山的人么?他对小姐有什么企图?”齐修也不是笨蛋,对卫东阳,他原本也是有些怀疑的,只是找不到步轻尘,他想要提醒她保护她也没办法。
  “逍遥神山就无所求了么?”楚昊云一声冷笑,“我坦白跟你说吧,当年步将军留给了轻尘一件宝物,现在不但步家,连逍遥神山和谢家都在觊觎这件宝物。所以,不管他们对轻尘多好,都不是真心的。”
  “那楚少爷又如何证明你对小姐就是真心的?”
  “齐将军在京都应该也有密探吧?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夫妻的感情绝不是外人可以想家的。其实她手里的那件东西早就给我了。我们是夫妻啊,她对我很依恋,什么都跟我说,如果不是我父母从中作梗,我们原本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楚家是一体的,但经过她的事情我明白了,即便是父子兄弟也是不可尽信的,我必须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苦心谋划这一切,我背着父亲与齐将军结盟,也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全天下宣布,楚昊云爱步轻尘!”
  齐修深深蹙眉,他细细审视着楚昊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
  他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如果我们帮你,你能给我们什么承诺?”
  “我可以保证,我的继承人,一定是步轻尘所出之子!另外,齐将军如果也有逐鹿天下之心,可以一展抱负。我手下领兵之人虽然有,但并不多,而且经验也不够丰富,以后也只能多多仰仗齐将军了。”
  齐修沉默了一下,许久才叹息道:“不错,你看得很准,对我们来说,关键的有两件事情,一是将军的血海深仇,二是小姐的幸福,反倒是我们自身倒是没有什么要求的。但现在你和小姐都和离了,你又娶了别的女人,无论立嫡立长,只怕小姐都输给你那个侧妻了!以小姐的血脉为继承人,这话怕是哄我们的吧?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的承诺?”
  “不,我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会生下我的子嗣,这也是我答应了她的,否则,我就会永远失去她了。你们实在无法想象,那个丫头有多爱吃醋,她的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楚昊云无奈地摇摇头,但他嘴角却情不自禁的扬起,露出一个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幸福的笑容。
  如果说之前听到楚昊云提起步将军的血海深仇才让齐修驻足,那么此刻楚昊云这个不自觉的笑容才是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的关键。看着楚昊云的神情,他仿佛想起是十多年前将军刚刚将夫人带回周国的时候跟他们说话的情景。那个时候,将军的语气明明有些抱怨,抱怨夫人爱吃醋,小性子,爱黏人,然而当时将军无论是眼睛唇角,却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就跟刚才楚昊云一样。
  “希望三少爷遵守承诺,能一生善待我家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说来听听!”
  “如此,就多谢齐将军了!”楚昊云起身,对着齐修深深鞠了一躬。“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
  一个月后,楚昊云志得意满地回到楚府。
  “恭喜三少爷!”
  “贺喜三少爷!”
  他一路走进去,便是一路的恭贺声。
  喜?他喜从何来?难不成离开一个多月,老头子又给他指了一门亲?
  楚昊云匆匆回到青枫院,不想自己院子里的人更是喜形于色,一个个比外面那些下人可是真诚得多了。似乎一个个都等着他开口给他们派红包。
  “三少爷,您回来了!”
  “三少爷回来了?恭喜三少爷!”
  “三少爷大喜!”
  “慢着!究竟怎么回事?”楚昊云拉住一个就要往地上跪的下人道,“给我说清楚,喜从何来?”
  “啊?三少爷还不知道吗?三少夫人有喜了啊!这还不是大喜么?”
  “依依有喜?不对,是温秀雅有喜了?”楚昊云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是啊,三少夫人半个月前把出喜脉,三少爷您就要做父亲了……”下人还要再道恭喜,楚昊云已经将他扔到一边,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温秀雅有喜?真是讽刺,他都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她怎么可能有喜?看不出来,那女人胆子倒是大,也的确有些本事,竟然可以骗过母亲去。哼,他这就过去拆穿她假怀孕的小招数!他就不信娘亲以后还会受她蒙骗……
  楚昊云顾不得梳洗用膳,先去了雅园。
  走进去,又是一阵恭贺声。楚昊云隐忍不发,没找那些下人晦气,但脸上阴云密布,怎么都看不出一丝喜色来。
  “夫君你回来了?”得到消息的温秀雅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来。楚昊云正要斥责她不许叫夫君,就看到大嫂二嫂随后走了出来,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楚昊云只好将即将出口的斥责又咽了下去,强忍怒气眯着眼睛瞥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她绝对是故意的。
  “过来!”他冷冷地对着她伸出手去。
  温秀雅面上含笑,莲步轻移,慢慢地走了过去,又甜甜地叫了一声:
  “夫君……”
  楚昊云眉头一阵抽搐,暗道:今晚再好好教教她规矩!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懒得跟她演戏,干脆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可是,随即他便震惊地瞪着温秀雅,那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为灰烬。
  喜脉!真的是喜脉!
  喜脉他很熟悉,以前依依怀孕的时候,他每天都要给她摸一下脉的。可是该死的,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怀孕了,看这脉家,只怕已经有三个月了。三个多月,也就是说,这孩子是在温秀雅刚刚进门那几日有的。
  “夫君,咱们的孩子还好吧?大夫都说胎儿很强壮呢!”温秀雅看着楚昊云的眼睛,得意地笑道。
  “很好,的确很好!”楚昊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好一个胆大妄为的温秀雅,他真的小看她了。原本以为一个女人而已,只要不给她机会,她就翻不出什么浪来,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了得,好本事!好能耐!好胆色!
  她竟然明目张胆地给他带绿帽子!还胆大妄为地留下一个证据,却逼得他不敢不承认!是的,他不敢不承认。否则,爹娘就会知道他根本没有碰过温秀雅,他们就会继续找依依麻烦。他能找到依依,老爷子若真的下定决心,肯定也能找到的。
  好一个“温柔”、“贤惠”、“明礼”、“大度”的温秀雅!
  幸好他不曾碰过她,不然,还不真的将这孽种当成亲生?
  不行,他得尽快想个办法把这孽种弄下来,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八章 无忧决

  晚饭的时候,楚昊云当着父母的面,对温秀雅可谓关怀备至,看得二老不住点头,却看得大嫂二嫂好生奇怪。今天下午三弟回来的时候脸色可并不怎么好看呢!也就是说,这都是做给爹娘看的啦?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两个女人回去与自己的丈夫说起,楚昊文神色也有些震惊,但最后却摇摇头,叮嘱周氏道:“这件事情,你以后少管,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告诉娘,晚上悄悄告诉我就是了。”
  周氏点点头,什么都没有问。
  楚昊文温柔一笑,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道:“真是我的好夫人!”
  相同的话,楚昊武听闻之后,却冷哼一声道:“现在这个三弟妹哪里比得上轻尘弟妹?三弟一定是想起当初轻尘为他怀的那个孩子了,心里不舒坦呢。我警告你,没事少找三弟麻烦啊!不许告诉我娘,听到没有?”
  魏氏撇撇嘴,却忽然挽住他的胳膊道:“那,今晚你去我那里……”
  楚昊云径直来到雅园,今晚他要留宿在此好好教导一下温秀雅这个“侧妻”的本分!要打掉那个孽种其实很简单,为难的是如何弄掉才不会让爹娘发现。
  温秀雅一派贤妻良母的风范,见他到了立即上前见礼,然后安排侍女服侍他梳洗。楚昊云忍耐着,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来到正房里,他正要将侍女们都赶出去好教训一下温秀雅那个贱人,却不想被赶出来的反而是自己。
  楚昊云紧握双拳,缓缓退出正房,而随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母亲身边的夏嬷嬷。
  夏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侍女之一,嫁了府里的一个管事,现在主要帮着母亲打理内务。但是,母亲怎么会将夏嬷嬷指来服侍温秀雅这个贱女人呢?
  夏嬷嬷行礼恭送他道:“三少爷,请您去侧房休息吧,少夫人有孕在身,不能服侍你。但少夫人贤良,已经安排了人服侍您,您可以明天早上再来探望少夫人。”
  楚昊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隐忍着离开雅园回到主院。躺在与轻尘的主卧房里,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她离开时的那一幕。那个丫头,还是变了很多啊!以前,她事事都依赖他,想不到现在她竟然可以主动离开他了。还有她故意折磨他时那得意洋洋的坏样子,实在是动人心魄,让他每一次想起,都觉得心痒难耐,只想将她扑到身下做到她求饶为止。
  那种事情是不能想的,特别是一个人睡的时候。只要开了头,就越发忍不住了。那滋味儿……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什么时候才能再与她见面呢?什么时候才能报仇啊?身体越忍越难受,他不禁开始抱怨那丫头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竟然要他一直吃素。可是,他又不敢不遵守。不说自己答应了她,就算没有答应她,他也不能在她还在外面受苦的时候自己抱着别的女人快活吧?
  该死的,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那天就该吃了她的,好歹也能缓解一下啊!
  那天没有逼她,除了愧疚,其实更担心的是怕她怀孕。如今她一个人漂流在外,如果怀孕,别人会怎么看她?他又不在她身边,谁来照顾她?
  是啊,那天没要她,是对的。只要她舒服了就好,是他对不起她,是他没能保护好她,忍一忍又有什么要紧?
  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吧!
  根据暗卫的消息,她已经回到天王寨好多天了。想不到,天王寨的洪大寿竟然也是步长歌留下的人。知道她在天王寨,知道她有人照顾,他心里放心多了。唯一不高兴的是,那个卫东阳也在天王寨。想起这个卫东阳,楚昊云心里就觉得不安。
  卫东阳是什么人?逍遥神山的二少主。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整天没事围着一个女人转?可是,没有证据,依依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所以,他只表达了对依依与卫东阳亲近的不满,却没有在背后说卫东阳的坏话。
  他相信他的依依也不是笨蛋,她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他应该学着相信她,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其实很聪明,很能干,她并不是事事都需要他的保护,她也是可以给他支持和帮助的。
  他的依依啊,真想她……
  天祁山,天王寨。
  轻尘回到这里已经半个月了。卫东阳在半路就找到了她,而她也明白,他真的会驯鸟,就是那种非常普通的灰雀。想起驯鸟,她就忍不住想起楚昊云那只鹰来,当然,连带着就会想起楚昊云。
  其实她并没有很想他,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想一下,毕竟以前她都是靠在他胸口睡的。习惯,真是一个坏东西!
  她再一次慎重地与洪叔叔他们商议了一下收服周围强盗窝的想法,现在,洪叔叔正在为此做准备。经过深思熟虑,她明白了要收服那些刀头舔血的强盗,光有武力震撼还不行,还是利益的结合才可靠。几经思量,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可行性计划,不过,究竟能不能行,还要找洪叔叔好好商量一下。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黑龙戒指,以及里面的东西。对了,她上次从步家香案上偷出来的黑铁盒子还没打开看呢!
  她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取出那个黑铁盒子,轻轻打开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玉佩。难道,那个盒子是母亲放的?她真不明白,母亲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将在香案里设置机关的。
  轻尘举着那块玉佩对着阳光照了一下,隐约发现那朵泽兰的花心里竟然有一点红色,而在正常情况下却是看不到的。她想了想,还是弄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想看看里面放什么奇异的东西没有。
  但这一次,她失望了。这块玉的玉质虽然好,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轻尘这才继续查看盒子里的东西。
  似乎是几本书。
  最上面一本,是父亲用兵的体会;中间一本,是父亲学医用药的体会;最下面一本……
  轻尘赫然瞪大了眼睛--无忧决!竟然是无忧决!原来,步长天遍寻不着的无忧决在这里!
  轻尘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一一“香儿,以后,你要把娘的牌位跟你爹的放在一起,每天都来给我们上一炷香,跟我们说说话。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那间供奉你爹的祠堂,你要亲自打扫,不要假手他人……”
  那个黑铁盒子,是爹放的?可是,爹好好的,怎么会做这样的准备?她怎么都想不通。
  她取出无忧决,打算看看这个祖传的修仙功法与卧月功法究竟有何不同,不想下面竟然还有一封信,而信封上却写着--“女儿步轻尘亲启”几个字。
  这个字迹,是父亲的!
  轻尘几乎屏住了呼吸,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信封,取出里面那封用白绢写好字又浸过蜡的信,眼睛却猛然睁大--
  忽然,她身后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
  “轻尘,你在看什么?”
  她紧张地侧过头去,却见卫东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东阳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轻尘不悦地站起身来,“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
  匆忙间,她一个念头将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收进黑龙戒里,只余下自己拿在手中那封信。她不知道卫东阳来了多久,又看到多少,但无忧决以及黑龙戒的秘密她是不打算让第二个人知道的。
  卫东阳看她脸色不悦,连忙道歉:“对不起,轻尘,我在那边叫了你两声你都没答应我,好像看什么入迷了一样,所以我心里好奇才过来看看的。
  “这是我爹写给我的信。”她简单解释了一句,来不及看完,只能小心折叠好放进信封里,然后揣入怀中。
  “步将军?步将军不是已经……”卫东阳满脸震惊地望着她。
  “是我爹在我出生以后就写给我的,一直藏在我们院里那间小祠堂的香案里。那天你在将军府救我的时候,我就是去取这封信的。”轻尘真真假假地说。
  卫东阳恍然大语地点点头,转而又道:“步将军竟然会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给你留下一封信,还秘密的藏起来,难道他已经预感到他自己……”
  轻尘点点头道:“在我出生以后,父亲为我占了一卦,所以一时激动写了一封信记下来,并且叮嘱我长大了应该如何为人处事……我爹,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虽然她已经拥有了步轻尘的记忆,但一个三岁孩童的记忆是非常模糊的,幸得后来母亲讲了很多父亲的故事,又对照着父亲的画像,她脑子里才自己勾勒出父亲的形象来。到如今,又与洪叔叔相认,听了更多父亲的故事,让她脑子里父亲的形象更加鲜明。她的父亲步长歌,是一个勇敢、聪慧、仁爱、坚定、高大、俊美、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卫东阳一直看着她,神色有点复杂,许久才开口道:“轻尘……你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父亲,他是大周的英雄,令无数人敬仰。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他现在不能保护你了。轻尘,以后,请让我来保护你好吗?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一起生活,一起修道的。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吗?”
  轻尘看着他有点受伤的眼睛,微微怔了怔。她猜到,他肯定是看到自己刚才看的那些书了,可是她有意忽略了,他也不敢问。她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但她知道,无论信任与否,自己最大的秘密是谁都不能说的。谁也不能!
  “东阳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那可能是心灵深处最隐晦的伤,是永远不足与外人道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在心里找一个角落作为自己的安全岛,当有一天受伤以后就可以到这里疗伤。所以,我不会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交给任何一个人,自己的命运,我想自己掌控。东阳哥哥因为我有秘密而不高兴,可是,难道你就没有秘密瞒着我吗?”
  “我,我……”卫东阳无法反驳她的话。的确,有些事情,特别是他的来历目的,他不也没有跟她坦白么?既如此,又如何能要求她对他坦白?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藏起那几本书还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时,他心里会这么难受呢?不信任,她不信任他!只要想起这一点,他心里就针扎似的疼。他只是想好好爱她,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完全地信任他呢?
  “轻尘,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名正言顺的照顾你。你……你答应我好吗?”卫东阳再一次诚恳地提出请求。他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羞涩,然而那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轻尘。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轻尘仍然感到震惊而无措。困为卫东阳的几次救命之恩,让她每一次拒绝的时候都觉得很对不起人家似的,可是她毕竟有一半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她不可能因为报恩就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很出色,而且能力还很强的样子。
  是的,她很清楚,对于卫东阳的感情,她心里有很多的感激和感动,甚至还实实在在有些喜欢。毕竟那是一个非常养眼的阳光美男子,救了自己,又对她非常好,她要是一点都不动心她就不是女人了。可是她除了感情还有理智,所以她只是有一点喜欢,而绝不会这么快就发展成为爱情。
  “对不起,东阳哥哥,我还是不能答应你。这一次与楚昊云见面,我们解开了之前的误会。虽然我和他未来的前途未卜荆棘密布,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至少,我可以等在原地,等他在荆棘中劈开一条路,走到我身边来,带着我一起走。”她给了自己和楚昊云时限的,但她并不打算告诉卫东阳。能让他彻底死心才好,既然要不起,就不要耽搁人家的时间。
  卫东阳难以置信地看着轻尘,一脸的伤心失落和愤怒不甘。“楚家差点杀了你,你全都忘了吗?那一刻的绝望,那一身的伤,你全都不记得了?楚家那么对你,你竟然还念着楚昊云,你……轻尘,你真让我失望!”
  看着卫东阳眼底的愤怒和伤心,轻尘也很难受。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难道她真的选择错了?她不应该给楚昊云机会,而是应该彻底忘记他,立即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她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又考虑了一遍,到最后她还是摇摇头,自嘲一笑道:
  “是的,我也觉得自己犯贱!好了伤疤忘了痛。他不过说几句好听的,我就心软了。可是,我并没有忘记楚家对我的伤害,也没有原谅他们,但我不能将楚昊云和楚家混为一谈。楚家是伤害我的魔鬼,可是楚昊云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东阳哥哥,你不明白,我和他毕竟曾经是夫妻。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虽然没有从一而终的思想,可是,因为这段婚姻,他在我心里会有优先选择权。在对他彻底失望以前,我都不可能接受另外的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有多么优秀。东阳哥哥,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卫东阳一声怒吼,眼底明显有些挫败的迹象。“我不明白,楚家要杀你,我救了你,我明明比他好,为什么你还是选他不选我!”
  卫东阳转身就往树林里跑,轻尘追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她追上去有什么用?既然把话都说清楚了,就不要再给他希望了吧!
  轻尘没有去寻找卫东阳。那么大一个人了,功夫又好,她并不担心他会出什么问题。但第二天清晨当她推开窗户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丝心疼。
  她不知道他在自己窗外站了多久,看清他的那一霎她心便被震惊和心疼占得满满的。
  只见向来注重仪表的卫东阳头发凌乱而纠结地散落在脸上,月白色的衣袍到处都是污渍,还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原本晶亮清澈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唇边更是一圈儿乌青,唇色却有些发紫,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东阳哥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轻尘一声惊呼,赶紧从窗口跳出去扶着他。
  见到轻尘眼底的惊慌和心疼,卫东阳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呢喃道:“真好,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话未说完,他已经晕倒在轻尘肩上。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九章 背叛?

  卫东阳生病了。
  那天他受了刺激跑出去,不小心被毒蛇咬了,而他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因为没有及时运功驱毒,反而在山里乱跑一气,最后在轻尘窗外站了一个时辰,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掉。
  轻尘不得不担负起照顾卫东阳的责任来。人家救了她好几次,又在她受伤昏迷高烧不退的时候照顾她,再加上卫东阳此次大受打击神志不清所以才被毒蛇咬伤,于情于理也该她照顾人家。
  可是,她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带着几分仙气似乎什么都懂无所不能的卫东阳背后竟然那样孩子气。他很高兴她照顾他,所以,吃饭要她喂,喝药要她喂,看书要她念,无聊要她陪他下棋,熏香昧道不好要她去花园里亲自采了花来插瓶……
  轻尘感觉自己在照顾一个孩子。
  可是,在照顾这个孩子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他对某些世事的无知,也套出他过去的学习和生活,不知不觉中却已经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戒心,竟然是全心的相信他了。
  他说,他从小就聪明(轻尘偷偷替他汗了一把),所以父亲特别疼爱,亲自教导他修炼逍遥决。为了不让他跟别的孩子学坏,父亲不允许与别的孩子玩耍,甚至包括他的兄长。因此,他的童年几乎没有朋友。
  他常常一个人在山间修炼,因此与山间的动物特别熟悉亲近,后来才学会了这独特的驯鸟之木。
  他在父亲的要求下拜了很多师傅,学了很多东西。可是,在此之前,他从没有离开过自己居住的小院和修炼的密室。
  所以,他可以跟她谈陈国东边的大海怎么怎么辽阔美丽,天气却是诡异多变;也可以跟她说起秦国西北的沙漠多么浩瀚荒凉如魔鬼之境。可是,他却连这个社会最基本的礼仪道德都不知道。
  比如,他上次在树林里救了她以后,他就没觉得自己抱着一个有夫之妇一起骑马送她回家有什么不对;再比如,他从来没觉得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跟黄花大闺女有什么不同,所以他才会这样毫不掩饰地追求她……
  轻尘几乎百分之百肯定,卫东阳肯定是个处男!
  仔细想想,这样的男人可真是难得的极品啊!尚处在塑形期,可以让女人自己改造。你说,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去?
  可是,女人讨厌男人朝三暮四,自己也应该以身作则对不对?她既然承诺了楚昊云等他两年,就不能见异思迁是吧?再说了,卫东阳虽然单纯,他的家庭可并不比楚家单纯。前车之鉴啊!她不能重蹈覆辙。而最最主要的是,楚昊云其实也不错啦。
  想起离开他那天晚上,他的隐忍以及隐忍中透出来的疼惜,就让她每一次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心里好温暖。
  “轻尘,你在想什么?快,该你了!”
  “哦,来了,来了……”
  卫东阳不喜欢她发呆,现在他聪明多了,知道轻尘发呆的时候多半就是在想楚昊云。所以他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他吃醋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打动她的方法了。他要寸步不离地缠着她,迟早有一天,他能把她心里的楚昊云赶出去。
  二十多天以后,卫东阳总算宣布自己“痊愈”了。他想下山去大城镇的集市好好逛逛,吃好吃的,再买点新衣服什么的。当然,轻尘义不容辞的得陪他一起去。
  出发前,寨里的叔伯们一个个都冲着他们暧昧的笑,让轻尘郁闷得不行,却无从解释。
  路上,轻尘想起父亲留给自己的信,信中说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喜悦的父亲就给她占了一卦,结果却让他们忧虑了好久,所以,父亲才会留下这么一封信来。父亲算出她十
  五岁时有一劫难,又算出她婚姻不顺,子嗣单薄,难怪要忧虑好久了。
  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儿女的?更何况她是父母期盼了好几年的孩子,还仅此一个。不过父亲信中那句宽慰之语她怎么都没有想明白。父母都已经过世,他们如何还有再团圆的机会?总不至于他们会一直在奈何桥边等着她吧?这也太扯了点。
  可惜父亲没有留下占卜之术,不然她也学两招试试看。
  “东阳哥哥,你学过占卜之术么?”她忘了,身边这位可以算半个江期百晓生呢!一般人不知道的,问他准知道;一般人人都知道的,他懂不懂就得打问号了。
  “学过一点。一般修仙之术都有占卜预测的术法,轻尘你没学过?”卫东阳有些意外。
  “那你能算出我们以后会在一起么?”轻尘忽然来了兴趣。
  只见卫东阳脸色一变,奇怪地看着她,而后叹息道:“我们的预测之术不同于一般江湖术士的占卜,是极需精神力的,而且跟我们的修为有很大关系。以我目前的水平,本来就预测不准,更何况这预测本就不能用于自身,所以……”
  轻尘失望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原来不可以预测自身啊!难怪父亲还是被人害死了呢!咦,不对啊,既然不可以预测自身,那父亲为什么说或许他们以后还有一家团圆的机遇?
  “那个,东阳哥哥,如果有人预测了自身的吉凶会怎么样?还有,不可以预测自己,但可以预测自己的亲人吧?”
  卫东阳本就聪明,立即就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了。
  “轻尘,你是说你父亲当年给你预测过,也给他自己预测过?”
  轻尘重重地点点头。
  “那就难怪了!”卫东阳忽然感叹了一句,过了一会儿才解释道,“一般说来,我们修仙之人虽然有预测的术法,但却是不能常用的。一来,预测之后可能改变命数,这预测也就不准了,要来何用?二来,如果经常测算,也是有违天道的,会折了自己的寿数。步将军原来是……唉,真是想不到,这实在也太可惜了!以步将军的聪明博学,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啊!”
  卫东阳惋惜地摇了摇头。
  轻尘一听,心里苦涩酸甜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不是。她理解父亲当年飞蛾扑火般的心情。从母亲的讲述中她就能体会到父亲对她的疼爱,那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陪着她。所以,他忍不住要为她占卜,然而结果却让他惊恐,自此他就掉入了这个泥潭。他想改变她的命运,他不断地为她占卜预测,有违天道,反而折了自己的寿数。
  原来,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竟是她……
  到了小镇,两人随意转了转,找了间铺子定了几身新衣服,便找了镇里最大的酒楼吃饭。
  进门时,轻尘曾注意到这家酒楼的牌匾上有个小小的楚字,应该是楚家的商号。
  因为新式菜肴的推出,楚家酒楼的生意特别火爆,竟然连二楼雅座都没有空位了。卫东阳出身名门,饮食方面向来讲究,为了轻尘才委屈自己在天王寨里住了那么长时间,轻尘知道他几乎从来没吃饱过,如今既然下山来,怎么都要让他好好吃一顿的。
  “小儿,你们三楼还有包厢吗?”轻尘顺着楼梯往三楼看了看。既然这里一楼二楼都是按照她提过的构思装修过的,那么三楼或许也有贵宾包厢吧!
  答案是肯定的。楚昊云绝对是个好商人,他对所有嫌钱的门路都特别敏感。
  走上楼梯他们才发现,原来,每个包厢都有一个文雅的名字,而且,过道两旁都有盆栽,墙壁上还挂着字画。
  两个人走进一个名为“流翠”的包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盆兰花。如今正是花期,一支花蕙上正盛开着两朵浅绿色的兰花,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不说别的,单单为这花香,卫东阳觉得五两银子一个人的房间费也值了。
  这个包厢靠窗,挂着浅绿色的窗帘,用两排高至房顶的博物架将相邻的两个包厢完全隔开。架上放置着笔墨纸砚,挂着一副花鸟画,还有一些精致而独特的装饰用陶器和瓷器,因为这里除了提供饮食,也是商人们谈判交流的好地方。
  不但卫东阳,连轻尘也看得连连点头。
  “客官您看要点什么菜?我们店的新菜式那可是……”
  在店小二口若悬河的介绍中,卫东阳和轻尘翻开包厢里特质的菜谱,将自己喜欢的菜的牌子取下来放在一个特质的小盒子里。店小二抱着那点菜的盒子下去,马上就有人上来,为他们送上刚才选的茶水。
  “这服务倒是好。”卫东阳虽然恨死了楚昊云,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人在经商上的确有些能耐。这些点子,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么?
  两个人正吃得开心,不想隔壁的包厢里忽然来了人,而且说的话让轻尘大吃一惊--
  原来,隔壁包厢里的,都是楚家商铺在这里的负责人。他们几人聚在这里是为了商议给楚昊云送礼的。轻尘这才想起来,楚昊云的生日似乎就在下个月了。
  轻尘原本也没怎么在意,但是她听力极好,有些话即便她不想听也能听到,当她无意中听清那句话时,惊得她连筷子都掉了。脑子里一团糟,心里更是又闷又堵又酸又痛。
  她听到隔壁有人说:“今年不同往年,三少爷终于娶了少夫人,少夫人又有喜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咱们礼轻了不像话,礼重了三少爷又该怀疑我们贪墨了……”
  双喜临门?
  少夫人有喜了?
  温秀雅怀孕了?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说过,他根本没有碰过那个女人啊!他答应过她,只要心里还爱她一天,就不会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的……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十章 让我飞吧

  “砰!”
  轻尘忽然站起身来,推开门就跑了出去,再一脚踢开隔壁的门--
  隔壁“清风”包厢里,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位姑娘这是怎么了?走错地方了?看那悲愤的样子,好像夫君偷偷在外养了外室一样。
  “你们说,楚家三少爷的夫人怀孕了?”她红着一双眼睛,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的眼睛。
  “是啊,”一个掌柜点点头,“这位姑娘,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轻尘才不管他们的惊诧,继续问道:“三少夫人姓温是不是?,”
  “不错,我们三少夫人是户部上大夫温大人的女儿..”
  轻尘忽然觉得好像有一把利刃刺入心里,那么尖锐的疼。不但痛,还冷,冷得将她全身血脉都冻结了一般。
  “她,怀、孕、多、久、了……”轻尘一字一句地问道。她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不但手脚甚至连嘴唇都有些不听使唤。
  里面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看着轻尘。这姑娘神色不太对啊!不会是三少爷到这里视察的时候怎么着人家了吧?
  “说!”
  轻尘忽然一声怒喝,那凌厉的目光泛着冰冷的杀气瞪着他们,吓得四个男人忍不住双腿直打颤。
  “有,有三个多月了吧,听说年底的时候生好像 .”
  “据说是刚进门不久就怀上的……”
  刚进门就怀上的?那就是在自己还被关在密室里的时候了?或者是她出来以后,他每天晚上都去雅园转一圈,每一次回房都那么晚……
  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见面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了吧?当初她怀孕刚刚一个月他就知道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还在骗她!
  楚昊云!
  楚昊云!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忽然间,她泪如雨下,那一刻,她心如刀绞……
  “轻尘,你怎么了?”卫东阳连忙抱住她,转而对里面的人道,“对不起,她太激动了,我们这就回去。打扰了!”
  “不,我要去找他问清楚!”轻尘忽然推开卫东阳就往外跑。她必须要弄清楚,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等下去!
  “轻尘,你不能去!他们会杀了你的!正面交锋,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轻尘……”
  轻尘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弄清楚!一定要弄清楚!不能冤枉他,但是也决不能继续受他蒙骗。
  “轻尘,你别这样!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卫东阳在街道上拉住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就那么在乎他么?你们都和离了,再也不是夫妻了!你已经管不着他了,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不,他答应过我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的,他答应过我的!”轻尘一声怒吼,心却奇异地缓缓平静下来。是啊,他答应过她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的。她应该相信他,他以前从来没有欺骗过她对不对?
  可是,在她被关在密室里的时候,谁知道他有没有被楚老头逼迫着进洞房?如果他真的没有跟温秀雅圆房,那温秀雅的孩子又是哪儿来的?如果是假怀孕,能骗得过他这个大夫?
  而且,连大哥都说了他那天晚上是进了洞房的……
  但大哥的话,能信么?他明明跟她说过他没有跟温秀雅圆房啊!
  她到底要相信谁的话?
  这时,卫东阳提议道:“轻尘,我们这就骑马赶到下一个城镇,你到那里找楚家的人再问问清楚好不好?”
  轻尘摇摇头,沉默地牵着马往前走,没有再痛哭流泪,也没有愤怒失控,她只是静静地走着。
  卫东阳不安地走在她身后,忽然觉得她一人一马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单。孤单得让他心痛……
  “东阳哥哥,我们回去吧!回天王寨!”轻尘回头,忽然对着他淡然一笑。
  “轻尘?你……”
  “我很难过。”她淡淡地说,“但是,我的生命里应该还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而且,那是他的事情,他应该自己处理好的,我何必担心着急?”
  如果是真的,她肯定是无法接受的,结果就是他们就没有未来了,如此而已。离开他几个月了,她不也活得好好的么?就算以后的生命中没有他,她也可以一个人活得精彩的。
  这次回去,她就跟洪叔叔好好计划收服天祁山所有强盗的事情,只有掌握住自己手里的力量,才是真实可靠的!
  “东阳哥哥,我麻烦你帮我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啊?哦,你说淮南谢家的事情啊,估计快了吧!你还是决定要去陈国吗?”,
  “不急,我先看看情况再说……”
  谢家,陈国,谁知道背后有没有阴谋呢?毕竟越是身份高贵的人,往往越是卑鄙无耻的……
  半个月后,天祁山附近的七个山寨举行了第一次会盟。
  说是强盗,其实这里的强盗都是半农半匪的。毕竟从这里经过的商队并不太多,如果要靠这个过活,多半得饿死。就像天王寨,虽然每天都有人守在要道打劫,但大部分的强盗们却是分成了几个队,种田的种田,打猎的打猎。而其他山寨也大多如此。当然,他们这样的半农半匪性质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上税,不受任何人任何势力盘剥,因此日子过得比山下老老实实的村民们可滋润多了。
  七个山寨大寨主二寨主及军师心腹们一共二十多个人在天王寨的议事堂乱七八糟地坐着,议论纷纷。他们都不明白,洪大寿发了什么疯,要把他们召集起来议事。难道朝廷的兵马要开始剿匪了?没听到风声啊!可是洪大寿的武功在整个绿林里都是排在前十的,天王寨在这一带的势力也是最大的,人家慎重相请,他们不敢不来。
  “请位兄弟,我老洪今日将大家请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诸位商议。”洪大寿站在主位上,面带豪爽的笑容,冲着各路“好汉”,拱拱手。
  “洪大哥客气了。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请尽管开口!”
  “是啊,洪大哥有什么事情,吩咐兄弟一声就是了。”
  “啊,对对对,洪大哥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反正咱们以洪大哥马首是瞻!”
  其他各家的寨主们一个个都说得很客气。然而,话虽如此,若真的动摇了各家各寨的根本利益,只怕所有人都要跟洪大寿拼命。
  “我老洪是个粗人,也不会拐弯抹角那一套,有话就直说了。诸位兄弟若觉得我老洪说得不对,大可以提出来,咱们再好好商议便是。”洪大寿见几位寨主都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说道,“如今这天下七分,动不动就打仗,弄得民不聊生。咱们兄弟也是没了办法才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咱们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能活下去么?”
  众人都安静地听着,有人含笑点头,有人在沉思。难不成洪大寿是为周国朝廷当说客的?
  “现在,经过咱们天祁山的商队越来越少了,那些商人们宁愿多走几百里路也不肯经过咱们的地盘,为什么?因为他若要打这儿过,走到老哥的寨子,他得交过路费,然后到了费老弟的地盘,他又得交第二次,这一趟路下来,他嫌那点银钱还不够交过路费的,他以后还敢从咱这儿过吗?”
  大家原本以为他要代朝廷招安,但听到这里,似乎又不像,便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不瞒大家说,现在我们天王寨虽然生意做得少了,但兄弟们打猎的打猎,种地的种地,倒也勉强能维持生活。可是,长此以往,只怕我手底下的人都要变成农夫了。到时候朝廷的兵马打过来,怕就只能一哄而散了。”
  听到这里,大家深以为然。毕竟各家势力虽然有大有小,然而基本的生活却也差不多。
  “不知洪大哥有什么办法?”
  “洪大哥若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若是能解决这些问题,咱一定支持!”
  洪大寿笑着大吼一声道:“好!我老洪也不会卖关子,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天祁山附近的所有兄弟们可以组成一个联盟,形同一家。以后,凡是打此路过的商队,只需交一份过路费就行了。这样,那些商队们便不会绕路而行,虽然每次只收一份过路费,但积少成多,肯定要比现在的情况好。兄弟们不需为生计发愁,便可以腾出时间来练武,这样,咱们的实力才不会下降!”
  众人一听,再细细一想,似乎可行。于是纷纷议论开来。
  “洪大哥说的倒是个办法,只是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经过商讨,七个山寨都同意了联盟,只是谁都想当盟主,而按照绿林的惯例,盟主都是通过擂台比武选出来的,然而,天祁山七大寨,谁是洪大寿的对手?
  洪大寿看众人为难的样子,又道:“这样吧,我老洪也不是一定要当盟主不可。咱们干脆将个人擂台改为团体擂台,这一次,就由我天王寨当擂主,我派三个人守擂,无论你们哪一个山寨想要夺擂,也需派出三人上擂台比武,胜两场者为盟主。咱们一共七家,每天可进行一次攻擂,七日后,谁能守住擂台谁当盟主。”
  天莽山脉的绿林谁不知道洪大寿的大名?可是天王寨除了洪大寿,并没有其他一流高手,如果比三场,各家便都有赢面了。于是七位大当家都满意了,当即应允下来,七个人歃血为盟,对天起誓,这个联盟便算是初步成立起来了。
  到第二日,盟主擂台赛便正式拉开帷幕。
  当各路英雄好汉看到洪大寿领着一对年轻男女出场时,都忍不住愣住了。
  “洪大哥,这二位是?”
  无论轻尘和卫东阳,那风采气质都绝不是一般的绿林土匪所能比的。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即便是再没见识的人也意识到步轻尘和卫东阳二人身份必定不凡。
  “哈哈哈哈,诸位兄弟,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洪大寿指着身边的轻尘道,“这是我老洪的侄女步轻尘,今年十六岁,也是我天王寨的少寨主!”
  轻尘当即拱拱手,大大方方地说道:“久仰诸位英雄大名,晚辈轻尘给诸位叔伯见礼了。等会儿还请诸位叔伯多多指教!”
  “哦?”少寨主?
  “啊?”这美人竟然是擂主之一?难道洪大寿想用美人计?
  “哈哈,贤侄女客气了,客气了……”
  “哦,哦,是啊,贤侄女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我们都是大老粗,倒是让侄女看笑话了,哈哈,呵呵……”
  众人呆呆地看着一身仙灵气质的轻尘,一个个都傻笑着,暗中不知吞了多少口水。
  卫东阳见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盯着轻尘看,心中恼怒不已。他当即上前一步挡住众人的视线,冷声道:“在下卫东阳,是轻尘的未婚夫!三擂擂主,等会儿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卫东阳气势稍稍外放,立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同时也自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盯着那小仙女看,难怪人家的未婚夫不高兴了。
  不过还真是可惜啊,这位天仙一样的小姐竟然已经许了人了。如若不然,如若不然……好吧,就算他们都配不上她吧,多看几眼也好啊!
  唔,不过,步小姐是擂主,等会儿站在擂台上,谁都可以看,还是大大方方地看。而那位卫东阳卫公子嘛,既然也是擂主之一,嘿嘿……如果把他打得灰头土脸的,或许步小姐就不嫁给他了呢!男人嘛,有本事才最重要,那张小白脸顶什么用?
  轻尘想不到卫东阳会这么说,他们原本不是说好他是她的师兄吗?怎么又变成未婚夫了?她可知道,在这个时空,未婚夫与丈夫的差别并不太大。可是,卫东阳话都说出口了,她现在要是反驳,他面上就太难看了。所以,她暗中瞪了卫东阳一眼,也只能跺跺脚忍了。
  洪大寿见轻尘没有反驳,有些意外,但随即便轻轻笑了笑。他对着其他几位寨主拱拱手,便带着轻尘和卫东阳走到擂台上坐下来,等候其他山寨的挑战。
  另外六家山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别人上去试试水深水浅,一时间议论的多,竟然没有人上台挑战。
  洪大寿那不用说,没有人敢挑战他;而轻尘又太过美貌,也没有人舍得让她难看;至于卫东阳倒是谁都想把他打下来,可是想想他刚才外放的气势,功夫似乎也不弱,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迟疑。
  这时,忽然一个矫健的中年女子跳上擂台,对着轻尘抱抱拳道:“惊风寨袁凤娇前来领教轻尘侄女的高招!”
  谁都想不到第一个跳上擂台的是袁凤娇。这可是个道上有名的女人,武艺高强不说,还是有名的母老虎。她的身份是惊风寨的寨主夫人,但据说她的武功比她的丈夫骆惊风还要高强些。
  知情的都不禁看着骆惊风偷笑。肯定是他刚才看小仙女的时候没忍住那一脸呆相,被母老虎看到了,说不得今晚又只能打地铺了。
  轻尘缓缓站起身来,手挽长鞭走到擂台中央,对着袁凤娇抱拳鞠躬一礼道:“请袁前辈赐教!”而后,她长鞭一抖,率先进攻。
  袁凤娇看轻尘步伐轻盈,沉着稳重,也不敢大意。但她自持武艺高强,并没有着急进攻,而是打算防守两招试试深浅再说。毕竟人家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又是洪大寿的侄女,她好歹也得给人家留点面子不是?
  可是,袁凤娇想错了。
  所有人都看错了。
  直到轻尘出手,众人才惊愣的发现,那个十六岁的天仙美人竟然真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不说他们,只怕连洪大寿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这怎么可能?如果连这个小仙女都有这样一身功夫,那他们还比什么比?这盟主之位还不是天王寨囊中之物?
  轻尘并未用全力,给足了袁凤娇面子,足足陪她走了二十来招才将她打下擂台。
  在众人的惊叹中,在天王寨那些年轻男子的叫好声中,轻尘抱拳一笑道:“承让了!”而后施施然走回座位坐好。
  这时,洪大寿笑呵呵地起身道:“既然惊风寨的袁女侠开了头,那么,下一场不知惊风寨哪位英雄再上台赐教?”
  擂台下,骆惊风扶着妻子,见她毫发无伤,不由得又惊又喜。当即对着擂台上的洪大寿拱拱手道:“惊风寨愿奉天王寨洪大哥为盟主!”这便是彻底认输了。
  其他五寨寨主对视一眼,当下有了决定。
  “双峰寨赵林前来讨教卫少侠高招!”
  赵林是七寨中除了洪大寿之外,武功最高的一位了。如果连他都不是那个小白脸的对手,那他们就真的不用想什么别的主意了,直接向盟主效忠吧!
  赵林飞上擂台,脸上也没有了丝毫轻视之意。卫东阳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并没有着急起身,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撇撇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认输下去,尚可保全几分脸面。”
  这话实在太、太、太狂妄,太、太、太过分了!
  当即所有人都对卫东阳怒目而视。卫东阳丝毫不在乎这些人的敌意,想起刚才那些男人看轻尘的目光,他心里就不舒服。
  “东阳哥哥!”轻尘也冷下脸来,虽然要收服这些人需要武力震慑,但绝不是卫东阳这样的自大讥讽,不给人家留半点脸面。她当即起身,对着赵林抱拳鞠躬道:“晚辈步轻尘,代兄长向赵叔叔请罪!还请赵叔叔多多指教!”
  轻尘想代卫东阳接受挑战,但赵林受此侮辱,如何肯干休?他冷哼一声,再次对卫东阳抱拳道:“双峰寨赵林请卫少侠赐教!”
  卫东阳看轻尘不高兴了,立即又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表情,低着头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对不起嘛,轻尘。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心里不高兴……谁让他刚才盯着你看了?”
  说着,他大步走到起林对面,抱拳一礼,粗声粗气地说:“刚才卫某多有得罪,请赵寨主见谅。”
  众人听他给轻尘道歉,一阵暴汗,又见他跟个孩子一样气呼呼的向赵林道歉,本来都谅解他了,不想他紧接着又嘀咕了一句,立即气得所有人都想掐死他。
  一一卫东阳又嘀咕了一句道:“不过,我说的可是实话。与你交手,那完全是降低我的身份……”
  其他人都气得想杀人了,轻尘也被他气得直跺脚,可想而知赵林有多么恼怒了。
  “那就让赵某领教一下卫少侠的高招吧!”赵林怒吼一声,便拔刀冲向卫东阳--
  “噗--”
  只见赵林摔倒在擂台下,地面几乎被砸出一个人形的土坑来。众人一声惊呼,正要扑过去看他伤势如何,就见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来了,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
  不过一招,不,实际上卫东阳根本没有出招。赵林拔刀向他冲过去,他不过身形一转,连武器都没有用,单手提着赵林的衣领就将他扔到擂台下面。
  一场擂台挑战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但所有人望着卫东阳的目光都变了。
  这是什么样的武功?这差距得多大才能做到这一步?
  众人都以为赵林肯定要无地自容了,没想到他竟然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走到擂台前面,对着卫东阳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卫少侠手下留情!刚才是赵林太不自量力了。以卫少侠的功夫,的确有资格说那样的话。”
  大家一看连赵林都臣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都上前表示愿意奉洪大寿为盟主。
  卫东阳见此,也笑开来。他悄悄蹭到轻尘身边,小声道:“轻尘,你没生气吧?你看,我没有坏事对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不会不理我吧?”
  卫东阳虽然说得小声,但还是被很多人听到了,而他自己也无所谓。他从来不觉得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表达自己的心情有损男人的脸面。
  这时,袁凤娇忽然道:“洪大哥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能干又漂亮的侄女,还有一位如此出众的侄女婿。对了,不知卫少侠出自何门何派啊?”
  “啊,卫公子啊,卫公子的师门……这个,卫公子说他外出历练,不得招摇,所以这个……”洪大寿故作为难地看着卫东阳。他就不信自己问不出卫东阳的师门身份来。洪大寿还在为轻尘担心,生怕她被卫东阳欺骗,却不知道轻尘早就知道卫东阳的身份了,只是怕吓到他,所以才没有说的。
  “哎呀,卫公子的人品武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心悦诚服的。这怎么是招摇呢?卫公子的师门只会因为出了卫公子这样的杰出弟子而感到骄傲才是嘛!大家说对不对?”
  “是啊,是啊!”
  “卫少侠如此武功,堪比二十年前的步将军了!若是公子愿意参加今年的才子佳人演论会,肯定要一鸣惊人的!”
  “那个什么才子佳人演论会我就不去了。名利于我而言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的目标就是把轻尘娶回去当妻子。”卫东阳看着轻尘,笑得很灿烂,一点没觉得自己说这话没志气。
  对他这种单纯的性格,轻尘很熟悉了,对此也只有无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他们提到了才子佳人演论会?


第二卷 真情假意  第十一章 刻骨的痛

  才子佳人演论会?轻尘心中忽然一阵激荡。小时候听母亲说起过,父亲便是从才子佳人演论会开始声名鹊起的。今年又有才子佳人演论会么?那她倒是要去看看。
  当晚,轻尘找洪大寿问清楚了今年的才子佳人演论会的时间地点,便计划着去见识见识,然后再去陈国看望外祖母。
  三日后,轻尘一行二十多人便出发了。除了二十二名洪大寿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卫,还有卫东阳随行。他说了,她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
  一行人急行半日,速度才慢慢放缓。趁着侍卫们将马拉去饮水的当儿,轻尘迟疑地问道:“东阳哥哥,我的事情,你告诉你的父母了吗?你整天这么跟着我跑,他们没有意见吗?我可不希望以后逍遥神山的人也满天下追杀我。”
  “怎么会呢?有我在,逍遥神山的人如何敢对你不敬?你放心好了,我跟你在一起,我爹是知道的,也是支持的。就是他一直催着我把你娶回去呢!”卫东阳忽然挠挠头,恍然道,“原来洪寨主一直问我的师门家世父母什么的,就是担心我父母不同意啊!怎么会呢?轻尘你这么好,谁都会喜欢你的啊!”
  轻尘神色复杂地看着卫东阳,似乎想问他什么,但最终没有问出口。他似乎真的很单纯,可是,他的父亲只怕就……
  三日后,卫东阳赶路途中忽然收到一封信。一只信鸽在他头顶盘旋一阵之后落到了他手臂上。
  轻尘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个时代的信鸽,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原来你还会驯鸽子啊!”
  “这是我爹他们传信用的,可不是我驯的。”卫东阳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竹桶捏碎,展开信纸,却忽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轻尘有些担心地问道。
  卫东阳手一捏,那张信纸便成了碎片洒落马下。他抬起头来,为难地说:“轻尘,对不起,我爹让我回去一趟……我……”
  “啊?你要走了啊?”轻尘很有些意外。他们相处了几个月,他一直对她那么好,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如今听说要分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那要不我先不走,先陪你去灵泉城。”卫东阳看出轻尘眼底的那分不舍,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立即兴奋起来。原来,这一路的陪伴没有白费,她心里已经有了他的影子,她也习惯了他的陪伴,只要他坚持下去,她一定会被自己打动的。
  轻尘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你还是听你爹的话,先回去吧。我想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他应该不会叫你回去的。如果你办完了事情,还可以来找我嘛,反正你知道我要去灵泉看那个才子佳人演论会,应该能找到我的。”
  “可是,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里距离灵泉城,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呢!
  “怎么是一个人呢?我不是还带着他们吗?”轻尘指着不远处的二十二名护卫道。那二十二名护卫立即挺直了胸膛,一脸肃穆。
  卫东阳还是有些迟疑。以前收到父亲的信,都是指示他什么时候带着轻尘去哪儿,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们分开啊!难道爹爹改变主意了?
  “东阳哥哥,你放心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轻尘暗自在心中补了一句,你可千万要听你爹的话啊,要不然你爹也迁怒于我,这回可没人救得了我了。
  卫东阳似乎也想到了这层可能,他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打马往西而去。轻尘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不觉升起一股奇异的孤单感。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欢呼声。回头一看,只见刚刚还挺直了背脊的护卫们一个个都恢复了常态,正嬉笑着看着她,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兴奋喜悦之情。
  之前有卫东阳在,他们不但说话得小心,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他们可没忘记临走前卫公子的训斥,谁要是敢对大小姐不敬,他就挖了谁的眼睛,砍了谁的双手。
  卫东阳离开了,好在还有二十多个人做伴,一路上插科打诨的,也不觉得如何孤单。
  三日后,他们已经离开了天祁山的范围,只是这几日天气不好,太阳很毒,他们往往只能早晚赶路,中午的时候便找个树林乘凉。尽管如此,轻尘看着烈日烤着树叶蒸发的滚滚热浪,还是热得嗓子冒烟。
  “大小姐,大小姐,那边有条河!”
  一个护卫兴奋地跑来报告好消息,于是,他们便转移到河边去了。
  不得不说,这里可凉快多了。
  轻尘正想着去河边洗个脸,就看到那些强盗崽子们一个个脱了衣服便往河里跳去,似乎不顾忌她。她赶紧转过身去,又羞又怒。
  唉,洪叔叔虽然是一片好心,可是这些护卫算什么护卫啊,他们根本还是一群粗鲁的强盗嘛!这一路行来,虽然身上都带着钱,却还是没少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对了,包袱里还有他们昨天傍晚偷来的梨子呢,她还是去吃一个解解渴吧!
  轻尘恼怒地坐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那群玩水玩舒服了的护卫们才陆续回来。
  “洗个澡可真他妈舒坦!”
  “俺觉得浑身都轻了两斤。”
  “哈哈哈哈哈……”
  “咦,大小姐你怎么不去洗?”
  轻尘白了他们一眼,不说话。
  “啊呀,大小姐一定是嫌弃我们把水洗脏了。要不大小姐你去上游洗吧。”
  “对对对,大小姐你去上游洗好了。”
  轻尘有些心动,不由得伸长脖子往上游的方向看了看,但到底还是摇摇头。青天白日的,她可不习惯。
  “哦哦哦,我知道了,大小姐一定是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哈,大小姐你放心,我们奉命保护你,保证不会欺负你的!”
  “就是就是,俺们虽然是强盗,可是盗亦有道。大寨主说了,让俺们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俺们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好了。”
  “要不我们为你把风吧?保证四面八方都不会有人过来的。如何?”
  大白天的在河里洗澡,让一群强盗给她把风?轻尘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他们不会偷看吧?
  “哈哈,哈哈哈,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偷看的!”
  “嗯,保证不会!”
  “最多远远的看上一看,那也是为了保护你嘛,万一河里有水蛇什么的吓到你了可怎么办?”
  “对对对,我们最多远远地看上一眼,保证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轻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嘴角抽搐,立即死了这个心。这些人都敢明说要偷看了,她还敢去洗吗?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轻尘要发疯了。
  她再一次体会到古代旅游的痛苦。以前坐马车颠簸她就不说了,好歹楚昊云将她照顾得很好,可这次就不同了,这可是夏天啊!骑在马上不一会儿就能让你汗流浃背。可是,六天了,她只在路边的小客栈里洗过两回澡。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馊味儿。天啊,这日子是女人过的吗?
  就在卫东阳离开后的第七日,天气忽然逆转,看样子要下雨了。
  一行人都很兴奋,这鬼天气,热死个人了,是该下场雨了。轻尘翻出行囊里的雨衣穿戴起来,希望可以在大雨来临之前找到一个借宿的农家。
  天空中乌云密布,刚刚还亮堂的天空一下子暗下来,远远地一道电光在云层中闪过,随即便是雷声滚滚。雨点一开始就很大,打在原本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一打一个点,打在树叶上哒哒地响。地面上很快就被密集的雨点打湿,草叶上的尘土也被洗得干干净净的。
  很快,风起,将先前的燥热一扫而空。
  轻尘回头,只见那些强盗娃子一个个都脱了衣服打起了赤膊,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却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只有自己浑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的,雨水还是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襟,活像一只落汤鸡。
  轻尘正要抱怨老天爷不给她留点时间找个避雨的地方,忽然闻到空气中似乎有一丝血腥气。而且,滚滚雷声的间隙中似乎还有人马的惊呼嘶啼。她辩清方向,立即带人冲了过去。
  近了,那厮杀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那是一片高大茂盛的香樟树林。远远地就能看到失去主人逃跑出来的马匹。一路上都是尸体,有些黑衣人,有些身穿蓝袍,还有受伤嘶叫的马匹。
  当轻尘看到一个蓝衣人身上那熟悉的三棱箭头时,愤怒便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又是楚家的执法队!
  该死的楚老头!
  你要杀人,我就救人!更何况楚家执法队本就是她的死敌,离开京城前那天晚上自己被执法队射杀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那一刻的疼痛无助和愤怒仿佛又回来了。
  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要报仇!楚家执法队都不是好东西!她要杀了这些该死的黑衣人!
  “跟着我,见到黑衣人就给我杀!”
  树林深处停着一辆颇为宽大的马车,整个战场就是围绕着马车进行的。
  一身黑衣的自然是轻尘的老对头楚家的执法队,此刻还有二十多人的样子,而另一边身穿蓝袍的侍卫却只剩下十几个人了,他们紧紧围绕在马车旁边,明显是要保护车上的主人。
  轻尘辩清形势,远远地就从马上跳下来,拔剑就朝着黑衣人杀去。
  在她的带领下,洪大寿精选出来的强盗崽子们也跟着冲了过去。
  可惜楚家的执法队都是一流好手,轻尘对付他们还行,她的护卫们就差得远了,不过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杀了好几个。剩下的一看,心中也有些畏惧。
  轻尘一心报仇,下手毫不留情,基本上是一剑一个,算得上是一支生力军,所以楚家执法队立即将她当成要敌,竟然抽调出十几个人围攻她。她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围攻,越打越吃力,很快就受了伤。
  她的护卫们原本站在外面观战,有些进退两难。可是当他们抬头看到大小姐如今正被人包围,险象环生时,他们立即忘记了恐惧,红着眼睛不顾一起地冲了过去。
  他们要保护小姐啊!充当小姐的护卫,是他们打败了几百人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大寨主说了,小姐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他们也不用回去了。这一刻,他们哪里还有脑子想别的,凭着一腔热血就往前冲过去。冲进去,保护小姐!冲进去,保护小姐!
  就在轻尘招架不住,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她的那些护卫们陆续赶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帮她挡住那些凶险的刀剑。
  见此,她越发心痛着急,乱中出错,更是险象环生。眼看躲开了前面的大刀,左侧又忽然逆出一剑来,她暗道要糟,幸而一名护卫及时扑过来,再一次帮她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不,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都走!快走啊!”轻尘高声叫道,心痛如绞。可是,这么危急的时刻,谁能狠心丢下她逃命?强盗们的血性一上来,刀剑算什么?死亡算什么?
  她听到每一名护卫倒下之前,最后一句话都是:“保护小姐……”
  当轻尘发现自己的护卫们全都倒在地上时,她震惊了,心痛了,后悔了。
  怎么会这样的?
  不过才片刻之间,最多不过五分钟,他们怎么会全都倒下了?
  不,不会的,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他们不应该死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为什么这样傻?眼看不敌,他们为什么不跑?她不是让他们自己逃命吗?为什么这一次他们不听她的话?
  他们不是最奸猾的强盗么?他们偷鸡摸狗,言语无忌,总是想吃她点豆腐,他们……
  他们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黑衣人,他们明知道跑上来只能是送死,为什么还是要冲到她身边护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的?
  都怪她!
  都是她不好!
  她要报仇,自己一个人来就好,为什么要带着他们一起杀过来?她怎么忘了自己不怕楚家的执法队,可是洪叔叔手底下的人能有多强的功夫?
  轻尘双眼含泪,忽然一声凄厉的长啸。
  --“杀了我的人,你们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