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梁和这辈子有两件事出乎她的意料。第一,她会结婚。第二,她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顾淮宁笑睥着她,眼神笃定:“其实我和梁小姐一样,都是无意结婚的人。可上天捉弄,我们都是必须结婚的人,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结婚,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
一桩军婚外加一位高深莫测的中校先生。随之而来的,是一场跨越婚姻围墙的攻坚战。
楔子
梁和这辈子有两件事出乎她的意料。第一,她会结婚。第二,她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结婚那天好友贺安敏摸着她的婚纱爱不释手,外加一脸艳羡的表情,“姑娘,你说你这辈子要么不嫁人,要么嫁的就不是人。”
梁和补妆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唇彩涂花了一片。安敏看见了赶紧抽出一张纸给梁和擦了擦,顺带又揶揄她一句,“怎么了,夸一夸你老公都激动成这样。”
梁和无奈,“敏敏,别闹了。”
顾淮宁。
化妆间的门大开着,她坐在那里只要视线一转就能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从认识到决定结婚他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而且每次见面他都是穿着军装,像如今这身正统的黑色西装打扮,还是第一次。梁和看得有些恍惚。
清贵疏冷。这是梁和看到他时唯一想起的形容词,她蓦地就有些想要嘲笑自己。怎么说她也是杂志社的金牌记者,资深作家。怎么到了顾淮宁这里,她就愣是再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后来又一想,这不能全怪她,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看上去那么高深莫测一人,怎么可能就让她给摸得透透的呢。
她坐在那里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的就见他转过身来,视线落在了她身上。这视线莫名其妙就让梁和局促起来,她拖着婚纱的下摆踩着5CM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本来就不怎么习惯穿高跟鞋,这一紧张没站稳,又差点歪倒。贺安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才没让她真摔倒,站稳之后她就慌忙低头去整理婚纱,连安敏在一旁的打趣都没来得及理会,松开她的手就准备往前走。
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直到看到她向他走来,才缓缓地向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等待她来握住。
就是这么一个人,梁和想。
1) 三堂会审
清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她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到卫生间去梳洗。镜子里的女人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原本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耷拉着,眼睛下方一层隐约可见的青色都说明梁和这一夜睡的并不好。
梁和知道,她是有轻微的认床症的。婚后她从自己蜗居的小公寓搬到他们的新房,新房是由顾家父母也就是梁和的现任公婆操办的,她跟顾淮宁在婚前一次也没来过,第一次来就是婚礼结束的那天,他跟她一起进房,随着她挑了一间,任何意见也没发表就跟着进来了。
他们并没有分房睡,这点有点出乎梁和的意料。
第二日梁和醒来的时候,枕边早已空了,现在满屋子一看,并没有顾淮宁的身影,看样子他是不在家。她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小发了一会儿呆,灌给自己一杯热牛奶之后决定去卧室再睡一觉。因为结婚杂志社放了梁和两周的婚假,可是顾淮宁并没有提蜜月这个词,而且新婚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人影,看来这两个礼拜她将无所事事。
将牛奶杯洗好扣回原处,梁和站在卧室门前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进门补眠的时候,玄关处的门锁咔嚓一声响了,门被打开,顾淮宁从门外走了进来。打了一半的哈欠顿时就僵在了那里,梁和愣愣地看着顾淮宁。
相比之下,顾淮宁就淡定了许多。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个颔首便径直向更衣室走去。
他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疏远而有礼。不论婚前还是婚后,刚开始梁和还稍微有些心里障碍,可是后来她就慢慢习惯了,本就该如此,不是么。
她至今还记得顾淮宁是如何向她求的婚——当然,如果那也算求婚的话。他就那样坐在自己的对面,深绿色的军装外套上敞开着,透出里面浅绿色的军装衬衣。整个人透出一种很随意的魅力,如同他的话,他说:“其实我和梁小姐一样,都是无意结婚的人。可上天捉弄,我们都是必须结婚的人,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结婚,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记得自己那时正襟危坐,听到这话便傻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后来梁和想了想,不论她当时如何回答,他都稳操胜券,因为他给了她一个必须答应的理由。
愣神间,顾淮宁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了出来。挺刮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除了干练英俊之外,更衬出他的淡漠与清冷。梁和自觉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谈的,点了点头便准备回卧室睡觉,不料顾淮宁却唤住了她。
“梁和。”她的名字他叫起来真是一点也不别扭,不像她,每次想要喊他都要犹豫半天。
闻言她转过身去,做认真聆听状。
“下个星期一我会回部队,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幽深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道。
梁和点点头,他回去工作,然后她自己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两周的婚假,这样其实最好不过。
顾淮宁审视了梁和片刻,看面前这个姑娘反应平淡,最终还是开口道:“今天是周五,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们需要回一趟顾家。”
回顾家?这对他而言似乎不是个什么大问题,可梁和想想他的背景都觉得头疼,顾长志顾将军的小儿子,那是多少人捧在心尖上的人啊,可想而知,到时候想要来检阅她这个新婚老婆的长辈们有多少。
顾淮宁也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安慰她道:“你不必担心我的父母。”
“好。”梁和轻声说道,说起来她对自己还是没多大自信,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他们结婚之前梁和只见过他的父母一次,他们见到她,表情严肃一丝不苟,最后倒也没对顾淮宁的选择有什么质疑。
此时正值秋天,梁和裹了一件薄薄的枣红色外套站在楼下等着去取车的顾淮宁。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白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无奈。出门之前她曾翻箱倒柜的找衣服,结果却让她郁闷的想要把自己埋掉,除却几件御用的晚礼服之外,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休闲装。犹豫了好久,才挣扎着换上。
走出卧室的时候,顾淮宁盯着她看了几秒,仅仅几秒都足以让她感觉到煎熬。好在最后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他率先走出家门,梁和羞愧万分之后跟了上去。
黑色的奥迪稳稳地停在了梁和的面前,顾淮宁探出手臂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梁和稍稍一愣,便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顾淮宁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军装衬衣。梁和只瞥了一眼就断定这男人是个衣服架子,可是受军人身份所限,他很少穿西装。目前为止,梁和就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座独门小院的门口,梁和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竟然什么都没带的来拜访自己的公公和婆婆!一阵懊恼过后梁和转向顾淮宁:“我们不需要带些东西么?”
顾淮宁看她一眼,答道:“不用。”
“可是……”
“他们不会介意。”
哦上帝!梁和拍拍自己的脑门跟着顾淮宁下了车。
虽然事先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踏入顾家大门的时候梁和还是免不了在心里惊讶一把。看着会客厅里一排的长辈,梁和努力控制自己夺门而去的冲动。身边的男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阵势,低低一笑,问候诸位长辈。长辈都笑着应着,到了梁和这里,笑容里就多了几分打量了。
顾母李琬一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就眉开眼笑。她是顾长志的第二任妻子,但是却为他生育了两个儿子。这样一来顾家就有了三个儿子,长子顾淮清,在南方某省任省委书记,倒是不常在家。次子顾淮越是李琬的长子,和小儿子顾淮宁一样,都在部队工作。李琬年轻的时候是顶顶的美人,看样子,顾淮宁的容貌多遗传自她。
“这么早就来了,吃早饭没?”李琬说着打量了一下梁和,只见这个姑娘站在小儿子的身边,身高合适,容貌清秀,至少是拿得出手了,也不枉他们这一家人摆出这副三堂会审的架势了。
“吃过了。”顾淮宁笑着说道,然后侧头问梁和,“你呢?”
梁和原本白净的脸上因为他突然的靠近浮现出一丝红晕, Daviddoff cool water清新的味道席卷而来,她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开口答道:“喝了牛奶。”
“怎么可以只喝牛奶?”李琬略带责怪地说道。
梁和刚想答不饿,就有一只手臂将自己揽住,宽大的手掌轻轻抚弄她头顶的软发,滑过她耳廓的时候她能轻易地感受到那温暖和粗糙的触感。他的掌心一定有茧,梁和突然想。只听他在一旁说道:“梁和昨天累坏了,所以今天早上多睡了一下,又赶着来看您,就随便吃了一点儿。”
这样的小动作看在李琬的眼里已是暧昧不已,再加上顾淮宁这模糊不清的表达,李琬看向梁和的眼神便多了一份笑意。梁和却是大囧,天知道他们昨天结束婚礼之后都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回到家里都是匆匆洗一个澡躺到床上就睡,哪有什么旁的心思啊。可是现在顾母一定想多了,她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道:“我去厨房帮忙。”
李琬看着梁和仓皇的背影,笑意收敛起。这个儿媳妇不是她挑的,是儿子自己声明要娶的,她自然不能拒绝。可是身为顾家的女主人,顾淮宁的母亲,她有这个资格来审查这个儿媳。
“儿子,你先去客厅陪你的叔父们说说话。”
顾淮宁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他轻轻一笑,揽了揽母亲的肩膀,“妈,梁和比我小七岁,你不要太为难她。”
李琬斜他一眼,“知道你宝贝你的媳妇。”
顾淮宁但笑不语,视线却是淡淡地落在那个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上。
厨房里是一片兵荒马乱。梁和手忙脚乱地给张嫂打下手,张嫂只得无奈地看着这个姑娘给自己越帮越忙。眼看着她拿着一把切骨刀就要去切排骨,张嫂赶紧上前阻止:“小姑娘诶,别把你给伤着了。给我吧。”
梁和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把刀递还给张嫂,张嫂无奈,只得安排她去处理那条刚刚运回来的一条鱼。
顾淮宁走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梁和这个小姑娘正卷着袖子与那条鱼作斗争。明明是怕血,却还是忍着下手的模样让顾淮宁莞尔。想了想,他走了过去,一把拿过了她手中的刀。
梁和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只得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刮鱼鳞去鱼鳃。
“不擅长做饭?”他开口问道。
梁和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出国之前跟外婆住,外婆做得一手好菜。出国之后则是完全靠西餐凑合,一个三明治总比满汉全席来得简单。”
真是意料之中的事,顾淮宁淡淡一笑,把手中处理好的鱼交给了张嫂,将手放在水龙头下认真清洗。“学学做饭吧,跟张嫂或者你的外婆。”说着他揽着她的肩膀走出厨房。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梁和觉得羞愧极了,他这样的人,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会下厨,最起码比她好。总不能每次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让他洗手做饭吧,去外面吃更不是长久之计。
张嫂的手艺极好,做出来的东西美味的让人差点把舌头和着食物一同吞掉,看来顾淮宁让她跟张嫂学学做饭还是抬举了她。可惜,面对如斯美食,梁和还得一边正襟危坐地吃着一边回答顾家长辈们的各种问题。
“淮宁啊,结婚之后你媳妇不跟你一起去部队么?”问话的是顾淮宁的二叔,顾长明。他和顾淮宁在同一个军区工作。顾长明担任政委,而顾淮宁则在下属某集团军。
“梁和还有工作。”男人淡淡地回答道,言下之意自是不去。
“哦?这倒没听你提起过,和和在哪里工作?”李琬看着梁和问道。
“在市里一家杂志社。”梁和认真回答道。
李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梁和不知道她的意思就不便冒昧开口。她记得顾淮宁在结婚之前曾亲口承诺,他们要的不过是这一层关系罢了,实质内容并不重要。所以按理说她犯不着辞掉工作离开C城。
“那你小子就把新婚媳妇丢在C市回部队?哎,我说梁和啊,你舍得么?”小叔顾长安笑着打趣面前这对新婚夫妇。
梁和立马绯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去,顾淮宁瞥了自家最没正形的小叔一眼,护犊似地揽住梁和的腰,“小叔,放过我们家小姑娘吧。”
此言一出,众人俱笑,都放过了这个话题。
梁和算是逃过一劫,可心脏却仍旧快速跳个不停。周身氤氲着大卫杜夫淡淡的香气,挥之不去。再抬头看顾淮宁时,淡漠中带有轻微的笑意的表情,让她微微晃了神。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梁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上舒软的拖鞋向浴室冲去,那背影在顾淮宁看来,仓皇地像在逃一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地笑意。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是聪明的,他想做的,不用他明言或者暗示,她都能配合的很好,连他一向精明的母亲都被瞒过,于是对于这桩婚姻,顾淮宁最初的印象是——不算太坏。
2) 不可侵犯
梁和曾经被贺安敏问到过这样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早晨醒来看见枕边有一个男人,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正待梁和想答案的时候,好友贺安敏已经大大咧咧地替她给出了答案,“你这还不简单嘛,像你这种不愿意结婚的人,一个男人睡在你身边唯一的可能就是一夜情!”
一夜情。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是反手给了贺安敏一个爆栗子。现在看看身边的男人,梁和想,如果让他知道她脑子里现在的想法,估计给她的待遇就不仅是一个爆栗子了,大卸八块似乎都是可能的,因为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嗯,神圣不可侵犯。
看了下床头的闹钟,才六点而已,梁和揉揉自己一头凌乱的头发,下了床。顾淮宁是今天上午的飞机飞B市,他们结婚一场,好歹这在家的最后一天得能吃上媳妇做的饭吧,她的手艺不精,午饭和晚饭自然应付不来,也只能拿好打发的早饭来练练手了。
梁和比较拿手的是西式早餐,两片吐司加一个煎蛋,再搭配上一杯温度正好的牛奶,着实是不用费什么功夫体力。可问题是,顾淮宁会喜欢吃么?部队里也会有西式早餐么?梁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吧。
快手快脚地洗好了米开始煮粥,将买来的腌渍小菜拌好,又下楼买来了安心油条和包子,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了,梁和看着满桌子的早饭,顿时松了一口气。
顾淮宁在七点的时候准时醒来,走到厨房的时候看到早饭时着实是愣了一下。那个女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白色的连帽衫将细长的栗色卷发盖住,头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在打瞌睡,又似乎是在等他。
竟然准备了早饭,顾淮宁迈开长腿向餐桌走去。
“梁和。”
睡梦中的梁和听到有人喊自己,便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悬空着的双腿一个不小心没踩实,她险些摔倒,幸亏顾淮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梁和清醒过来,一抬头,便撞向顾淮宁那双似笑非笑的黑色双眸中。
“你、你醒了?”一紧张,说话结巴了,梁和顿时想埋了自己。
顾淮宁松开她向那头走去。“嗯,你准备的早饭?”
“唔,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梁和拿起勺子为他盛粥。
顾淮宁眉毛一挑,大致扫视了一下饭桌。油条和包子看样子都是现买的,小菜调的倒是色泽鲜明,不禁让人食指大动,但是他隐约记得,这菜是从结婚那天就在冰箱里放着的,独独自己面前这碗粥,是这姑娘自己准备的。
“还不错。”某人下结论。最起码,精神可嘉。
梁和不好意思地笑笑,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顾淮宁是十点的飞机,早饭结束之后顾长志的警卫员就来接他去机场。警卫员冯湛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与梁和差不了几岁,见到梁和的时候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嫂子,倒是把梁和给叫红了脸,站在门边让他进来。
顾淮宁正站在镜子前打领带系肩章,梁和看他穿军装倒是看习惯了,只是从未认真地看过他的肩章。二杠两星的肩章,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军衔。
“我回去部队一段时候,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如果找不到我就直接联系冯湛。”顾淮宁交代梁和道,“冯湛,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多照顾照顾你嫂子。”
“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冯湛笑嘻嘻地行了一个军礼,顾淮宁好心情地赏给了他一个毛栗子,又转身看向梁和。此姑娘愣愣地站在墙边,低着脑袋不知道正在想什么。顾淮宁沉吟了片刻,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前柔软的刘海,轻轻地在那里留下一个吻:“我走了。”
梁和被这薄凉的吻惊得猛然抬头,撞进他那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中,瞬间她又移开视线,低声道:“我送你。”
——
新房距离C市的机场倒是不远,加上冯湛的车速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机场。顾淮宁率先下了车,梁和正准备跟下车,却被他阻止。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冯湛也不用跟。”
“那、那你自己小心。”梁和犹豫了片刻缩回了身子,透过滑下玻璃的窗户看着顾淮宁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没入人群中,直至不见。
看背影,这个人似乎独立独行惯了,天大的事儿自己也能一个人解决。她自己不就是一很好的证明么。
“嫂子,团长走了,您不开心啊?”冯湛透过后视镜看着梁和一脸纠结的表情,试探地问道。
“你说,他是团长?”
“您还不知道呢,您看首长的肩章,二杠两星,标准的陆军中校军衔,是B市军区的下属集团军的防化团团长。您可别看咱们团长才三十一岁,那实力可不容小觑。”
“他没跟我说过这些。”梁和想了想说道,也是,他会跟她说这些才怪。
“嘿嘿,团长这个人,公私分明的很啊,一般部队上的事儿是不会跟家里掺和的。您别看团长是顾将军的小儿子,他现在的职位跟老将军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有淮越大哥,他们可都是真男人。”
冯湛提起来顾家男人时一脸佩服的表情,梁和坐在后座无声的笑了笑。
“嫂子,我送您回家去?”
梁和想了想,道:“好。”
3) 风雨来临
顾淮宁走下飞机的时候,B市正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似有一片浓雾,只有远处航站楼的灯光隐约可见。走出航站楼,找到团部接机的人,是司机小张和陆时雨。
“团长可来了,陆主任还担心这又是雾又是雨的飞机不飞呢。”小张笑着上前接过顾淮宁的行李。
顾淮宁闻言低低一笑,弯腰坐进了猎豹车的后座。陆时雨站在后面愣了愣,向前一步坐进了副驾。透过后视镜陆时雨看到顾淮宁靠在座椅上假寐养神,便关掉了后排的阅读灯。只是淡淡一眼,就能看见他眉目间的疲倦。她转过身去,不一会儿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时雨。”
“嗯?”
“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原本阖着的双眼懒懒睁开,黑色的眸子里有一闪一闪的光泽。见他抬头看向后视镜,陆时雨慌忙低下头去:“上边来了通知,说这星期会有领导下来视察。参谋长说,不能少了您这个一团之长。”
“视察?”顾淮宁看着窗外被雨帘遮住的景象,眉头慢慢蹙起,“谁?”
“好像是顾长明顾政委。”
顾淮宁从未在部队里提起自己的身份,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背景和他与顾长明的关系。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何那天回家的时候不曾听二叔提起过。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顾政委也从来不是兴师动众的人。”
“说是如此,但是还是少不了您这个坐镇的。到时候领导一来,咱们的头头不在,像什么话。”陆时雨笑着接到。
顾淮宁淡淡地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车子拐弯驶进了部队大院,门口站岗的士兵对照了牌照之后放了行,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领导的宿舍楼前,顾淮宁率先下车,嘱咐司机小张:“送陆主任回去,路上小心。”
说完,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
陆时雨打着伞跟了下来,“淮宁!”
原本细软的女音在一片浓雾听起来有些尖利,顾淮宁站住,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陆时雨。在男人疏冷的眼神里,陆时雨原本喊住他的勇气渐渐冷却,她笑了笑,“还没祝你新婚愉快。”
顾淮宁挑了挑眉,道:“谢谢你。”
——
顾淮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从C市到B市,长时间的飞行让他整个人都疲惫极了。除却中午那顿马马虎虎的飞机餐,一天下来正正经经吃过的,就是那顿早饭了。难怪此刻胃部有些微烧灼的感觉,他有胃病,不允许有这样不规律的饮食习惯。
他在窗户前站立了片刻,桌子上的军线电话响了,修长的手指按下免提,二哥顾淮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淮宁,听说你回来了?”
“晚上七点到的。”
顾淮越低低笑道,“新婚感觉怎么样?我很遗憾没能去参加你的婚礼。”
“二哥。你最近是不是闲得慌?”
电话这头的顾淮越听得出弟弟的心情不佳,也不再调侃,“行了,我听乾和说,二叔要去你们团里视察?”
“嗯。”
“你回家没见到二叔?”
“见了,但是二叔只字未提。”
“哦。”电话两头的兄弟两同时蹙起眉头。
过了一会儿,顾淮宁这头笑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顾淮越也笑,“嗯,你自己把握分寸就成,别弄得两家都下不来台,尤其是母亲那里,你得想好怎么交代,我觉得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复杂。”
“行,我知道了。”顾淮宁答应一声就切断了电话,再望向窗外时,雨下的更猛了,外面的天气一团糟,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4) 被算计了
梁和第二天出现在杂志社的时候,贺安敏很是惊讶。一把上前抓住这姑娘向茶水间走去。
“我说,姑娘,你不是新婚么,你不是两周假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算算时间一周都没呢。”
一头雾水的梁和明白过来了,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顾淮宁回部队了,我在家待着没事儿干就干脆来上班了。”
“什么?回部队了?前前后后就四天,他就回部队了?”
“他应该比较忙吧。”
“老天,要是这男人是我老公我非得崩溃不行,也亏得你能受得了。”
“军人都是这样。”组织上有需要,自己二话不说就得赶到。梁和取出一次性纸杯泡了杯红茶喝。
“嘿嘿,看不出啊梁和,才当军嫂没几天,就这么有觉悟了。”贺安敏奸笑着搭上梁和的肩膀,揶揄她道。
听到这话,一口红茶卡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咽下去之后梁和怒瞪了贺安敏一眼,踩着小高跟走出了茶水间。贺安敏见状也忙跟了出去。
“别啊,梁姑娘,说你几句就走了,赶紧给我汇报汇报你的新婚感受,不,初夜感受——”
越说越离谱了,梁和揉了揉额迹,刚想给贺安敏一个爆栗子,就有人喊住了她。梁和循声望去,是杂志社人事部的主管,简宁。看着简宁一张冷脸,贺安敏没骨气的打了一个寒颤先闪了人,梁和一头黑线地看着她的背影,转而看向简宁:“有事么,简主管。”
简宁透过厚重的眼镜深深地看了眼前女子一眼,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这假直接去主编那里销吧。”
“为什么?”梁和惊讶道。
“我也想知道。”简宁愣愣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
梁和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转身就向主编办公室走去。
梁和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低沉男声:“进来。”
门咔嚓一声打开,陆承汶从黑色的大理石桌后头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梁和。他穿着黑色的开司米衫,电脑大开着,桌上还摆了几份摊开的文件,看样子在她敲门之前他在工作。
梁和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秘书不在,所以我直接敲门进来,打扰你工作真是不好意思。”
陆承汶一双黑色的眼眸盯着她转了几转,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没关系,有事么?”
“是这样的,我之前请了两周的婚假,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我只休了四天,所以我想来把假销掉,需要您的同意。”梁和语速极快地说道,面前主编大人的表情明显不虞,赶快说完赶快消失。
她说完之后低着头没看他,而陆承汶也不动声色,良久之后才听得他轻呵一声,道:“多少人还嫌两周的婚假不够呢,像你这样提前来销假的人,还真是不多。”
梁和低着头不说话,陆承汶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再为难她,只道:“行了,过一会儿我会给人事部打个电话吧。”
“嗯,谢谢主编。”
梁和走出去带上门,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顿感轻松不少。看样子她来的时候不对,陆大BOSS正处于心情不佳的时期,这个时候偏偏有她这样不知趣的人敢去拿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烦他。想一想,她一定是被冷面王简宁算计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晚上和贺安敏一起在川菜馆吃的饭,点的鸳鸯火锅。贺安敏涮红汤卤,梁和涮清汤卤。贺安敏总结:之所以能够和梁和成为死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彼此双方的吃饭习惯异常互补。
贺安敏边吃边鞭挞简宁道:“没想到简宁那个老处内心竟然这么阴险。”
梁和虽然也讨厌她,嘴巴却不如贺安敏那么毒,“简宁还没那么老吧?”
“谁知道呢,整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那刻薄古板的模样活像一个老女巫。”
梁和浅浅一笑,继续吃饭。
“哎,梁姑娘,吃完饭咱们俩去中贸逛一圈怎么样,据说那儿的秋季时装刚上市。”
梁和想了想家里那惨不忍睹的衣柜,点头答应了。
细长的手指滑过一排排鲜艳明亮的衣服,服务生站在一旁殷勤至极地讲解着,就差没一件件拽下来往梁和身上套了,可是试了半天,梁和还真没一件看上的。感觉不到,还是觉得穿T恤牛仔舒服点儿。
反观贺安敏,手里拎的这几件加上身上试的那一件,足足有四五套了。
贺安敏发狠道:“老娘今天把这工资全押这儿了。”没办法,她看到这些漂亮衣服眼睛都绿了。
梁和累瘫了坐在一旁的茶座里等她,等着等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向她走来。
是顾淮宁的母亲,她的现任婆婆,李琬。
李琬看到梁和也是很惊讶,上下打量一番道:“这么晚了怎么也不回家,买东西么?”
梁和轻轻一笑,“嗯,跟朋友一起的。”
李琬哦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站在里面挑衣服的贺安敏。这姑娘看着眼熟,想必是婚礼那天出现过。
“在这里碰见你也正好,有些事儿想跟你说,也省得打电话了。”
“嗯,您说。”
顾母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淮宁这小子打小事业心就强,以前他在C市的时候一星期我还能见着一两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前年他自己请调到B市去了,这一来一去可就远了,倒是苦了你了。”说着李琬拍了拍梁和的手。
“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斟酌了片刻,梁和说出了这么一句。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琬宽慰地笑笑,“淮宁说,你比他小了七岁,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寻思着,你现在住在新房里,要想照顾也不方便。这样吧,打明儿起你就回顾园住,我让冯湛找几个兵帮你把东西带过来,你看如何?”
梁和犹豫片刻,说:“我住过去会不会不方便?”
“瞧你说的,这家里的三个孩子啊,哪个孩子都不在我身边,连带着你们这些儿媳妇都跟我生分,要我说啊,这一家子住在一块儿才热闹。”
说着顾母询问梁和的意见,梁和还真是犹豫了。心想,顾淮宁不在家,她住过去算什么啊,每天面对一大家子等同于陌生人的人,铁定犯怵啊。想了想,她开口道:“没事儿的,妈妈。我工作比较忙,总是需要加班,而且,顾园离杂志社比较远,来回不太方便。”
李琬倒没想到印象中不爱吭气儿的姑娘能这么直接地拒绝她,气氛稍微僵硬,过了一会儿,李琬轻笑了一下,道:“那也好,就依你了吧。”
梁和算是松了一口气,“嗯,谢谢妈。”
等到送走了李琬,贺安敏才敢出现在梁和身边,此妞解释道:“没办法,你婆婆气场太强大了。我不敢轻易靠近。”
说到底,顾家的人就没一个气势弱的。梁和笑笑,不再多言。
5) 兴师问罪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了顾淮宁的电话,本就不甚熟悉的声线此刻听来更有些陌生,算起来,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通电话。
“在忙?”
“不,快下班了,你呢?”梁和关了电脑拎起包就向外走去,C市天气突变,像贺安敏这样自称为铁人的人都病了请假在家,她自己一人,晚上着实没什么节目。
“刚刚开完会。”听声音似乎是有些疲倦,应该是个不短的会议。
一时间那头静默下来,两人之间也确实无话说,梁和站在杂志社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车流,想着怎样结束这通电话。
“那你不累么?”她试探着问,顾淮宁仿似愣了一下。梁和后知后觉地想,估计首长大人还不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刚想开口打哈哈挽回,便听到他开口。
“你昨天拒绝了妈让你回家住的提议?”
“嗯,我确实觉得不方便。”梁和不禁想笑,昨晚才拒绝今天就能接到儿子兴师问罪的电话,莫非他也想让她住到顾园去?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
果然,顾淮宁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会跟妈说清楚。”
“嗯,谢谢你。”
挂掉电话之后梁和还想,顾淮宁还算个不错的人,没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按照贺安敏的说法,梁和小姑娘吧,你别看她安安静静地像只小兔子一样,可是一旦被逼急了,她可就变成犬儿了,藏獒谈不上,最起码是个小京巴儿吧。虽然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但是梁和想,真要住到顾园去,万一起点小摩擦,到时候人家家里就绝对是一致对外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决定还是蛮对的。
想通之后的梁姑娘,抱着被子歪到一边儿去睡了。
可电话这头的顾淮宁的心情却没梁和那么好,这一天防化团的所有人看到顾团长,都是乖乖地道一声“团长好”然后绕道而走,可不是么,看团长的表情,谁这个时候上去一句话说不对保准撞枪口上。
参谋长赵乾和看不过去了,私下里批评顾淮宁“扰乱军心”。
顾淮宁凉凉地瞥了这个发小儿一眼,一言不发。
整个防化团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军区顾长明顾政委的到来才稍稍有所缓解,顾长明一下车,就看见站在前头迎接的顾淮宁,只见这个顾家小儿子嘴角噙着笑,眼眸里却闪着晦暗不明的情愫。嘿,还真别说,难怪他的大哥顾长志顾将军拿这个小儿子没办法,有时候,这小子看人的眼神就是容易让人发毛。
顾淮宁似是没察觉到自家二叔那略微有些怪异的表情,携着防化团的领导就上前欢迎他老人家的莅临视察了。
“你好,顾政委。”
听这音倒是没听出些许端倪来,只是比平常低了几分。顾长明看了小侄子一眼,伸出手去。
顾淮宁笑着握住了顾长明的手,发小赵乾和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这官方互动隐隐想笑。别人不怎么清楚他们的关系,他可是知道的,自打前年顾淮宁请调到防化团,顾长明来这儿次数也不算少了,哪一次不是宾主尽欢,独独这一次情况有些诡异。
陆时雨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上前惯常地握了握手,一伙人就把这些从军区下来的领导拥进了团部的接待室。
一天下来,不管是吃饭还是开会,顾淮宁都笑吟吟地陪着,顾长明看在眼里那是笑在心里,恐怕这小子什么都知道了,就等着他这个共犯开口坦白呢,这么想着,在会议结束的时候,顾长明把顾淮宁顾团长留了下来。
顾淮宁吩咐赵乾和安排好其他领导,自己折身回了接待室。只见自家二叔正泡着两杯明前龙井坐那儿等着他呢,顾淮宁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二叔,你就不累?”
顾长明大笑,“行啊,你小子,这一天是不是都给我端着呢,就等晚上来兴师问罪了,是不是?”
顾淮宁轻啜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在体内划开,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松了松领带,整个人慵懒地靠在会议室的沙发上,道:“兴师问罪谈不上,我也知道这不是您的意思。”
顾长明看着这个小侄子,不禁感叹道,难怪他的孙女儿每次见了顾淮宁这个小叔都要抱抱呢,这顾家小子随随便便一个动作看着都赏心悦目,他很难想象,这小子定下来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你这门亲事,结的也太仓促了,大哥远在俄罗斯访问,没回来不说,连这个媳妇儿都不是家里给挑的选的,你妈铁定不放心。你还不了解你妈,什么东西不是尽捡好的给你。你妈的意思是,让我先把你拖在部队一阵子,她先考量考量,看看这个媳妇儿怎么样。”
顾淮宁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看顾长明,笑了,“二叔,这么快就全招了,我可还没问呢。”
顾长明也不再跟他玩笑,只是嘱咐他,“不管怎么说,你心里得有个数。还有,也别拿话试探你妈。”
顾淮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行了,顾团长,这审问完了,我就先去休息了。你别说,我这回干的啊可是两头都没法儿讨好的事儿,回头事情完了,你跟你妈说说,别让她再为难老朽了,而且,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事儿啊,我们还真管不来。我就劝你妈,随你们折腾去吧。”顾长明起身要走,顾淮宁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去,听他这么一说,面上淡淡一笑,心里却不是由得多想了几分。
6) 飞往B市
一觉安安稳稳睡到天明的梁和,第二天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
原本应该由她接手的采访任务不知为何给了另外一个初出茅庐的新记者,她拿着自己准备好的稿子去找记者部的李韶李主管。
李韶听梁和说了原委,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脑门道:“瞧瞧我这记性,昨天陆主编还交代了的,今个儿我就忘了。是这样的,梁和,你知道叶赞叶将军吧?”
梁和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点了点头。叶赞叶老将军,梁和还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她和顾淮宁结婚那天,就是叶老做的主婚人。叶老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战场之上甚为勇猛,立了大功,九十年代的时候被授予了上将军衔。现在叶老虽七十多岁了,但身体依然硬朗,看上去精神不错。
李韶见状便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梁和翻出来一看,是下半年的采访计划,叶老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是下个月咱们杂志社的重点专访人物,其他的人都还挺好说,但是叶将军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一般是不接受采访的。”
听到这儿梁和算是明白了,“打算派我去?”
李韶笑,“我这可不是落井下石啊,更何况,是陆主编点名让你去的,咱能说不么。”
梁和想了想,这差事啊,干好了,是本分。干不好,就是你能力问题了。她结婚的事儿社里的人是都知道的,可是结婚对象是谁,恐怕连贺安敏都知道地不太全活,想必陆承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可是她怎么觉得,这工作安排的怎么这么有针对性呢,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思及此,梁和抿唇一笑,答:“好。那我只有惟命是从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正巧碰上了陆承汶,陆大boss淡淡地瞥了梁和一眼,随手递给了她一份薄薄的资料。梁和翻开来一开,竟然是叶赞的生平简历与重大事件,更奇妙的是还有一些不太为人所知的生活琐事。
只听陆大boss说,“这些东西在采访之前都记住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问。”
梁和心里虽想,谁也不会犯傻的去问人家你姓甚名谁啊,干记者这么长时间了她连这点都不明白那她算是白混了,面上却仍是淡笑着说好。
陆承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去吧。叶老将军现在在B市,具体地址资料里面有。如果有需要,差旅费可报销。”
梁和:“……”
————
晚上下班回家,梁和就急急忙忙拨了冯湛的电话,可别看冯湛才二十岁出头,跟在顾长志身边做警卫员已有三年了,深得老爷子的欢心。而且人小伙子脑子也活络,估计能帮上忙。嗯,就按顾淮宁说的,有需要,找冯湛。
嘟声过后那头传来冯湛不太肯定的声音:“嫂子?”
梁和默了一下,答道:“是我,梁和。”
冯湛在那头爽朗一笑,明显没有注意到梁姑娘因为那一声嫂子而略显僵硬的声线,“有事么,嫂子,你可是头一回给我打电话啊。”
“你忙么?”
“唔,现在有空,怎么了?”
梁和紧着给冯湛具体描述了一下情况,那边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上一次想要采访叶老将军的人是xx日报的,前后好像有半年时间呢,嫂子你不是吧?”
“半年?”梁和眉头蹙起,她能等,陆承汶能等吗?
“哎,嫂子你别急啊。”冯湛听这头有些不对,慌忙安慰道,“叶老不是还当了你跟团长的主婚人了么,我估计嫂子有戏。”
“只见一面而已。”
“放心吧,嫂子。团长跟叶赞老将军熟着呢,他铁定忘不了团长的媳妇您呐,不行了您问问咱们团长。他一准知道。”
顾淮宁。提及他的时候梁和顿了一顿,过了一会儿对冯湛说,“行,我再想想办法吧。挂了吧。”
“哎,嫂子再见。”
倒也不是没有想到顾淮宁,只是梁和下意识地不想拿这点事儿去麻烦他。
也就是说,在梁姑娘的下意识里,虽然顾淮宁这个男人,跟自己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三天,也还算是个陌生人。唔,最起码半个陌生人吧。
想了又想,梁和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顾淮宁为好。
第二天,梁和打电话给叶赞将军的府邸,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意图,并未提及顾淮宁,只单单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说,叶老将军最近的身体不太好,话里话外的意思,双方大抵也都清楚。
梁和也不气馁,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自己便可多了一个理由拜访叶老将军。美其名曰:探病。
于是梁和打电话给李韶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后就收拾行李直奔机场。
由于天气原因,今天到B市的航班只有一趟,梁和忙去柜台前换了登机牌,抵达B市的时候因航班延误已经是午夜时分。乘坐这次航班的人不多,通道里空空荡荡的。候机大厅里倒有许多人,因为不少航班的取消,延误在了这里。
出了航站楼,一阵大风刮得梁和直打哆嗦。C市地处温带与亚热带的交界处,秋末冬初的天气并不算很冷,倒是B市,地处偏北,又易刮风,真真是冷的要人命。上了机场大巴二号线好一会儿,梁和才算暖过来。
机场大巴二号线的终点站是梁和事先早就预定好的酒店,大巴在夜色里疾行了两个小时才抵达。夜晚的航班再加上两个小时的大巴颠簸,梁和囫囵地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干就直接沾床睡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梁和还不忘感叹,看来自己果真是老了。以前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从C市乘飞机到伦敦,再从巴士到布里斯托尔,中途无间断的将近十一个小时的飞行也没让她这么累过,哪像现在,头晕脑胀鼻子酸的。
梁和挣扎着起身梳洗打扮好,带着特意从C市带来的特产生鱼片向叶赞将军家出发。梁和临走前从冯湛嘴里得知,叶赞将军祖籍C市人,就好这口。
7) 意外相遇
叶宅坐落在B市市郊京山的半山腰,叶赞将军生性喜静,将叶宅安置于此,大有效深山古寺之意。这一带有不少人家,交通也极方便,不到一个小时,出租车就停在了叶宅的门口。
梁和站在门口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按下了门铃。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一位中年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梁和见状慌忙走上前去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Pioneer》杂志社的记者梁和,这是我的名片。”
中年女子接过一看,笑了,“小姐昨天来过电话吧?”
竟然还记得,梁和不由一喜,“对,是我。”
“你们记者,来的不少,可无功而返的人也不少。”中年女子一感叹,带着梁和向里面走去,“以往老爷子都是不见的,可是昨儿晚上偶然问起,听了是你,就决定要见见,也算你幸运了。”
这倒真不是幸运。梁和低下眼睑,默不作声。只能说明叶赞叶老将军记性好,还记得她这个团长媳妇儿。
叶宅地方宽阔,不同于坐落在C市市中心的顾园。曲绕回廊,流觞曲水,假山奇石,并用借景框景之法将这京山的美景用到极致,绝妙地承袭了苏州园林的风格。梁和看在眼里,赞在心里。
叶老正在园子里吊嗓子,梁和也不急,站在回廊后面耐心地等着。等叶老吊完嗓子了,喝一杯清水,准备开唱。
中年女子站在一旁笑道:“我爸她就有这么一爱好,唱昆曲儿。你可别看他七老八十了,可唱起昆曲儿来那可精神着呢。”
这位中年女子竟然是叶赞将军的女儿?传说中叶赞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叶韵桐,在二炮文工团当团长,大校军衔。就是眼前这位?
察觉到梁和有些讶异的目光,叶韵桐笑了笑,“你别看我,听老头子唱,唱完了还得给人捧场。否则今天一天得看他的黑脸。”
梁和抿唇一笑,认真地听起叶赞将军版的昆曲儿,段子选的倒不是多偏的段子,只要稍稍听过昆曲儿的人都知道的,汤显祖的《牡丹亭》游园惊梦选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叶老唱的是这两段,几百年来不知被多少人唱过,念过,醉过。
梁和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牡丹亭是刚上初中的时候,她陪着外婆一起听昆曲,听着听着就听到了游园惊梦,彼时她还是小孩子心性,难免有些不耐烦,外婆就拍着她的手道:“囡囡,莫急莫急,你仔细听听,过一会儿啊,你就能仿佛能看见那甩着水袖的杜丽娘与那手持折柳的翩翩公子相会了。哎,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说着说着,外婆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唱,神情如同面前这位老人一般认真。可是让她愧疚的是,她从未像叶赞老将军的女儿一样,认认真真地听她唱过。如今她想陪,外婆却已不能唱了。
“擦一擦吧。”
眼前突然多出一方手帕,梁和有些诧异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才发现自己流泪了。顺手接过手帕,梁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没关系。”叶韵桐笑着拍了拍梁和的肩膀,“你是第一个听老爷子唱曲儿听哭的,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
或许是今个儿唱昆曲唱尽兴了,平日里严肃的叶赞老将军今天多了几分笑容。尤其是看到梁和送过来的生鱼片时,更是高兴不已,直接吩咐厨房拿去处理,看向梁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祥。
“姑娘,顾三小子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果然,梁和知道叶赞将军必然要提及顾淮宁,路上老早就想好了答案:“他工作比较忙。”
不料叶老听了却是万般不赞同,“甭跟我说这个,他顾三小子就在京山这后头扎着呢,要是来,那就是一支烟的功夫。”
她差点忘了顾淮宁也在B市了,居然能这么近。梁和大囧,低头默然不语。
叶韵桐看见梁和这般作态,以为是不好意思了,说:“那也不赖梁和啊,行了,您要是愿意啊,我给他打个电话,今儿晚上让他过来陪您喝两杯,行不?”
叶赞身体不好,最近血压有些高,医生吩咐不能喝酒,女儿叶韵桐一直对他的饮食控制的比较严,如今肯开口说让他喝两杯,叶老自然是十分高兴,他点了点拐杖,吩咐道:“叫他带上赵乾和那小子来。”
“行。”叶韵桐满口答应。
坐在一旁的梁和却沉浸在刚刚叶韵桐的话中,还没反应过来。顾淮宁要过来?她居然要在这里碰到自己刚刚结婚不到一周的丈夫,这可完全不在计划内。莫名的,梁和有些不知所措。
叶韵桐打电话给顾淮宁的时候并未提及梁和这个小姑娘的到访。在她看来,这军人呐,常年离家见一回媳妇是顶不容易的事情。虽然看着梁姑娘坐在沙发一角喝着普洱茶,顺便和父亲聊聊天,一脸淡定的小模样,但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就给顾三小子一个惊喜吧。
而“一脸淡定”的梁姑娘此时内心其实是极不平静的,跟叶老下象棋的时候也是走得乱七八糟,手持一车横冲直撞,弄得叶老哭笑不得。
“你这棋艺,可真跟淮宁那小子差得远,想当初他老爷子教他下象棋,原本也是兴致来了随便玩玩儿,没想到那小子自个儿一人悟出来这下棋的道道来了,下到现在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倒想不到他会是个事事在行的人,梁和收回手中的棋子,尴尬道:“其实,这棋我就会玩一种。”
“哦?”叶老来了兴趣。
面对叶老那饶有趣味的目光,梁和有些羞于开口,“就是跳棋。”
“哈哈哈哈哈……”叶老抚须大笑,“你这小姑娘有意思,齐嫂,拿出咱们家的跳棋来,我陪这顾三小子的媳妇儿玩上一玩。”
于是,当顾淮宁和赵乾和踏入叶将军府的时候,首先就看到叶老将军和梁和玩跳棋玩得不亦乐乎,两人似乎是有一方耍了赖,另一方不依了,绕来绕去,倒是惹笑了这旁观的人。
“看不出来,你媳妇这么衬老爷子的心啊。瞧这两人。”叶韵桐看着顾淮宁那张千年不变的英俊冷脸,打趣道。
而被调侃的当事人,稍稍挑了挑眉,不发表任何意见。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两人身上,隐隐觉得,这女人此刻似乎透着一股傻气。
比顾淮宁更诧异的是赵乾和赵参谋长。虽说和顾淮宁是发小,但也并不是无话不说。有时候,这顾三少的心思藏得吧,比谁都深,你要想猜,嘿,还是劝你省省那功夫和脑细胞吧。
就拿结婚这事儿说吧,虽然顾淮宁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打发了所有人,可他隐约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婚礼办得仓促不说,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都没邀请几个,就连自个儿也不算其中之一。再不济,也让人看看新娘子的长相吧。赵乾和趁顾淮宁不注意的时候翻遍了他的手机钱包之类的,要知道,要想对顾淮宁这种常年一级防备的人下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翻来翻去吧,愣是没找着半张照片。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顾三少传说中的新婚妻子,梁和。
8) 大卫杜夫
叶赞首先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笑着招呼了他们过来。
梁和一抬头,便对上顾淮宁那双狭长且乌黑沉沉的双眸,隐隐地带有笑意,又似有灼灼光华藏于其中。不得不说,梁和对于顾淮宁的这副好皮相,暂时还是没有免疫的,那一身军装倒是看习惯了,此刻还不至于犯晕。顾淮宁身边的那个男人,梁和自然是不认得的。只觉得此人一直打量着她看,也不避讳。
顾淮宁先向叶老问了好,随意寒暄几句。梁和不说话,叶老以为是他们在场,小两口不好意思,直接把叶韵桐和赵乾和轰进了厨房,自个儿则上了二楼书房。
清场完毕之后,两人之间有些沉默。正待梁和思索着说些什么,顾淮宁开口道:“怎么来了?”
“奉命采访叶老将军来了。”
“呵……”听罢顾淮宁轻轻一笑,“你们杂志社倒是交给你一个不错的差使。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的班机。”
两人面上的沉静让猫在厨房里偷窥的赵乾和不淡定了,对于那两人的状态,赵乾和脑子里此刻只有四个大字能够形容:貌合神离。得出结论之后赵乾和刚想撤离,就看见顾三少那一双再冰窖里泡过的风目向他瞥来,冷的他顿时一打颤。
“乾和,出来。”
赵乾和向嫂子叶韵桐求助,无奈叶韵桐不搭理。只好顶着顾三少那双冷眼和梁和梁姑娘那好奇的眼神从厨房走了出来。
顾淮宁轻轻地揽过梁和的肩膀,熟悉的大卫杜夫香气突然的席卷,让她愣了愣。不可否认,这个加起来在一起时间不超过一周的男人,他的味道她已经铭记在心。
“这是赵乾和,我的发小,现在跟我一个团。”
梁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赵乾和猛然觉得眼前一亮,其实初见这姑娘,觉得她漂亮是漂亮,但是却没啥特别出彩的地儿,现在这姑娘笑了,赵乾和便顿时觉得这姑娘的魅力在哪儿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弯,整个眼眶似乎就立马盛满了笑意。
赵乾和笑着拍了拍顾淮宁的肩膀,“行啊,顾三,有你的。这么个漂亮姑娘怎么不早点让哥们儿看看?”
一句话把梁姑娘说红了脸,顾淮宁毫不留情地拨开他的手,“钱包手机都被你翻遍了,再不带来让你看看,难保你不会直接找上我们家的门。”
赵乾和闻言讪讪一笑。
————
虽然有长辈在场,但这顿饭梁和吃的却是比较自在。叶老毕竟是叶老,不会像顾家长辈一样严苛。饭桌上便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叶老年纪大了,饭后没过多久就昏昏糊糊地去休息了。他们也不便多停留,便起身告辞。叶韵桐送梁和到门口,笑道:“既然顾团长来了,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梁和一晚上也被赵乾和和叶韵桐调侃惯了,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向顾淮宁走去。这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面,B市入夜之后风很大,梁和原本细长柔润的卷发被风刮得扰乱了她的视线,白日里平稳的山路此时走来,多了几分看不清的障碍。这不,一个不小心,从旁斜里横出来一根树杈,勾住了她的衣服,梁和无奈地拿手去扯,却不小心被刺扎了一下又缠住了头发,一下子被搅得狼狈极了。
梁和正恼着,忽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力度适度地扣住了她乱舞的胳膊,“你别动,我来。”
几根手指利索地一绕,就把她的头发风衣以及树杈分了开来,梁和揉了揉被扯疼的头皮,看向身旁表情如常的顾淮宁,夜色之下,心跳略微加快。
顾淮宁和赵乾和是开着车来的,军用悍马,披着流线型的车子在夜色下闪烁着耀目的光泽。
梁和没跟着上车,“我等出租车好了。”
顾淮宁看着她,沉吟片刻,道:“今晚去我那儿住。”
“呃?”
还没等梁和反应过来,赵乾和就从副驾窗户边露出脑袋,嬉笑道:“咱们团长住单间,不碍事儿……”
话音刚落顾淮宁就伸手把他脑袋按了进去,开了后座的门,“现在这个点,等不来出租车。不想走回去就上车。”
竟然稍稍带了些威胁,看来顾团长的耐心已告罄,梁姑娘权衡左右,坐了上去。
——
顾淮宁所在的27集团军下属防化团镇守在京山守备区,确实距离叶老的园子不太远。
进了部队一看,梁和就不免感叹了。到底是部队啊,整个军营很大,营房排列整饬,连路边的银杏树都站得笔直有形。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团部的宿舍楼下,赵乾和住在另一栋楼,提前下车了。梁和跟在顾淮宁的后面,慢慢地向楼上走去。也幸亏是夜晚,没什么人出没,梁和也走得颇为安心。
顾淮宁住的是一间单身宿舍,倒也不是享受了什么特别待遇,正团级以上的干部都有这样一间宿舍。带洗澡间面积足足有四十平米,活脱脱一个小公寓。想起家里那间大的她心慌的别墅,这间小公寓倒是深得她心。
屋子里很暖和,顾淮宁一走进门就脱掉了军装外套,只余一件衬衣在外面。
“喝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梁和想了想,答:“红茶好了。”
过了一会儿一杯暖暖的红茶被他递到她的手里,梁和拿着杯子一看,竟是英国骨瓷杯,顾淮宁顾团长居然用一整套的英国骨瓷茶具。再放眼一看,这四十平米的单身宿舍虽然装修的简单,但不可否认的是,处处透着精致与贵气。
他们的新房是顾家父母一双操办,装修之类的梁和和顾淮宁没有过多参与,通过眼前这个小公寓,她才明白,原来这个男人生活是如此的讲究。
察觉到梁和的注目,顾淮宁抬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喝不习惯么?”
梁和回神,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喝了一口红茶。浓郁的香气顿时铺满鼻腔,还有一股淡淡的酸甜味儿,类似于英国风情茶的味道。想必是顾淮宁顾虑她喝不惯那微苦的红茶,加了牛奶和几块儿方糖。
喝完茶梁和乖乖地去洗澡,关门之前接过顾淮宁递过来的浴袍。海蓝色的华夫格质地,摸上去柔软极了,轻轻一嗅便可闻到那熟悉的大卫杜夫干净清冽的味道。
梁和扫了一眼他用的须后水,不出所料,这个男人似乎对大卫杜夫这个牌子有着浓厚的执着。似乎,他就是这样的专一?梁和拎着浴袍,默默地出神。
9) 夜半发烧
兴许是昨日着了风,今天这一天都感觉嗓子疼脑袋昏,让这热水一冲,梁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裹着宽大的浴袍走出浴室时,顾淮宁正坐在沙发上看从军区下发的文件,听见声响时稍稍一抬头,一时间不察,竟有些怔愣。
在顾淮宁的印象中,梁和从来都不是最漂亮的姑娘。两者相比起来,他实在是太有优势了。他年长她七岁,家世雄厚,所以在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足够的资本去经历更多的事,其中,自然不乏女人。
他的生活谈不上声色犬马,倒也不是完全的清心寡欲,可是,像这样,耐心地等待一个姑娘出浴,倒还是第一次。她柔软浓密的头发还没全干,那身浴袍穿在她身上大的可以盖住两个她了,因此衬得她很娇小。还有那对赤足,皙嫩光滑如同上好的白玉,已足够吸引人。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顾淮宁愣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他便回神,起身向浴室走去,并不忘嘱咐梁和,“床铺好了,你先休息。”
梁和走向卧室,纯男性的风格让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她看了看顾淮宁的床,军绿色的被子铺了一床,她走过去坐下,感觉柔软至极。若不是浴室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提醒着她顾淮宁的存在,梁和或许会觉得,现在这一切都极不真实。或许他的这个房间还从未有一个女人踏足,想到这里,梁姑娘不禁有些满意。掀开被子,稳稳地躺了进去。
顾淮宁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梁姑娘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似乎睡得很香。顾淮宁站在床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低叹一声,向客厅走去。
————
梁和前半夜睡得很香,后半夜却突然做起了梦,杂乱无章的桥段一片一片的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她梦见了早逝的爸爸妈妈,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和蔼极了,一点也不像她印象中那样冷情。忽而又梦见了外婆,外婆一头银发,穿着宽大的戏袍,在那里低低吟唱:“守住情场,占断柔乡,美甘甘写不了风流帐。行厮并坐一双。端的是欢浓爱长,博得个月夜花朝真受享。”
梦中竟然唱起了长生殿。或许是她白日里念及外婆,外婆知道她想她了,就来梦中看她。可是还未待她上前,外婆就已走远,“囡囡,囡囡……”
看着外婆的身影,她顿时觉得撕心裂肺般,叫着一声“外婆”堪堪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还是顾淮宁的那间卧室,昏暗的灯光让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了下去。
“躺下。”一道低沉的声音提醒她。
梁和迷茫地抬头看了看顾淮宁,他正眯着眼看着自己,黑色的瞳仁隐在这昏黄的光线里,辨不清情绪。只见他一手拿着温度计,一手拿着毛巾。
“我,怎么了?”
顾淮宁看着她,低声道:“你在发烧。39摄氏度。”
梁和愣了愣,突然抓住顾淮宁的胳膊,“我刚刚梦到我的爸爸妈妈了。这么些年了,我都没再梦见过他们,差不多快要忘记他们的样子了。”
顾淮宁看着她的样子默不作声,只听她轻轻地说。
“还有我的外婆,竟然一下子全梦到了。”
面前的梁和似乎沉浸在一种感伤的气氛中,顾淮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掌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心,安慰她道:“你只是生病了,躺一下?”
她的烧来得太过突然,这深更半夜的整个守备区的卫生队的人已经休息了,无人相助。好在他平日里备着有药,此刻拿来倒是管用,眼看着烧退了下来,只是她原本白净红嫩的脸上此刻仍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烧退之后梁和感觉有些冷,便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从喉咙到胃部都灼热的厉害,似乎是灌了一大瓶陈年烈酒一般,怎么弄成这样了,梁和不禁头疼。
顾淮宁把温度计塞到她的嘴里测体温,“B市不比C市,最好多穿点衣服。”
梁和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顾淮宁从她口中取出温度计,在灯光下仔细查看。原本紧绷的表情松懈了几分,再看向梁和时,她已经安稳地睡着了。
顾淮宁凝视着她宁静的睡颜,想着他是怎样从睡梦中被她惊醒,怎样在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喂她吃退烧药,又是怎样安抚梦境带她的惊吓时,竟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真是能折腾……”
想罢,这只得这一句低声的叹息。
10) 大囧大囧
吃了退烧药之后,梁和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一点。
她慢慢地想睁开眼,却忽然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忍痛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放眼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顾淮宁已然不在。
嗓子里还是疼得要命,梁和挣扎着起身,想下床,一掀被子,愣在那里了。她昨晚入睡前明明穿着华夫格浴袍,可是现在醒来一看,怎么变成自己丢在酒店的睡衣了?转念一想,梁和扯开睡衣一看,竟然连BRA都好心地替她换过了。大囧大囧。
不、不会是顾淮宁吧?想到这里,梁和止不住捂脸叹息。
好不容易平息了埋掉自己的念头,梁和翻来翻去没找到自己的鞋,只好赤足走向客厅去倒水喝。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保温食盒,梁和走过去打开一看,竟是一份蔬菜粥外加一份小菜。
梁和默然,低头去饮水机前接水。隐约还记得昨夜发了梦魇,抓住顾淮宁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知顾团长现在作何想。衣服从里到外也被换了,也就是说,从里到外全被看了一边。还有摆在桌子上那份餐,分明冒着热气。顾淮宁突然对她这么好,梁和觉得有些不适应。
“唔……”
光顾着发呆,杯子里的热水都接满了。梁和赶紧去拿杯子,慌乱中忘记按下按钮,滚烫的水一下子砸到她的手背上,手一松,杯子也不争气地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于是,感冒发烧的梁姑娘,一不小心走神,手脚又被烫了一下。
梁和看着满地的玻璃碎渣,郁闷地想哭。刚想俯下身去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淮宁从外面走了过来,看见她狼狈的模样,狭长的风目顿时眯了起来。
“在干什么?”
她被他这一声略带怒气的低斥吓了一跳,慌忙着想起身,差点踩到玻璃渣。顾淮宁眼疾手快,走过去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顾团长强大的气场让梁和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道:“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抱歉。”
顾淮宁低头看了看她,面容苍白,带有病后的憔悴,他压了压怒意,“不准赤足。”
完全命令式的语气让梁和愣了愣,她抬头看着他,末了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顾淮宁深看她一眼,将她抱向卧室的床上。
梁和被放到床上之后,眼看着他要走,便伸手拽住了他,“我,我还没有喝水……”
顾淮宁盯着那个努力缩着脑袋的姑娘看了许久,这姑娘这会儿完全没有抬头看自己的勇气,可是她的几根手指头还抓住自己的衣袖。莫名地,他突然想笑。黑润的眼眸转了几转,到底还是遮不住眼底的那抹笑意,“你可真能折腾。”
宽大的手掌覆住她柔软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转身走向客厅去为她接水。
————
喝了水又吃了饭的梁和体力恢复了不少,昨晚发烧的时候她出了许多汗,将浴袍都湿透。幸而她的包里放着酒店的房卡,顾淮宁起早就开车去把她的行李取来,顺便办理了退房。同时也就意味着,在采访完叶老之前,她都得住在这儿。
看着窗外一色绿,梁和感觉内心无力。真是个好闷的地方,他怎么就在这儿待得惯。
顾淮宁一扫梁和有气无力的样子,下指示道:“你最好上床休息一下。”
“可是我还有工作。”抬头,有些苦恼的表情。
顾淮宁顾团长不为所动,丢下一句“不准”就穿上军装外套直接走人了。
梁姑娘是彻底郁闷了。
————
京山守备区在B市市郊为部队随军家属建了一个大院,所有够资格的军官都可以申请房子。所以,这座团职宿舍楼里平日里总是空荡荡的。
梁和裹着自己的长外套慢悠悠地走在走廊里,准备下楼去在这附近逛逛。顾团长的禁足令只限于叶老家,这部队大院她还是能逛的吧。
刚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女军官。梁和仔细看了看,竟然与顾淮宁的军衔一样,二杠两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对方察觉到她的注视,对她轻轻一笑,“是梁小姐吧?”
“嗯。”梁和点点头,“请问你是?”
女军官摘下军帽露出齐耳的短发,一身飒爽的军装让梁和眼前一亮。女军官巧然一笑,向她伸出手来,“我是防化团的政治处主任,陆时雨。”
竟然是顾淮宁的同事,梁和虽有讶异,还是伸手握住了陆时雨的手,“你好。”
“梁小姐是第一次来军营,不妨我带着你四处走走吧。”
梁和本想答应,可想了想顾团长的禁足令,道:“不麻烦你了,我刚生了病,顾团长不准我四处跑,就在这附近转转好了。”
说罢梁和轻轻一笑,倒让陆时雨看得微微一呆,过了一会儿,才缓了缓,说:“那好吧。”
——
陆时雨站在走廊上默默地看着梁和走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新婚妻子。在她看来,他的女人似乎都应该跟他一样,冷静淡漠却又果断有力。可是,显然,梁和似乎并不是那样。
肩膀上突然被搭上一只胳膊,陆时雨扭头一看,竟然是赵乾和。
只见这个传说中的将门之后八旗子弟吊儿郎当地揽着自己,“怎么了,见到梁姑娘死心了?”
陆时雨微微一哂,“又说胡话。”
赵乾和也不恼,轻轻一笑,挑着她的下巴,“Mature,dynamic,A person with ability plus flexibility。喜欢这样一个男人不为过。”
一个成熟,精明能干,同时具有能力和灵活性的男人。这真算是一个不错的评价。
陆时雨一扬下巴,白了他一眼,“我会把你的话如数转达给顾团长。”
说罢利索地走了,赵乾和留在身后看着她飒爽却萧瑟的背影,无奈地摇头一笑。
11) 关禁闭了
记得结婚前听贺安敏说过这么一句话:在部队里,回头率最高的是女人!
梁和初闻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实地考察一番,觉得还真是有些理儿。这不,一路走过去,有众多男性的目光扫视过来,梁和自问不是脸皮厚的人,于是很自然的就觉得脸红不自在了。迈开步子刚想离开,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道童音:“站住!”
这命令式的语气直觉地让梁和觉得喊得不应该是她,索性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后头的娃娃急了,大声一喊:“说你呢,妞儿,你怎么还走?”
妞儿。梁和默然,此时此刻,她很肯定,这儿的妞儿就她一个。她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内衬红色格子衫的小男孩儿,叉着腰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她。
“有事么?”
小男孩儿不满意梁和敷衍的态度,撅着嘴巴道:“你应该说报告长官请指示才对。”
梁和:“……”
小男孩盯着梁和看了一眼,见这个妞儿实在没悟性,也放弃教育她了,直接指了指远处的花坛,“我的风筝掉里面了,你给我拣出来……”
梁和远目了一下花坛,外面似乎种了一圈带刺的圆柏,难怪他进不去。可关键问题是,她也进不去啊。
“外边围了一圈长刺的树,我也进不去。要不找解放军叔叔帮帮忙吧?”梁和俯身摸了摸他的头。
“不行。”小男孩儿果断拒绝,“他们都是顾淮越专门派来监视我的。你要告儿他们顾淮越一准就知道我干什么事儿了,回去得关我禁闭。”
顾淮越,听上去有点耳熟的名字。
梁和还来不及细想,面前的小男孩儿就一扫之前的“凶相”,嘴巴一撅一撅地快哭出来了。梁和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牵着他的手向花坛走去。一路上经过的解放军叔叔们都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大一小,极个别的甚至窃窃私语。
“哟,那不是顾淮越顾政委的儿子么?这女人是谁啊?”
“谁知道呢,顾政委他老婆还没来过部队呢,指不定是政委夫人带着孩子一块儿来探亲呢。”
“看样子像,瞧着一大一小的。顾政委现在是妻子儿子票子房子都有了啊。”
“政委弟弟顾淮宁顾团长也不赖啊,听人说他前几天刚结了婚,军艺一帮丫头的心得碎得噼里啪啦了,上次二炮文工团到咱们部队慰问来了,一军艺小姑娘硬拉着我问前排那个那个帅哥是谁,我一看,好家伙,人看上的是咱顾团长。”
“人魅力大么。”
顾淮越原来是顾淮宁的哥哥,她记得冯湛说过,两人都在部队当兵,没想到还在同一个守备区。那么,手中牵的这个人应该是自己的小侄子了,太巧合了。梁和从心底发出感叹,关于顾淮宁的那一点小花边,梁和自动无视了。
到了花坛,梁和颇有些无奈地看了面前这个比自己高的圆柏一眼,踩在一旁的石阶上往里看看,好么,原来这里面还种的有花,这一脚踩下去不得踩死五六朵啊。
顾珈铭在下面抬着头,软糯地说道:“没事儿,妞儿你就放心地踩下去吧,被发现了也不会被惩罚的。”
“惩罚?”梁和惊道。
“嗯。”顾珈铭似模似样地点点头,“我听顾淮越说,踩死花朵按照军规处置。不过没关系,反正你是个妞儿。”
这家伙到底几岁啊,说话一串一串的,梁和自认反驳不了他,觉得还是快点把风筝拿出来闪人是上策。于是小心翼翼地下去了一脚,一下子踩死了两朵花。
顾珈铭看梁和小心翼翼的样子,急了,“妞儿你赶紧着啊,顾淮越一会儿就下班了。”
梁和还在跟圆柏的刺作斗争,棉织外套被刺勾住了线,她卡在圆柏里一动不能动。顾珈铭看这个妞儿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刚上去推了一把,就听见从后面传来的一声呵斥。
“顾珈铭,你干什么?!”
完菜了。小男孩儿扭头一看,一身军装的顾淮越正怒气冲冲地大步向他走来,身旁的顾淮宁淡笑地看着眼前的小侄子,决定作壁上观。二哥顾淮越的小儿子,全家的宝贝儿,从小被宠被娇惯坏了,总是喜欢捣乱。所以,二哥教训孩子的时候,他从来不插手,只围观。
只是,视线一转移,他即刻淡定不了了。那个被小侄子卡在圆柏中间的人的外套,看上去有些眼熟啊,顾淮宁眼睛一眯,上前一步,快狠准地把那个人扯了出来。
顾珈铭看见梁和,瘪嘴哭了:“妞儿,你看我让你快点儿,这下被顾淮越发现了吧,完菜了。”
梁和此刻有些茫然,不过在触及到顾淮宁那种面无表情的俊脸时,顿时翻悟了过来,低头不说话了。
倒是顾淮越笑了起来,长臂一提把顾珈铭提在手中,“我说,你怎么祸害了你小婶啊?”
“我小婶儿?”顾珈铭也顾不上哭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面前的梁和,“胡说,她是我的妞儿,怎么成我小叔的啦?”
顾淮宁怒极反笑,看向梁姑娘的眼神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泽,“你倒是给小叔说说,小叔的妞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话虽是对顾珈铭说的,可是视线却一直看着面前的梁姑娘。
顾珈铭支支吾吾说不上来,顾淮越看着这个小家伙儿,又看看梁和,“行了,淮宁。人来人往的,先回去吧。回去处理后事去。”
顾淮宁微阖了下眼眸,算是答应。顾淮越拍了拍梁和的肩膀,笑道:“小崽子给你惹麻烦了,咱们回聊。”
“嗯。”梁和低低应了一声。
顾珈铭被顾淮越提走了,花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梁和抬头打量了一下顾淮宁,只见他神色已恢复如常,才敢闷声闷气地开口解释:“我替珈铭拣风筝,不小心,卡里头了。”
说完等了一会儿,顾淮宁没声儿。梁和刚想再解释几句,面前的顾淮宁突然开始解外套扣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他的外套就直接飞到自己身上了。
“我……”
“披上外套,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
这家伙还真是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干脆转身就走,梁和快走几步才跟上。
“回去干吗?”
“关禁闭!”
12) 亲密接触
回到顾淮宁公寓的时候,通讯员小李正好送了晚饭过来,看见黑着脸的顾团长和他身后的梁姑娘,察觉到气氛诡异,赶紧溜了出去,不料顾团长喊住了他。
小李忐忐忑忑地转身,只听自家大BOSS开口吩咐道:“帮我去卫生队取消毒酒精和紫药水来。”
小李立刻领命而去,剩下梁姑娘一个人直面气场强大的顾淮宁顾团长,不免有些紧张。
顾淮宁坐在沙发上,头疼地揉了揉额迹。今天开会的时候遇见从师部回来的二哥顾淮越,才知道顾家的小宝贝儿来部队了。自家二哥头疼地抱怨,那哪是来探亲啊,完全是来折腾的,一个警卫排都架不住这么点个小家伙。
折腾。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梁和来了。顾团长转眸一看,只见梁姑娘已经自发自动地靠站在墙边,宽大的军装外套衬得她极其娇小,外加上脸上的委屈表情,像极了他儿时养过的一只猫。
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顾淮宁开口道:“把外套脱下来。”
梁和抬头看了眼顾淮宁,只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慢吞吞地脱掉了军装外套。
顾淮宁头疼,“把你的外套脱下来。”
话音一落就见梁和受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他曾在她的脸上见过一次,那是在他亲吻了她额头之后,他不禁无奈,走过去抓住她的连帽衫想替她脱下来,不料梁和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不能脱。”
“为什么?”顾团长眯眼。
梁姑娘似乎羞于开口,有些不利索地说道:“我只穿了两件。”
“所以?”聪明的顾团长还没反应过来。
“所以脱了这件外套就只剩下一个BRA了!”
梁和有些生气,她暗示那么明显他都不明白啊,抬头想瞪他一眼,谁想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梁和一不小心,脸颊就蹭到了顾淮宁菲薄的嘴唇,两人登时都愣住了。
还是顾淮宁先反应了过来,刚想撤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通讯员小李拿着消毒酒精和红药水走了进来,看到顾BOSS和梁姑娘亲密接触的画面,有点不知所措。
顾淮宁松开了怀中绯红的软玉一枚,瞥了小李一眼,“东西拿来了?”
小李醒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不用顾团长交代就跟踩了一阵风似地溜走了。顾淮宁看着仓皇而去的小李,又看着梁和,无声的笑了笑。
“对不起。”梁姑娘态度认真地向顾团长认错。
顾淮宁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哑着嗓子问,“为了刚刚那个吻?”
“嗯。”梁和点点头,在她印象里,顾淮宁顾团长就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人,蹭一下嘴唇那也叫亵渎,梁姑娘顿时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顾淮宁觉得这个姑娘的思路有问题,他扳起梁和的下巴,问道:“那按你这逻辑,你知道得有多少女人跟我说对不起么?”
梁和瘪瘪嘴,回道:“一个班够么?”
顾淮宁笑道,“一个班?一个班怎么够,最起码得一个排。”
噼里啪啦,顾团长神圣的形象顿时矮了一大截。
顾淮宁看梁和又低头不说话了,也不再调侃她了,取来酒精就为她的伤口消毒,圆柏虽没毒,但是伤口曝露在空气这么久,难免沾染上灰尘,还是消消毒比较保险。她的棉织外套被圆柏的刺勾出了许多线头,顾淮宁原本想让她脱下来自己整理整理,没想到有了这么一出乌龙。
她的手腕处被圆柏刮伤了,有一道醒目的血痕,顾淮宁刚刚拿棉球沾着酒精擦上去,梁和就疼得嘶地叫了出声。
“疼?”
“有点儿。”蛰得她疼,不过还能忍受。
顾淮宁没好气儿,“以后见着顾珈铭躲远点儿,那小家伙就是一小祸害,走哪儿祸害哪儿,没事别招惹。”
梁和大囧,有这么说自己小侄子的么,口上还是要为自己辩护的,“我没招惹他。”
“那怎么成了他的妞儿了?”
一句话戳中梁姑娘的软肋,原本足足的底气也被戳跑了,梁和低声嘟囔着,“那也不赖我啊。”
顾淮宁觑她一眼,也懒得接话了。
咱们说过,梁和平时是个安安分分的小绵羊,可要被招惹了,那也能凶成一头小京巴的。可是梁姑娘就是纳闷,怎么在顾淮宁顾团长面前就凶不起来呢。两天前两人还算半拉陌生人呢,结果这两天同居下来,怎么就沦为被教训的份儿了,原本冷清疏远的顾淮宁,此刻近距离一观察,梁和觉得,其实这人也不错嘛,最起码知道护着她了。
顾淮宁哪里知道梁和的那点小心思,上完药,点点她的额头做总结发言,“总之,离他远点。”
梁和只得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我明天能去叶老家么?”
“去采访他?”
“对,完不成任务就回不了C市了。”苦恼,随即又抬头,“你能帮我跟叶老说说么?”
梁姑娘的下意识里,这个时候可以请求顾团长帮忙了。
顾团长挑眉,“你可以找叶韵桐,她是叶老将军的代言人。”
“叶老本人呢?”
顾团长揉眉心,“这个难说。”
意料之中的答案,梁和苦恼地脸皱成了一团包子。顾团长居高临下斜睥她一眼,看她惆怅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这样吧,明天我送你去,然后跟叶老商量商量。叶老有忌讳,不准问他老伴儿的事儿。”
梁和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刚想坐下来和顾团长和和气气地吃一顿饭,梁和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儿。
“那个,禁闭,还关么?”
顾淮宁看她一眼,“军令如山。”
四个大字,将梁姑娘的希望都给摧毁了。梁姑娘气愤地在心里腹诽顾珈铭和顾淮宁这两个顾家的祸害,而远在另一栋楼的正在被罚站的顾珈铭也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顿时大叫——
“顾淮越,你儿子我都感冒了,你还罚我站——————”
声音一落,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13) 棋局下注
第二天顾淮宁陪梁和去了叶老家,叶老正因为高血压又犯被禁酒而闷闷不乐呢,看见梁和就乐呵呵地招呼这个小姑娘过去了。嘿,还真别说,正对了叶韵桐那句话了,不知道怎么的,梁姑娘还就是衬叶老将军的心。
“老爷子这几天还叨念呢,说顾三把梁和拐走了谁跟他下跳棋啊,这不,这人来了。”独女叶韵桐也不免吃味。
顾淮宁顾团长只是挑挑眉梢,看来最近想抢他妞儿的人还真是不少。
梁和闻言抿唇一笑,“这次来可不是下跳棋了,我得工作。”
听了此话,叶老就不免感叹了,“你们杂志社怎么就不能放过我,这过去都过了去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梁和想了想,说道,“您这一生为国操劳,劳苦功高,本就该被后人瞻仰敬为楷模。之所以只揪住您一个人不放,那是因为别人的过去与您想必根本不值一提。”
这番话顿时逗乐了叶老,“小姑娘,你这个帽子戴的倒是高。”
梁姑娘沮丧地拉了拉顾团长的衣服,顾团长斜觑她一眼,上前一步坐在了叶老的对面,吩咐齐嫂去取叶老的象棋。
“你要跟我下棋?”叶老不禁问。
顾淮宁淡笑点头,“您跟家父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没有彩头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所以,与其说跟您下一棋,倒不如说赌一局。赌什么,您来定。”
叶老不禁大笑,“你小子倒是爽快,我来定?那成,要是我赢了,你把你媳妇儿丢在这儿陪我下一个月棋怎么样?”
顾淮宁抬眸看了看梁和,只见梁姑娘正担心地看向他,视线再一转,落在叶老身上,“行,那您也得答应我,要是我赢了,您得答应我媳妇儿的要求,配合她做采访。”
“没问题。”叶老大手一挥,棋局开始。
梁和不太懂得象棋,却也懂得高手对弈自然有所不同。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走得还算流畅,可是到了后来,每走一步都要思忖一会儿,梁和坐在顾淮宁身边不免着急,却又不敢扰乱他的思路,只好闷在心里,一颗心脏怦怦乱跳。
突然一只手掌覆在她交贴在一起的双手上,温暖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愣,他笑着侧过头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放轻松,我不会把你输掉。”
梁姑娘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整个耳根都红得彻底,而另外一个当事人却仿似没事般地继续和叶老对弈,神色从容淡定。他说那话是想安慰她吧,可是怎么听了那话之后她的心脏越跳越快了呢?抬眼瞄了瞄顾淮宁清减英俊的侧脸,梁和得出答案:估计是受美色的影响。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棋局逐渐明朗。顾淮宁毫不客气地越过楚河汉界吃掉了叶老的一大片棋子,独剩一士左右周旋,自然不敌。叶老一看棋局,索性直接认输了。
“想当初在C市的时候跟你下棋都已经下不过了,没想到在B市这潜心修养这几年还是下不过。我说,淮宁,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赢了才跟老夫打这个赌?”
顾团长浅笑,“承让而已。”
——
采访定在叶老的书房,梁和初进去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这哪是书房啊,说是图书馆珍藏馆都不为过,上至唐宋元明清的古籍,下至现在的最新杂志期刊,叶老几乎都有收藏。叶老笑看着梁姑娘双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小姑娘现在是不是后悔让淮宁赢了,你看看,留在这里陪我多好。”
梁和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开始干正经事。
若说梁和刚刚那句溜须拍马倒也不是夸张,叶赞将军戎马一生,确实有许多可歌可泣的地方。可是老将军说,那些过去都和着他战友的血,他不想谈。
“战场之上,刀枪无情,我们这些能活着享受荣誉的人,靠的都是战友们用血铺就的道路。我出生的时候正逢乱世,能活下来也不容易,那时候还小,不能参加抗战,等到长大了就直接拎着枪去打蒋介石了。真正的战争来临的时候我都快老了,七八年的中越自卫反击战,我跟你公公顾长志一块儿上的场。”
说到这儿叶老露出一个笑容,“那时候,我们都在广西,分属两个边防团,那时候久不打仗了,摸枪都觉得生疏了,接到上面的命令时都慌得不行。这人吧,过惯平静日子了,突然让你打仗,你想想看。上了战场就相当于九死一生啊,我还记得那会儿我带着一个团,陷进了热带雨林的泥沼里,怎么出都出不去。后来你猜怎么着?”
梁和闻言只得摇摇头,听叶老继续说,“越方在那儿设了埋伏,我们的战士本来想拿枪去打,结果发现手榴弹扔出去炸不了了,炮弹还没出膛呢就炸了,可把我们给急坏了。想着,估计就在葬在这越南战场上了。可惜后来没死成。”
梁和听了有些动容,当时的情景一定很紧张,可惜如今面前的老人竟然能唠家常一样说出来,可想其心境有多么开阔。
“还是长志他们团,用炮火攻了越南的地堡,才把我们给救了出去。就是那样,也有战士牺牲。说起来,是你公公救了我的命啊。打那儿起我们就特好,一块回国,受嘉奖。C市的房子都挨得特近,说起来,淮宁那小子,也我看着长大的。”
听叶老提起顾淮宁,梁和不禁想起他离去前的那句话,是对叶韵桐说的, “我有事先走,采访完了就让人送她回来,别让叶老耍赖扣人不放啊。”语气平淡略带笑意,似是漫不经心,却让听的人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梁和开始鄙视自己的自制力,放在顾团长面前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淮宁算是长志兄最疼的儿子了,李琬就更甭提了,你要是伤着这小儿子一点了,就等于在她心头上割肉了。”
这点倒新鲜,顾团长一点也不像蜜罐里泡大的人,否则也不会到这部队来。
“后来不知怎么的,淮宁要高考那年,跟家里人闹了别扭,谁也不告诉就跑去当兵了,后来还跑到一个英国什么军校去学习,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部队了。其实我就一直纳闷,淮宁不怎么回C市,你们是怎么认识结婚的啊?”
梁和囧,叶老是认定她是顾团长的宝贝媳妇儿了,要是现在她告诉他她们结婚之前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的话,估计他老人家得晕过去,于是梁姑娘抿唇一笑,故作羞涩不回答。
叶老见状也不强迫,只是笑道:“你啊,算是幸运。虽然淮宁荒唐过一阵子,可是那小子,我从小看大,也算是知道他的。这孩子啊,其实是个死心眼,这认定一个人啊,那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一辈子。这个词让梁和怔愣了一会儿。她还记得昨天晚上他的调侃呢,一个班?一个班哪够,起码得一个排吧,瞧瞧这语气。现在突然听叶老这么一说,梁和还真的好奇那样一个清贵疏冷的男人,认定一个人一辈子,会是怎样。
14) 重磅炸弹
结束采访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叶韵桐亲自驱车相送,梁和有些过意不去,刚想拒绝,却被叶韵桐的大手一挥阻止。
“要是丢了顾三的人,我可担待不起。”
梁和近来被揶揄惯了,也摸出来道道了,闻言只需要低头装羞涩就好,便没再拒绝。一路上话题自然离不了远在守备区大院的顾淮宁顾团长。
梁和从叶韵桐这个比顾淮宁大八岁的姐姐那里得知了许多关于顾团长的周边八卦。比如,小时候是如何如何淘气了,如何如何目中无人啦,如何如何顶着一张惹桃花的小正太脸夺走大人们的宠爱啦,甚至连顾团长的初恋都差点搬出来。
听的梁姑娘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刚想跟叶大姐深入交流一下,车子嘎吱一声停在守备区大院的门口,被警卫兵给拦住了。叶韵桐的车并非守备区的车,按原则规定不让进。
叶大姐和梁姑娘满脸遗憾地互相望了一眼,关于顾团长那不得不说的初恋的故事就此夭折。
“姑娘,下次详谈。”
“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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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一脸惆怅地往回走,刚走到宿舍楼拐角处,就听见顾珈铭嘹亮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妞儿,妞儿——”
吓的梁和想拎着包转头就走,没想到小侄子顾珈铭动作比她更迅速,早早就上来抱住了她的大腿。梁和低头看看顾珈铭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又抬头看看跟来的通讯员,一脸哭笑不得。
“珈铭,我是你小婶儿。”
顾珈铭不管不顾,扒拉着梁和的腿就想往上爬,期间还不忘哭诉,“妞儿,你都不来看我,我从前个晚上起就被顾淮越关禁闭,今个儿早上才给放出来,我一出来就来找你,结果找了一天都不见你人影儿,妞儿,你个没良心的,你跑哪儿去啦——”
这一声声控诉弄得梁姑娘一个措手不及,惊得是目瞪口呆
顾淮越的通讯员小马讪笑着看着梁和,“今天顾政委去师部了,只吩咐把珈铭送你们这人来,结果这都一天了,没见着您和团长的影儿,珈铭也是着急了。”
顾珈铭拽拽梁和的外套,表情可怜兮兮,“妞儿,你可不能撵我走。”
梁和正在想怎么回答能不伤顾珈铭的玻璃心,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来,两根手指一提,就把粘在梁和腿上的顾珈铭提了起来,顾珈铭侧头一看,对上自家小叔那一双乌黑的眼睛。
“顾珈铭,你这个阶级敌人都打到小叔内部几次了?”
顾珈铭眨眨眼睛,向梁姑娘求救。显然顾团长也意识到梁姑娘叛变的可能性,凉凉的一眼瞥来,本想上前求情的梁和顿时抓抓脑袋站在了原地。
顾珈铭见状,想装哭。可嘴巴刚一张开,就被顾淮宁抬住下巴硬生生地合上了,他向小马招招手,正式交接了顾珈铭这个小祸害。
“回去收拾一下珈铭的行李,明天早晨我去接他,带他回C市。”
小祸害被不情不愿地抱走,一边走还不忘扭过头来向他的妞儿挥手告别,惹得梁姑娘一阵内疚又一阵高兴。估计这小祸害是真的喜欢她。
忽然脑袋被敲了一下,梁和哎哟一声捂住脑袋,目露凶光看着顾团长。
顾团长瞥她一眼,下指示了:“搁这儿十八相送呢,上楼!”
梁和:“……”
————
回到公寓之后,梁和开始收拾行李,顾淮宁已经替她订好了明天的班机。想了想,这人还真会打算,让她和顾珈铭小祸害一块儿回去,也省得派人送了。心里腹诽着拿过机票一看,细细一数竟然有三张。
梁和诧异地跑到浴室去问顾团长,顾团长眼皮也不抬地丢出一句,“有一张是我的。”
“你也要回去?”
或许是梁姑娘的语气太过惊讶,顾团长瞥她一眼,慢悠悠的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梁姑娘被他一噎,好半晌来反映过来,“那你不是才回来么?”
“顾长志顾老将军回来了,点名要见见你,我岂有不陪同的道理。”
漫不经心地又丢下一枚炸弹,梁和豁然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莫名地沮丧,“你不会是怕我应付不过来吧?”
顾团长没出声,只是经过梁和身边的时候揉了揉她的脑袋,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那,珈铭为什么回去?”
闻言顾团长倒茶的手顿了一顿,片刻之后笑着回答:“当挡箭牌用。”
“挡箭牌?”
“顾珈铭是家里的小宝贝儿,走到哪儿都众人瞩目的,带着他,可以转移注意力。”说着梁和的手里被塞进了一杯暖暖的红茶,顾淮宁站在她面前,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我猜你一定不愿意被所有人追着问什么时候要孩子这样的愚蠢问题吧,与其等他们问,不然直接塞给他们一个,让他们烦去。”
梁和大囧,原来顾珈铭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小叔这么出卖了,顿时又反应过来,他刚刚,提到孩子,他们的孩子。
梁和直视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问,“你不想要孩子么?”
他似是愣了愣,过了一会儿他轻笑出声,反问,“难道你想要?”
15) 回到顾园
B市的机场依旧是人来人往,顾淮宁去换登机牌,梁和带着顾珈铭站在大厅里等候。顾珈铭小朋友因为牵着他的妞儿的手,此刻十分安分,倒是梁和,眼神迷茫,站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发呆。
昨晚那次谈话可以视作皆大欢喜,她没有回答,而他却仿似了然般,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所以,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有这个麻烦。”
麻烦……吗?
正走神间,手被拽了拽,顾珈铭仰起头撅着嘴巴看着梁和,梁和揉揉他肉嘟嘟的脸蛋,问:“怎么了?”
顾珈铭一张小脸鼓成了包子状,胖胖的手指指向正在排队中的顾团长,“妞儿你是怎么搞的,小叔都被别的姑娘惦记上了,你还在这儿发呆呢。”
“谁,谁啊?”
梁和顿时睁大眼睛向顾团长的方向望去,顾团长一身军装站在队伍中本就极其显眼,再加上修长俊挺的身材,英俊清贵的长相,不引人瞩目也是挺难的。几个小萝莉对着顾团长冒星星眼她已经看习惯了,然后此刻却不一样。
只见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人此刻正和顾团长交谈甚欢。甚欢啊,不知道顾淮宁说了什么,女人捂唇一笑,妩媚至极。虽然顾团长此刻表情无虞,但是梁和想,按照顾团长后备女人一个排的作风,估计现下也是十分享受的。
梁姑娘只觉得胸一闷,扭头看向别处。顾珈铭倒是对梁和这种鸵鸟行径深深鄙视,短而胖的手指扳正梁和的脸,表情十分严肃:“你没辙了吧,看我的吧。”
“你要干什么?”
顾珈铭小祸害闻言不答,拽着梁和颠颠儿地向顾淮宁走去。排队换登机牌的人太多,顾珈铭一时过不去,只得站在外围大嗓门一喊,声音一出,梁姑娘顿时觉得无脸见人了。
“爸爸,我跟妈妈都等那么久了,你怎么还在那儿泡妞呢?”
唰唰的视线顿时集中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万众瞩目的感觉还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梁和偷偷拿包挡住了脸,不敢去看顾淮宁的表情。
刚刚领到登机牌的顾淮宁在众人的注目中从容地走了出来,双手环胸地站在这一大一小面前,面带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顾珈铭小祸害看见自家小叔笑了,不觉得脖子一缩,不吱声了。想拽拽他的妞儿吧,结果发现他的妞儿早低头认错了,顿时觉得愤懑不已。他的妞儿从来都没让他能指望过!
“顾珈铭,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央求你爸说带你去跳伞,现在还想不想了?”
小祸害抬头,有些茫然的点点头。顾团长笑得一脸和蔼可亲,俯身拍拍他的脑袋。
“乖孩子,一会儿上飞机叔叔就满足你这个要求。”
一句话让面前的一大一小都打了一个冷颤,顾团长满意,教育完小的,转眸看了眼大的,只见梁姑娘低着脑袋,他不由得想笑。要说这个姑娘,聪明吧,倒也谈不上。但你要说她傻吧,也不至于。这不,每每犯错,她的认错态度都异常积极,低着脑袋不吱声一副任你训的样子,就想是一团软棉花,让你有气也撒不痛快了。
所以,顾团长总结出来了,碰到这种人,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跟她置气,虽然顾团长也有点想不通,他不过就是回答那女人几个有关换登机牌的问题,怎么一会儿到了他们俩这里,就成了泡妞了呢。
低叹一口气,俯身提过梁和手中的行李,顾团长率先向安检门走去,留给顾珈铭和梁和一个酷酷的背影。一大一小抬头,互望一眼,咬着嘴唇跟上。
——
飞机抵达C市已经是晚上七点,接机的是冯湛。大小伙子看见顾淮宁和顾珈铭小祸害十分高兴,见着梁和又是一声大嗓门的“嫂子”,梁姑娘面不改色,已经免疫。
“老将军昨天就回来了,这一回来就念叨这小孙子呢,说是有两月没见了,天天想着难受。”
顾淮宁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后座的梁和和顾珈铭,小祸害窝在梁姑娘的怀里,睡得极香。顾淮宁淡淡一笑,移开了视线。
“团长,送您回家还是回顾园?”
“回顾园,老爷子吩咐了要见你嫂子。”
镇定的声音让梁和听了去,却又是一阵紧张。
冯湛笑着向后侧了侧头,“嫂子,第一次见老将军吧。没事儿,咱们嫂子这么可爱,老将军一定喜欢。”
梁和听了大囧,顾淮宁拍拍冯湛的头让他好好开车,视线扫过梁和时,无声轻笑。老爷子喜不喜欢无所谓,他的决定,他们从来都干涉不了。
——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顾园门口,冯湛率先拎着小祸害和行李箱进门,留下顾淮宁一人陪梁姑娘调节情绪。
只见梁姑娘站在门口深呼吸,抬头看着他,有些苦恼,“我有点紧张。”
顾淮宁不说话,一只手揽过她的腰,似是安慰。
一进门就看见顾老爷子抱着顾珈铭玩乐的情景,李琬站在一旁,眼中带笑。视线一转,看见小儿子顾淮宁,笑意更是浓,“瞧瞧,我就说,咱老爷子就是个福将,这他一回来啊,你们几个儿子都是着急忙慌地往回跑。平时要是就剩我一人,才没这阵势呢。”
顾淮宁听了母亲的抱怨,也不慌,笑着抱了抱她。
梁和跟上,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爸和妈,惹得顾老爷子的注目。他将顾珈铭交给冯湛,看着面前小儿子的媳妇,面带审视。
李琬见老爷子不吱声,掐了他腰一把,老爷子才面容一缓,道,“还是第一次见淮宁的媳妇儿,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在国内,没能参加。”说着抬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你也是,赶这么急干什么,还怕我不同意?”
顾淮宁揉揉眉心,看向父亲,“您日理万机,这点事儿不用费心。”
顾老爷子敛眉,“日理万机?听听你这语气。”
说着接过李琬手中的一个小盒,递到了梁和面前,梁和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对上好的缅玉。
“这是你妈替你们备下的结婚礼物,等着我回来一起给你们。”
梁和乖巧一笑,“谢谢爸妈。”
顾老爷子没说话,挑了挑眉由李琬陪着向屋内走去。
见过了一关,梁姑娘顿时松一口气,身子都软了起来,不由得向后面倒去。身后有一只手撑住了她的身子,梁和转身,对上顾淮宁略带笑意的黑色眸子,低沉的声音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做得很好。”
16) 深入浅出
晚饭李琬吩咐留在顾园吃,顾淮宁没反对,梁和便乖乖地坐在了饭桌旁。
这是她第二次坐在顾家的饭桌上,第一次面对的是顾家的诸多长辈,心情却没有这一次面对顾老将军一个人紧张。
顾淮宁陪老爷子喝酒,久藏的贵州茅台酒,顺手放在梁和面前的,却是一杯泛着气泡的无色液体。她眨眨眼,端起来轻抿一口,西番莲特有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竟然是低度的水果酒。
顾淮宁面不改色,端走了原本放在她面前的那盅白酒,仰头替她喝下。
李琬不由得笑,“瞧瞧这孩子,和和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淮宁就护犊似的谁都不让刁难,到了这会儿还放不下这戒备呢。”
“梁和不怎么会喝酒。”
淡定无波的声线,却勾起梁姑娘关于婚礼的惨痛的不能说的回忆。
记得结婚那天,她被他牵着手一桌一桌地敬过。虽然有伴娘团护驾,但是不免被灌一些酒,她的酒量不行,还没来得及上车回家就在酒店的卫生间吐得快断了肠,结果连怎么回家都不记得了,估计那时候的顾团长恨不得能扔了她。
“女孩子,不喝酒倒是一个好习惯。” 老爷子不轻不重地说道,放下酒杯,重新看向顾淮宁,“依我看,既然定了下来,这往后的日子就不能将就了。你大哥淮清,只有一个女儿,你二哥淮越,也只有珈铭这么一个小家伙儿,你们,也得抓紧了。”
梁和闻言低头不语,将场面交给顾淮宁顾团长应付。顾珈铭似乎是见惯了他的妞儿缩头装龟的样子,不屑地翻一个小白眼继续啃手中的山椒凤节。
顾淮宁似乎也习惯了梁姑娘的这一招,直视着老爷子,语气从容淡定,“梁和还年轻,我不想这么早用孩子栓住她。”
梁姑娘顿时就不淡定了,猛地一抬头,对上顾家二老投来的审视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丫的,顾团长的言下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我这是我为媳妇着想,她不想生,我不想难为她。
老爷子忍着怒气,低声道:“二十四岁,不小了。”
李琬倒是一脸镇定,夹给梁和一筷桂花鸭,柔声劝,“倒不是和和,关键是淮宁你,三十一的人了,还没个后。你哥啊,虽说不让家里省心,但到底有珈铭这个小子了。你说呢,和和?”
面对李琬如此尖锐的问题,梁和瞥了一眼顾淮宁,从他的表情里得不到半点提示,梁姑娘只得低眉顺眼地说道:“妈说的是。”
李琬但笑不语,老爷子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轻啜一口茅台,道:“总之,抓紧。”
梁和听了不由得一囧,不愧是一家之主,总是能言简意赅地总结出问题的核心。再瞥一眼顾团长,不愧是做领导的人,总是能理所当然的转移矛头针对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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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已经是夜晚十一点。
梁和有些头晕地站在花洒下洗澡,今晚已经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的酒量了,亏得顾团长的照顾,才没有让她在顾园出丑,虽然她现在依旧感觉很难受。
走出浴室时顾淮宁早已洗好了澡,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梁和坐在一旁,有些心神不定。
“我今晚,是不是搞砸了?”
“什么?”
“关于孩子的问题。”
顾淮宁瞥梁和一眼,只见她低着头一副纠结的样子,半干的头发柔顺地俯在一边,侧面看来,她的睫毛浓密曲卷,一眨一眨煞是好看。不经意又看见她赤着的双足,不由得心中缓缓一动,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他差不多要怀疑自己有恋足癖了,这一切心理活动发生的太快,他几乎招架不住,幸亏这姑娘一直低着头,他迅速地转移视线,轻声道:“没有。”
“可是爸妈好像认定了,我们已经答应。”
顾淮宁轻轻一笑,“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你不想的,我们就不做。”
如此温柔的话语让梁和一愣。
晚间新闻恰好结束,顾淮宁关掉电视起身向卧室走去,一下瞬间手腕突然被握住,她掌心暖和的触感让他站定,他转身,耐心地询问,“还有事?”
梁和的头依然低低的,让顾淮宁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在颤抖,通过她温热的掌心,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此刻有些异常的心情。
“如果,我愿意呢……”
霎时间,他愣住。
“我说,如果我愿意,你会不会答应?”
梁和站起身来直视着他,等待他的答案。他犹是不出声,这短暂的沉默似乎是说明了什么,最起码代表了某种意义上的否定,她的勇气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对不起,我唐突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歉,想转身就走,却被顾淮宁扣住了肩膀,低沉的声线自身后传来,“不许走,说清楚。”
她慌张地转过身来,琥珀色双眸顿时湿漉漉的,像是受了委屈,却依旧紧紧地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他轻轻揉了一下梁和柔软的头发,试图安抚她此刻的小情绪,“傻姑娘,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尤其是让别人容易当真的话。”
很容易当真么,她自己都觉得这荒唐极了,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头嗫嚅道:“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一说完脸顿时绯红,又想似鸵鸟一般把自己给埋了。在他面前她实在是没什么勇气,而且这样的告白他估计听过很多次,她的,一定是最差劲的版本。
可是他却笑了,低声道:“我当真了。”
“什么?”
她诧异一问,回答她的是他的吻。
菲薄的嘴唇轻柔地印上她的柔软,瞬间袭来的大卫杜夫香气让她晃了神,似乎连答案都忘了去计较。
顾淮宁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她痛的顿时张大嘴唇,由此顾团长趁机而入,夺占了这个从未被入侵过的零号高地,不费一兵一卒。梁和几乎是没有任何经验的,不知道如何换气,不知道如何回应,晕乎乎地抱上他的脖子,任由他亲吻。
湿热的吻顺着下巴滑下脖颈,伴随着他细碎的低声重复,“我说,我当真了。”
话音刚落,她的浴袍被顾淮宁褪下,从未被窥探过的身体全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梁和顿时一阵慌乱,赶忙抱住他的身体寻求一丝遮掩,顾淮宁不禁低叹,这姑娘对这方面还真是一窍不通,这哪里是遮掩,明明就是投怀送抱。
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柔软,毫不更事的梁姑娘没忍住,轻声叫了出来,下一秒却悉数被他收入口中,梁姑娘顿时睁大眼睛,最私密的地方被他侵入,这种异物感让她觉得很糟糕,想叫,却被他吻住。想推开他,却浑身无力。
最让她难堪的是,在他这毫不留情的挑逗里,她竟然动情了。她能清楚地感知下体的湿热,覆上他的手掌,她羞愤的想装作毫不知情地晕倒。此时此刻,他竟然笑了,声音带有浓郁的情欲。
“你很诚实,包括所有的一切。”
她自然能够感觉地到他的欲望,顿时心提的很高。记得自诩为爱情专家的贺安敏告诉她,性爱一次就等于小死一回。尤其是梁和这种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处女,等到真正实践的那一刻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痛得快死了,顾淮宁自然也不好受,欲望当头,却又动弹不得,只得安抚她,“放轻松,不然我们两个都会疯掉……”
她呜咽一声,终于让他彻底占有,完全任由他带领,在快感和痛楚中反复挣扎,直至沉沦。
17) 体力不支
一夜纵欲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浑身上下仿放佛被五马分尸一样的感觉,梁和裹着浴袍试图站起来,不过刚踩到拖鞋腿心一软,又跌回了床上,不禁呜咽一声。瞄了一眼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手抚上去还残留有些许热度,估计起床没多久。
梁和犹犹豫豫地松开浴袍的系带,低头俯视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虽然昨晚战况不算惨烈,但是反应到她的身上,还是有些惨不忍睹,梁和不禁微阖眼眸。
卧室的浴室门突然打开,顾淮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看到梁姑娘时微微一愣。只见这个姑娘双手紧握着浴袍,昂起头来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看表情,似乎像是在……后悔,或者羞愤不已?
只是,时间和地点是不是有些不太对?胸部以上的部分裸露,面部还有些潮红,发丝虽然有些凌乱,但是却不邋遢,微微上扬的脖颈,隐隐约约可见的吻痕,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心头蓦地一乱。
梁和可不知道顾团长的心中所想,内心纠结完毕,睁眼看见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顾淮宁,心头忽的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面部就迅速升温。梁姑娘对自己这点儿出息感到内心无力极了。
顾淮宁顾团长此刻却是恢复了正常,开口道:“我放了热水,去洗个澡。”
一句话又戳中了梁姑娘的雷点。她是挺想洗澡的,可是难道要让她对面前的男人说,我浑身无力我站不起来么?再借她几张厚脸皮她也说不出口。不过,顾团长是什么人呐,赵乾和眼中的顾三少,叶韵桐口中的长着一张惹桃花的小正太脸的顾三儿,梁和心目中的拥有强大后备女人团的顾团长,她这别别扭扭的样子看在他眼里,顿时就明了。
顾团长挑眉一笑,“站不起来?”
“嗯。”低头,闷声闷气的一句回应。
忽的面前就伸过一只手臂,带有浴后淡淡的香气。梁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了起来。
“我们只做了一次。”
“什、什么?”
“昨晚。”他低头俯视她,“我们只做了一次。”
刚刚平复的心情陡然被搅乱了,刚刚恢复的脸色又变得红扑扑的了,梁和咬唇,“然后?”
“然后?”他似是一笑,“你不幸体力不支晕倒了。”
“……”
顾团长似乎很满意梁和此时此刻的沉默,抱着她向浴室走去。他可是还记得昨晚这个姑娘的“精彩”表现呢,原本她就生涩的要命,他已是费了好大的力。没想到到了箭在弦上,一发再发的节骨眼上,这姑娘居然晕过去了,独留他一人儿在那儿哭笑不得。细细一想,这姑娘还挺有能耐,能成功地挑起这场情事,又能成功地将它消灭于无形。
梁和可没想着顾团长还能念着她的好呢,目前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个坑儿把自己埋了。
——
回到C市两人的作息完全倒了过来,顾淮宁不用应时应卯地上班,梁姑娘却因为下期要刊登的专访不得不到杂志社报道。
顾淮宁顾团长亲自驱车送她到杂志社,梁和虽然心有顾虑,却还是答应了。她目前这副身子骨,硬撑到杂志社的难度不亚于跑马拉松。
车子体贴地停在距离杂志五十米远的位置,梁和漫步走向杂志社,脑子里晕晕乎乎地全是临下车他说的一句话,“下班了早点回家。”
回家。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真的觉得有些不一样,温暖的感觉突然而至,她猝不及防。
走进杂志社的时候,迎面就是贺安敏的一个熊抱,扑的她喘不过气来,狠狠推了她一把才算挣脱了某人的蹂躏。
某人支着下巴笑着打量她,“姑娘,你现在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味道。”
梁和哭笑不得,正巧碰见刚来社里的陆承汶陆大BOSS,便忍住了和贺安敏插科打诨的想法,跟着他向办公室走去。
李韶说,主编吩咐过,叶老的这期专访由他亲自来抓,所以让梁和直接向他汇报。其实梁和是顶不愿意的,陆承汶似乎拥有跟顾淮宁一样的强大气场,站在他们面前梁和莫名就气短。
陆承汶抿唇看着手中的采访稿,条目罗列地很清楚,偶尔还有一些批注,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她手。
看完之后他还算满意,看着面前低着头的梁和,轻声道:“你辛苦了。”
唔?还在内心腹诽自己这点儿出息的梁姑娘听到表扬呆住了,抬头傻傻地看着陆大BOSS。愣怔的表情让表情严肃的陆承汶嘴角隐隐勾起一个弧度,视线流转着,落在某个地方又硬生生地僵住。
反应过来的梁和低头扮谦虚状,没有注意到陆承汶表情的变幻,刚想开口说一堆废话表表忠心,陆大BOSS又开口了。
“但是,内容还是有些欠缺,回去再补一下。”
嘎。一点点儿小得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梁和低头称是,接过采访稿走出主编办公室。
陆承汶淡淡地看着那个背影。思及刚刚看到的那枚不起眼的吻痕,异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
由于陆大BOSS的指示,梁姑娘一整天都处于焦躁的状态,好友贺安敏只能对她报以同情。
要知道,全杂志社的人都对陆承汶的完美强迫症无能为力。
午饭的时候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梁和抓抓头发,语气有些不善:“说话。”
电话那头似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妞儿,谁招你了?”
竟然是顾珈铭这小祸害,梁和缓了缓,道:“没事儿,你有事儿啊,小婶儿忙着呢。”
顾珈铭一听就不高兴了,顾淮越不耐烦应付他的时候就常常来这么一句,此刻听梁和这样讲,顿时生气了,“忙什么?小叔都过来了怎么就不见你?”
“你小叔在顾园?”
“可不,正跟老爷子说军演的事儿呢。嘿嘿,妞儿,我以为小叔是舍不得你才跟咱们一块儿回来的。其实吧……”
闻言梁和顿时心一提,问,“是什么?”
“其实吧,小叔下个月要军演,马上要封闭练习了,所以才特地回家一趟。嘿嘿,桑心了呗?”
听着小祸害得意洋洋的询问,梁和有些失笑。
哄着顾珈铭挂了电话,一阵失落感忽然袭上胸腔,闷得她一时间喘不过气。
18) 立军令状
晚上下班在杂志社外看到冯湛,小伙子向梁和招了招手,存在感鲜明。
梁和走过去,冯湛一边为她打开车门一边说,“团长在顾园,派我来接您。我就纳闷了,我一小时前就到嫂子杂志社门口了,怎么这会儿您才出来,不会是团长怕堵车让您久等了就让我提前出门一小时吧?”
梁和笑笑,并未接话。
车子稳稳地汇入车流,梁和坐在后座头抵着窗静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冯湛从后视镜打量她一番,见她脸色不好,也不便开口跟她神侃。过了一会儿倒是梁和自己缓过来了,开口问:“冯湛,你知道顾淮宁军演的事儿么?”
“知道啊,我出来那会儿团长还跟老爷子谈呢。嫂子您不知道?”
梁和一阵沉默,冯湛瞧着她的模样大致猜出了几分,“嗨,我跟您实说了吧,这次军演啊,是军总下的命令,两大军区的联合演习,除了咱们这个军区再有就是广州军区了。咱们团长所在的整个师都在军演的名单里。”
梁和咬唇,“演习很危险么?”
平时说话很利索的冯湛此刻支支吾吾了,梁和一看急了,他这才麻利地招了,“要说吧,其实也没啥大问题,就是这实战演习吧,允许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所以说,还是有一定风险。不过,嫂子您也别但心,咱们团长打从当兵起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作战经验特丰富,没什么大问题。”
是这样么?梁和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
顾园的客厅里此刻倒是安静,小祸害顾珈铭下午被保姆带着满C市的溜达,不玩儿够那是铁定回不了家,李琬跟张嫂在厨房忙活,只剩顾淮宁和顾老爷子坐在客厅,谈着即将到来的军演。
顾老爷子倥偬一生,说得上是身经百战,对于顾淮宁参加军演的事儿,倒不如母亲李琬反应大。李琬是心疼儿子,每次有什么军事演习都提心吊胆的,回家一听顾淮宁提起军演的事儿,直嚷着让小儿子别折腾她这颗老心脏了,得天天吊着。顾老爷子是军委委员,按说这把儿子调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儿,可是不管李琬怎么央着求着,顾老爷子就是没松口。
“你妈就是瞎担心,要我说,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顾淮宁沉吟道:“我明白。”
老爷子点了点他的肩章,“其实这上去练练也是好的,你这个肩章也带了两年多了吧,这两边啊该多一个星了。虽说你现在还年轻,但是这人,该往上走就往上走,老是这么混也不行。”
顾淮宁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要不您老动动职权,把我往上调调?”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求我不如直接去求你二叔,这还靠点儿谱。”
玩笑总归就是玩笑,他顾淮宁自参军以来很少靠家里人,不过,到底是顾家的儿子,长辈们都在军界,难保不会私下里照顾他们,他们也都清楚,也很少拿到长辈面前去说。有时候成就一番事业,能够充分利用人脉资源也是非常重要的,不过,他自己也是很下功夫就是了。
顾淮宁是在部队里考上的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猛拔了头筹,震惊了差不多整个军,就连知道顾三少背景的都诧异不已。都道,这顾家就是出猛将。在学校里训练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出类拔萃,结束训练的时候甚至得到了学院的最高奖赏,女王奖章。
撇开其他不谈,顾淮宁这个小儿子还是很让顾长志引以为傲的。
——
门铃响起,梁和跟着冯湛后头进了家门。
顾淮宁淡淡地瞥了梁和一眼,只觉得这个姑娘此刻的脸色极其苍白,下意识地起身去接过她的包,顺手贴了贴她的脑袋。梁和被这小动作弄得一懵,直直地看着他。
“瞧你脸色不好,也没发烧,怎么回事?”
梁姑娘低头换鞋,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事儿。”
顾团长抬起她下巴,“你觉得我会信?”
梁姑娘瘪瘪嘴,也没指望他会信。他没使力,稍稍一扭头就挣脱了他的掌控,将换下的鞋放进鞋柜,低低地说了一句,“今天工作不顺利,采访稿被驳回了。”
虽然这么说,她自己却是骗不了自己。自从接了顾珈铭的电话,她就一直心神恍惚到现在,小祸害,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祸害。
顾淮宁只是轻轻一笑,并未置词。
——
或许是梁和的脸色不太好,吃过晚饭顾淮宁就提出带她回家,顾母李琬跟着交代了几句。
“这身子骨是自己的,你不爱惜也甭指望着别人会替你操心。这工作能不做就不做了,犯不着为着它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可划不来”
梁和乖巧地点头,坐进了顾淮宁的黑色奥迪。
顾淮宁开车的样子有些认真,又似有点漫不经心,这么冷的天也只穿了一件军装衬衣。梁和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一个拐弯处终于开口问,“那个,军演,是真的么?”
顾淮宁似乎并不诧异,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弯拐得极稳。
“对。”
“实战演习?”
“没错。”
“允许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
怪了,顾淮宁瞥她一眼,“冯湛那小子告诉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轻声问道。
“怕你多想。”
跟冯湛版的“怕你担心”相去甚远,梁和低下头不说话了。
——
顺利驶进小区的车库,车子停稳之后顾淮宁想带梁和下车,却被她轻轻一拽,低低的声音自黑寂中传来,他听得异常真切。
“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先是愣了一愣,一股复杂的感觉突然而至,好在这是一片黑暗,让她察觉不到他的反常。这种话以前似乎听过无数次,可是每一次他似乎都忽略了,直到这份异样的感觉袭来,他才终于正视。
他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没事儿的。”
她在他的掌心下摇了摇头,“我控制不了那些不好的念头,怎么办?”
他轻笑,“要不我给你立下军令状,保证完好而归如何?”
“好。”她答应,声音听起来不再沮丧。
闻言他轻轻抱了抱她,这份温暖的触感让她的心稳了不少。其实她想了很多话,想在这黑漆漆的车库里说给他听,可是有些话,她怕一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了。冒那么大的风险,她实在没那个勇气。
19) 等我答案
依旧是上午十点的飞机。
顾淮宁亲自驱车去了机场。远远就瞧见了航站楼,拣了一个停车位将车子停好,顾淮宁拔下钥匙来递给副驾的梁和。
“等下自己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梁和一言不发地接住,顾淮宁轻轻一笑,折回身去后备箱取行李。
取下行李箱刚想离开,却看见梁和靠着车站在一旁,眼睛盯着他,像是有话说。这副模样让他想起赵乾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还记得他说那话时的神态,胳膊往他的肩膀上一搭,眼神迷茫,语气沧桑。
“顾三儿,知道一个当兵的什么时候心情最难受么?”
他那时不以为然,也懒得回答。
赵乾和啧一声,“就知道你小子不知道,你这人从C市回B市,哪回不是冯湛这个小警卫员送你到机场的?你是体会不到一个军人离家之前对他的父母他的孩子,嘿,尤其是他的老婆那依依不舍之情的。那看着你的小眼神儿,酥酥的,麻麻的,让你顿时就走不动了。这种境界,哪怕你跟冯湛把眼望穿了也体会不到!”
话一说完,一个文件夹自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疼得赵乾和这个小爷哎哟叫了一声,再一抬头就是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感的一句话:“一小时之内把这些文件下发到各个营里面去。”
瞧瞧,就是这么一个八风不动的人。
回过神来他不禁一笑,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道:“我自己进去,你不许跟。”
不许跟。又是这三个字,她不禁有些生气,提过他的行李径直往前走,不理会他。被夺了控制权的顾淮宁多少有些惊讶,反应过来之后两三步赶上她,手搭在行李箱上,没动。
“不闹了,赶紧回去。”
明明是一句命令,被染上了名为温柔的情愫之后,就让她的鼻子不争气的一酸,她低着头,语气有些沮丧。
“顾淮宁,那天我说的话,你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他看着她有些湿润的眼眸脱口而出,同一瞬间记起某个场景,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没听过,你不会再表白一次吧?”
这人!她抬头愤愤一瞪,明明记得,还不忘揶揄她,这会儿突然什么伤心都没了,忙着生气了。
见她情绪缓了过来,顾淮宁似是满意,伸手提过她手中的行李箱。C市今天突然刮了大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他伸出手替她顺了顺发,“行了,姑娘。什么都记着呢。”说着轻轻拥住了她,低沉的声音俯在耳边,她听得格外真切,“等我回来,给你答案。”
这样郑重的语气她几乎从未听他口中听到过。有些感觉来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了,却震撼不了他。她还记得叶老那句话呢,这顾三儿啊,认定了一个人,大概就是一辈子了。她,何德何能,能这么快地拥有他的一辈子?她所能做的,不过就是予他一些时间,让他得出一个答案。
梁和轻轻一笑,白净的脸上圈出一对淡淡的梨涡,“好。”随即又问,“我听冯湛说,你们军演的时候通讯都受到控制,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顾淮宁沉吟,“动摇军心可不行。”
梁和听了低低哦了一声,不说话了。顾淮宁见状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道:“我走了。”
手中的行李被他接了过去,梁和到底还是没能跟去候机大厅送机,站在停车场与他告别。风刮得越来越大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沉稳的脚步。或许,顾淮宁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不骄不躁,有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淡定与风范。做军人,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梁和早被冻得无知无觉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往车里钻,刚开车门呢,旁边蓦地传来扑哧一声笑,梁和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看着她在笑,见她望过来了,也不扭捏,直接说道,“小姑娘,这是你老公吧,长得真俊。”
梁和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这是送他回部队?”
“嗯,他马上要参加军事演习。”
“唔,那这一去可得好长时间。”
梁和不作声,这一点她自然是清楚地。
中年妇女也一副了然的神态,“嗨,这当了兵就是国家的人,就不能随心所欲了。我们家那位也是当兵,跟你们情况一样。一年到头不着家,在外总让人吊着心。”
一听是同命人,梁和不禁动容,“你也是来送他的么?”
中年妇女抿嘴一笑,“不是,我这是去看他。”
梁和一看,果然中年妇女腿边堆满了大包小包的。
“您带的东西不少。”
“嘿,这次过去就准备长住了,反正申请了一套团职房,够住了。我瞧你们那位军衔中校,早够资格了,不行了你就跟着一起去,老这么两地分居,得折磨的你够呛。”中年妇女说着抬手一看表,说,“哎哟,这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啊姑娘。”
梁和笑着目送她离去。军嫂,梁和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身份的重大意义。
她应该跟去么?梁和愣了愣,随即又缓了过来。似乎目前还不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着首长大人的答案吧。
——
顾淮宁所处军区将训军事演习基地设在了内蒙古朱日和,距离B市并不算近。
朱日和地广人稀,昼夜温差极大,飞沙走石,烈日炙烤,纵横有戈壁流沙,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再加上实战演习的高难度,想必是要吃不少苦的。不过,对共和国的军人,这点考验自然不在话下。顾淮宁对父亲顾长志提及的时候,老将军也是颇有感触的,当年解放军进驻西藏的时候,后勤补给不能按时送上,战士们的生活也是十分艰苦,情况不知道比现在朱日和差多少倍。
赵乾和没事儿的时候也爱忆苦思甜,搞得身边的人都极度无语。顾淮宁顾团长就是深受他荼毒的人,干脆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不过倒真听进去了几句,他常说,“你别看咱们都是大院的子弟,你也别看咱当了兵,照咱们这架势,到哪儿都落不了人后。想当年哥哥我当新兵的时候,五公里越野次次第一,连咱们顾团长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淮宁每次都是漫不经心地笑他一句,“瞧你那点儿出息,除了五公里越野之外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是。赵乾和承认,在这个女王奖章在握的人面前,他除了这个之外还真没什么可炫耀了,不过他可不是一孬种,若真上了战场,那可就是提枪冲锋上阵的主儿。
这男人们自然哪个都好说,可轮到女人就不能这么肯定了。
顾淮宁刚刚回到守备区就接到沈阳军区司令员的电话,说实话他还是有点诧异地,这沈阳军区司令员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会打他电话,可是在这电话里这么一来二去,他总算是明白了,挂下电话就问赵乾和,“沈阳军区司令员姓陆?”
赵乾和斜他一眼,打趣,“哥哥,别告诉我这等军事秘密你都不知道。”
“防化团的政治处主任也姓陆。”
赵乾和开始没好气儿了,“我说,哥哥喂,你这是耍我……”话头一顿,他明白过来了,“你是说,时雨她是……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顾淮宁思忖片刻,沉吟道:“刚刚陆司令员打电话来说,不太希望陆主任参加这次军演。我不太确定是什么关系,但有关系至少是肯定的。”
陆主任,这称呼。赵乾和听了不禁撇撇嘴,随即又问,“我说,这老兄可够直接的啊。这事儿是上面定的,直接反应到你这儿莫不是已经跟上面打好招呼了?”
右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顾淮宁微微颔首,“不无可能。”
“那还讨论啥,直接放人得了呗。”
“直接决定?”
这回轮到赵乾和囧了,“不是,您还等着上面发一号文件呢。放人吧。”
顾淮宁失笑,他岂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不过,照陆时雨的性子,这会不会答应还是一回事儿呢。考虑片刻,顾淮宁按下了军线电话。
20) 蓝色鸢尾
拨的是政治处主任办公室的电话,陆时雨接的很快。
“淮宁?”
顾淮宁低声应道,“是我。”
陆时雨笑,“有事?”说完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对了,听说朱日和地区昼夜温差极大,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战士们带上冬装,你看呢,顾团长?”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陆时雨这才预料到有些不对。平时,虽然两人在同一个团里工作,但是通话的内容多半都是公事,他从未有过这样欲言又止的时候,她不禁问,“怎么了?”
那头轻轻一笑,“倒没什么大事,沈阳军区的陆司令员说,他不希望你参加此次军演,你怎么看?”
“陆、陆司令员?”她的心顿时一提。
那头倒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声音,“嗯,陆司令员亲自拨我的内线通知的,想必师部也知道,去与不去,定夺在你。”
说着似要挂电话,陆时雨忙喊出口,“团长!”
“嗯?”
“陆司令员,陆司令员是我的小舅。”陆时雨难得有些踌躇,“我爸跟我妈离婚,我跟我妈,随她姓。”
那头听了似是一怔,“时雨,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
陆时雨不禁苦笑,多聪明的男人,她的心思想必他是一清二楚,可是这其中的界限他从来也都料理地清清楚楚,没有一丝一毫的逾越,反倒是她,反倒是她从来都不懂得自控,在他面对失态一次又一次,在无形中被疏远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她不禁抽一口气,“团长,我请求参加本次军演。”
顾淮宁闻言挑挑眉,跟陆时雨在一起工作不短,却不清楚她竟是如此的倔强,他不再劝,只是吩咐她,“如果你决定,我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当然,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我知道。”
顾淮宁听得她低声应道,便不再多说地挂掉电话。
赵乾和见状啧啧两声,当事人的毫无反应也阻止不了他的聒噪,“我说,人陆时雨跟你时间也不短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德行。我说,你跟哥们儿我就算了,可是你跟一小姑娘老冷着脸,这得多伤人的玻璃心啊?”
顾淮宁凉凉瞥他一眼,“无情总好过你处处留情。”
赵乾和脸皮厚惯了,顾淮宁的话当然打击不到他,反倒照样振振有词,“真的,顾三儿,你跟哥们儿说说,这把军区首长都震住的军装美人儿咋就震撼不了你?”
赵乾和这话是有来由的,顾淮宁刚刚调到京山守备区的时候,正巧遇到二炮文工团来部队慰问,还没来得及高兴上面又传来通知说,军区首长也将下到京山守备区与基层部队官兵同乐。二炮文工团团长叶韵桐下指示,这次演出,不仅要演,还要往好里演。
不巧的是,就在节目开始之前,团里一位女高音为了赶到演出现场,司机开快车在高架上出了车祸,伤着了腿,动弹不了了。一时间,整个文工团都是方寸大乱,节目单是早就拟好的,送给了嘉宾席的各位军区领导,是改不了了。团里本身女高音就不多,且各个有演出任务,整个守备区里也就通讯营有几个女兵,偏偏都上不了台面,这一圈下来,锁定的就只有陆时雨了,叶韵桐只听她唱了一嗓子,就把她推上去了。
唱的是昆曲儿,一身军装站在台上,这时候再紧张害怕的可就来不及了。陆时雨索性张开嗓子一唱,唱到最后倒是效果不错,博得满场彩,连军区首长都赞不绝口。本身担着这个防化团的政治处主任就足够引人注目了,这一场演出下来,整个守备区是没人不知道陆时雨这个军装美人了。
偏偏有人,心不在焉,哪怕再好的景儿,也没看进眼里去。演出的时候他跟顾淮宁坐一块儿,结束的时候大家一起鼓掌,他扭过去问他,“嘿,没想到咱们团里还真卧虎藏龙啊。怎么样啊,顾三少?”
只见他口中的顾三少眉梢微动,表情漫不经心,“不错。”
他那时是存了为难他的心思,趁机问,“哪儿不错?”
顾三少淡淡看过来,再没说一句话。赵乾和看他这表情,也不敢再追问了。
赵乾和唏嘘不已地从回忆里拔了出来,顾淮宁顾团长已经站在书柜前将资料归档,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儿,赵乾和是没辙了,一边嘟囔着“行,你行,你藏得深,你什么都不说你就憋死在你肚子里吧。”一边跳下桌子向外走。
顾淮宁看他着急的模样低声一笑,不疾不徐,“行了,乾和,我跟时雨之间的事儿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你也不用试探我了。再说,”他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再说,我也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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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宁走后的第一天,梁姑娘在郁闷中度过。不过,总归有好事,上交的采访稿被李韶告知通过了主编的审查,下期刊登。
梁和闻言微微一笑,继续翻看手中的稿件。李韶李主管鲜少见梁姑娘如此情绪低落的时候,倒是觉得有趣,笑了起来,“小梁,听小杨他们说,前一阵子主编卡你卡得可够严的啊,这种重要人物的采访稿二次通过已经不容易了,怎么看你样子不是很高兴?”
梁和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隔壁的贺安敏就凑了过来,“李主管,梁姑娘现在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啊。”
李韶奇道,“哟,敢情是这么回事儿。”说说拍拍梁和的肩膀,“行了,小梁,别闷着了,拿下叶赞将军这么个大头,找BOSS要奖励去吧。”
梁和讪讪地点点头,又不忘抬头瞪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贺安敏贺大小姐一眼,不住腹诽,奖励?按照陆承汶陆大BOSS的工作作风,二次通过不找你茬就算不错了。
贺安敏颇有感触地摸摸梁和头顶柔软的发心,“结了婚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患得患失的?”
梁和别扭地扭过头去,底气不足地嘟囔一句,“哪有。”
贺安敏本想点着她的脑门耳提面命,可是看见她这副样子,倒是下不去手了,搀着她的胳膊哄她,“行了,姑娘,饱暖才能思YY呢,先吃饭去吧,填饱你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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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暖之后尚未来得及思YY,梁和就被陆承汶陆大BOSS一个内线电话招进了主编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碰见冷面王简宁。铁青的脸色,看得本想开口打个招呼的梁和立马噤声。简宁也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快步离去。梁和有些莫名其妙。
稳坐在位置上的陆承汶表情无虞,看见梁和进来微抬下巴,示意她坐下,并顺手递过来一本杂志。
“这是下期杂志的样刊,你先看看。”
梁和想起李韶说的话,来了兴趣,翻看起来。叶赞将军的专访被摆在了显眼的位置,文字旁边顺便放了一张梁和从叶老那里要来的一张半身像,整饬的军装配上叶老慈祥的笑颜,刚强之中又带有一丝柔情。
梁和想了想,说,“我想也给叶老寄去一份,让他满意了我们再登也不迟。”
陆承汶点头答应,“另外,专访里有关叶老老伴儿的问题都没有涉及到,这是怎么回事?叶老老伴儿前年去世,党政军去了一大批人吊唁,按理说两人应该是伉俪情深,这些问题怎么不提?”
梁和想起顾淮宁的嘱咐,答:“这是叶老的忌讳,不便提及。”
陆承汶微微敛眉,不作声。
梁和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忽然一个宝蓝色的盒子伸到了自己的面前,梁和有些惊讶,睁大眼睛看着陆承汶。
陆大BOSS表情镇定,“收下。”
梁姑娘受宠若惊,“主编,我怎么……”
“能够拿下叶赞将军的采访,你可知道这是同行多少人都不容易做到的事?这是杂志社对你的奖励,只是由我来执行罢了。”
那也不用自己出钱买吧,搞得她既然接受了心里也不舒服。梁姑娘心里嘀咕着,却还是伸手接了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枚胸针。漂亮的蓝色花瓣镶嵌着白色的钻,看得她移不开眼。
“那是蓝色鸢尾。”她惊喜的表情让他很是满意。
“唔,很漂亮。”她冲他灿烂一笑,连眼角都弯了起来。
陆承汶似是一愣,片刻之后轻声应道,“是,很漂亮。”
21) 待他好些
下班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等在杂志社门口五十米远的冯湛,早些时候顾母就拨过电话来,吩咐晚上下班回顾园。
说起来,梁姑娘是有些沮丧的。顾家三子除了顾淮宁之外谁的家室都没在C市,长子顾淮清在南方工作,妻女都留在了南方。次子顾淮越跟顾淮宁一样,常年留在B市工作,妻子也并不在C市。
如此一来,留在C市的就顾珈铭小祸害跟梁和小姑娘两人了。李琬总嫌家里冷清,时不时的就把梁姑娘召回顾园,冯湛的车出现在门口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杂志社的人都知道,梁记者现在可是天天有人接,挂的还是军用牌照。
议论一出的时候,梁和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后来贺安敏耳提面命一番,梁姑娘苦苦纠结一番,终于泰然处之。她懂了一个道理,既然嫁给了顾家这个所谓的“豪门大户”,不注重门面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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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顾园的时候没有看见第一时间跑出来迎接的小祸害顾珈铭,冯湛跟在一旁解释,说是顾淮越将他送去了C市城郊的姥姥家,梁和不由得更沮丧了,独她一人面对顾家的两位长辈,她还是挺不能适应的。
刚这么想着,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坐在沙发上看报,报纸将他的脸遮去了一大半,只露出那半截军装,梁姑娘一开始还心情激动了一把,可是视线瞟到男人的军衔的时候就顿时淡定了。二杠四星,大校军衔,明显不是顾淮宁。
对面男人突然一把放下报纸,梁姑娘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黑色眼眸。二哥顾淮越笑吟吟地拎着报纸,打量着梁姑娘沮丧的表情,甚觉得有趣。
“二、二哥。”事到紧要关头,梁和又结巴了。呜,她不禁想捂住自己的脸,对面的又不是顾淮宁,她紧张个啥。不对,即使是顾淮宁,她又为啥要紧张。
顾淮越轻轻一笑,“是不是挺失望的?”
梁和囧囧,连顾淮越顾二哥也打趣她。她低头站在那里嘿嘿笑了两声,装傻。
“上次在守备区见到你,被小崽子搅得没来得及多说。听说,小崽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我挺喜欢珈铭的。”梁和发誓,这是心里话。顾珈铭虽然是个小祸害,可是也是个小萌物啊,多可爱的娃。
顾淮越笑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张嫂便来叫两个人去吃饭。
顾老爷子照样摆了一瓶茅台酒,老爷子这回换成了独酌,顾淮越滴酒不沾。顾老爷子喜欢在饭桌上训话,这一点梁和早有体会。可是她想象不出来,像顾淮越这样出色的儿子有什么能让老人家念叨的。
虽然加上这一次只粗粗见过两次面,可是二哥留给梁姑娘的印象非常不错。他承袭了母亲李琬的美貌,同顾淮宁一样,都长得极好,军装穿在身上也是别有风范。与顾淮宁不同的是,二哥似乎更平和一些,更爱笑一些,平易近人。可是,顾老爷子似乎对他有所不满。
顾老爷子一坐下,环视了一圈,问:“珈铭呢,小家伙儿跑哪儿了?”
顾淮越轻饮了一口温水,淡淡地答道,“东城那头想他了,我给送了过去。”
东城那头,指的就是顾珈铭的外婆家。
老爷子一听,脸色登时就变了。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重重一敲,口气不善,“天天想,天天想,孩子是姓顾还是姓林?”
顾淮越倒是面不改色,“她是孩子的外婆,见见外孙儿,有什么能够指摘的。我这个晚辈,总归不好拒绝老人的要求。”
“那也不能见天往那儿送。”老爷子怒道,想了想,似是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顾淮越,脸色微凛,“老二,你告诉我,是不是还忘不了林珂?”
李琬见势头不对,忙向顾淮越使眼色,无奈他却看也不看,硬邦邦地就丢出一句话,“我也就给您撂句实话,我还真就忘不了她。”
一场晚餐会议就此谈崩,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梁和进顾家门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顾老爷子这么生气,顾淮越的脸色倒不是多难看,不过看脸色也知道,他在忍着。
李琬安抚着老爷子,“瞧瞧,你们爷俩儿什么时候能正儿八经地吃顿饭,这旁的人还看着呢,能不能都给彼此留个面子?”
旁的人。梁和算是明白了,李琬把她叫来,就是起个镇场的作用,好叫他们爷俩儿在她这个“旁的人”面前给彼此留个余地。她不禁苦笑,想必顾母李琬要失望了,她这个旁的人气场没那么强,撑不起来。
顾淮越此刻也不笑了,站起身来拍拍梁和的肩膀,似是安慰。然后径直地走出了餐厅。毫不留恋的背影更把老爷子气得够呛,指着李琬就说,“你还说我,这老二什么时候有长进?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为了一个女人是想把自己活活折腾死?”
顾老爷子的话中意思她自然是不懂,李琬冲她使眼色,她便乖巧地起身,追着顾淮越的背影而去。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李琬偶尔的眼色示意她还是能明白过来的,此刻李琬就是想让她留住顾淮越。
顾淮越并没有走远,梁和一出大厅就瞧见他了。他站在院子里的花园前面,默默出神。梁和也不好走近,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倒是顾淮越扭过头来,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我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让你看了场笑话。”
话中自嘲之意那样明显,梁和赶紧摇摇头。
“二哥也有二哥的苦衷。不过,他毕竟老了。”
“是,我和淮宁都不年轻了,更何况老爷子?”
梁和想了想,问,“林珂是谁,怎么能让老爷子生那么大气?”
顾淮越顿了顿,似是在回忆,而且异常艰难。梁和不禁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或许这个话题就是二哥的禁区,偏偏她还不知好歹。
顾淮越见她这模样,不禁一笑,“瞧瞧你这模样,倒与林珂有几分想象。”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再开口时已没了笑意,“林珂,是我的老婆,珈铭的妈妈。生珈铭的时候难产,已经去世了。”
竟然去世了。她心里吃了好大一惊。面前这个男子温柔的神色似乎在任何一个回忆深爱的人的脸上都可以寻得见踪迹,而后是深深的悲戚。
“对不起。二哥。”她低下头,为自己唤起他的沉痛记忆而后悔不已。
顾淮越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进去吃饭吧,跟妈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回B市?”
“不,我在这边有房子,回那里去住。”顿了顿,复又道,“珈铭这个小崽子也得麻烦你多照顾,看得出他喜欢你,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女的能让这小崽子这么粘的。”
梁和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
“既然多说了,我就再说一句。”
语气郑重的引得她抬头看他,黑色的双眸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似有光华。
“既然嫁给了淮宁,就对他好一点儿。这小子这么多年,是我看着走过来的,他的苦,我清楚。”顾淮越看着面前姑娘有些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想必他都不曾告诉过你,你也不必去问,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就行。”
二哥说完,嘱咐她进屋,又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离去。
夜晚的冷风忽忽地吹过,她站在那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22) 出乎意料
军事演习正式开始是在二十天之后,B军区参演部队将提前十天抵达内蒙古朱日和训练基地。广州军区的参演部队因地处惠州,距离内蒙古朱日和地区较远,所以将晚五天到达。
临行之前,守备区连带整个师部都是大小会不断,把人忙得连轴转。今天这场会议是专程到师部开的,一干领导站在上面讲着一堆无关痛痒的废话。
赵乾和在底下听得不耐烦,领导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得私下里眼光乱瞟,瞟见身旁的顾团长就不免感叹了,长达快三个小时的会议,这家伙都是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哪怕就是走神了,你也决计瞧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顾淮宁和赵乾和一起回团部,赵乾和一上悍马就忍不住开始聒噪。
“看来这回是下大功夫了,连军区的朱日和合同战术训练基地都给排上了。我听人说,广州军区安排的军列到了B市还要转几圈才能往内蒙古走,估计得把这群崽子们折腾的够呛。”
顾淮宁瞥了他一眼,“晚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乾和嗤笑一声,“老子是怕他们扰民。我听我们家老头儿说,蓝军那边加了一支特种部队,瞧瞧这排场。”
“排场再大有什么用,赢不了什么都妄谈。”
车子稳稳地转过京山最绕的一个弯,赵乾和靠在副驾上打量表情淡淡的顾淮宁。那话要是放在别人那里,赵乾和还觉得估计那厮是在说大话,可是顾团长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个人,他仿佛从来都没失败过,这三十一年来都是这么顺风顺水地过。赵乾和打小就说,要是有谁能给顾淮宁吃一次瘪,他保准给谁记一等功。不过,这愿望,到目前依旧还没有实现就是了。
忽然心思一转,他问,“哎,我说,你把你媳妇儿一人丢在C市,她能应付的来么?”
“怎么?”他挑眉反问。
赵乾和一听,乐了,“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问题啊。你想啊,一个小姑娘,不仅要长期独守空房,还得应付你们家那一群长辈,能好么?”
这话换来顾淮宁的冷冷一瞥,赵乾和由不得反省。也是,说的好像他们家就是龙潭虎穴似地,不过赵乾和仔细想想,他们大院里那一群孩子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地主儿,到了谁家都能闹腾地特欢实,可独独到了顾淮宁家不行。
每次去了他家,到了门口就得换鞋,中规中矩地向顾老爷子和顾母问好。顾三儿出生的时候顾老爷子已经四十三了,放在他们这群小孩子面前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了,每次见面问声好,也不觉得有啥。倒是顾三儿的母亲,每次看到他们这群孩子,第一个表情就是皱眉,好像他们就是一祸害似地。那时候小孩子也精啊,看这阵势,去的次数就少了。
赵乾和总结,“你也别不信,我每次去你们家看到你们家那二老,就能想起一幅画。”说完之后看看顾淮宁的脸色,犹豫着说不说
顾团长一瞧他那架势就明白了,哼了一声,“说。”
赵乾和想了想,道:“American Gothic。”
美式的发音让顾淮宁这个在英国待了几年的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发笑。真有这小子的。
冷静下来,却不禁开始想,那姑娘到底能不能应付得来。其实之前他并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只是赵乾和今天把这现实挑的太明显了,他不去想都不行。在他想来,这姑娘其实挺有自己一套的,不跟你上纲上线,有错误就认错,实在不行就装傻。
这姑娘看着傻,其实,仔细一想,还是有聪明可取之处。
唇角不禁微微勾起,“那姑娘,倒真没能让我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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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地处偏北,现在还只是初冬就冷得令人发指。一天的会议让顾淮宁整个人都疲倦极了,师部里不少人知道顾三少的身份背景,每去一趟都不缺假意嘘寒问暖的人,他疲于应付,觉得这人际圈里的事儿比打一场仗都难。
洗完澡之后,顾淮宁决定给梁和打一个电话。来之前他吩咐她不准动摇军心,结果这姑娘果然实在的一个电话也不打了,如果不是多少了解一些,是个人都会怀疑那姑娘到底是不是的有点喜欢他。
电话嘟了很长时间才被接起,她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闷闷地,似乎是刚刚被惊醒过来。
“你好。”
他在那头默了一默,才开口,“是我。”
这头的梁和听到这声音也是一愣,昨晚为顾二哥的话辗转反侧一晚上,凌晨三点才好不容易睡下,今天又被迫加班到八点,一回家就立马摊床上了,还没睡一会儿呢,电话铃就不休不止地响起来,亏得她没有起床气,否则对面的顾团长绝对要被炮轰。
他似乎是在纵容着她此刻的沉默,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梁和盯着床单上的小碎花看了半天,才低低的哦了一声,带有刚醒过来的软糯感。
那头立马低低一笑,“听上去心情好像不怎么样。”
“还好。”梁和甩甩脑袋,问,“你忙完了?不是说不能通话么?”
话一出口梁姑娘就立马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由得有些沮丧,顾团长听了这话,估计还以为自己不受欢迎。
不过团长就是团长,沉默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我是首长,没关系。”
梁姑娘小囧,不过情绪算是彻底缓了过来。此刻,在梁姑娘的下意识里,顾团长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有点想她了……吧?想通了这点,梁和不禁有些开心。
“军演什么时候开始?”
“差不多半个多月,这段时间有没有回顾园?”
一句话就让梁和想起了不愉快的昨晚,“回了,昨晚二哥也回去了。”
“二哥?”
“嗯。”
“呵。”顾淮宁轻轻一笑,“估计得闹翻天。”
到底是一家人,彼此的脾气都摸得通透,顾淮宁沉吟片刻,嘱咐她,“二哥跟老爷子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去掺和。”
房间里似乎有些冷,梁和裹了裹被子,低低应了一声。
顾淮宁心思一转,似乎想起什么,问她,“看过《美国哥特式》这副画么?”
突然岔开的话题让反射弧漫长的梁姑娘一头雾水,“唔,没有。”
“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看看吧。”
顾团长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挂了电话,独剩梁姑娘一人在这头对着电话发呆。刚刚那话,她可以理解成顾团长是在关心她……的心情吗?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梁姑娘还是很快的缓了过来,心情愉快地窝回被子里继续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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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oneer》杂志社三十周年庆典在即,这个月末结账的时候大家的工资都往上浮动了百分之十作为额外奖励,不仅如此,主编陆BOSS还宣布,将在市内最大的圣光酒店举行庆祝晚会,社里顿时炸开了锅。
《Pioneer》杂志社可以说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本社会政治性的杂志,在国内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在C市更是报刊业的龙头老大。因着杂志性质的特殊性,难免会涉及到一些敏感的话题,可是此杂志自开印以来,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有关部门的质疑,因为杂志社的历届主编都是有极强背景的人。上至普利兹新闻奖的行业新锐,下至有着深厚政治背景的将门之后。
陆承汶可能是《Pioneer》自开印以来,背景藏的最深的一位。各个身份都被猜了一个遍,可是哪一个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证实。
这一切梁和都是从贺安敏那儿听来的,她现在可是没空去打听那个,原本齐整的大床此刻摆满了一堆衣服,各式各样的礼服看起来扎眼。梁和左右踌躇,始终拿不定主意。贺安敏在一旁碎碎念着陆承汶陆BOSS的周边八卦,停下来的时候见唯一的听众毫无反应,不由得一恼,大手一挥,将一件礼服塞到了她的怀里。
“就这件了!”
梁和拿起来一看,黑色的fendi晚礼服,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回家的了。此时拿起来一看,还是有些犹豫,梁和看了眼贺安敏,小小声
“会不会太露了?”怎么说,她也是个已婚妇女。
贺安敏止不住翻白眼,“姑娘,好歹你也是接受了四年外国先进教育的人,怎么脑子还是这么呆,这点要露的话,那人家比基尼还穿不穿了?”说着逼着梁和换上,最后还从盒子里摸出来一枚胸针,搭配起来,看上去正好。
再一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两人急急忙忙地赶向圣光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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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贺安敏的话说,梁和已经算是嫁入豪门的人了。别看顾淮宁的军衔还不算大,但是这红色贵族的称号可是响当当的。既然是嫁入豪门,那么世面也应该见得不少,可是这一到酒店,梁姑娘还是有些吃惊。
环绕这在场的人一圈,有不少都是时不时在朝廷台露个面的VIP,如今他们举着酒杯,陪站在陆承汶周围,没了那份架子,倒是衬得陆BOSS高高在上,雍容华贵。
这样的陆承汶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站在一旁的贺安敏不禁抽一口气,站在一旁拽着梁和的胳膊,疼的她差点出声。
“姑娘,我怎么有种在酒店开国务院会议的感觉?”
梁和讪讪地瞥她一眼,再一抬头正好对上陆承汶望过来的视线。一身定制西装内衬了一件白色衬衣,衬得他长身玉立,黑白分明。他的视线似乎落在她的那枚胸针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原本疏离淡漠的眼睛里似乎噙着一抹笑意,他向她微微颔首,随即又转过身去应付身边的人,整个过程有礼有节,丝毫让人看不出他刚刚开了一个小差。
梁姑娘盯着那枚胸针,却止不住懊恼。蓝色鸢尾花瓣上镶嵌的钻石闪着耀目的光泽,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怎么,就偏偏带了这枚胸针呢。
贺安敏似乎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汹涌暗流,一转眼又拉着梁和的胳膊不住尖叫,“姑娘,我告诉你,今天晚上绝对是颠覆我所有认知的时刻,你的脑袋左转,对,看向那个方向。”
梁和顺着贺安敏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时间也跟着吃了一惊。竟然是简宁。
“dior经典的蕾丝覆层连衣裙,怎么穿到她身上就这么好看呢?”贺安敏不禁感叹。
平时见惯了简宁穿着OL职业套装,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的古板样子,今天的她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黑框眼镜被一副香槟色细框的眼睛代替,与连衣裙的里衬遥相呼应,整个人都高贵典雅了起来。
简宁自然也看见了梁和和贺安敏,冷冷一笑,径直向陆承汶走去。她是陆承汶从普林斯顿大学高薪聘请来的HR主管,此刻与他站在一起,看上去异常的般配。
“我估计简主管这身打扮是专门给咱们陆BOSS一个人看的啊。”
梁和笑睥她一眼,“别把人家说的那么不堪。”
贺安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哎哟,姑娘,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单纯,整个杂志社都知道简宁对BOSS的司马昭之心,就你还懵懵懂懂地替她说好话呢。”
梁和也不争辩,其实还真不是她傻,只是在她看来,顾淮宁,陆承汶和简宁似乎都是同一类人,这样的人的爱恋,她从来都想象不出来。司马昭之心?梁和不禁想,对顾淮宁顾团长抱有此心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
陆承汶陆BOSS作了简要的发言之后,晚会正式开始。杂志社里年轻人居多,虽然有众多VIP人物到场,但是也没有影响到气氛,大家依旧很High。
贺安敏声称要钓金龟,把梁姑娘撇在角落里施施然地走了。梁和闷闷地无趣,肚子也饿得厉害,端着一块儿蛋糕开始啃,反正灯光正暗,她躲在这里几乎没人能看见。
不愧是C市唯一一家有米其林三星水准蛋糕师的酒店,简简单单的一块儿巧克力慕斯杏仁蛋糕都做得如此香软。
梁和吃在兴头上,一不小心,噎住了。开始手忙脚乱地找水喝,忽然一个高脚杯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梁和来不及道谢抓住被子就开始灌,酸酸甜甜的香槟味道灌满腹腔,她忍不住咳了出来,卡在那里的食物却终于咽下去了。
她借着微弱的灯光满脸通红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人,看清以后又惊讶不已。竟、竟然是陆大BOSS,呜,这会丢脸可丢到姥姥家了。从此以后,梁姑娘在陆BOSS的心目中,将与白痴废柴到吃蛋糕都会噎到的人划等号。
陆承汶看着她脸色变幻,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也不点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击,她忘了,她这件礼服有些露背。
一时间,气氛稍稍有些尴尬,梁和更是咬碎银牙把见色忘友的贺安敏骂了个遍。罪魁祸首罪魁祸首!!
不过,陆BOSS道行高深,很快反应过来,状似无意地说道,“听说梁记者是在国外上的大学?”
这话题转换地也太明显了吧,梁姑娘愣了愣,而后答道,“对,英国的Bristol University。”
陆承汶听了,微微一怔,片刻之后,缓了过来,轻轻一笑,“真是巧,原来我们不光是同事,还是校友。”
校友?梁姑娘睁大眼睛,她竟然和陆BOSS是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