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27

苏格兰折耳猫: 你好,中校先生 50-完

50) 囚徒困境
  
  夜晚十一点楼下才响起了熟悉的停车声,梁和窝在沙发上凝神听着楼下的声响,不一会儿就听见从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她放下手中的抱枕探出头望了一望,正好看见某人进门的侧影,恰好此时,他一个转身,梁和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顿时相对。
  “还不睡觉?”顾淮宁微皱了眉头,换了鞋跨入客厅。
  梁和刚想开口说话,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你喝酒了?”
  “嗯。”顾淮宁挨着沙发坐下,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昏暗的壁灯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疲倦。
  梁和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末了伸出手,替他解开了内里衬衣的第一颗纽扣,见他眉头稍稍缓了一下,刚想撤回,就被某人伸了手臂锁住了腰,她还来不及挣扎,某人已经将头轻轻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样的动作让梁和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问他,“怎么喝这么多?”
  “没事,陪二叔见了几个老战友。” 他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声线却绷得有些紧,他的胃不好,饮酒之后更是容易涩涩地疼。
  轻揉胃部的工作被梁和察觉,“我给你调杯蜂蜜水吧,暖暖胃醒醒酒。”
  肩膀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她一个侧头,恰好看见某人睁开眼睛,纯粹的黑色瞳仁带着点儿慵懒和疲倦。顾淮宁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凝视她片刻,点了点头。
  果然,一杯温润的蜜水入腹,他感觉舒服了一些,微微喟叹一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和,皱了皱眉,“去休息吧,我缓一会儿就好。”
  梁和唔了一声,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轻声问道,“最近没什么事吧?”
  她问的小心翼翼,某人听了嘴角勾出一个笑,“没事儿,睡觉去吧。”顺势将头枕在沙发背上,用手揉了揉抽疼的额头,心里忍不住低咒,军区里一帮老家伙果然养尊处优了太久,喝起酒来毫不含糊,若不是二叔圆场,恐怕他今天得灌醉了才能回来。不过好在,正经事是办成了。
  梁和伫立在原地看了他许久,结婚以来那么长时间,她所知道的他唯一喝酒的一次,就是在婚宴上了吧,他酒品极好,那日喝了那么多面色也不改,不像她,喝一点儿酒就能吐得肝肠寸断的。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酒,难道是事情还没有解决么?她想一下子问个清楚,可是又怕扰了他休息,落寞一笑,决定明天再说。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看了眼睡梦中还紧缩着眉头的某人,稍微晃了一会儿神,溜到厨房去准备早饭。这几天她闲着没事的时候跟楼下的任嫂学了几手,任嫂是南方人,做得一手清淡的好菜,她和顾淮宁口味都不重,吃起来也算是正好。
  任嫂一边教她还一边打趣她家顾淮宁可有福气了,讨了个这么乖巧顾家的媳妇儿,她听了心里也免不了要心虚。她不能为他分担其他,如今要是连这些简单的家事都干不了,也未免太无能了些。
  梁和叹口气,把调好的菜装盘,忽然门铃响了起来,她小跑着去开门,来人让她吃了一惊,半晌,才恭恭敬敬地让道让人进门。
  “起这么早啊?看来我还没打扰你们。”来人的声音雄浑低厚,正是顾老爷子。
  梁和一阵脸红,这老爷子一大早就来调侃人,“爸来这么早没吃饭吧,我做了一些,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老爷子吃惯了张嫂做的菜,再来尝她的估计会是一种折磨。
  顾老爷子却丝毫不在乎,一扫那简单的饭食,答应了。
  顾淮宁起床之后看见坐在自家饭桌上的老爷子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迅速利索地洗漱好也落座吃饭,两人对坐,梁和一个人夹在中间,有点担心自己会消化不良。
  趁着某姑娘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顾淮宁取出两片胃药灌水服下。顾老爷子在旁看见了,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
  “昨天喝多了?”
  某人答得淡定,“有求于人,不灌也不行,谁让您老不肯出面。”
  老爷子脸色黑了几番,“我准备后天回家,你妈说再不回去年都过了,你们两个是什么想法?”
  某人浅笑,原来老头子一大早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这点事儿,他又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今年是老张过世后头一年,不能留她们两人清冷地过年。”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回去了。老爷子不说话,只是胡须稍稍动了动,似是在笑,这小子的借口找的好啊,好到他想反驳也反驳不了,部队里关照干部遗属是不错,但逢年过节的总有人来慰问,不差这小子一个。可偏偏一提老张,他就没法儿反对了。
  老爷子想了想,哼了一声又说,“这么些年,淮清淮越不着家,你这个最招你妈疼的也不知道回家。”
  “您二老不都习惯了么。”顾淮宁不咸不淡地应着,视线落在某姑娘的身上,只见她正就着清水洗手,认真的模样让他看得有些入神。
  顾老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目了然,“我知道你是忌讳你妈对和和做的一些事情,虽然有些过,但到底还是为了你们好。不要总是任性,家还是要回的。”
  顾淮宁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算是回答。
  其实在他看来,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不用回家应付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他一个人欣赏就好,不用拿回家让一群人检验。
  等梁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谈拢,老爷子披上外套准备离开,临走前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这次又败兴而归了,你妈下的指标一个也没完成。”说着指了指顾淮宁,“你小子也是护犊的厉害。”
  某人笑得混不在意,梁和却低下了脑袋,有些茫茫然的,站在玄关许久,直到手里被塞进一个毛绒绒的围巾,才醒过神来。
  “怎么?”
  顾淮宁刮刮她的鼻子,“趁今天还有空,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握紧手中的围巾,“干什么去?”
  “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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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天气不错,昨天下的那点儿雪早就化了。梁和坐在副驾上,透过后视镜看见某人的微微上扬的嘴角,看似表情不错。是事情都解决了么?她侧过身,让自己努力不去想。
  听某人的语气,她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有多神秘,可是眼前一派熟悉的京山景色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郁闷了半天,回头瞪了某人一眼。而顾淮宁却只是眉眼含笑,握住了她的手。
  “你就是带我来这种地方揭秘啊?”
  “京山很大的,你只去过叶宅和部队,还有很多地方没到过。”
  她听他这么一说,便放弃抱怨跟着他一起向里走。
  京山一带因为有部队驻守,所以不能随意开发成旅游区,很多地方都保留着原有的样貌,与其他山相比,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山路畅通好走,既然下了雪也不觉得泥泞,走在其中嗅着清新的味道,梁和的心情稍稍有些放松。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我高三那年第一次来京山,那时候这一带还没修的这么好,我差点儿迷了路。”
  “为什么要当兵?”
  她轻问出口,良久才听到他的回答。
  “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林珂?”
  梁和默然,不仅记得,还印象深刻。那么一出乌龙,怎么可能轻易忘记。某人也是了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说道,“我高三的时候跟林珂,乾和一个班。那时候我们几个关系不错,上学放学总是一起。”
  “那时候二哥刚当兵,不常回家,但是每次回来,总是要带许多东西送给妈还有林珂,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二哥喜欢林珂。”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梁和能够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收紧,心不由得一提,直到他再度开口时,才又松了几分,“不过,我也知道,林珂喜欢我,这件事情其实我一直都清楚,不过从来没有点破而已。”
  她撅撅嘴,“你就擅长这个。”
  话中指责之意非常明显,顾淮宁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其实我很不擅长处理别人对我的喜欢,尤其是还涉及到三个人。”不论是谁先抽离而出,都是一番难以避免的挣扎。
  “所以你就逃去当兵了?”某姑娘咋舌,觉得不可置信。
  某人瞥她一眼,“你可以不用逃这个字。”
  好吧,就算某人当年当了逃兵,却依然气场强大。梁和缩缩脖子,认真听他说。
  “当时是陆时雨陪我一起去的,她老家在沈阳,可是一直在C市上的学,跟我同班。我当时走的很匆忙,在机场的时候看见她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可是你知道么,那时候我拒绝不了,因为当时我总觉得,有一个人能够陪我一起去做这件事,就能证明这件事是正确的。”笑了笑,他又说,“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时雨她总是觉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喜欢过她的。”
  他当时的心情梁和隐隐约约懂得,两个人结伴而行,总好过一个人踽踽独行。就好像一开始要结婚的他们,领完结婚证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了。那种感觉对于她来说,可怕的不愿意再去回想半分。
  “后来二哥结婚,我没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直到林珂怀孕,住进医院待产的时候我才去看她,再后来,她就难产去世了。”
  顾淮宁语罢,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梁和握了握他的手,似是要将他从过去的记忆里唤回,某人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林珂刚去世那段时间二哥几乎不跟我说话,后来才终于告诉我,在我之前时雨来看望过林珂,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自她走后林珂就再也没好过。她一直有产前抑郁症,一度威胁胎儿的生命,那时候二哥已经不抱希望,没成想,到后来,留下的是孩子,走的是大人。”
  梁和缄默,她可以想象两个同样深爱着这个男人的女人面对面时的场景,她们曾经是同班同学,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暗恋上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或许曾经暗暗较劲,只为多得他一个注视而兴奋不已。终于有一天林珂不再等他而他嫁了,而陆时雨却一直陪在了他的身边,哪怕依旧得不到他的感情,却可以轻易将对方击败。只因,她站在了他的身边。这种失败,恐怕是林珂永远无法承受的吧。
  现在呢?现在站在这个男人身边的是她,这个位置是他亲自给予的,他亲自为她戴上了戒指,他拿走了许多属于她的第一次,并又让她拥有许多生命中的第一次,比如爱情,比如婚姻。她小心翼翼,步履维艰,却始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她除了爱,什么都给不了他,而他呢?至今为止,她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听他说过。
  算起来,唯一的一句表白也只是一句“好巧。”
  好巧。她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蓦地泛起一丝丝苦涩,待得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她骤然回过神来,“那后来你又逃到了京山?”
  这个逃字让首长的眉头皱了一皱,拉着她向前走去,拨开一丛丛的枯木,一截墓碑露了出来,梁和忍不住想要踏过去,却忽然被他拉住了手。她停住了步子,安静地在他身边站好。这里空了一大片地方,却并不显得荒芜,看样子是经常有人打扫,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上去有些眼熟,她仔细回忆,却仍旧想不出来,好在某人此时开口了。
  “这是林珂的墓。”
  她止不住的惊讶,一侧头,却看见他松开她的手,缓缓地向前面走去。因为下雪所以墓碑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尚未来得及消透,摸上去冰凉冰凉的。
  “她是在B市去世的,就葬在了这里。”
  她缓步走过去,静静凝视照片上的人。难怪她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她只曾见过林珂十七岁时的照片,那时的她青春洋溢,嘴角都弯着幸福的笑,可是现在这个照片上的女人是怎样?庄重的黑白照片,沉静如水的容颜透着淡淡的哀愁,从前的快乐不复再见。
  “有时候我很佩服二哥,林珂分娩前他刚刚参加完一次军事演习,演习很成功,还没来得及给家里报喜,就接到林珂难产去世的消息。”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梁和想扭过头去看,却被他紧握住双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恢复如初,“葬礼是二哥操办的,动作利索地让人看不出端倪,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难过的,不然也不会自动调到这里,陪她那么久。就好像迈入了囚徒困境,其他的人都解脱了,刑满释放了,唯独他,要面临更长时间的心里囚禁。我一直希望,那不会是一辈子。”
  梁和是有些错愕的,她想象不到,有着那样温和笑容的男人,会画地为牢囚禁自己那么久,要说他要有什么错,就只能错在他太爱林珂了,连她的不爱也可以包容,许她婚姻,许她孩子,许她宠溺,现在的她也只能希望,这样的自我折磨不会是一辈子,因为他有太多的理由得到幸福了。
  而身边这个男人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缓缓地问:“所以,你也留在这里?”
  只见他轻轻一笑,笑容中的苦涩显而易见,“我没二哥那么伟大,不过却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衡心中的负罪感。”
  梁和听了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忽然疼了一下,这样一个女人啊,让两个男人同时背负了罪恶感。这样执迷不悔的爱情,值得么?她动了动嘴唇,却终觉只轻声问出了一句话,“现在,好些了么?”
  话音刚落,她见他微侧过头来,幽深的双眸斜望过来,她一抬头,就可以四目相对。那双眸子里的静谧让她安心,只感觉腰间一紧,他低沉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好多了。”须臾,又问,“很可能是我没用,需要这么长时间。”自嘲之意很明显。
  没用么?
  这是一个逃去当兵逃到英国军校最后拿到女王奖章的人会说的话么?有的时候她就想,如果他与她的距离,再稍微近那么一点就好了,不用她去猜,去问,他也不会再把她当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或许这样,就会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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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顾淮宁就明显的忙了起来,早晨五点半就起床整理内务出门,临走之前还不忘替她盖好被子,嘱咐她再休息一会儿。可是,怎么睡得着?
  梁和沮丧地撑着下巴,望向玄关处,又沮丧地瞥过头来,对上张欣小姑娘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这位大人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竖起眉头,“赶紧写作业。”
  不过这一声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小姑娘不禁不害怕,还兴致勃勃地凑近她,“梁阿姨,我能叫你姐姐么?你看起来比偶像剧里的女主角没大多少么。”
  梁和囧,还没想好说什么,坐在一旁的林然喝了张欣一声,小姑娘不怕她这个“姐姐”,但是惧怕林然这个母亲,撅了撅嘴巴,端端正正地坐回椅子上,开始写作业。
  林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孩子这几天看电视看多了,说话都不着调了。”
  梁和笑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梁和慌忙接起,电话那头是顾老爷子。她恭敬地喊了一声爸,老爷子在那头满意地应了一声。
  接起电话梁和才想起来老爷子明天要走,忙乱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老爷子开口解了她的围,“明天下午我直接从机场走,淮宁工作忙,没时间,你也不要来送了。”
  她一阵默然,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应道,“要送的。”
  老爷子叹一口气,挂了电话。
  总觉得这一口气,像是叹进了自己的心,闷闷的堵得慌。听老爷子昨天的口气,他这一趟,除了看望叶老之外,就是来看他们了,结果他们却让老爷子失望而归,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免有点儿内疚,倒是林然,望着她嘻嘻笑。
  “之前没见过顾老爷子几面,总以为是个德高望重不爱笑的铁血硬汉,没想到,对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儿媳妇倒是关照得紧。”看她依旧苦着脸,林然安慰道,“你才来部队没多久,顾团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不清楚,瞎操心。”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过,对男人也不能总是百依百顺,关键时刻啊,还得吊吊他的心。”
  偶尔折腾一下无妨,这是林然跟着张欣看泡沫剧的心得。
  梁和笑笑,表情却若有所思。折腾……么?


51) 又洒狗血

  顾淮宁抵达京山守备区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推开门的时候通讯员小李正在替他打扫办公室的卫生,看见他的时候表情掩不住的诧异,顾淮宁心情不错,微勾唇角,露出一个笑,拉开椅子坐下。
  “最近没什么事吧?”
  小李捏着手中的抹布,嗫嚅:“没,没有……”
  口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犯嘀咕的,最大的一件事儿不就是您那件事儿么,可是看见团长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他又不敢说出来,好在顾淮宁只是随口一问,没什么事儿就让他先出去了。
  小李刚带上门出去,赵乾和就跟着进来,军帽拿在手里,外面阳光灿烂,这位的表情却有些苦恼,顾淮宁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怎么了?”
  赵乾和端起桌子上一杯白开水就灌了下去,啧啧着嘴说道道,“还不是快过年了,老头子跟老太太连番电话夹击催着回家,说是过节,不过就是变相的相亲。”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说实话这几年一个个女人看下来都审美疲劳了,这两人也不知道消停消停,前段时间还打电话骚扰顾伯父——”
  顾淮宁笑,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这小子连苦水都没处倒,此时见他刹住车了,赶紧又递了一本水上去让他润润嗓,顺便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干脆直接告诉你们家老爷子,说你已经有内定人选了,让他死了这份心。”
  听了这话赵乾和喝水的动作僵在口边,末了无奈地笑笑,“得了吧,小爷早想通了,我们两人没戏。”说着打量了一下顾淮宁的神色,认真道,“顾三儿,你该明白,时雨她不是林珂。”
  顾淮宁翻文件的手顿了一顿,是啊,这就是陆时雨比林珂聪明的地方。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顾淮宁放下手中的文件,拍了拍赵乾和的肩膀,“行了,找岳凯去,顺便认识一下新调过来的政委,谈谈下几个月的工作。”
  赵乾和一笑,“你小子下几个月就准备忙吧,说是有一个国际性的重要会议移到T市了,上面把安保问题交给咱们了,过个两三月估计有演练。今天下午那边负责人就要过来接洽,还设宴招待咱们,怎么样,去么?”
  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男人还没开口赵乾和已经替他回答了,“不行的话,我顶上去?”
  男人笑开,“不用,人家都亲自来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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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设在市里最大的一家酒店,对方不愧是国际性会议的承办方,单是05年的波尔多红酒都摆了七八瓶,顾淮宁望着倒了满满一杯的红酒皱了皱眉头。
  一抬头,看见赵乾和冲他抬下巴,满脸焦急。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他的酒量是好,但是因为胃病不能多饮,前天的一场饭局已经让他破了定量,如今看来,又要再来一次了。
  他似乎并不反感,而且,下意识里,有点儿怀念那晚温温的蜂蜜水的味道。
  一场宴下来,宾主尽欢。出了酒店的门,顾淮宁刚取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时间,屏幕就亮了起来,有电话进来。
  他按下接听键,老爷子雄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淮宁,你媳妇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回去,是怎么回事?”
  ——
  客厅的表已经指向十点,梁和恹恹地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茶几上笔记本开着,光标一闪,有邮件进来,她撑起身子去摸鼠标,邮件刚刚打开,还没来得及细看,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她立马起身,向玄关处望去。一抹绿色的身影进了门,动作很轻巧,似是怕吵醒她,一转身看见她还杵在沙发上,眉头果然又皱了起来。
  “不是说了让你早些休息?”
  语气像是在教育一个小孩子,梁和瘪瘪嘴,把一直温在一旁的蜜水递了过去,他有些诧异,挑眉看了看她。
  “乾和打电话过来说你晚上喝了酒。”她靠近他,果然还是有淡淡的酒味儿,“这两天怎么总是喝酒?”
  他淡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而梁和默默地低下头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微笑,代表着他不愿意多说。心情有些低落,她关了电视和电脑,准备去睡觉。
  还没转过身,胳膊一下子被拉住了。
  “怎么,不高兴我喝酒?”他单手揉了揉额角,“这次是逃不了,下次我用白开水应付。”
  管你用什么应付,把胃喝烂了最好。梁姑娘心里嘟囔着,准备挣脱他的胳膊回卧室,可是无奈,这人喝了酒似乎力气更大了,不管她怎么扑腾,他都不肯放水,一双眼睛仿似一滩幽深的湖泊,分外沉静地盯着她看。两人僵直一会儿,这次倒是他先败下阵来,叹一口气,“怎么了?”
  她在闹脾气,明显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可是仔细一想,总是寻不出来缘由。
  挣不开他的禁锢,梁和认了,垂下脑袋说道:“我给你放水洗澡,今晚早些休息吧,我明天要跟老爷子一起回去。”
  就是这个问题,他皱皱眉头,“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回去?”
  “你先放开我。”
  她被他捏的有些疼了,皱眉的动作看在他的眼里,叹一口气,顾淮宁松开了她的胳膊,手掌覆了上去,替她轻轻地揉了揉。不知是心里的委屈与不安作祟,还是此刻他的温柔来得太快,梁和只觉得鼻头一酸,干涩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顾淮宁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稍稍一怔,继而又是无奈,单手控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进自己,“顾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和吸了吸鼻子,闷在他怀里道:“我想了想,觉得我还是回去比较好,不能让老爷子白来一趟。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很任性了,现在如果再让老爷子失望而归,我怕他们以后会怪我。”
  “你想多了。”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她真的多虑了。
  梁和不免气闷,开始恶声恶气了,“那就算我想多了吧,反正我回去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
  “还有事?”某人禁不住拔高声调。
  “我的辞呈还没有受理,杂志社那边发邮件说希望我回去继续工作。”见她皱眉她立刻补充道,“这次是跟贺安敏一起的,而且不会再碰到周竟这样难缠的人物了,所以,我想接。”
  说完见他不动声色,她又赌气地添了一句,“我这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通知你,我要回去工作了。”
  她说完,良久,听见他低低一笑。
  “那你的意思是,不仅是回去过个年的问题了,还要继续回杂志社在你那个主编的手下工作?还有——”
  话头一收,剩下的话全部落入腹中。还有就是,他们又要回到那种两地分居,你来我往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见一面的时候了。
  顾淮宁眯起眼睛看面前这个姑娘,这个姑娘是不是太笨了点儿?难道她没有察觉,他们的关系正在渐渐步入蜜月期?然后她却在蜜月期的时候忽然提出来两地分居?他不禁想问,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末了,他叹一口气,“梁和,不要闹脾气,这么晚了先休息,这个问题我们明天再谈。”
  说完他转身欲走,这次换成她拉住他了。
  梁和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不是在闹脾气,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些问题。我们之间悬殊太大,不论在谁看来,一直都是你走在前,我被你保护的很好。”顿了顿,她弯出一个笑,“按理说,羡慕我的人应该不少。可是,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总是被你护着,这样会让你累也会让我觉得不够格站在你身边,所以,我想努力变得成功一点儿,这样我才会感到平衡。”
  她这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话让他一时无法反驳,可是他又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
  不待他细想,梁和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所以,你会答应么?”
  他细细地看进她漂亮的眼睛里,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绝顶漂亮的女子,也不算绝顶聪明,两样都不占,却让他觉得有一种吸引力,那种吸引力对于他而言不常见,未知莫名却放不下。
  在英国军校训练的时候,他的上校教练曾这样告诉过他:“军人要对自己有十成的自制力,不能有任何在三十秒内抛弃不了的东西。”沉迷,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所以,他命令自己去寻找这种吸引力的来源,直到有一天看见她嘴角弯出的一个微笑,那笑意不是很深,却能将整个眸子盛满,亮晶晶的仿若天边的星子,又仿似是最纯的一样东西,他难以形容。总之,他沉迷了。每次只要她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他都很难拒绝。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这句话说服不了她,因为不是他在乎,也不是别人在乎,在乎的是她自己。
  终于,他说服了自己,轻声答了句,“好。我答应。”
  梁和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因为他的一句问话而空落落地塌去了一块儿。犹豫了一下,她伸手抱住了他。
  顾淮宁,就让我为我们的爱情,试一试吧。


52) 番外之鬼迷心窍

  番外之鬼迷心窍 陆承汶篇
  
  早晨七点半,男人跨步走进报社,开始一天的工作。
  秘书小许一边叼着牛奶包一边在电脑上啪啪地敲着文件,眼皮一掀,看见进门的男人有些诧异。
  “BOSS,这么早?”
  男人嘴唇微勾,似是在微笑。
  他的作息时间一直很规律,所以才被昨晚的失眠弄得束手无策,早晨索性早起晨跑,早早地来上班。
  拉开椅子按开电脑,按照惯例浏览邮箱。有几封来自工程学导师的邮件,这个老头子总是对他的工作选择有微词,时不时地还会用几个实验难题来正式地表达自己的抗议,每次他总是笑笑,然后耐心地应付着老师的发难,弄得老头子没辙。
  再将鼠标下拉,又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和那三个熟悉的字——辞职信。
  他闭了闭眸,靠在椅子上。这个时候疲惫忽然而至,额角开始隐隐地抽痛,他有些烦躁。
  这封辞职信躺在他的邮箱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女人消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杂志社开办以来,她是第一个辞职信还没批就不来上班的人,有点儿不顾一切的味道,印象中的她,不是这么果敢的人——
  思及此,男人微微有些怔忪,思绪便轻而易举地迈回到了三年前。
  彼时的他正值毕业,因为优异的成绩伦敦几家公司已经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其中不乏有他想要进一步去接洽的,只是正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布里斯托尔人文艺术学院终身教授的邮件以及普利策奖委员会的贺电——他参与编写的美国历史作品获得了普利策奖的创作奖。
  一下子整个学校因为这个奖项而沸腾,本身低调的他,因为这个而成为学校的明星,他一时不免有些头疼。国内有不少杂志社闻讯发来了就职邀请,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好选择。如果要继续与他专业相关的工作,那留在英国。如果接受了国内杂志社的邀请,必然就要回国。为此他远在中国的父亲特意致电,希望他能够认真考虑。
  就在他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布里斯托尔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气球节,他的室友早早地出去狂欢,唯独他一个人,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缓缓踏入埃文河。那一天整个布里斯托尔的上空都是绚烂多彩的,天空中有许多色彩缤纷的热气球,还有一些小气球,它们连带着五颜六色的纸带,上面写满了愿望。
  不熟悉的人接踵而过,到处都是拥有深蓝色,浅蓝色或者灰色瞳仁的人群,他放眼望去,异国他乡的感觉体会的最为透彻。
  忽然有一个小小的紫色气球飘落在他的脚下,他俯身捡起,不经意间看见下面系着的纸带,稍稍惊讶了一瞬间,因为纸带上的愿望,是用中文写成的。
  “希望上帝保佑我的一家。外婆,爸爸和妈妈。”
  他笑了,真是一个质朴的愿望。多少人假着愿望之名向上帝大开狮口,虽然知道最终不太可能实现,却总是抱着美好的期望。难道,这个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抱歉,这是我的气球,因为没有抓稳所以飘落了。”
  一道甜美的女低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标准的伦敦腔,他侧目望去,一个女孩儿正眼眸含笑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光让他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一时间认定这个女孩儿是中国人。
  她穿着白色的T恤,低腰的仔裤,微卷的长发随意扎了起来,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慵懒,但是眼眸中的笑意确实清晰可见的,嘴角微微一弯,笑容绽放。他良久的凝视让面前这个女孩儿面露疑色,耳根泛上来一点点红色,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气球递还了回去。
  “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一字一顿,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女孩儿先是愣了一愣,结果气球之后又是甜美的一笑。
  “谢谢。”
  ——
  经过一周的思考,他决定回国。他的导师替他惋惜,他浅浅一笑,将行李托运之后准备开车去伦敦。
  车子驶到校门口,他放慢了速度,视线不经意地一转,在某一处停顿下来。还没细想,嘴角已经微微弯起,他们又见面了。
  她提着行李箱,有些笨拙地向前走去,看样子她不是很应付得来,于是他将车子停好,稳稳地向她走去。
  “你好。”他用中文向她打招呼。
  女孩儿回过头来,看到他时不由得一愣。他也是一愣,因为面前这个女孩儿的眼眶微红。
  沉吟片刻,他决定不过问,只是指了指她的行李箱,问道,“需要帮忙么?”
  女孩儿依旧怔怔地看着他,没过多久,眼泪便啪嗒啪嗒地落下。长发柔柔地垂下,泪水打湿她的手背,她哭得很压抑,整张脸因为这种压抑而泛着些微粉红。此刻他有一种不合适的想法,他觉得她哭泣的样子很美丽。
  转念,他微笑。这样子是很美丽,但是她不能再哭了。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后来他载着她到希斯罗机场,她是准备回国的,而他因为要转飞巴黎去看望一位朋友,无法同行,只好道谢过后分道扬镳。
  进安检门的时候他偏头回望了一下,这个动作对于他是不甚熟悉的,他曾经的一个室友读心理学,告诉他,这种情况很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留恋了。
  他当时笑着不置一词,而室友却继续说,你可以尝试着把这种感觉发展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变成爱恋。
  爱恋。他笑得更无所谓,可是这种无所谓在归国两年之后再次遇见她的时候,变得有些滑稽。
  为此他大早上拨电话给远在伦敦的心理学室友,不顾那边凌晨一点钟的时间,只为了询问一句话,“或许,发展下去真的会变成爱恋?”
  而被打搅了睡眠的室友,只回复了他一个词:“Nonsense。”
  他也笑着摇了摇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或许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
  后来他去中国传媒大学演讲,认识了国内许多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许多人仰慕PIONEER的威名,准备毕业之后去那里工作,他笑笑,给予他们鼓励,却并不给用于他们承诺。
  世界上有许多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抓不住,就只能看它溜走。
  回国之后她出乎意料地结了婚,向他请年假的时候满脸的小心翼翼忽然就让他想起来两年前埃文河畔的她,同样的眼神让他有些恍惚。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失控和烦乱,所以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已经不记得他了。看她的眼睛就看得出来。
  十一月校园招聘的时候招进来一批新人,他细细看过所有新人的CV,忽然停顿在某一张新人的证件照上。这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头发高高束起,白色的T恤干净整洁,像极了在布里斯托尔的她。
  于是他亲自把这个名为李嘉的女孩儿交给她来带,他想看看,她会不会从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他冷眼旁观那个女孩儿陷害她,在她无助的时候向她做出那样的建议,其实问题很好摆平,只是他忽然不愿意罢了,他想看看她是不是仍旧毫无依靠,到头来依旧得靠他。
  结果证明他错了,错的离谱。
  或许他是真的鬼迷心窍了,鬼迷心窍到放不下,鬼迷心窍到喜欢她,最后鬼迷心窍地彻底伤害她。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钟表报时声,他骤然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了,他要开始工作了。
  最后又瞥了一眼那封邮件,他点开回复,在空白处犹豫了许久,只写上了三个字:“知道了。”
  点击,发送。


  番外之鬼迷心窍陆时雨篇
  
  她回沈阳很久了,这几天在家里陪母亲,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总是很容易回忆起自己从前的生活。
  母亲说她在C市和B市待了那么些年,回到沈阳恐怕会有些不适应,她笑而不答,替母亲掖了掖搭在腿上的被子,神色平和。
  去年母亲得了脑血栓,下肢全部瘫痪,一只手也不利索。她回来的那一天,看到母亲瘫坐在床上,却努力对她微笑的样子,潸然泪下。她已经习惯一直一个人在外面了,定期与母亲通电话,无论是在C市还是在B市,她都会说自己很好,很喜欢这里。那天的母亲听了总会柔柔一笑,告诉她,她也是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工作。
  其实她骗了母亲,她一点儿也不喜欢C市,C市的夏天每年能热的人脱掉一层皮,她来C市那么多年,却依旧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她喜欢沈阳,那里的夏天不太热,她可以过得毫无顾忌。而在C市,她随便动一动都要出一身汗,衣服一被浸湿,就黏黏的很难受。
  母亲也骗了她,患了这样重的病,却告诉女儿,她很好。识破谎言的那一刻,她趴在母亲的膝头,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这些泪水她自己都不知道忍了多久了,直到这一刻落下来,她才惊觉,原来她还会哭。
  初回来的那几天,她不怎么说话,每日里除了照顾母亲,就是坐在一旁发呆。等到过了几天,她才终于可以开口跟母亲谈谈那段在C市的生活。
  她告诉母亲,其实她很不习惯C市的生活,曾经有很多次想要偷偷跑回来沈阳,可是因为怕她担心,就只要咬着牙坚持在那里。
  她说她不喜欢C市的菜系,那里的菜甜甜的辣辣的,每次她的胃都备受折磨。她又讲到自己的学习,这是她不多的可以值得骄傲的地方,在高中的时候每年可以拿到奖学金,而在大学,则更是女学员中的翘楚。
  “教官说,如果我表现好的话,说不到可以到西点军校去深造。哈哈哈。”此刻的她笑得像一个向母亲撒娇的小女儿,笑意盛满了整张脸,看得母亲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母亲终于倦了,躺在床上休息了,她也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望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周身涌上来一股冷意。幸而母亲睡着了,不然,她记忆中那点儿可怜的美好细节,就快要说完了。
  剩下的都该是些什么呢?她努力回忆。
  高中的时候她坐在林珂的前面,林珂人长得漂亮,却不爱学习,每次到了交作业的时候总是会在她肩膀一拍,借作业来抄,这种一到夏天就炙热的感触让她有些反感,她扭过头去,总能看见林珂一张笑意盎然的脸,她总是说:“时雨,作业借我看一下,淮宁他不给我看。”
  她说的时候嘴巴总爱微微撅着,语气有些抱怨,看在她眼里有些扎眼,不过她总能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微笑地转过身去,把作业递给她。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只是因为这个女孩子与一个人有太多的交集,她只有站在她身边,才能与他说上话。这个人,就是顾淮宁。
  林珂总是在顾淮宁的眼皮子底下抄作业,一旦被发现,顾班长就会二话不说的没收作业,把作业还给她的时候次次都不忘叮嘱她,下次不要再借给林珂抄。她每次都答应,却又次次都反悔。因为她舍不得,她仅有的与他说话的机会,恐怕就剩下这些了,所以她舍不得放弃任何一次。
  高中学业很紧,但是学校还是坚持每周为住宿生放一次电影,每次她都会窝在宿舍里做习题背单词,仅有的一次她被舍友拉去礼堂看了一部名为《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的电影,礼堂里人影嘈杂,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无奈舍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动情时刻还落下几滴泪,直到一阵悲切的音乐响起,她恍惚间,听见电影的旁白传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一个孩子暗中怀有的不为人所察觉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不抱希望,低声下气。这和成年女人那种欲火炙烈,不知不觉中贪求无厌的爱情完全不同。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热情集聚起来。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从那一秒钟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就是你。”
  屏幕上的声音落下,电影终场,人群渐渐散去,独留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53) 没她不行

  与来时一样,梁和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带回去,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放在一旁有些可怜。
  扎着羊角辫带着耳包的张欣小姑娘上前蹭了蹭梁和的衣服,她抬起头,认真的问道,“阿姨,你这是要回去啊?”
  梁和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点了点头。林然一把提起张欣丢在一旁,一边替她把行李提过来一边问她,“马上过年了,能买到机票么?”
  梁和说,“我跟老爷子一起走,不用自己订机票了。”
  林然打量她脸色,看不出什么端倪,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走了,还真折腾啊?”
  梁和笑笑,一抬眼看见顾淮宁的车子拐了弯儿开了过来,停在她们的面前。顾淮宁一下车张欣就围了过去,他曲指在她脑门上蹦了一个毛栗子,让小姑娘瘪着嘴,把想问的话憋回肚子里去。
  他一扫林然和梁和,弯腰拎起她的行李箱,“老爷子刚打电话,说不过来了,让我直接送你到机场。”
  梁和点点头,转身向林然和张欣道别。林然舔舔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可一看面前这两人平静的神色,又把话咽了进去,只是嘱咐她路上小心。梁和应了一声,上了车。
  车子缓缓地驶出大门口,开门的士兵梁和认识,第一次来见到的人就是他,以后每次他站岗,看到梁和总要端端正正地站好叫一声嫂子,今天也不例外,梁和笑了笑,慢慢地把车窗滑了上去。
  “冷不冷?”
  淡淡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她一偏头,就能看见他清减的侧脸,清晰完美的下颚线,衬得下巴更为饱满浑阔。又走神了,她禁不住嘲笑自己,眨眨眼,说道:“不冷,挺暖和的。”
  某人没在答话,很快就把车开到了机场。老爷子来的时候是坐车来的,可是回程时间比较紧,老爷子中途还得去一个部队视察,只得调派来一架直升飞机,在B市的机场待命。
  顾淮宁把车子停在了航站楼的外面,B市机场里依旧人来人往,不少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往里走,面上还带着些许喜色。这才是真正要回家过年的人吧,纵使路途劳顿,可是心里那份喜悦是掩不住,哪里像她,遮不住的是一脸惆怅。
  回过神来她转身去取行李,手刚刚摸到行李箱的拉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直直地覆在了她的手上,温暖的掌心让她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恰好与他看过来的视线相撞,眼睛里的深意,晦暗不明。梁和被他看的不自在,立刻将手抽了出来,站到了一旁。
  某人因为掌心忽然的空落皱了皱眉头,末了还是无奈一笑,将后备箱的行李取了出来。
  因为天气原因所以直升机需要延误半个小时才能抵达B市机场,顾老爷子正在候机室看报,看见两人推门而入的时候眉头稍稍一展。
  “先等一等吧,飞机估计得晚一会儿。”
  顾淮宁点点头,刚放下行李箱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还没想好接不接,身旁这位姑娘就善解人意地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通情达理的模样他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顾淮宁直接按掉电话,看向她。
  “你就这么想我走?”
  梁和低下头去没接话,倒是老爷子开了金口,“你要是忙就先走,我们不耽误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他没他都一样,顾淮宁眯起眼睛,一来一往打量一下面前这故作镇定的两人,缓缓笑开了。“那行,我就先走了。”说完顺了顺梁姑娘的头发,“到了给我打电话。”顿了顿,又说道,“不想在那儿待了就直接回来,嗯?”
  语气里仿似带有诱哄,她不得不点头答应,看着他推开门离去,一种无比巨大的失落泛了上来,她招架的有些困难,只得挨着沙发坐下,她这反应看在老爷子的眼里,老爷子只是淡淡笑了下,抻了抻手中的报纸,没多说。
  没过多久飞机抵达了B市的机场,稍事休息之后准备登机,一行人走出休息室,梁和亦步亦趋地跟在老爷子的身后,直到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在老爷子注视的目光下梁和只得拿出电话,按下接听键,某人有些茫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梁和,如果我说我有些后悔昨晚答应你的要求,你现在会不会跟我一起回家?”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
  那头了然一笑,“知道了,忘了说再见,现在补上。”
  说完挂断电话,一串嘟嘟声清晰地敲进耳膜里,梁和忽然感到鼻头的酸楚,似是有眼泪要落下。
  ——
  虽然部队上的新年没什么新意,但是一年到头,没有探亲假的官兵最盼望的也就是这一天了。赵乾和这个人在部队里头与基层官兵同乐不是一年两年了,虽然上头一直有老头老太催着回家,但是人赵小爷就是不着急,宁可在部队里干磨着,也不放松话头说回去。
  赵乾和眼一斜,立马就能看见正在批文件的顾淮宁。这人心情不好,下午出去一趟回来就坐在办公室里看T市会议的安保方案,可半天了,这一页还没翻过去,这可反常得紧。
  “我说淮宁,老爷子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走的时候可没见你反应这么强烈。”
  话音刚落某人就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顺便把手中的节日战备值班预案丢给了赵乾和,“既然你过年不回家,就留下来一起值班吧。”
  赵乾和被砸的呲牙咧嘴,“是,您家里温香软玉等着,岳凯和政委都回老家会老婆去了,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我可不得替您等担待着点儿。”
  温香软玉?某人扯了扯嘴角,说道:“梁和跟老爷子一起回去了,今年我留在这儿过年。”
  这话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赵乾和顾不上揉脑袋了,“不是,这真回去了?才来没几天吧,老爷子能耐怎么比你还大,老婆也能给你带走?”
  “是她自己要回去的。”某人淡淡地补充,“而且我也答应了。”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不愿意的,他都不会去强迫。如今这句话,倒像是他给自己挖的一个坑,什么时候掉进去都不清楚。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还没回过神来,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一抬头,看见赵乾和一脸的“孺子不可教”。
  “肯定是你冷落人家了。”赵乾和说得一本正经,“别看大院里这么多随军家属,一星期见到男人的面也不过两三次。梁和肯定是不习惯,心里不舒服了。”
  某人挑挑眉,懒得去打断赵小爷的说教。这人恐怕是忘了,他们结婚以来,两地分居的时候居多,别说一星期见两三次面,就是一个月见两三次面那也算多的。
  在待他思忖间,赵乾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淮宁,甭担心。根据我的经验,梁和属于那种非常好哄的女人。”
  好哄么?顾淮宁微皱眉头。
  自从梁和回家之后除了打一个电话报平安之后就再也没有第二电话、听老爷子的意思,因为快过年了,所以就没让梁和自己一个人回新房住,直接就住在顾园。每次他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要么是张嫂接电话,要么是老爷子和母亲接的电话,当他委婉提及让梁和接电话的时候,得到的回应都是——她不在家,拨她的手机更是无人接听,这让某人非常无奈也感觉不对劲。
  她若动真格了,光凭一两句甜言蜜语可是哄不回来的。甜言蜜语?甜言蜜语……
  顾淮宁忽然眼前一亮,站起身来拍了拍赵乾和的肩膀,说道,“节日期间的值班问题就交给你了。”
  “你干嘛去?”赵乾和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等某人看走到门口了,他才听到一声云清风淡的回答:“回家逮兔子。”
  ----
  C市前一天又下了一场雪,电视里不停的说,这是瑞雪兆丰年,象征着来年的好年景,不过住在城里的人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满大街的雪阻塞了交通。
  张嫂一边把做好的菜装盘一边问打下手的冯湛,“小冯啊,你过年不回家啊?”
  冯湛一边帮忙端一边帮忙吃,听见张嫂问话,说道,“不回,家里就剩一个哥哥了,也不亲,在哪儿过年都一样。再说了,回去了哪能尝到张嫂您的手艺。”说着又笑了笑,“而且啊,老爷子前儿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
  “说啥?”张嫂好奇地问道。
  冯湛嘿嘿地笑了两声,“老爷子说,今年过年可热闹了,能不回的都别回,看热闹。”
  张嫂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笑了笑,“可别说,我现在啊,最怕的就是接三少的电话。”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张嫂立马苦着脸,“你看看,说什么来什么。”
  抱怨完立马去客厅接电话,按照老爷子嘱咐的话说,“哎,三少啊。你问梁和?她出去了。哦,您打她手机也打不通,估计这姑娘只带手机忘带电池了。什么,您回来了?”张嫂一个尖叫,顿时六神无主。
  这头的顾淮宁也被张嫂给惊了一下,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原地缓了一缓。C市的天气确实比B市暖和了许多,就算漫天下着小雪,也并不容易觉得冷。或许是因为某姑娘的缘故,他一下飞机就感觉心情不错,尽管拨她的电话依旧是不通。
  走神间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老爷子浑厚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淮宁?”
  “是。”他应了一声,走出航站楼去拦车。
  老爷子确认了以后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这才几天啊?”
  顾淮宁笑了下,接了老爷子的茬,“您把梁和带回去的时候就没想着我回来的这一天?”
  他是认了,发现没有这姑娘还真不行。
  不料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真意切,只是缓缓地说了一句,“说实话啊,梁和可没跟我一起回来。”
  前行的脚步陡然顿住,顾淮宁握紧手机,低低蹦出两个字,“什么?”


54) 只用爱我
  
  今天是大年三十,阳光非常灿烂,在露台上晒太阳的梁和被照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忽然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被放到她的面前,梁和一侧头,看见叶以祯波澜不惊的侧脸。叶以祯看她慵懒的模样,挑挑眉,“你倒是好心情。”
  梁和瘪瘪嘴,端起茶杯认真品茗,滑入唇齿间的苦涩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好心情?说糟糕还差不多。
  叶以祯挨着藤椅稳稳地坐下,将原本拿在手中的资料远远地放在了一边,绕有趣味地盯着面前的姑娘。他还记得前两天,那天下着雪,他看项目资料看的心情烦躁,刚想去院子里走走,齐嫂就告诉他,说是顾家的三媳妇过来了,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顾家的三媳妇”跟梁和对上号。这个姑娘带着粉色的耳包,缩在宽大的风衣里面,因为寒风鼻尖被冻得红红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叶韵桐不在,他赶忙把她迎进了门,顺手倒了杯热水给她暖身。
  他是有些奇怪的,因为自打身份挑明之后,梁和就没再主动来过叶宅,如今这样提着行李箱上门,不得不让他感到诧异。而且他们问什么,她什么都不答,只说要借住两天,还不让告诉顾某人。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老爷子就大手一挥答应了,能不答应么,天天盼着来的人,好吃好喝照应着还来不及,怎么会往外推。
  梁和被叶以祯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抓抓头发,试图拿面前的杯子挡住他的视线,不过这丝毫没能影响到叶某人的注视,反倒越看越来劲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面前这人跟顾淮宁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尤其是他这样似笑非笑盯着她的时候,她总是没出息的感觉浑身发毛,隐隐有炸毛的趋势。梁和气馁,放下杯子:“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在叶以祯看来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只是淡淡一笑,悠闲地靠回藤椅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梁和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这两天精神涣散,魂不守舍。”
  “不会吧,这两天我明明有种在度假的愉悦感。”
  话音刚落就看见叶某人隐在镜片后面的一双黑眸里闪烁的笑意,她耸耸肩,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愿意的话说给我听听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不是帮忙的问题。”她沮丧地低下头,却还是决定说给叶老师听听,憋在肚子里两三天了,也忐忑了也不安了,也许真的应该找个人说说。
  叶以祯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说完之后这男人依旧很淡定地喝着茶,替她总结道,“这么说,你联合顾伯父涮了顾三儿一把?”
  梁和囧,这怎么能说涮?不过是老爷子看她不舍得离开就开恩放她回来了而已,她不过就是没回家来了这里而已,这番折腾下来不过就是吊吊某人的心而已,折腾,真是折腾。可是谁让某人总是一副八风不动,百毒不侵的样子,
  梁和囧,这怎么能说涮?她不过是联合老爷子骗了某人一把而已。不过,哪怕她是这样想,依旧理直气壮不起来。
  “叶老师你不懂,我们之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她低下头,认真地思索着过去这段日子,“他总是容易把我当孩子,也从来不会让我分担他的任何事。而且,他的心思总是埋得特别深,我连他爱不爱我,都不清楚。所以,我想确认一下。”
  叶以祯笑笑,还说自己不是个孩子,爱不爱这种事情,哪是能经常挂在口头上说的呢,她这样纠结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某个人。而顾三儿这个人,也是闷骚的可以,难怪这个姑娘会忍不住折腾这么一把。
  “梁和,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说了我爱你就能永保无虞的。而且,你别看顾三儿这人表面上很能干,其实他也有很多不擅长的地方。感情,就算是他的一个弱项吧。再说了,别看你串通了老爷子,也不一定瞒得过顾三儿。”
  梁和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眼睛一亮,问道:“叶老师分析的这么有道理,是不是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叶以祯闻言瞥了她一眼,“严格意义上,我不是叶老师,而是你的小舅,你觉得问这个问题合适?”
  小舅?梁和听了愣了一愣,而这表情看在叶以祯的眼里,也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还没想好怎么逆转,忽然看见齐嫂拿着电话从楼下上来。
  “和和啊,找你的电话,我替你接了,是顾园那边打来的。”不得不说,梁和这姑娘,收复小孩子和老人的能力是一顶一,这才两三天齐嫂已经改口称她和和了,而不是一开始那听着就头疼的“顾家三媳妇了”。
  可是梁和现在哪里顾得上高兴,一听顾园两个字心就提了起来,压着胸口问道,“谁?”
  这模样逗笑了齐嫂,“顾老的通讯员,冯湛,说是找你有事儿。”
  梁和放下心,伸手去接电话,其实她的心情挺复杂,有点儿想接他的电话也有点儿怕接,这种心理她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电话那头传来冯湛的大嗓门,梁和定定神,认真听电话。
  “嫂子啊,团长昨晚上已经回来了。”
  梁和吸一口气:“他真的回去了?”
  “哎,您别急啊,这团长听说您回去了,今天就又拐回去了。老爷子没留住,说让我给您打个电话,让你准备准备。”冯湛在那头径自笑嘻嘻地说,末了,又添了一句,“嫂子,您是得准备准备,团长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嘿嘿。”
  挂了电话,梁和紧绷的表情让齐嫂有些紧张,而叶以祯却仿佛了然一切一样双手插在裤兜里淡笑,丝毫不为梁姑娘担心半分。
  齐嫂担心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梁和缓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儿,齐嫂。”
  她不担心,她担什么心。
  ——
  爆竹声中一岁除。
  从早上起就隐约有爆竹声响起,梁和打小就不喜欢这爆竹声,每次都感觉是响在耳边的雷,震得耳膜嗡嗡疼。好在叶宅是在这半山腰,本就没多少人家,再加上叶老的身体不好,听不得这个,于是叶宅就只放了一挂,有那个意思就够了。
  叶老今年因为有梁和在,所以脸上笑容就多了几分,还亲自给她派发了红包,鼓鼓的一叠。梁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在这个万家欢庆的时候,她决定让自己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果不其然,叶老见她收下,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让梁和比较惊讶的是在这里看到二哥顾淮越和小祸害顾珈铭,她都有多长时间没有见着这个小娃子了,珈铭小朋友一看到梁和,也是二话不说地抱住她,哇哇地叫,“妞儿你个没良心的,你都跑哪儿去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顾二哥更是无奈地抚额,实在没辙了拎起顾珈铭的小胳膊,双手一托,把他从梁和的腿上抱了起来,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梁和笑了会儿,把顾珈铭解救下来,揉揉他卷卷的小头发,问顾淮越:“今年怎么会在这里过年?”
  二哥淡淡道:“我和珈铭每年都在京山守备区过,偶尔得空了会来叶老这里一趟。”
  梁和瞬间明白了过来,京山呵,毕竟是葬着林珂的地方。
  “我刚回京山,听乾和说淮宁回C市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梁和张张嘴,半天吐出四个字:“说来话长。”
  二哥笑笑,不难为她,由着她带着珈铭去外面放烟花了。
  别看顾珈铭小朋友胆子大,可是有些大个头的烟花他还是不敢放,梁和一边笑他一边替他点燃烟花,听小朋友发出惊喜的尖叫声,她站在一旁,任由漫天绽放的礼花迷乱她的视线。
  从这里遥望京山,一片黑寂之中偶尔有几点光明点缀,最亮的要数京山守备区了,一派灯火辉煌,早些时候听叶韵桐说,部队今晚是要会餐的,到六点就能听见吹号吃饭声了,她低头看了看表,恰好六点钟,仔细一听,还真隐隐约约有歌声从下面传来。
  她笑着摸摸顾珈铭的脑袋,“珈铭,部队里过年好玩儿么?”
  小朋友瘪瘪嘴,“不好玩儿,没跟妞儿一块儿好玩儿。”可尽管这样,这位小朋友还是陪着爸爸在这里度过了好几个新年,别看他是个小祸害,可是依旧乖巧地懂得爸爸的心思,在这里陪着爸爸,陪着逝去的妈妈。
  她望着底下的一片灯火,二哥因为爱离不开,那么她,是不是也一样,在机场真正看到顾淮宁离开的时候,听到他说再见的时候,当时的心情,她已经不愿意再去回想。
  又一阵风吹来,梁和蓦地回过神来,抓住顾珈铭小朋友的胳膊,“走吧,回去吃好吃的去。”
  小朋友因为握住他的妞儿的手,所以喜滋滋地跟着她一块儿往回走。他们走的不远,可是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路难免有些看不清,因此他们走得小心翼翼,快到叶宅的时候看见了暗黑中等在门外的叶韵桐,梁和一喜,拽着小朋友向前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儿被垫路的一块儿石头绊倒,幸而有人扶住了她。
  梁和刚想开口谢谢叶大姐,一道低沉的男音就从旁传出,“小心点儿。”声音压得很低,绷得很紧,可梁和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猛地一抬头,撞进一双黑得纯粹的眼眸里,久久拔不出来。
  身旁的小朋友看见自家小叔呼啦一下跑过去,抱住了小叔的腿,卷卷的头发蹭了蹭,撒娇道:“小叔,今天晚上把小婶儿留给我吧,我要抱着睡。”
  顾淮宁笑着弯腰拨了拨顾珈铭的小卷毛,“今晚不行。”说着视线在梁姑娘身上逡巡一番,“今晚小叔有事儿要跟小婶儿谈,还有,谁给你弄得发型,真是毁了这颗聪明的小脑袋了。”
  小朋友听了瘪嘴要哭,叶韵桐笑了下,揉揉顾珈铭的小脑袋,要把他带进院子。
  “那我就不进院子了,你替我向叶老说一声。”
  叶韵桐吃笑着看了梁和一眼,点头应了,连哄带骗地把顾珈铭小朋友弄进了院子,场地顿时肃清了,梁和站在原地,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知所措。
  顾淮宁趁着院子里的光打量着面前这姑娘,她裹了一件厚厚的红色风衣,整个人缩在里面显得小小的,耳包和围巾把她整个人包的只露出两只眼睛,此刻正漫无目的地乱瞄,就是不看他。他无奈,只能将心底的火气一压再压,向她伸了伸手。
  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过话,这平静让梁和隐隐有些不安,可是又找不着机会开口。车子经过家属院门口的时候,站岗的哨兵看见梁和一脸喜气,刚想打个招呼,顾淮宁就开着车子飞也似地进门,不给她一点儿时间。梁和瘪瘪嘴,冯湛真没说错,顾团长的脸色很不好。
  车子刚停稳,梁和就抓住顾淮宁想要打开车门的手。
  “顾淮宁,你得听我说。”
  他回头看了她抓住他的手,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我们,回家谈。”
  梁和沮丧地跟着他上楼,家门刚打开,她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忽然被某人拦腰抱起,身后砰地一声响,门被重重的关上。她看着面前放大的俊颜,刚想惊呼出声,就被他扣住下巴,重重地吻住。
  她的腰肢被他的胳膊紧锁住,双脚不管怎么挣扎都蹭不到地面,慌乱中只能搂住他的脖颈,她的后脑勺被他牢牢地控住,她挣扎不得,只能任由他撬开她脆弱的牙关,狠狠地吮吻。她的理智顿时被这热吻夺取,晕晕乎乎的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他剥离她的衣服,肩头曝露在这空气中,一股一股冷意袭来,她才勉强清醒了过来,用了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才堪堪松开了彼此。
  她慢慢喘息着看着他,他忽然的吻吓了她一跳,此刻犹是惊魂未定。失了焦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眼眶也渐渐湿润。她这副模样看在他的眼里,仿佛是受进了委屈一般。
  顾淮宁叹一口气,轻抵住她的额头,缓缓道:“抱歉,我只是,太想你。”
  轻轻的一句,却让在眼眶盘桓许久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吻住,涩涩的味道在唇齿划开,他细碎的吻缓慢地移动,划过她的脸颊,下巴,敏感的耳廓,最后落在她圆润的肩头,浅尝辄止,犹如蜻蜓点水。
  “你先听我说。”她坚持。
  “先满足我。”他不为所动,拦腰将她抱起,走向卧室。
  “你先听我说。”
  她坚持的让他头疼,他索性用利索脱掉她衣服的动作来回答她,梁和愤懑不过,闷着脑袋向他脱了军装外套只剩一件衬衣庇护的肩膀咬去,薄薄的一层,她用尽了力气,疼得某人僵直了身子。
  等她抬头,他才能看见她红红的眼睛,泪水啪啪地落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的凉意让他慢慢攥紧了手心,良久,终于松开,轻抚上她的脸颊,叹口气,“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嘎?梁和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顾淮宁看她一眼,没好声气儿,“你跟老爷子串通一气把我耍的团团转,老爷子在那头看热闹,你在这头悠闲度假,我说的可对否,顾太太?”
  梁和囧,张张嘴,却放弃了反驳,“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串通一气?”
  “老爷子我没工夫去追究,至于你,我只知道你在生气。”说着顾淮宁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沉静如水,“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她在气什么,这种感觉她也很难形容。从一开始结婚他就对她很好,给她依靠给她自由,让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对她任何事情都不强求,这份宠溺这份庇护不光她一个人知道,连老爷子都清清楚楚。那日他离开机场后,老爷子坐在候机室里,与她一番长谈,听她讲述他们是如何结婚的,又是如何走到这地步的,末了,老爷子一声叹:“其实淮宁这小子,很犟,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不过,你若是非要一试,我也可以帮你,毕竟,以后的日子还久。”
  他的这份宠溺和庇护覆盖了她的整个世界,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可以涉足他的世界几分,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不需要告诉她,甚至连隐瞒都称不上,他强大到让她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力量,让她感觉自己可有可无。所以她才想到要离开,用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自信心,来试一试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她说完,不敢抬头去看他。
  良久,听得他低低一声叹息,“那为什么又忽然后悔了,没回C市也没回家,反倒去了叶老家?”
  她嗫嚅,半晌轻声答道:“我怕你不来。”如果他真的不回去,她又该怎么应付知情的老爷子,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自我折磨一样,与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关系,索性直接躲在叶老爷子家,谁也不知情,她过得也能舒坦些。
  顾淮宁闻言,好久才说出两个字:“傻瓜。”
  梁和顿时气闷,拨开他的手,“是,我是傻瓜,我是笨蛋,自己的事情处理的乱七八糟,你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我,我……”‘我’了半天她终于我不下去了,她的失败太明显,所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忽然她乱舞的手被他抓住,她被迫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他先是叹一口气,“是,我的事情你确实帮不了,但是,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她闷声闷气地问道。
  “爱我。”他笑了笑,而后认真说道,“这是你唯一要做,而且必须做好的一件事。”
  梁和愣了愣,随即低下了头,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良久,他听见她轻声说:“不公平。”眨眨眼,重复,“这不公平。”
  她已经努力了,哪怕是一开始懵懂慌张的表白,还是现如今的刻意试探,每一步,都是她努力去爱他的证据。现在她终于做到了,可是也终于明白,越是爱,越是在乎。越是在乎,越是纠结。她仿佛把自己逼入一个死角,看不清楚方向。
  忽然某人一声叹息,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到他缓缓俯下身,压下吻来,“那我再加一个砝码好不好?”
  “什么?”梁和揪住他的衣服,有些紧张。
  “我爱你。”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爱你,这个砝码够不够?”
  这种感情开始的悄无声息,或许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笑,第一次躲在自己怀抱哭,第一次表白,说不清道不明了,总之等他发现,他已经致命的沉迷了。有时候他会觉得她很神奇,单枪匹马地缴了他的械,但是即使如此又何妨呢。对于她,他很早就认了。
  已经不清楚是谁先失控,某人缓压下来的吻逐渐加深,她被迫放弃抵抗迎合,唇齿相依,缠绵之至。
  一个“我爱你”已经把梁姑娘弄得晕乎乎的了,更别提此刻能攫取她所有理智的热吻,本该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而她却承受着一波波让她颤栗的炙热。她的防线实在是太容易攻破了,更何况对峙双方的力量悬殊如此之大,没过多久,她依旧被掠夺的所剩无几,某人的长驱直入带来的阵阵快感更是将她最后一丝理智吞没。
  可偏偏这人不让她好过,眼看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这人放缓了速度折磨着她,额头相抵,轻声问道,“我爱你,够不够?”
  溺死人的温柔,她拿什么去抗拒,只能撑起身子揽住他的脖颈,以动作代答,吻上他的嘴角。某人身躯微微一僵,却又很快夺回了控制权,将她的身子狠狠地压向自己,如此紧密的贴合,如此细致的温存,才让他终于有一种感觉,她是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
  等到结束的时候梁和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体力差距啊体力差距。为什么做完之后她累得半死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而某人却依然有力气坐在床头撑着脑袋打量她。
  梁和被看得发毛,抬抬眼皮子,把被子往上拽了一拽,特意挡住某人的视线,某人对此的反应是淡然一笑,云清风淡的来了一句:“你还有哪儿我没看过……”
  梁和气闷,背过身去不理他,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脊椎骨,痒的她直打颤,刚想扭过去瞪某人一眼,就听见他在身后悠悠地开口说道:“其实我是真的早知道了。”
  “什么?”梁和疑惑。
  腰部被他抱住,某人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那晚答应你之后,我独自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恰好看到了你的邮件。”
  邮件?梁和心一提,想扭过去,却被某人压了下来,“顾太太,别着急。”笑了笑,继续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的主编已经同意了辞职信了,你还怎么回杂志社工作?”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梁和咬咬牙,胳膊肘弯起,还没顶到某人,就被他束手就擒了。梁姑娘悲愤,这就是找个军人当老公的悲剧,她哑着嗓子问:“那为什么不戳穿我?”
  某人笑了笑,那晚他喝了酒,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被她表面的有理有据给糊弄住了,直到看到那封来自陆承汶的邮件,才明白了过来。B市这么大,哪里不能找一份工作来做,为什么要独立要自强就一定得回C市,更何况第二天老爷子的态度也很有问题,从来只有老爷子劝他回家的,这样催着他回部队的,还是第一次。看来这姑娘还挺有能耐,能撺掇老爷子一起编排他一次。
  顾淮宁清清嗓,在她柔软的耳廓上咬了一下,“这段时间我很忙,不能陪你我很过意不去,所以你要回去过年我就应下了,毕竟老爷子来一趟不能让他白来。”说着笑了笑,“而且,我那时候已经打定主意了,管你是什么理由,过完年就把你逮回来。”
  只是没想到,还没过年他就已经想她了。更没想到的是,这姑娘还不止摆了他一道。想到这里,某人就有些咬牙切齿,刚准备俯身去吻她的时候,梁和转过身来,晶莹的眸子仿佛泛着水汽。
  “顾淮宁,其实你刚刚说错一句话。”
  “哦?”他挑眉。
  她把头抵在他的怀中,轻声说:“其实这两天我过得一点儿也不轻松,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我怕你,真的不来……”
  好在他来了。她还记得自己看见他的那一秒,震惊过后那颗悬了几天的心终于缓缓地放了下去,鼻头也跟着忍不住酸楚,满脑子都只是盘旋这一句话,他来了,他来了……
  顾淮宁轻轻回抱住梁和,心里微动。这个矛盾的小女人呐,好在,以后都会好好的,他不会放开她,而她,更是想都别想。


55) 结局(上)

  清晨,有阳光暖暖地照射进来。
  床头的闹钟定时地响了起来,顾淮宁翻个身,迅速地按下。床的另一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扭头一看,是沉睡中的梁和翻了个身,被角掀起了一块儿。他有些无奈地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她的肚子。起床洗漱做早餐。
  精心熬煮的麦片粥,抹好果酱的全麦面包,他还没来得及端上桌,忽然听见从卧室传来的颇大的声响,他心头一紧,刚跨出厨房的门,就看见某姑娘急急忙忙地向卫生间奔去的身影。动作利索地,完全不像……孕妇。
  想了想顾淮宁还是先把早饭端上了桌,然后折身返到卫生间去看看梁和的情况。只见她顶着一头睡得有些蓬松的长卷发,缩在棉质的长款睡衣里面,扒着马桶吐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干呕,她扭过头来,看见他的时候,嘴巴一瘪,眼泪似是要落下来。
  这可怜楚楚的表情让他眉头皱了几皱,取过一旁的手纸递了过去,“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梁和更是惆怅,接了水刷牙,牙膏的味道也让她有些反感,硬是忍着反胃的感觉刷完了牙,某人站在一旁围观了整过程,眉头一直不展。
  梁和有些沮丧,“你说,我这样吐啊吐啊的会不会影响胎儿,弄不好会胎死腹中??“越想越害怕。
  “不许瞎说。”顾淮宁瞥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稳如初,他叹一口气,“明明才七周,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人?”
  梁和也惆怅,听嫂子说,她怀张欣那会儿孕吐反应并不强烈,倒是有些嗜睡嗜吃,夜里尝尝容易饿醒,要吃的东西还总是很奇怪,弄得老张天天一个头两个大,可算把他折腾了够呛。怎么现在轮到她了,情况就得掉个个儿,受尽折腾的是她,某人依旧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看着她就来气。
  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大年三十折腾了一晚上又床上运动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梁和坐在床头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恍惚间记起某人凌晨早起时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我先回京山看一下,你在家等我。”
  她记得叶韵桐说过,部队大年三十晚上要会餐,大年初一要包饺子,他们这些领导得空了也得跟广大官兵同乐。梁和点点头,表示理解,翻了个身继续去睡。她是累极了,某人也不强求,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离开了。
  吵醒她的是嫂子林然的敲门声,梁和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两个穿着围裙的人,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顾淮宁早上临走之前告诉嫂子,让她没事儿的话陪梁和一起包包饺子。梁和登时就囧了,这人不会是怕她再跑所以找来嫂子看着她吧?顶不住面前一大一小饶有趣味的注视,梁和飞速地闪到卫生间去梳洗打扮整理内务去了。
  明白了事情个中曲折的林然一边调馅一边顺便调侃梁和:“那天看你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真要回去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那句话——雷声大,雨点儿小。”
  梁和不好意思地垂眉,开始和面。她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可是某人毕竟也着了急不是么?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也不在乎被人怎么揶揄了。
  林然把馅儿一拌好,放到了梁和的面前,“来,你看看馅儿调的怎么样。”
  梁和擦了擦手接了过来,闻到味儿时忽然眉头一皱,林然见状也不禁跟着皱了皱眉,“怎么,味道不喜欢啊?”
  梁和摇摇头:“不是的,只是我忽然感觉胃不舒服,有点儿想吐……”话刚说完梁和就忍不住,到卫生间就着马桶一阵猛吐,仿似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
  林然一边替她顺气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梁和缓过来,摇头笑道:“估计是着凉了。”昨天晚上陪小祸害放烟花,在冷风里吹了好长时间,回来之后又折腾了一个晚上,想不着凉都难。想到这里梁和禁不住脸红,漱了漱口向外走,却见林然还皱着眉头站在原地。
  梁和不禁一笑,“嫂子,没事的,不用担心。”
  林然抬睫看了看她,半晌,问道:“和和,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梁和愣一愣,有了?有什么了?林然看她一副懵懂的模样就着急,拉着她的手向卧室走去,一边替她拿衣服一边说道,“我看你这模样还是到医院检查检查比较好,赶紧着,趁现在天还没黑。”说着又想起什么一般,拍了拍额头,“哎哟,这大年初一医院不会没人上班吧?”
  梁和被嫂子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忙拽住她的手,“嫂子,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犯不着去医院。”
  “那不行。”林然果断道,看面前这姑娘的模糊样,叹一口气后,循循善诱,“我当初跟你一样,刚开始有反应的时候也是不在意,到后来等肚子都快大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怀孕?刚刚她们说到了怀孕?梁和眨眨眼,忽然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抓住林然的手,激动地有些结巴,“你,你是说,我怀孕了?”
  林然看她这模样,笑了,“不确定呢,所以我才说先去医院看看。”
  ——
  大年初一医院里的人也不算少,梁和裹着厚重的大衣跟在林然的身后来到妇产科,医生护士人很好,温和地帮她安排了孕检流程,结束之后让她在外间等结果。
  林然小心翼翼地扶着梁和坐下,心下松了一大口气,刚刚医生一细问,这姑娘才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有些不对劲,按照她的说法,林然断定,梁和八成是怀孕了。
  梁和坐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抓住林然的手,神情有些紧张和坐立不安,“我们,我们昨晚才……”说到一半咬住了唇,脸色绯红。
  这模样林然一看就明白了,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等等看医生怎么说。”
  梁和点点头,只觉得每一秒都仿佛度日如年一般煎熬。等了不知有多久,里面的门打开,梁和紧张地站了起来,只见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握着化验单,一脸微笑:“恭喜了。”
  梁和愣了一愣,眨了眨眼,再眨一眨眼,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聆听了一大堆医嘱和领取了准妈妈手册之后,林然陪着梁和一起从医院走了出来,外面天已黑,零零散散地飘落着小雪。林然一边陪着梁和在路边等车一边受不住冷的跺脚,“我说,怎么这么慢,不会没收到短信吧?”
  梁和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整个人只露出来两只眼睛,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路灯下看起来亮晶晶的,“怎么了?”
  林然刚想回答,看见远处有车的车灯闪了闪。她笑了笑,替梁和整了整衣服,又向远处抬了抬下巴,“喏,这人可算是来了。”
  梁和一抬头,看见猎豹车稳稳地停在自己的面前,车门打开,某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来的似乎有些急,连帽子都忘了摘,浑身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气,看见她站在那里,眉头微微一皱,跨步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站在这里等?”语气淡淡的责备,梁和垂下眼睑,没说话。
  须臾,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一只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俯下身来用侧脸贴了贴她的脸颊,试了试温度。还好,不算太冰。
  梁和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推开了某人:“嫂子还在这儿呢。”
  顾淮宁笑了笑,“嫂子以为我要吻你,早上车了。”
  梁和抬睫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脸皮越来越厚?!瘪瘪嘴刚要反驳回去,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梁和蹭蹭他的肩膀想松开他,拦在腰部的手臂却微微收紧,她只得安静地待在他的怀抱里,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有如此接近的距离,她才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她有些吃惊,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他压了压脑袋。
  “乖,别动。”
  宠溺的语气,有些失控的音调。她一时间有些愣怔,反应过来之后,躲进他的怀里偷偷笑。她还以为他多淡定呢,原来也是装出来的呀,亏她刚刚还小小失落了一把。其实她跟他的心情都一样,激动,兴奋,等这些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更多的,便是期待。
  而顾淮宁的情绪似乎比她还要复杂一些,除了那些之外,他还有另一种感觉,那就是神奇。他觉得神奇,他只是离开这个姑娘一天,怎么她就会突然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呢,让他忽然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支配有些晕头转向,还不想从中抽离?真是中邪了。
  “梁和。”
  “嗯?”
  “其实,我是想吻你来着。”他抱紧了她,低低说了一句,不出所料地看见怀中女人耳根泛红,挣扎着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又回抱住了她,某人轻轻挑眉一笑,还好他想说的,她懂得。


56) 结局(下)

  从新年的第一天起,梁和开始安逸的养胎生活。
  一开始的时候怕她无聊,顾淮宁答应她去林然的幼儿园做做兼职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梁和现在看每一个小孩子,都觉得他们可爱非常,闲下来的时候,总爱看他们玩耍,嬉笑,然后再想到自己的孩子,猜测着孩子的性别,模样,以及种种,这一切都能让她乐此不疲。
  有一次在一起吃中饭的时候,林然笑着说道:“和和,你知道吗,团长让你来这儿当老师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梁和好奇。
  林然想了想,嘴边的笑意绷不住,“他呀,怕你一个人闷着,得了产前抑郁。我听了就觉得好笑,这男人啊,紧张起来也不得了。”
  梁和扒了扒碗中的饭,轻轻一笑。林然或许不了解,但是她是知道的,顾淮宁或许是因为林珂,所以才怕了,不光是怕影响到胎儿,更怕的是影响到她的健康。哎,那她应不应该告诉他,其实真的不用担心这个,她现在心情真的不错,就连孕吐都减轻了不少。
  周末的时候顾淮宁陪她一起去叶宅,叶韵桐看见她明显胖了的一圈儿很诧异,细问之下才知道她怀孕了,神色说不出的惊喜。连忙去安排齐嫂准备东西,要给她大补特补,梁和连忙拉住她的手。
  “不用忙了,这段时间吃的都快成猪了。”
  她跟嫂子林然差不多,每次都是夜里饿。顾淮宁顾团长也终于开始受累,大半夜的起来给老婆弄吃的,有时候碰到顾珈铭在这里留宿,顾团长还得做两人份。每次都是夜里她几个翻身,他保准能醒来,敏感程度让梁和都诧异。
  叶以祯听说以后,也是一声叹息:“顾团长不管什么都走在我和乾和的前头。”
  顾淮宁一边替梁和剥掉芒果的皮,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可以加快速度。”
  叶老板听了低低一笑,没再说话。
  怀孕十六周的时候顾淮宁第一次陪梁和去做了产检,数据显示一切正常,拿到B超单的时候梁和按捺不住激动的上前去看,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张,她一下子就能看出哪里是胎儿的手,哪里是胎儿的脚。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不知怎么的,忽然间鼻头就酸了起来。
  身边的医生护士都理解地笑了出来,顾淮宁捏了捏她的脸,接过B超单一看,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虽然这对双胞胎把他们的爸爸和妈妈折腾的够呛,但是为人父母,总能找到一个词来安慰自己,那就是——甘之如饴。
  顾淮宁这段时间其实工作很忙,T市的安保工作进入准备阶段,大小演练不间断,整个防化团上下都忙得昏天暗地,更别说准爸爸顾团长,白天忙完了晚上还得接着忙,而且还得时不时的承受着准妈妈梁姑娘的小脾气。一番折腾下来,梁姑娘胖了,顾团长瘦了。
  顾老爷子听说了,特意要求梁和回C市待产,电话里准备的理由很充分:“你现在工作那么忙,过不了几天还得去T市,你把梁和一个人丢在B市家属院这像话么?家里什么没有,张嫂和保健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还伺候不了你一个媳妇?这回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直接给你下命令,你要是不送回来我直接派人去接,你看着办。”
  梁和囧囧有神地看着顾淮宁淡定地挂掉电话,思忖半天,决定答应老爷子的要求,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这次又不是闹脾气,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到时候你去执行任务,我一个人,不能总是麻烦林然嫂子,也不能,总是去麻烦……叶老。”
  顾淮宁叹一口气,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的心结还没有完全打开,与其让她别扭地待在叶宅等他执行任务归来,还不如就让她回C市去,反正她待在那里都一样,他去T市执行任务,一样看不见摸不着。顾老爷子听了他的决定之后很满意,生怕他反悔似地,立马把冯湛派到C市,负责把梁和安全接回家。
  又一次收拾行李,这一次要带的东西比上次多了许多,很多东西在C市都可以重新买,可梁和却是放了又拿,拿了又放,直到临出发去机场的时候还在折腾个不停。某人看不下去,把她的行李拿了过来,细心利索地替她整理好。
  梁和看着他俯身压下来的侧脸,比之前相比清减不少,忽然眼圈就红了,眼泪一个招呼也不打,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连擦都来不及擦,把站在一旁的冯湛吓了一跳。她这副模样让顾淮宁有些无奈,执起手去擦她的眼泪,“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梁和更想哭了,揪着某人的领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顾淮宁低叹一声,看了看冯湛:“冯湛。”
  “到。”一听首长的口令,冯湛立马下意识地站直,大声应道。
  “向后转齐步走。”
  这命令让冯湛愣了一会儿,片刻之后笑嘻嘻地转身走了出去。一没有了围观者,顾淮宁抬起梁和的下巴,轻吻上她的脸颊,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唇齿间划开,他微微一颤,最终贴上她柔软的唇,深深吮吻。
  良久,他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不哭了,嗯?”
  半晌,听她哑哑的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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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C市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结婚的新房是不能住了,顾园里顾淮宁的房间早就装修一新,梁和一到C市,就可以搬进来。
  初见到李琬的时候梁和还是有些紧张的,可是这个婆婆比她更紧张自己的孙子,非但一个字也没多提,还嘱咐她安心养胎,什么事也不要她做。这情景让梁和想到一个词——母凭子贵,尽管这子还没生下来。想象不禁觉得有些讽刺,但转念又想通了,贵不贵又如何,她在乎的,向来都不是这个。
  偶尔由冯湛陪着出去跟贺安敏见个面,让梁和觉得奇怪的是,冯湛这个看上去挺好说话的大小伙子,每次到了贺安敏面前都变得跟她一样毒舌了,两人总是很容易就吵起来,每次都要梁和以“影响胎儿发育”为由调停。后来梁和就不出去了,一是因为肚子大了,二是因为她太容易触景生情,每次看到走在一起的一家三口,总是会忍不住鼻头酸楚,或许是感动,也或许是,思念。
  T市的国际会议如期召开,防化团的安保工作提前两个星期已经正式启动,媒体对此次会议关注颇多,所以从电视上,梁和就能知道某人有多忙,每晚雷打不动的电话里,梁姑娘总是催某人去休息。某人笑笑,混不在意。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礼拜的时候T市的会议终于开完了,某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梁和正捏樱桃往嘴里送,看见出现在卧房门口的高大身影愣了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她的眼睛,迅速的堆积泪水,忍也忍不住。
  顾淮宁站在门口笑了笑,走过去伸出手把她圈了起来,伸手替她抹去泪水,温柔的动作一如从前:“看你的这样子,还以为不欢迎我回家。”
  她在他的掌心里,肆意垂泪,默默摇头,却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尽管这样,她的思念,已经通过掌心温热的湿度,全部传达给他了,分毫不差。
  “我以为,孩子出生前等不到你回家了……”
  他笑了笑,不敢太用力地将她抱住,“怎么会,我要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看到爸爸,知道爸爸在身边,我会陪着你,所以,不要怕……”
  他执着她白皙的双手覆上隆起的肚子,里面孕育了两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每一次胎动都能让她感觉的鲜活跳动的生命,这生命,属于她,属于他。这生命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她过去的终结,未来的开始。让她永远不会后悔过去的痛苦,悲伤,迷茫,挣扎,因为用它们换来的幸福是值得的。
  她抬起头看向他,薄薄的嘴唇微弯,弯出一个仿似樱桃一般甜润的笑容,“好。”
  她不会怕,因为,她要的幸福,一样也不能少。

  
【番外】

 番外之两位小朋友

    “顾珈年小朋友!”一大早,尖锐却不刺耳的声音在顾园响起。楼下正在做饭的张嫂耸了耸肩膀,继续煮灶上的粥。没办法,不是张嫂淡定,而是已经习惯了。
    被点名的小朋友穿着睡衣绞着手指站在窗前,嘴巴撅着,黑幽幽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可是面对着妈妈拎在手里的床单,小朋友还是瘪瘪嘴。软糯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醒来之后就又尿出来一个机器猫……”
    机器猫?
    梁和本来挺生气的,可是听小朋友这么一说,拎了拎手中的小褥子,看了看那被小朋友尿湿的一片,可不就是一个神似机器猫的形状么,她是该夸小朋友有想象力还是继续教育他?无形中,梁妈妈的火气泄了一半儿,转眸看了看眼下无比乖巧的小家伙儿,问道:“妈妈昨晚怎么跟你说的?”
    小朋友眼睛转呀转,答道:“睡前不许喝太多饮料。”
    记得很清楚嘛,“那你喝了几杯?”
    小朋友眼睛又转呀转,伸出短短的手指比划了个一。
    “嗯?”梁和不相信地嗯了一声。
    小朋友犹犹豫豫,又多伸出来一个手指头。
    “两杯?”又是上扬的音调,“真的?”
    小朋友没辙了,干脆利落地伸出三个手指头,说完之后偷偷瞄了梁和一眼,见梁和不说话,小朋友赶紧跑过去抱住她的腿,用脑袋蹭了蹭。梁和一边揉着小朋友的脑袋一边有些哭笑不得,想当初自家老公还嫌弃顾珈铭小祸害的卷头发难看,人家那还是后期加工的,结果自家小朋友呢,头发天生就有些卷,虽然卷的并不厉害。
    梁和曾经跟顾淮宁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顾珈年小朋友的调皮和狡黠是从哪儿学来的。梁和严正声明,她小时候是很乖的,一直很听话。首长听了有些失笑,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让两股年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按照你的意思是,珈年遗传自我?”
    危险的信号,两姑娘嘿嘿两声傻笑,遮掩了过去。
    收回思绪,梁和揉了揉顾珈年小朋友的脑袋,叹口气:“好啦,妈妈不批评你,下次记得睡前不要喝那么多饮料,否则又得尿床。现在跟我一起去叫妹妹起床。”
    说起另一个孩子梁和又想感叹了,顾珈佳小朋友。梁和拐着顾珈佳小朋友的哥哥来到她的床前,只见小朋友趴在床上,睡姿豪放的两条短粗的小腿都露出来了,可怜的被子被她夹在了中间。
    梁和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结果小朋友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梁和笑,又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结果小朋友继续翻个身,按照这样重复几次,小朋友就睡不安宁了,揪着被子缓缓的睁开眼睛,又是一双黑幽幽的眼睛。
    顾珈佳小朋友的起床气很大,看见妈妈跟哥哥站在自己床前,小脑子一转就知道把自己喊醒的人是谁了,大大的眼睛瞪过去,小嘴巴一撅,想哭。
    梁和也有招啊,看见小朋友的眼睛一眯,就威胁道:“再不起床,张婆婆的糖心煎蛋就没了,还要赖床么?”
    果然话音刚落,小朋友登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终于全弄起来了,梁和叹了一口气。谁说龙凤胎好啊,一个就难伺候,再来两个,每天早上光起床就是一项大工程。
    梁和一边跟顾珈佳小朋友梳头,一边还要控制她的身子不让她乱扭。顾珈佳小朋友享受着妈妈的起床服务,一抬头看见墙上的全家福,又开始想爸爸了:“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梁和笑笑,替小朋友把一边的小辫子扎好,“想爸爸了?”见小朋友点点脑袋,又笑着添一句,“爸爸快回家了,看见墙上贴的老虎了么,妈妈告诉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珈佳小朋友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妈妈说这是虎年。”
    “真聪明。”梁和在她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等墙上这个贴的变成小兔子,爸爸就回来了。”
    “哦。”小朋友乖巧地点点头。
    顾珈佳小朋友不说她没感觉,一说起来她才忽然发现,原来又要过年了,原来她的两个孩子已经快要两岁半了,原来她也开始思念远在B市的某人了。其实,不过才分开不到一个月而已。
    她还记得自己分娩那天的情景,尽管疼的要命,但她还是坚持要顺产,拒绝了破腹产,她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得这勇气,平时打青霉素针做皮试的时候都疼的哇哇叫,可是这一次却坚持了下来。好在生产的过程很顺利,所有意识坚持到两个孩子呱呱坠地才渐渐涣散而去,最后的唯一一点认知,就是紧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双温暖的手,和落在额前的吻,冰冰凉凉的却让她感觉很窝心。
    老爷子说,她跟顾母李琬一点儿像,那就是太疼爱孩子,打从娘胎起就舍不得让孩子受一点儿罪,生下来也溺爱的要命,梁和这两年一直在反思,她是真的有溺爱这两个小朋友么?还没得出答案她就笑了,管他呢,反正有他们爸爸在。
    因为之前只告诉老爷子和李琬怀孕了,具体情况并没有多少,所以挡出来两个孩子,还是龙凤胎的时候,一向吝于表达的顾老爷子也激动的不得了,更别提李琬了,简直把她当成了大功臣。
    梁和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某人说了,“本来就是个大功臣,你看啊,大哥一个女儿,二哥一个儿子,咱们多好,一下子就生了两个,还是一男一女,让他们羡慕去。”
    梁和斜觑他一眼,这人是不是也高兴过头了。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跟他说过,甚至是强烈要求,他不准跟进产房,而且产后她没恢复元气时绝不见他,某人皱皱眉,有些不理解,两姑娘为此给出的理由是:“太丑了,不要你看到。”
    而某人只是笑了笑,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等到真正生产的那一天,在她经历了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生下双胞胎之后,她发现自己等不了了,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现在唯一需要的人。好在他知道,在她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力量,在暗暗支撑着她。
    后来她问他,是不是好丑,他笑着答,谁说他孩子的妈妈丑他跟谁急,言语中的喜悦和疼爱,她一下子就能听到,并且安心。
    “妈妈,妈妈。”小姑娘在座位上扭动扭动,梁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梳子叉进她的头发里,小姑娘嫌疼了,梁和忙收回手,向小朋友道歉,小朋友问道:“妈妈在想什么?”
    梁和想了想,笑答:“妈妈也想爸爸了。”
    收拾好后梁和带两个小朋友下楼用早餐,顾老爷子一看见两个小家伙就喜欢的不得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报纸把孩子招呼了过去。梁和站在一边,微笑地看,心里感叹,老爷子说她溺爱孩子,其实,在梁和看来,最溺爱小孩子的当属老爷子莫属了,全家上下就这两个宝贝最小,都疼的不得了,她和某人,倒是放在最后了。
    其实她也能够理解老爷子的心情,大哥顾淮清自打结婚之后梁和就只从照片上见过,二哥淮越过年有不会回来,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剩他们这一家了,所以每逢过年,老爷子就提前一两个月打电话让梁和带着两个小朋友先回家,至于某人,愿怎么样怎么样吧,他老两口不强求。
    某人为此深感无奈,常说,老爷子把他们家常驻人口四个拐走了三个,还说比强求他?最妙莫过于这招了,更可气的是某姑娘每次都还答应的好好的,更更可气的是他每次都答应。
    老爷子亲完之后交给顾母,李琬将两个小孩子抱到椅子上,一人一杯热好的牛奶,盘子里还有煎好的糖心鸡蛋,照顾的好好的。
    “妈,让他们自己来。”
    李琬还没说话,老爷子倒先开口了,“让你妈去,每年都两个月疼孩子的机会,她不过瘾,又要跟我唠叨了。”
    梁姑娘只得作罢。
    下午两个小朋友跟冯叔叔一起贴对联,小小的个头,只能勉强够上椅子,却忙得不亦乐乎。梁和站在一边,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不过没笑多久,麻烦来了,顾珈佳小朋友捏着小兔子来找妈妈了,“妈妈,冯叔叔要贴兔子了,爸爸呢?”
    梁和看着小朋友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一旁的冯湛,笑着解她的围,“佳佳,等电视上也老虎变成兔子,爸爸就回来了,快了啊。”
    梁和听了笑了笑,摸摸顾珈佳小朋友的脑袋,表情若有所思。这人昨晚打电话说今天的飞机,怎么现在还不回来,打电话也接不通。
    晚饭梁和吃的心不在焉,央视一套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彻底看不进去了,原本硬撑着的笑容此刻也消退了,两个小朋友看见妈妈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乖乖巧巧地坐在爷爷奶奶身边,不去惹妈妈不高兴。
    顾珈年小朋友:妈妈每年都这样,爸爸不来妈妈就不笑。
    顾珈佳小朋友:妈妈是想爸爸。
    顾珈年小朋友:爸爸大坏蛋,每年都让妈妈不高兴。
    顾珈佳小朋友:我也想爸爸。
    顾珈年小朋友:唔,唔,其实我也想爸爸。
    两位小朋友刚达成共识,一双温软的手就一手一个胳膊把他们牵了起来,两双黑黑的眼睛望向梁和:“妈妈,今年又不等爸爸啦?”
    梁和敛低眉,掩住情绪,笑道:“不等了,小朋友要早睡早起,听话。”
    连个小朋友撅撅嘴,还是乖乖地跟着妈妈上了楼。
    刚把两人弄进被窝,院子里有车灯亮起,顾珈佳和顾珈年小朋友一看见亮光就兴奋了,从床上爬起来,梁和还没来得及去阻止,小朋友就穿着拖鞋撒欢地跑下楼去,梁姑娘站在身后跺跺脚,各拿一件衣服跟了下去。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惊呼声,两位小朋友肯定激动的不得了,她站在门口,鼻子忍不住的酸楚。过了好一会儿,收敛了情绪,她打开门,想外走去,只见某人俯下身一手一个宝贝,满脸笑意:“小朋友们,怎么又长胖了?”
    小朋友们听了嘻嘻笑,向爸爸的怀里钻。某人笑笑,英俊清减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她悄无声息的走上前,替两个孩子一人搭上一件大衣,搭好之后手想撤离,却被他一把抓住。
    梁和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往回抽手,却被他拽的很紧,梁和无奈,低声说道:“你先抱好孩子。”
    “那你先看看我。”
    “不看。”她别扭地撇过头去,某人却依旧坚持。
    终是无奈了,梁和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顾淮宁对着两位小朋友说,“妈妈生气了怎么办?”话音刚落某人又收到白眼一枚,笑笑,“那,两位小朋友先下来,爸爸得先去哄妈妈。”说着真把孩子放了下来。
    梁和无奈地瞪他,“你想干吗?”
    某人握住她因为冷而冻僵的手,表情坦然:“亲你一下。”
    “不要。”
    回答她的是直接落在她额头,脸颊和唇上的吻,“新年快乐。”
    温暖的触感让她坚持不下去了,鼻头酸楚,眼眶微红,她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片刻之后,轻轻的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番外之坑爹JQ

  平息了小朋友们见到爸爸的激动,然后再把他们哄上床睡觉已经将近十二点。小朋友们每年都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守岁,但是年龄太小,总是撑不到时间就要睡觉了。
  今晚还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顾珈佳小朋友好久没有看见爸爸,搂着爸爸的脖子要跟爸爸一起睡觉,顾珈年小朋友见状也效仿之,梁姑娘一下子倍感失落。这种有了爸就不要妈的情况不止一次。
  显而易见的失落神情让顾某人莞尔,双手拍了拍小朋友的脸颊,说道:“今天晚上爸爸是妈妈的。”
  梁姑娘顿时囧了。两位小朋友对视,咯咯咯地笑了几声,乖乖地跑回床上去了。
  “我今晚陪小朋友们睡。”见顾淮宁的视线望过来,梁和立马说道。
  某人毫无负担地笑笑,“他们说了要爸爸陪。”
  “那你陪他们睡,我自己一个人。”
  说着作势要走,可是还没出房间的门,就被人轻轻拦腰一截,梁和顿时恼羞成怒,可还没来得及挣扎几下就被某人夺取了控制权,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刚刚也说了,今晚我是你的。”
  厚脸皮!某人果然是越来越厚脸皮!正在嘟囔着的梁姑娘忽然身子一软,耳根传来的轻吻让她浑身一颤,继而愤懑。这人不仅厚脸皮,而且还知道怎么找准敏感点,最快地让她放弃抵抗,咬牙切齿:“不许在小朋友们面前。”
  顾淮宁笑了笑,答应了,迅速关灯离开,剩下两个小朋友,在黑暗中眼对眼。
  顾珈年小朋友:爸爸怎么每年都这样……
  顾珈佳小朋友:妈妈也怎么每年都这样……
  两位小朋友得出的结论很一致:这两个大人好没新意,要亲亲就直接亲亲嘛,好麻烦。
  隔壁的房间暖气开得足足的,某人一进门倒是不像刚才了,坐进沙发里闭目养神。梁和知道他是真的累了,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回来了还要哄她们三个人,想到这里梁和笑了笑,转身去帮他泡了一杯茶。
  刚把茶杯放到他的面前,某人就忽然睁开眼睛,梁和与他直视,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血丝,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抱住了,她小小挣扎了一下,听见某人在她耳边低声诱哄:“别动了,让我抱抱。”
  “很累?”她轻声问。
  “不累。”
  骗人。梁和瘪瘪嘴,伸手替他松了松领带,某人稍稍松开了她,抬起了她的下巴,缓缓地吻上她的唇。
  梁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推了他一把,“你累了,去休息。”
  某人不在意,贴着她柔软的唇说道:“这也解乏。”
  两人对视片刻,梁和投降。好吧,她承认,在某一方面,她从来都坚持不过某人。
  在沉沦之前梁姑娘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她每一年的大年初一,该是什么?
  答案当然是那两个字——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