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13

赭砚: 差劲加差劲的现实生活(差劲和差劲的简单相加之番外)

第一章

「要说,咱也算非法同居了吧?」

起初是郭骁似玩笑却又掩饰不住欣喜的一句话,苏路在加上厨房厕所走廊阳台还总共不到十二平方米的斗室裹跟工蜂似的绕八字舞,屋子小,难兔磕磕碰碰到苏小惠子的尊臂玉腿,便毫不客气地踢杵在屋子中央的郭骁的臀。

「瞧你这么一傻大个儿,合辙你还想和谁同居你才算合法啊?说过这屋有你的份么?说过你玲能上这炕么?让你来是给少爷我收拾,你一人呆那儿美得冒泡幻想什么呢,吶,给十块钱买盒饭去。」

算来毕业整一年,社会上的摸爬滚打,磨出了苏路脸上的棱角,熨平了苏路嘴角的少不更事,以往洋洋自得的小聪明学会了不露锋芒,看在郭骁眼裹,总有那么些错落的幻像。这个人,依然自私,有些懒散,截然不同的差劲,脸上的神情却渐渐开始和自己神似,分不清谁受了谁的影响,或许只是日子久了,看他也就成了看自己。

租下这所单间房是苏路的坚持,大学毕业这一年问,郭骁横竖是根正苗红,顺顺利利直升上研究生,其实以他的实力和一大摞砸人的奖状,考上更好学院的硕士估莫也十拿九稳,但郭骁多精一人哪,算准了落根本院才是天时地利,最好的软硬件什么轮不上他啊,校方亏了本也不能亏了他,在校长和他推心自置腹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谈心后,悠悠叹口气,填妥了直升本院研究生的表格,那场景叫煽情,当下喜得校长像娶到了七仙女的董永。

苏路知道后又气又笑地瘪嘴,「你那些算盘我还不知道?考取别的学院是成,但强手多,你没准就淹没在茫茫人海了,匀其得不到重点地位,还不如呆这儿,学校亏待谁也不敢亏待你啊。」

郭骁手臂一横勒紧苏路的脖子就想拈死他:「你也挺懂这一套求生哲学了哈,还是太懂我了?」

苏路配合地做口吐白沬状,「你差不多也就一人妖了。」

研究生有独立的宿舍,和本科生那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煤卫电视宽带热水一应俱全,苏路去了一回,愤怒地恨不得踱碎那合成木的贴面地板,这社会主义也忒腐败了。

苏路可就没那么前途辉煌了,毕业前闹的那场轰轰烈烈的联席签名,虽说壮志未酬,但烈士大名却被校方牢牢记在光荣册上,原本以他四年的班长职务,校方推荐的好工作其实少不了,可因这茬,生生被撇在角落故意遗忘,郭骁至今记得毕业最后那几月,推荐机会一个接一个地来,看着苏路班上但凡有屁点儿职务的同学都喜气洋洋地拿着推荐表梳理大包头去面试,自己拿着直升研究生的提货单,心裹排山倒海的难受。

反而苏路心不在焉,一看日程轻松还乐成了小傻子,成天不是打游戏就是枯住郭骁实行光天化日下的勾当,一点也不见他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把郭骁逼急了,硬是把他打包去面试了几次,可没一个工作能定下来,要他的公司他嫌太累太紧张,他感兴趣的公司又不着紧问,郭骁曾教他面试后写封Email 去表达诚意,他压根不搭理,郭骁气急了吼他,「你倒是紧张点行不行,以为好的工作蹲在门口等你捡啊?」

苏路嘴硬的嚷嚷,「我就这号人你不是不知道,要我死七百咧地拼命找老师要名额,或装成孙子去面试,你觉得我成么,我盘算怎么对我有利,我有本事,可怎么让人觉得我对他有利而聘用我,我可没本事。」

郭骁深呼吸,运用了所有心理学和演讲学的技巧,长达两小时感人肺腑的谈心后,苏路彻底没词,急了,就撒腿一跑。

郭骁没法,直接推开应物系的系主任门,那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女老师,待人接物是滴水不漏的老油条,对谁都和气的跟什么似的,郭骁别的不善应对,偏这号人就是他掌心裹的孙悟空,先是畅谈一番革命理想,充分表达对该女老师的由衷敬意以及希望能再次拜访的诚意。真等到再次拜访,郭骁左手鸡精右手燕窝,女老师的圆脸笑成一桔红桔红的向日葵,你这算什么呀,你让我帮苏路留意推荐名额有什么问题。把客人送到门口,女老师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你和苏路特熟么?怎么……

郭骁推推特意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镜,展露出联合国亲和大使般的微笑,老师,到了今天,我不妨偷偷告诉您一个秘密,其实咱俩有关系的,他和我是……

是什么?!!你说我跟你是什么!!苏路事后听郭骁陈述来龙去脉的时候,一跳跳老高。

是表兄弟。

……苏路瞠目结舌,最后结巴出一句,你果然是人人……那个妖。

人那个妖的表兄弟苏路最终找到一挺合乎他懒散悠闲性格的工作,在一家国有企业作项目,工资不高,但肚在轻松,朝九晚五,平时基本不需要加班。而且不呆在重点科室,所以领导管得不多,人际关系也算和睦单纯,苏小息子乐得嘴角撇成了兔唇。

唯一的遗憾就是两人距离拉长了,苏路的单位离学校虽然不远,郭骁读研第一年规定得住校。两人自从勾搭上之后的四年来,还没分开过这么远,苏路起初还嘴硬得很,每天在电话里和郭骁吹公司裹美女忒多,一女孩长的特像章子怡,郭骁莫测高深的问你觉得章子怡那叫漂亮么?苏路就狡猾地嘻嘻笑。

后来急出火了,一晚上等郭骁接起电话就吩咐,「郭同学,我给你通知一声,你品行不良作风不正男娼男盗,给校方的学习环境造成相当罪恶的影响,你第一学期结束后,请向校方主动申请不住宿。」

郭骁一听到上级有这样政策,立马积极相应,「成,我申请,他不让我不住宿我就出走,可我住哪儿?我家离学校可远啊。」

「住你家干吗呀?」苏路肚子裹闷了一句,住你家我还迟早被灭了?「我外面找房子,咱两自己租房子住。」

苏路收拾好行李搬出家时,苏老娘倚在门口笑了一下拦住他,不知几时儿子长这么高了,垫起脚尖摸着儿子的脑袋,「等会儿,今天买到一只上好的草鸡,我纯了些清鸡汤,你喝一碗。」

苏路硬生生压下的罪恶感再也愍不住,「妈……」铁臂阿童木一般的伸直两胳膊,紧紧钟住母亲的肩膀,「我以后每个周末都会回来陪你吃饭的。」

「嗯,」苏老娘轻轻的哼了一声,「那我周末烧点好吃的等你们。」

「啊?]

「啊什么?这些年来,你到郭骁家也不知赠了多少山珍海味了吧?总得也让郭骁吃点我们的回去。」

「那……那什么……」苏路当场的冷汗就嗖嗖嗖沿着背脊直滑,看这亲生老娘又敬畏又警惕,「我是……打……那个算和郭骁合租,一来那屋子离学校不远我两也有个伴,二来呵呵……也让郭骁分担点儿房租啊,你儿子我挣得不多揩谁点儿油水不好啊。」

「胡说,」苏老娘轻斥着把盛满鸡汤的碗塞到儿子手上,「郭骁还没工作,靠研究生那每个月补贴买书都不够用,你也好意思让人家分担房租?」

「那难道我养他!」苏路嘴硬嚷嚷,其实自己怎么可能让郭骁分担,但横竖老娘面前得嘴硬,越发觉得自个儿这老娘精的也跟一人妖似的,什么都得往沟裹带。

「臭小子,还嘴硬,」苏老娘揉乱儿子的头发,「郭骁那孩子,一看就知道将来大出息,保不齐他养你。」

「那……那什么……」这话怎么听都太敏感了,苏路的冷汗已经顺着腰直滑到脚底板,就差能跳抽筋舞了,随口扯一句盼望能转变话题,「妈,我搬走以后你别舍不得买好吃的,别总顾着省钱。」

「那是,别人省钱给儿子套媳妇,我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辈子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哪有那闲工夫啊,我省钱干吗。」

苏路当下判定,这老娘绝对比人精都高上一等级,基本算人参了,什么都不敢再说,端起手上的鸡汤就喝,一口下肚,惨折起眉头嚷嚷,「怎么不放盐啊!」

苏老娘那个亢奋啊,好像早等着儿子遭这罪,眉开眼笑得补上一勺盐花,「该,臭小子就随你那死鬼老爸,这辈子就不让你娘顺心,真报复娘不舍得,让你喝口清水汤娘才解气。」

说着叹口气,「只要你快活,娘就快活。娘跟了你死鬼老爸,虽说他走的早,可我现在都觉得挺值,也没想过再找。」

苏路闷头不吭声,只顾喝汤,有水滴落到碗裹,汤咸了。



第二章

这是一件小小的房子,苏路喜欢极了那内嵌的阳台,尽管狭小,但有满满的阳光照了进来,苏路觉得那让生活充满了温度,令人想起海子那首著名的诗,面向大海,春暖花开,苏路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往下接,从今天起,给郭少做每一顿饭。郭少激动之余好歹保持着马列主义缜密的思维和冷静的判断,「真的?你几时学会做饭的?]

苏路咧着嘴笑,一把拿起外套拽同居人出门,「等几时学会几时做,现在咱去吃馆子。」

郭骁皱眉,「吃什么馆子,你钱多烧的,今天我做饭,我现在没收入分担不了,你挣那么些小钱日常开销添置家用都紧张,还上馆子?」

「别啊,」苏路摇头晃脑,「难得充一次款爷,也算庆祝乔迁之喜。」

被拽着出门,郭骁总有些不甘愿,苏路看着那不爽快的样子,恼火得嚷嚷,「干吗哪,一脸屎,我请你吃顿饭还得看你脸色。」

郭骁压低着声音哼哼,「我就没想你请我,我就觉得自个儿现在没收入拖着你负担,怎么…… 怎么就跟一金丝鸟没两样。」

苏路一愣,继而笑着拍郭骁的肩膀,「你就算烧糊徐也别这么寒碜我,我才这么点出息啊,养一长成你这样的金丝鸟?等你毕业以后你不也得请我吃顿馆子?那时候档次可没今儿个这么好对付,那时我可该学会做饭了,不是满汗全席入不了小爷的口。」

「我说你真学做饭?」郭骁果然是苦惯了的孩子,难得苏路表现贤惠,乐成了范进中举,被拽着到了门口穿鞋,还念念叨叨。

「真学。」苏路笑咪咪。

「几时学?」门被锁上,郭骁美滋滋的声音依稀穿过缝隙。「啊……那什么……今儿个天气真好……」

………………

苏路基本上就一耗子精,成天有钻地打洞的劲儿也只是满脑子思索啃吃啃玩日子逍遥快活,要等他真学会做上一顿齐和的饭菜,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跟着躲到西边权当避免骨质疏松。

郭骁好气又好笑,幸亏和导师混熟了,空余时间多,课程也能随自己调度安排,郭骁的弹性时间大了,总能在苏路下班前摆出一荤两素一汤加水果。苏小耗子乐得像钻进了米缸,想想当日自个儿的豪言壮语,总有些下不来台,意思意思地跟着郭骁捣豉了两回,被炒菜溅起的油吓的窜地比当年阿田跑男子二百都丢人,嚷嚷着还是郭骁做的菜好吃,他苏路学八百年都赶不上,为两人的味觉幸福着想,还得有劳郭老大。郭骁对这东西的小狡猾和小软肋拿捏的清清楚楚,沉沉地叹口气,说,好。

果然苏路开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发呆,然后巴巴地凑在郭骁身后到处转,最后一抓头发,走到水槽边撩起袖子,「我来洗菜淘米吧,这些我总会。」

郭骁冲着苏路死相地笑了起来,转过身让他替自己系紧围裙,那一瞬间,觉得很幸福。

因为不是普通的爱情,却终于能拥有普通的幸福,所以弥足珍贵。

锅炉两口子的同居,对旁人是瞒也瞒不住的。郭骁素来和人表面亲热,但若说起深交却不见得,二十年余年活下来,除了和苏路分开后又重逢重逢后又不三不四的乱搞作风问题之外,其余的同学朋友都只是在那一段时问的那一段认识,到了新阶段自然有对他有用的新的友情。反倒是苏路,自阿田离开后,寝室的5个兄弟打断了筋骨都会牵挂彼此,尽管工作后,联系自然而然的少了,但谁有些风吹草动,会像蒲公英的籽飘散开来。冯小刚在自传裹说追徐帆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就像通过电视被转播到全北京的老少爷们面前。苏路有时候想他们几个室友之问就有那么个电视台,还是国际频道的,尽管接受信号有些弱,也只是暂时碍于财务的困窘和技术的落后,等哪一天,他们一定能知道阿田过的好不好。苏路更相信,终究有一天,阿田会回来,那小子离不开这地方,记忆扎根在此,虽然他要的人遥不可及。

尽管对外宣告两人同住是为了独立之余又有好友互相照应,但苏路着实有些心虚,老虞、丁一、罗建、王可第一次来小窝玩的时候,苏路真想把那张双人床一劈为二,郭骁看着他大闹天宫,头晕地说:「你别折腾了,了不起把房问门锁了,大伙儿窝在外面。」

苏路为难地站在窄小的走道:「小成这样的地方,还把房间给锁上,说不过去吧。」

郭骁捶了苏路的脑门一榔头,「那还能怎么办?你就说里屋闹耗子吧。」

那天,丁一带着叶柳妮,大伙儿笑着他俩也算老夫老妻,逼问究竟几时步入神呈的婚姻殿堂,小叶只是心不在焉的笑,笑容裹渐渐找不到青葱校园年代的羞涩,丁一叹着气说你们以为我不想啊,我也成日盼望着去她回来做老婆,没那么容易啊……

说者就摇头,嚷嚷玩点儿刺激的,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苏路看着小叶眼睛裹的光渐渐暗淡,总觉得那神情流露着沉沉的无奈和无望。

人去楼空后,苏路跟在收拾屋子的郭骁身后团团转,「我总觉得小叶有心事,他们两好像有些玄。」

郭骁往后一伸手,打算把这东西一块打包进垃圾袋,「嗯,有点儿。我虽然还没进社会,可感知神经比你这耗子灵敏多了,以前两人是学生,没有负担,只有恋爱。现在得谈将来了,将来得靠钱来堆,结婚得有房吧,得装修吧,得办酒席吧,得蜜月吧,那都是钱,丁一就算不吃不喝成神仙,工作这么短时间也绝对存不了几个钱,家里若能帮的上忙还算好,若不能……」

苏路眼白一翻,直接往饭桌上一趴,嘴裹「哈哈」地打起震天响的呼噜。

郭骁用脚踢他没反应,也不搭理,自顾自把屋子都收拾好,回头看他依然这德行,「这年头,耗子都学会诈尸了。」

说着,就往里屋走,嘴裹哼起靡靡之音,哼着哼着,趴在饭桌上诈尸的苏路直直跳起来,往郭骁后背上窜。

有些感觉,真是越坏越灵验,十一月中旬的某个周日,老虞砰的踢开了锅炉两口子的家门,「糟了,真糟了!丁一和小叶吹了!」

那天正逢郭骁有实验去学校,苏路陪苏老娘吃完午饭后回来一人窝在家裹打ps 打的天昏地暗,被老虞这一吼,酣战中的人物当场爆毙,苏路也顾不上心疼了,急忙拉了老虞就往丁一家赶。

途中听老虞说两周来找了丁一几次都被他推了,听口气整个一郁郁寡欢。想想不放心,所以今儿打电话给小叶,没想一提起丁一,小叶发呆半晌后很惨的说了句我俩断了。老虞缓不上劲,问为什么,小叶就开始哭,哭的任谁听了都心疼,边哭边挣扎着说没办法,我俩都没办法。

「什么事儿没办法?」苏路探长了脖子问,「别是咱屋这姓丁的小兔息子让人女孩作了妈妈却没办法收拾了?」

「去!」老虞怒其不争地捶了苏路一榔头,「你才是不学好的小兔患子,就丁一那点儿小胆,哥哥们还没开花结果,他敢让我们当大伯!我听小叶那口气好像是筹划将来时出的岔子,你想也是啊,小叶跟了他四年多,就算自个儿不吱声,父母也得盘问几时结婚啊,现在结个婚跟抢钱似的,横竖女孩嫁人,嫁妆多少只是场面,丁一可实实在在没个谱不行……唉……」,老虞说的茫紫,再转眼一看苏路半明白半不明白的傻样,登时泄气,索性闭嘴摇头,冲着苏路又重重地「唉……」了一声,唉的苏路不乐意了,咕哝着你少给我装大爷,不就现实问题么,我能不知道么,我不知道能门也没锁就跟着你去找丁一么。

老虞也不搭话,两人坐在出租上沉默无言,苏路心底堵堵,把这些问题往自己身上一套,有些难堪的幸运,不禁想起郭骁前两日说的话,不甘的抽抽嘴角,说不定还真让那厮说了个准,拿出手机就给奸夫发消息。

──奸夫敬敌:帅哥小苏之兄弟丁一今日有难,前去探望,可能晚归,家中已无口粮,您自个儿想法吧。
没多会儿,回信就到。
──喳。我说……你得多晚回?
──干什么!
──==+
──别给我做大便脸。说话,我得多晚?你才得多晚啊?
──我说你怎么炸成这德行,不就随便一问么,我能有什么事?你到家时我准保在芙蓉帐里等你。
苏路的五官抽搐,很是高兴的冲手机骂了一句「混蛋。」
老虞一听就激动了,打开门毗溜窜下去,「成,我滚蛋,你付账。」
……苏路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丁一家门口。



第三章

「喀咯。」

轻微的响声,黑暗的客厅裹,模糊的人影微微晃动。

郭骁打开门,就着走道上的光换了拖鞋,走进狭窄的居室,将手中的包随便往桌上一甩,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长长的叹了口气,疲惫的靠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开灯。

「…………!」

震惊地看着苏路。

又是那生气勃勃的小豹子样,劈腿坐地上,背倚在卧室门,脸上写满了「我就他妈在等你!」的怒火。

「……你不是说得晚回么?」话一开口,郭骁就苦笑了,他妈自己碰上这人就整个一「笨」字!这话说的,苏路准火烧平原。

「……」苏路眼裹的火闪了又闪,整张脸烧起着危险的爆发潜因,半晌,沉着地对郭骁勾了勾手指,「过来。」

郭骁嘴角不自禁地抿了起来,要死了,这东西几时变得耐的住脾气了……安静的愤怒,燃烧着让人回避不了的危险。

直接跨步走了过去,来到他面前,巨大的阴影重重地苏路笼罩起来,两人默不作声地瞪视半晌,郭骁突然蹲了下来,两膝微微撑开,头发有点散了,故意带点无赖的样子,看着苏路。

苏路伸手往前一勾,直接揽住郭骁,鼻子一唉,「没香水味儿……,姓郭的你别是去泡男人了吧?」

郭骁大笑起来,颇感有趣的歪头看了那张醋脸半晌,脚跟挪啊挪的凑近苏路身边,脑袋直接往他肩膀上一摔,累极的叹气:「你觉得我敢么?」

「你做什么了累成这样?」苏路看着郭骁的样就觉得不对劲。

「还能作甚么?实验呗。」郭骁不经意般的笑。

「丫疯了?干嘛这么拼命做老晚?你不说会早些回来么?」

郭骁掀起眼帘张望,苏小耗子开始抓墙玩了,「横竖今天得空,就把后两天的进度赶了,谁知道你会在丁一那儿耗多晚啊,没想到一做就罢不了手了,」说着,啄了那东西的脖子一口,苏路「噌」地两眼冒精光,跟野狼似的。

「饭吃了么?J 野狼意思意思的传递着温柔休贴。

「对付着吃了点,你呢?」累死了,郭骁索性摊在苏路身上不动弹。

「嗯……老虞请客,拉着我们去小饭馆,点了俩炒菜,陪着丁一喝了几杯。」

郭骁立即抬头,「对了,他到底怎么了?」苏路摇摇头叹气,两人就在黑暗的屋子里席地坐着,「和小叶吹了,痛的抽不出身。」

「原因?]

「你不特厉害么?不早瞧出来了么?」

郭骁沉默不语,半晌,苏路仿佛受不了窒闷的空气,「我起初就弄不懂,两人感情没问题不就结了么!只要有感情在,不就比天大么?什么现实什么生活,小叶当初就知道丁一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啊,要攀高枝要找公子哥儿干嘛不跟姓常的那厮,我起初那个气,就觉得女人怎么这德行,入了社会就贪钱,挣了几个子儿就嫌贫爱富……」

郭骁依然不语,静静听着苏路絮絮叨叨,「……后来我这么一说,他妈丁一那小子还跟我急,说苏路你丫懂个屁,小叶要是这么个人我早扔了她还用眼白目送她的背影,她要是这么个人我至于今儿痛成这样么,她受了多少伤你知道个屁,她为了我和父母办成什么样你知道个屁,她就差被赶出家门偏偏我都养活不了她,人结婚有父母撑,我指望不上还得替我爸还债,他前些年惦记着挣钱给我买房娶媳妇,跟人合伙做生意被验的一屁股债,三十年的兄弟交情啊,我大小就叫那牲口亲大伯,就这么把我爸骗的倾家荡产,我爸现成天躺床上养病还一口一个对不住我,我跪在他床边头都磕了,说什么也得让我爸安安稳稳养老,我是想娶小叶,发了疯的想,我真他妈想回家就看见她笑,可我拿什么娶她!别说买房办酒席,我就连买双拖鞋给她都做不到,我凭什么耽误她,她们家亲亲戚戚都把她宝贝得很,结个婚风光少不了,可我拿什么去风光!她和她父母闹翻来找我,我他妈不想留她啊?可我密她干嘛!留她和我一块儿身还债啊!」

郭骁听着,伸手擦了擦苏路的鼻尖,咕哝着怎么有点湿,苏路说你别打岔,那是健康,郭骁失笑,你是狗啊?鼻尖冒水,身休倍儿棒。苏路急了,你倒是听不听人说话?

听,我上回看小叶的样子就有点猜到了,郭骁叹气,然后呢?

「……然后,我被丁一吼的有点懵,回头看老虞,一脸傻样,估摸也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喝酒的时候,我问丁一就这么散了?也不争取?忒不甘心了吧?丁一边喝边擦眼睛,说不甘心又怎办?苏路你真是被真空罐密封着养大的,不甘心却不得不放弃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说当初阿田能甘心啊?但他有辙么他!心痛到烧毁五脏六肺不还得挣扎着活F 去,不还得等时问慢慢的耗?难道真去自杀啊!」

提起阿田,俩人都有些难受,闷了好一会儿不做声,郭骁岔开话题:「丁一有句话说对了,你真是被真空罐密封长大的。」

苏路耸耸肩,「横竖长这么大,就这德行了。」

说着,一推郭骁,「让让啊您哪,我手麻。」

站起身打开灯,拿起郭骁的包直接打开,郭骁一急就想抢,可席地的坐姿让动作死活敏捷不起来。

「干嘛?藏什么宝物了?」苏路竖着眉毛问,「丫就知道你今晚准没干好事!实验!实验你个尿不湿!我打电话去过学校,你同学说你下午接了个手机就乐屁颠颠地冲出校门,跟放飞的百灵乌似的,还懵人!实验!」

郭骁脸皮绷紧,「出息了啊,学会诱敌缓入声东击西了啊。」

苏路哼着,唰地从包裹抽出一大摞纸张,仔细一看眉头皱了起来,「你弄这高三的化学考卷干嘛谁?我说你怎么有这些考卷的?」

郭骁拍额头,迟钝!

「啊……啊啊啊啊!你打工当家……那个……教!!」苏路嚷嚷地跟纺织厂女工似的。

这不明摆的事儿吗!郭骁翻了个白眼,怎么当初就迷上这么个迟钝的东西。

「嗯,」四年革命,血的经验教导着郭骁前行方向,既然如此,赶紧坦白从宽,指不定还能让苏路同志感动一把,当然,感动到作牛作马是不可能的。「今天那手机是我拖的朋友又找到新的家教活,一高三生,每星期两次,给的份也挺舒服。」

「又?」苏路满脑门惊讶,压根没想过郭骁在外面接家教活,他课业重还成日琢磨着和导师套近乎为将来铺路,还得负担每天喂饱家裹这头耗子的重任,怎会有闲心去接家教,怎会有心思把功夫耗在穷学生身上。「你是说……有时你说有课其实都他妈骗我?」

「别用骗这神字眼啊,伤感情不是,那是善意的隐瞒。」郭骁掏出张日程表递给苏路,上面清楚排着三个家教学生的课程分配,「放心,我安排的很好,不会耽误,今天第一堂课所以时间晚了,我已经调配好了。你放心吧,饿不着你。」

苏路喉咙口赌的难受,张了张嘴,干得发不出声音来,再尝试,咧得有些痛。

「我说呢,怎么成天累成这样,你至于这样么?我不早跟你说过,你先把学业完成得要紧,别成日有的没得尽想着有收入没收入被我养着,你这人武他妈没劲,等敢明儿你有了钱撵都撵不走我。把这些活辞了吧。」

郭骁笑笑,不做声。

苏路一下恼了,他清楚郭骁的脾气,对别人他有的是本事虚伪客套着,肚子裹另打一副小算盘,可是对他苏路还真是XXXX的硬气,不乐意做的事情死活不会敷衍。

「不辞是吧?」

苏路拿起电话就拨号,郭骁一把拦住,疲惫地叹气,「你倒是为我想想啊,你以为我接这些家教就为在你跟前挣面子?我有那么无聊么?」

「你不无聊,你是无脑。」

自己长那么大颗脑袋不添容量还净倒打一耙,郭骁抢下试卷放整齐,「你挣那么些钱,除了房租饭钱日用基金,时不时添点数码产品,得了空就削尖脑袋往饭馆钻,不去挣些外快够用什么……」

苏路一下愣了,从不注意的琐事突然翻江倒海地往脑里涌,一直以来模糊的金钱概念像拼图那样一块一块粘合起来,这才想起,家用开销自己是最头痛的,一律推给郭骁管。可除了最初时给过他一笔开销的支出,之后却从未添过,问了几次是不是该用完了,郭骁一律说还有多呢,苏路开始时颇有点钱像放在聚宝盘里用的用不完天真的喜出望外,后来就忘了这事儿,钱用的一点儿度都没有,逮着什么喜欢的就买,回头欢天喜地的给郭骁一说,郭骁总会无奈地扯头发,你这个月又得超支了吧,苏路无所谓的说管他呢,大不了之后几天午饭简单点。可每次,隔天在衣兜裹总能掏出点一两张百元和一些零钱,苏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几时放的,然后傻乎乎的乐。

从不细想的事情如今清晰起来。

从没想过衣兜裹怎会多出应急的钱,从没想过郭骁哪来的支出,从没想过他的困难……

所有的答案显而易见的浮出水面。

呆呆地站着,苏路整个人都懵了,眼珠子扑腾腾地看着郭骁眨,一句话都说不出,倒让郭骁心疼得狼狈方分,抓着苏路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你别这鬼样子,我也没做什么忒辛苦的活儿,不就几个学生么?高中化学我对付起来轻松的很,何况这也算踏上社会的一种形式不是?对我好处大着呢,压根不关你的事儿,听到没?」

「你干嘛不早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方面不长脑子……你早说,我省着些手脚……」

「算了,你就那么几个死工资,省也省不了多少。我早想着咱俩得有些家底存着,方一有个事儿也能应急,都这么大了,总不见得有什么支出还去向父母伸手吧。」

「咱俩能有什么急事,用得了多少……」

「那也不能这么说,谁没个大病小痛的?而且……」

「什么?]

「说了你别笑我神经,」郭骁的国字脸膛毗溜溜地冒红泡,「而且我想……存钱买房……」

「买房!」苏路彻底懵大发了,「你别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去!」郭骁拽起傻冒进卧房,「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成天没计划算盘的?咱俩虽不比其它人,没有结婚买房的压力,但……总得有自己的窝啊……,租房只是过渡性的急办法,哄后有咱俩自个儿的家那多温馨……」

「温馨……,你他妈给人高三生补化学还是补语文呢?什么词肉麻你来什么。」苏路的脸皱成一团,但嘴角闭始不要脸地咧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回身一个狗熊展翅,牢牢抓住郭骁不肯撒手,直直往床上扑,「你几时有这么个念头的?」

郭骁被压在软铺上,傻笑着啄苏路的唇角,一下一下地尝着味儿,爱不释手,「早就想着了……你以为就你想在外面弄个屋子过二人世界?我比你早想八百年了,你租房这招属于段数低的,都是我大学时代玩剩的了……」

苏路看他得意的没边了,手不老实地直往下滑,隔着裤子就撒野,郭骁脸一下涨通红,话也说不齐全了,任由苏路滑溜地像条泥鳅般往自己下身钻,捣豉得天翻地覆,手一伸,抓住苏路短短的头发,鬓角边硬硬的发尖刺磨着郭骁的掌心,郭骁头一仰,没在软软的枕头裹,嘴里泻出享受到极致的叹息。



第四章

「郭骁!可找着你了!」

刚完成一个实验钻出工作室,就迎面被同学周斌逮住,看那样十刀火急。

「什么事儿急这样?J 郭骁客气地笑着,「找我?」

「当然找你,到处找遍了才想起你可能在这边,」周斌喘了口气,「赶紧,系办公室多少个电话打来找你了,对方说你手机关了,从你邻居的通讯本上找到学校电话的。」

「邻居?」郭骁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就炸了,邻居是他和苏路对外口径一致的称呼,「是不是姓苏的?」

「大概吧,打电话来的是他同事,说你邻居上班时突然晕了,躺医院呢,还说他指名找你,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

那是!被苏老娘知道,准担心的一夜白头。

郭骁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白色的实验袍一脱就往周斌手上扔,从衣兜裹掏出钱包一看,嘴裹冒泡,「这些钱够不够啊?周那什么……啊,对,周斌,你能不能先借我些,我一回来就还,真的,我怕他有什么事……他……」

周斌被他的慌乱惊的有些目瞪口呆,稍缓过来赶紧送他出校门口,「你别着急,电话里说了,不是什么大病,好像急性肠胃炎,正吊着点滴呢,这病我知道,来的快但药水一扎进去,立马没事。电话里还说了,他在公司晕的,他们同事陪着送去医院的,医药费公司已经先垫上了,你不用慌钱够不够的。」

郭骁这才松口起,死白的脸开始枯木逢春的回转了些人色。强笑着冲周斌道谢告别,我这邻居平时就一人住,也没什么朋友,有些困难疾病的还就怕被他母亲知道担心,所以你看我俩一直都挺互相照应的,谁没个小病小痛不需要近邻帮助啊是吧?

没错,我从小就没遇上过热心助人的好邻居,周赋感动的眼眶泛红,把郭骁送到校门口还一步三回头,我打小就特羡慕这神共产主义社会大家庭似的友爱和睦,那份温暖啊!得,我身边这些零钱,郭骁你先拿去用,万一需要添个什么药啊水的,现在去趟医院可贵着呢!或者给你邻居买些吃的进补进补,不说肠胃炎么?那该是没吃好给弄的。嗨,你跟我客气什么……别推,别推了啊,再推我可跟你急了……你跟我客气什么……对了,我……我没说不用你还啊……

赶到医院时,只剩苏路一人病愀慨地躺在急诊问最靠裹的病床上冲着郭骁有气无力的笑,陪来的同事看他没事后,赶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了。

郭骁仔细一看,见他吊着点滴病情己经稳定了,就是人还疲软,估计刚才在厕所有过一通大闹给折腾的,稍微放了些心,问苏路怎么回事,他只是支呜着说吃坏了闹的,再细问究竟吃了什么,苏路是个没什么生活常识的披着人皮的耗子,一会儿说冷了的生煎、一会儿又说没洗干净的西红柿,前后矛盾,郭骁怎么看怎么疑云重重,也不多跟他啰嗦,直接找了个护士一问究竟。

不问还不打紧,一问把郭骁问的气火攻心,直接想爆发小宇宙。可医院人多,不便多说,郭骁别的不稀罕,就稀罕面上一层共产觉员正义凛然的皮,好容易等吊完点滴,办了手续,叫车回家。

锅炉两口子的窝在二楼,下了车,郭骁也不啰嗦,杵在原地不动,苏路脚步软,让他扶一下,他也不搭理,苏路俩瓶盐水下肚,吊出了一肚子委屈,也不知怎么得罪伟大的马列主义拥护者郭骁同学了,一怒之下,也不求人,慢慢的挪着脚步独自上楼。

郭骁不声不响,看着出租调转车头开视线之外,三两步走到苏路身前,膝盖一弯,蹲了个马步,把宽厚的背留给苏路,「上来。」

两人迭成罗汉,一步一步地踏上十六阶楼梯,窄小的空间裹,苏路趴在郭骁身上,手紧紧圈住郭骁的脖子,吐纳出的气息流连在郭骁耳际。
等关上门,终于回到两人的小屋,郭骁把苏路往床上一放,前一秒还休贴地拉开被子替他边边角角盖的周全,下一秒立刻撕去温情脉脉的面纱,黑口黑面的往床沿一坐,「说。」

「说什么?」苏路油嘴滑舌,「这算哪出啊?包公夜审陈世美?我不算陈世美吧?好像也没对你始乱终弃啊……」

「少贫。」郭骁皱着眉头,满脸严肃,苏路缩了缩肩,知道今儿这关好过不了,「我从护士那儿都听说了,你这俩星期在公司都不吃午饭的!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在护士值班室都听呆了,脑子怎么都转不过来,你什么不好玩,去玩节食,前阵子刚和你商量好,以后我每周有两天晚上接家教,伙食可能不如以前丰盛了,让你自己照顾着,午饭吃奢侈些,你不还答应着说你亏待谁也亏待不了自己么?你不这么答应我了么!你脑子进多少水啊短路成这样!前几天我就觉得你脸色不好,问你怎么瘦了你光说这几天年终总结有点累,我还真他妈信了!你知不知道我在护士值班室那会儿,整个人都懵了,怎么都不明白你图什么,要说减肥那神娘们的无聊事你再多活八百年也没功夫做啊,后来我才算突然醒过来……」郭骁俯低身子,平视苏路,苏路被他一长串吼的眼珠子扑愣愣的,郭骁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为省下钱来存,是不是?]

苏路眼光裹有水一闪,抓着郭骁的肩膀强笑,「啊哈,啊哈……,身休疲软,连带脑子也不好使,只能一味强笑,「啊哈哈。」

郭骁颓然地肩膀一垮,「苏路,咱俩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少闹这么些轰轰烈烈来感动我?那年你也是不给我通个气,就自个儿傻冒一样的去搞个联名抗议。你还记不记得那晚咱俩在图书馆角落裹说的话,我当时真想吧你捏吧捏吧吞肚里,你图什么我比你自己都清楚,你全心就装了一个我,所有你能豁出去干的都为了我不计后果做了,你为了你自个儿都不会这么拼命,我知道,我是真知道,这么多年,我总会夜半醒来时就想起那晚你满脸烧红跟拼命一样的拿着那半张纸往外冲的样子,我会心疼。我想起你为我什么都不顾的样子我就心疼,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这样会很痛,苏路,我郭骁,要你,我要你不是想让你来为我豁出一切付出,我要你是希望我能有扒会为你豁出一切付出让你快活让你自在,我跟你说过吧,你是个自私的人我知道,你尽管继续自私,怎么自私你还是我要的苏路,你只要管着你好,我只要你好。」

他XX的!!苏路瘪着嘴说不出话,这孙子,趁着自个儿生病没力气思考更没力气反驳当口来这套。

生病的时候,人总是特别脆弱,苏路强忍着鼻尖的酸,「你别这样,说得我跟多神圣似的,我也只是学着节约点,又没什么大不了,何况这两星期实在是菜不好,我也没把自己当不食烟火的神仙啊,我乐意玉皇大帝还不肯收我呢。等我病好上班准按时吃饭,真的,说到做到,你别这么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又不是不知道自个儿长的丑,还装鬼脸吓什么人哪。」

郭骁沉默了一会儿,「你压根一个没计划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存钱?是不是听我上会说想买房,才动的这念头。」

「什么买房… … 苏路眼神左右飘荡,「我好歹也算个社会人了,有点计划算盘不正常啊?」

郭骁清楚的很这东西嘴硬,也不和他争辨,「你自己不也说了等我学业完成,我俩就能过上好日子么?你干嘛急着自个儿当先锋,等我毕业工作后,两人定个财政计划,一起存钱不好么,干嘛不再等上一年多。」

苏路知道郭骁把自己看得穿穿,什么心思也瞄不住了,轻声哼哼,「你毕业也得是一年多的事儿,这段时问我先存点也有些底气不是?更何况说,我经历过我知道,你刚工作那半年甭指望能存上钱,添置衣服鞋包请客吃饭出外应酬样样都是人民币,再坚挺也挤不出积蓄。我先存点,咱不说买房么……」

「买什么房!」郭骁看着自个儿费尽心思喂得圆溜溜的汤团脸削尖成灰黄灰黄的病态,又愤怒又心疼又自责,不加思索的截住苏路的话头,「你还当真啊!我俩互不嫁娶买房干嘛,买了后算你的算我的还是夫妻共有财产啊?跟谁说得清这算怎么回事啊!买房?买鬼!」

苏路的脸一下死白,不可置信的盯着郭骁,郭骁自己也愣了,张大着嘴无法动弹。

良久,苏路往被窝里一钻,声音沉闷地从棉被裹传出,「你滚。」



第五章

推开那扇玻璃门,就会是喧闹的空气。

郭骁在食堂外徘徊良久,终究还是不愿意推门而入,他怕人群,周围越热闹他就越孤单。

整整一星期了,离开时那个人受伤的表情。郭骁知道,苏路那个「滚」只是受伤后本能的攻击,更知道,次日清晨时,看见自己提着行李走,苏路的崩溃。

郭骁只是觉得累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让苏路明白,他们已经开始踏入现实了,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加辛苦,很多事情不是靠逃避或一时兴起。他们在长大,却又不够成熟,在这个过程中,伤痛和波折层层迭迭。

苏路习惯了真空的思维,可是,现实一步步放在眼前,很多时候,你盘算得好好的想法,在琐碎面前,也会乐观不起来。丁一和小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感情的碗最大,但谁能保证感情再好的两个人面对困难时能找到彼此兼容的办法,都以为自己的努力就是好的对的,都以为自己是在为对方着想,为对方付出,可其实呢,那究竟是不是对方要的?会不会反而带给对方伤害?当知道苏路为了自己而省钱省到病倒,郭骁只觉得受到伤害,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窝囊的驴蛋。他XX的!乱。

那晚,郭骁替苏路盖好被子后关上了卧房的门,在走道坐了整晚,茶几上有罗建留下的烟,郭骁拿在手上看了半晌,抽出一根就着灶火点燃。

原来抽烟一点不难,除了第一口有些呛喉咙,郭骁压抑着咳嗽了两下,生怕吵醒苏路。

天亮后,苏路看着郭骁整理出来的几件换洗衣服,眼神复杂,郭骁笑着说我熬了粥,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走到门口时又说我去学校住两天,你也回家住吧,让阿姨好好照顾你,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关门前的最后一眼,是苏路很无措地低着头,答应了一句「喔」。

「郭骁,」身边有同学经过,笑着打招呼,「怎么穿着白大褂就来吃饭,当心饭堂大娘厉害的很,准得扫把轰你。」

郭骁一愣,才发现自己鬼迷神叨地衣服也没换手也没洗就跟幽灵似的晃到食堂来了,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见那同学开玩笑,「实验失败了吧?瞧你这一脸的沮丧。」

一脸的沮丧……一脸的沮丧…………

突然就一惊,他XX的他XX的他XX的他XX的!!!!!郭骁你丫混蛋!!!

怎么就这么扔下那耗子不管,怎么就一撒手这么多天,怎么就真以为自己离开后他会回家,怎么就因为自己累了而不顾他的伤口!

一星期的浑浑噩噩突然惊醒,再也顾不上其它了,郭骁撒腿就往那小屋赶。

跑,跑,途中经过路口富丽堂皇的五星大酒店,想起两人曾开着玩笑,苏路说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咱俩这算标准的狗窝了,郭骁说没错,瞧你就跟你大尾巴狗似的,肉包子打你有去无回,我就连一丁点包子皮都指望不到。

再跑,再跑,途中经过市井味十足的菜场,想起两人一起来买菜,苏路粘巴在自己身后一脸不耐烦,说郭骁你实验室呆多了怎么就喜欢往氢氧钙铝混合的地方钻呢,咱们不能去超市买么,郭骁怒喝你这败家败家的小畜生,超市那菜多贵啊,不懂了吧!苏少爷心虚的咕哝可那好吃啊,郭骁一咋巴嘴,说什么能有你好吃。话才完,就被苏路一脚揣进水产商的盘里,里边个个王八都贼大。

再跑,再跑,再跑,再跑……

再跑,再跑。

小屋的门是虚掩的,可能己经虚掩了整个星期没关实过。这是个艳阳天,苏路喜欢极了的小阳台上,满满的阳光照了进来,生活有了温度。

那个人看着郭骁冲进屋后,叉腰急喘气的狼狈样后,很得意的笑了起来,「找到回家的路啦?我饿了。」



第六章

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这个阳台上,看不见大海,但是有一大颗爬藤的绿色植物,沿着窗台向阳而生。

那绿色是郭骁回家那天路上买的,一听苏路喊饿,本能地从身后捧出,双手奉上。

苏路看着他气喘吁吁的垂危样,看着他捧出以表达歉意和爱意为意图,却并非玫瑰的植物时,整个人都蒙了,走过去一把抓住郭骁就吻。

再也不提彼此的受伤和疲惫,日子还是如常的过,郭骁依然接着三个家教,苏路开始真正学烧饭,每逢郭骁晚回的日子,两人必定是痛苦的品尝着苏路的作品。

有一回菜烧多了,郭骁哼着歌下楼去扔,垃圾桶边的流浪狗一闻香味,兴奋的直摇尾巴,郭骁看着它吃的津津有味,赞叹道「动物果然比人知足的多」。等第二天再拿垃圾去倒,还差十步远时那条流浪狗就警惕的竖起了尾巴,等走进看清还是郭骁那张脸,它哀怨的悲号一声,撒腿就逃。

苏路不敢再节食,倒不是郭骁的离家出走造成的威慑力,他清楚奸夫那点出息,一星期也就撑到极限了,亏就亏在上班后发现医药费公司只是帮着垫付!归根得自己掏腰包,里外里一算,省的那些钱都不够打点滴的沧海一粟,把个苏路给心疼的,之后顿顿午饭的餐盘都被他舔的赠亮,附送的水果从不吐核。
这么死吃,郭骁却总还觉得苏路的脸色有大病之后的错黄,心裹绞得疼,逢周末就钻在厨房纯汤。
因为是斗室,苏路接电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地飘到郭骁耳边。

「啊……什么?定在明天?成!我和郭骁都来,那当然,好容易丁一和小叶有重新开始的可能,我们做兄弟的两肋插刀还用商量?]

郭骁听着笑了起来,这家伙话还是总捡漂亮的说,他太了解他,真遇到关键时刻,他决计不可能倾囊相助,总会本能的替自己考虑一下,那是他自私的本性,小小的差劲,并不致命,他和苏路都只是活生生的人,有缺点,但很真实。

他们也在一步一步适应这真实的生活,离开象牙塔之后的现实。很辛苦,今后依然会有预计不到躲藏不了的伤害和困难,这是生活带给他们的,逃避不了。

「喂!贱人!」刚平静一会儿,苏路又接起电话,喊罗建喊的兴奋异常,郭骁有一若没一茬地听着,「才和老虞通完电话,我们把时间定了……嗯?什么?你有重要消息必须得先告诉我?成,你先说……嗯,嗯……什么!!你丫没骗人??!!他真的回来了?阿田回来了??!!XXXX狗的,」苏路新添的毛病,一兴奋就会颠三倒四的骂粗话,「我就知道丫会回来!……韩韩……」

…………那边在嚷些什么,郭骁已经没太注意听了,鼻尖嗅着汤的香味,他品尝着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这辈子,和谁在一起不都是过,他郭骁能和自己想要的人一起经历。

觉得很值。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