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那一瞬间慕秋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雷炎的目光好象要把他剁成碎片,僵直着身子站在他面前,暗哑地问:“为什么?”
慕秋不回答,雷炎突地狠狠一拳打在他身侧的墙上,大声咆哮着:“我问你为什么?!”
他的眼睛好象喷火一样瞪着慕秋:“我说过铁哥是我的哥们,是我以命相交的朋友!为了铁哥我可以去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慕秋的身体在发抖,他努力抑制着,泪水却渐渐漫上眼睛来,终于,从他的唇间吐出破碎的话语:“那是……不对的……我……我……必须……”
“必须什么?什么?!”雷炎狂喊着,“我知道!你是医生!是有正当职业的体面人!你从来不曾弄脏过自己的手!你和警察是一伙的!警民一家嘛!我是人渣!我的朋友也是!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满头黑发激烈地抖动着,英俊的脸扭歪了凑到慕秋面前,低沉地说:“我们是混黑社会的,我们是社会底层的,我们活该见不得太阳,你是这么想的吧?我告诉你!我们比你们那些正人君子还要干净得多!你们也不过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臭虫!”
“雷炎……”慕秋眼里含着泪,拼命地摇着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雷炎咬牙切齿地说,“你永远!永远都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算我瞎了眼,蒙了心!居然爱上你!居然以为你爱我!你不是一直都象躲老鼠一样躲着我吗?今天怎么这么乖了?恩?你是用来迷惑我的?是要拖住我然后让铁哥被抓走吗?你为了和警方合作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用上了?是不是?”
“你胡说!”慕秋不假思索地抬手就给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雷炎陡地住了嘴,摸着发烫的脸颊,从喉咙里暴出一声咆哮,就要挥拳!
慕秋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睁大盈满泪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倔强地挺直身体。
雷炎又发出一声咆哮,抬起的拳头重重地落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急促地呼吸着。
“雷炎……”慕秋小心地叫他。
“不要叫我!”雷炎暴怒地说。
慕秋闭了闭眼,泪水终于泉涌般地落了下来,他哽咽着说:“雷炎……我刚才说……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是喜欢你的……雷炎……我不想你出事……你再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死的!不是死在街头就是死在牢里,黑社会没有好下场你自己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我不想这样……你为什么不能重新找一份正当工作呢?!”
“你这是为我着想吗?那可真是多谢了。”雷炎没有回身,说话冷得象冰一样,“找什么工作?浪子回头吗?你想依照你的方法来改变我?把我变成一个和你相配的男人?你以为这样社会就会承认我吗?这么天真的想法还是请你收起来,不要说出来现眼了!”
“雷炎!”慕秋心痛地说,“社会承不承认你我根本不在乎!从我决定面对自己的感情时起我就明白了社会是不会承认这种感情的!但我还是喜欢你,我真的是担心你……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呢!”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雷炎阴沉地说,“你走吧。”
“井雷炎!”慕秋愤怒地叫他的名字,“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吗?!你对我说的什么话你全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雷炎咬着牙说,“所以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出卖兄弟是要在关二爷面前被三刀六洞的!你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我……我……”
慕秋睁大眼睛等着他说下去,雷炎突然暴怒地擂着墙,吼叫着:“你快滚!快滚!滚出去!滚!”
明白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慕秋绝望地伸出手试图碰触雷炎的后背,却被他一个猛烈的动作避开,咆哮着:“你还不走?!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死心!”
“雷炎……”慕秋哽咽着。
“滚!”
慕秋颤抖着手打开了门,最后望了雷炎一眼,静静地离开了。
十分钟后,巡视病房的护士发现18床空着,病人已经自动离院。
宽敞的会议室里虽然静悄悄的,但在座的人都感觉到在平静下面隐藏的暗流随时可以波涛汹涌地冲破理智的堤岸。
麻醉师安淇挺直了身体坐着,晶亮的黑眼睛毫无畏惧地看着前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参加会议的人都坐在宽大的会议桌的对面,她这边,只坐了一个慕秋。
自从雷炎离开之后,慕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几天的,他的心空落得找不到可以安睡的地方,随时随地都会惊慌地跳动起来,可能是为了一声电话铃,一个相似的背影,有时候,甚至只是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雷炎……雷炎……无数次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却一点一点地失望着……他是不会回来的了,因为自己狠狠地伤了他,不顾他的感觉,只是凭着自己狭隘的感觉伤害了他……
爱上这样的自己,他一定在后悔吧……的确,这样懦弱的自己,有什么值得他爱呢?所以他离开是理所当然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去,彻底地唾弃了自己,连肉体和灵魂……
当他和自己同时站在天堂的门口时,又是哪一个能干净些呢?慕秋无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双手,又狠狠地握紧……
他走了……无论自己怎么哀求,他还是走了……
自己发现爱上他的时候,他却走了……
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一夜一夜地失眠,一天一天的想念,一丝一丝扯着心的痛啊……都算什么呢?
雷炎……雷炎……雷炎……每一次的心跳都喊着这个名字,自己的心,在为这个人而跳啊……
可是……他走了……
“喂,殷医生!”安淇压低的声音唤醒了他的沉思,慕秋茫然地把目光转向她:“什么……”
“拜托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安淇一脸决然,“他们已经壁垒分明地摆开阵势了,现在怕也没有用,不如挺起胸膛来对付他们。”
慕秋恍惚地看了周围一眼,进来的时候低着头没有留心看,现在他可是看清了形势,桌子的对面排坐着医院的头脑们,从医疗事故调查委员会到院部,办公室……全都面容严肃地坐在外科主任那边。
自己这边的椅子都好好地摆着,没有人动。
安淇无趣地咂了一下嘴:“要是可伊在就好了,偏偏她今天值班。”
慕秋知道自己的脸色之难看,他疲倦地用手擦了一把脸,轻声地问:“你怕吗,安医生?”
“怕呀。”安淇自然地说,“所以我想有可伊给我壮胆嘛,面对这么多大人物,我有一种……怎么说……徒手缚猛虎的感觉……”
慕秋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吗?那么,你为什么又要向上面举发这件事呢?”
“嗨,”安淇不在意地说,“怕归怕,该做的事还要做嘛,这是两回事,不能因为怕而装做没看见,该说的我不会沉默的。”
慕秋的心象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如果说他有什么后悔的感觉可以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话就好了,他悲哀的是他始终无法后悔自己做的事,尽管连雷炎都离开了,还是不后悔。
我也变得勇敢了呢,他自嘲地想。
“安医生,”他轻声地问,“如果……当时在台上的是沈医生……你也会这么做吗?”
“怎么会!”安淇失笑,“可伊才不会这么做……象这样的事过一千年也不会发生!”
慕秋认真地说:“可是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再好的外科医生也有失手的时候,如果有一天,沈医生出了医疗事故,你也会告发她吗?”
安淇不笑了,黑眼睛亮亮地看着窗外:“那样的话,可伊会自己举报自己的……不过……医疗事故和医疗差错不同,可伊可能会犯错,但她不会出医疗事故……决不会的!开刀失手和喝醉酒上手术台根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正说着,时间到,分管医疗的院长推开大门走了进来,宣布会议开始。
一开始的会议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无非是什么病人的情况介绍,病历的宣读,会诊的结果,各项检查结果的回复……器械护士的证词,巡回护士的证词,一大堆人的证词……
奇怪的是,当宣读安淇的证词和慕秋的证词的时候,外科主任半眯着眼,带着一种安淇很不喜欢的神情听着,请他发表对证词的质疑的时候他竟然摇头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眼见着所有的证词都对他不利,他居然还安稳地坐在椅子上。
安淇狐疑地看了慕秋一眼,慕秋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所有的证词都读过了,院长轻咳一声:“该听的都听了,节省时间起见,就请大家发表一下意见……我只想说,如果安医生说的属实,那是一起非常恶劣的医疗事故,王主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外科主任做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站起身来:“院长说的对,这的确是一起恶劣的医疗事故!对我们外科的声誉有着不可挽回的坏影响,在现今医院竞争病源的形势下,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是我这个当主任的责任……”
他滔滔不绝的讲着,安淇的眼睛越来越大,几乎想跳起来一拳揍光他的牙齿。
终于,他旁征博引的长篇大论讲完了,表情沉重地说:“事到如今,我只好请求院方对我没有尽到主任责任的处罚。同时,我也要请大家听听一个人的最后证词,相信可以真相大白。”
他侧过身子,一直坐在他身后阴影里的一个人低着头畏缩地站了起来,安淇瞪大眼睛看着,慕秋已惊呼出声:“主治!”
站起来的正是外科的主治医师,全然没有了跟着主任时自鸣得意的样子,闪着眼睛扫了所有人一眼,低声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说不行了……事实上……当时主任并没有执刀……执刀的是我……是我犯了错误……但我头天晚上值夜班没有喝酒!这个值班护士可以做证……主任一心想要替我隐瞒……是我出的错……是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主任……”
一个平时不可一世的大男人竟然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呜咽起来,慕秋惊呆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安淇恶心地皱了一下眉头,咬牙切齿地说:“这算什么?李医生?!替他顶罪吗?你们主任花了多少买通了你?”
“安医生,请不要出口伤人。”主任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这就是事实的真相,请问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确实当时执刀?”
安淇憋着气,半晌才狠狠地说:“没有!”
“那就是了……当时执刀的是李医生,而不是我。”外科主任近乎愉快地笑着。
安淇气得脸都红了,却也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去。
接下来,由于李医生的最后说明,院长及院部有关人员达成了一致协议:李医生移交院部待岗,另外立案调查。外科主任的问题就此结束。
安淇铁青着脸听完了,说了一句‘官官相护’就拂袖而去,慕秋震惊之余无精打采地起身要走的时候,听见主任口沫横飞地向别人诉苦:“我这也是好心办坏事是不是……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何况是我们这种高风险……哎呀……科长你可真会开玩笑,怎么会!我还能和手下的兵计较吗?我还得指望他们将来接我的班不是嘛……就是安医生,我也蛮欣赏她的勇气的,小小年纪和领导对着干,不容易啊……哈哈哈……”
他愉快爽朗的笑声在室内回荡,不知为什么,慕秋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15)
“那样下去,不要紧吗?”丽绘碰碰彩绮的手臂,彩绮把注意力从远处收回来,习惯地摸索着口袋里有无零食,边说:“那又怎么办?这种事情什么地方都会发生,所谓官逼民反,但也不是每个林冲都肯上梁山的。”
她们议论的人正埋头伏在办公桌上处理着大堆的病历,本来就不甚强健的身体更加瘦弱,纤细的身体似乎撑不起宽大的白工作服,眼镜后面的眸子疲倦地眨着,眼圈周围是睡眠不足的青晕。
“殷医生……”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慕秋强打起精神回头看看,仍旧绽开温柔的微笑:“是晴儿啊,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我值班……”楚晴儿有些羞涩地低着头,“到吃饭时间了,殷医生也值班吗?如果你忙的话,我帮你带饭回来好吗?”
经晴儿提醒,慕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早上查房的时候主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病历扔到地上,严厉批评他写得不合格,主治也在一旁帮腔,命令他明天之前必须改好,他本来是夜班的,连家都没回,一直坐在桌前写到现在,马上就上班了。中午肚子饿得乱叫的时候他实在腾不出时间。就用两杯开水打发了自己,现在,又到吃饭时间了。
他的肠胃好象已经放弃了对食物的索取,开始没有感觉了,但是饭总是要吃的,再这样下去他连今晚都撑不过去,慕秋无可奈何地对晴儿笑笑:“那么,麻烦你了……”边说边伸手掏口袋找钱。
“不麻烦!这次我请你客好了!”晴儿的小脸上几乎放出光来,鞠了一躬飞快地跑了出去,慕秋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丽绘透过玻璃窗饶有兴趣地看着:“护士长,赌晴儿初恋成功的几率,我赌她输!”
彩绮懒洋洋地坐回椅子上:“我才不赌她赢,你当我傻呀?殷医生心里已经有人了。”
“是谁是谁?”丽绘精神一振,“是我认识的人吗?”
“我不说我不说。”彩绮得意地看着丽绘的脸垮了下来,“告诉你也是鼓励你去和别人打赌,反正,不是晴儿!”
“那她不是要失恋了吗?”丽绘歪着头说,“虽然打赌能赢,但是好可怜哪,平生第一次爱上别人就失败了,我得想想事后怎么安慰可爱的学妹才行。”
“没有失恋过的女人不能变得坚强。”彩绮看看墙上的钟,打了个呵欠,“今晚我还要请可伊吃饭。奇怪,她早该来了,要是有人请吃饭的话,连我也不会迟到的。”
正说着,可伊和晴儿的身影从走廊的那一头走来,晴儿手里捧着打包的食物,可伊还帮她提了两个。
“可伊,你还真没迟到耶。”彩绮妩媚地眨着眼睛,“今晚我们去喝点茶好不好?”
“少来。”可伊把手上的快餐盒放下,“你答应我的可是烧烤!”
“谢谢你还帮我拿东西,沈医生。”晴儿欢欢喜喜地抱着一大堆东西奔进了医生办公室,一股脑儿摊开在桌子上。
慕秋吃惊地抬头:“晴儿……”
“我……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刚才也忘了问了。”晴儿绯红着小脸说,“所以—所以多买了一点,殷医生你喜欢吃什么就吃吧。”
眼看着堆满了桌面各式各样的食物,慕秋无奈地苦笑着:“谢谢……其实我今天的食欲并不太好,倒让你破费了。”
“有人请客食欲还会不好啊?学弟?”可伊笑盈盈地走进来,慕秋一惊,下意识地站起来,“学姐……”
猛地改变姿势使他眼前一黑,使劲地抓住桌边才稳住身子,冷汗已浸湿了衣服。
可伊不在意地摆摆手:“算啦,看见你这样子也知道怎么回事,吃不下去也得吃,要不然你哪来力气支撑下去,别管别的啦,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最靠得住,你看,难得彩绮请我一次客。我连午饭都没吃。”
“喂!”刚要去换衣服的彩绮闻言叫了起来,“你也有点出息吧!还有个家财万贯的阔未婚夫呢,有这么馋为什么不让他请去?老来剥削穷人。”
“你穷吗?我怎么用哪一只眼都看不出来?再说,你别提他了。”可伊叹了口气,“和他吃饭要用多大的力气端整自己的吃相你也不是不知道。”
“是啊!”彩绮脱下护士帽,一头蓬松的秀发得到自由倾泻在肩膀上,“上次请我吃西餐之后回家路上我又吃了碗米线才饱的。好吧,接受你这个理由,老是和未婚夫出席高级场合也挺为难的,这次让你吃个饱吧,不然让他看见你吃烧烤的样子一定就不敢娶你了,我去换衣服,你等我!”
慕秋低下头,无意识地躲开晴儿羞涩的视线,可伊的未婚夫他是知道的,是一个名门望族家的长子,据说这个家族在以前还是皇商,近百年来时局动荡也自保存着自己的一份地位,手眼通天却丝毫不显摆,也亲眼看过来接可伊下班的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可伊是那么温和,一举一动都那么合乎礼节,没有任何过火的举动,连笑容也那么恰到好处……
象刚才那样爽朗,毫不做作的笑容在,是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吧?可伊这样的女孩子,也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学姐。”他低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可伊一边盯着晴儿打开的快餐盒一边回答,“你说啊。”
“学姐认为,爱上一个人就要为他改变吗?”慕秋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可伊诧异地抬头,思索了一阵子:“那个……也不尽然啦……我个人一贯主张是即使在爱情中也要保有自己的独立……不过……怎么说呢,我也觉得如果爱上一个人,是要为对方做出适应的改变,但是,完全地改变自己去适应对方,可能对方是满意了,那自己的立场又在哪里呢?”
晴儿小声地说:“要是我啊……会为他改变的……只要爱上一个人,那我的生活都是为了他了,做出任何的改变都是可以的。”
“小丫头你胡说什么呀。”可伊不以为然地说,终于忍不住拣了块卤鸭放进嘴里,“在爱情中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否则迟早在婚后为了吃米还是吃面都得吵架。”
晴儿绯红的小脸上大眼睛望着她:“沈医生……在爱情中也会有清醒的头脑吗?”
“任何时候都得有。”可伊摆出教育的口吻说,“你是爱情小说看多了才会有这样的念头,什么为爱抛弃一切,要是你一切都没了,对方还会爱你吗?!”
“学姐……”慕秋终于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染着不寻常的红晕,“那么你现在为他这样的改变自己……你自己的立场和幸福呢?”
可伊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仿佛刚吃下去的鸭肉哽在了嗓子眼里。
慕秋不退缩地等着她的回答,但是,他已经知道了,可伊肯为对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是为了对方的家产,不是为了权势,相貌,或是任何别的东西,是因为她爱上了那个人!只有爱情,才能让可伊心甘情愿地改变自己,变成一个陌生的沈可伊。
那么心高气傲的可伊,那么开朗自在的可伊,令自己心折的有非凡勇气的可伊……
原来,爱了也就是爱了,和自己一样,都情愿为了对方改变的爱上了……
那么,她是否和她说的一样,能保有爱情中自己的独立吗?
自己第一次作出了决定却狠狠伤害了雷炎以后,自己还能坚持自己的独立吗?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告诉他:管他什么道德良心,只要伸出手接受别人的主张就好了,跟着他们的步伐走也不会有危险,主任不会这么整自己,可以安稳地当着医生慢慢地熬时间升职,地位和收入一切都会有的,和大家一样听主任的不好吗?
至于雷炎,自己不是也只要安分地投入他的怀抱就好了吗?管他是什么黑道还是白道的,他需要的是个情人又不是牧师,自己只要爱他就好,为什么要管他别的事呢?自己为他的兄弟处理伤口是也会让他高兴的吧?反黑组又没有给自己发薪水,自己为什么要做什么模范市民去举报呢!
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就不会闹成这样吧?会承认是自己的手术方案有问题,主任会因为自己顶了罪而给自己不少好处,现在的日子不会难过了,回扣红包什么的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
雷炎也会一如既往地抱着自己,一起度过这些夜晚,明明刚享受到的温暖怀抱,还来不及习惯就失去了啊……每夜每夜,睡不着的时候就睁着眼睛傻傻地想着他,想着想着就更无法成眠……
本来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啊……
就这么失去了……
慕秋悲凉地笑了起来,奇怪地是,他始终无法后悔自己的决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吃多少苦都无法后悔……
说是冥顽不灵也好,自作自受也好……
因为那是自己的决定啊……
他用手疲倦地揉揉眼睛,看着可伊不知所措的脸,轻声说:“抱歉,学姐,是我孟浪了,提了这样的问题。”
可伊长舒一口气,室内沉寂的空气也仿佛重新流动了,她含糊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对了,这个彩绮,一听说要她请客就这么拖拉,换个衣服这么慢!”借机转移了话题。
慕秋觉得天仿佛黑下来了,没开灯的室内他甚至看不太清楚,随口说:“时间是不早了呢。”
晴儿担心地看着他:“殷医生,你脸色很不好看呢,先喝点甜汤好不好?”
慕秋也觉得自己的双腿都直打颤,他点点头,慢慢地扶住桌边打算坐下来。
这边可伊刚跨出门,后面就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是晴儿惊慌的叫喊:“殷医生!殷医生!护士长!沈医生快来呀!……”
可伊闻声回头,慕秋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她一个箭步扑过来,把着脉搏扬声喊:“晴儿!量血压,开静脉通道!推高糖!”
晴儿的小脸也吓得雪白,答应着正踉跄着要走,彩绮已神速地出现在门口,背后拖着大大的抢救车。
早上,当外科主任象往常一样迈着步子比别人都迟了一步地走进外科病区的时候,感到大家的神态似乎有些异样,尤其是手下的兵们都没了平时志得意满的高谈阔论,而是围聚在办公室的角落里。
他往里面一望,立刻明白了,本该坐着殷慕秋的地方赫然坐着他最不想见的人:沈可伊!
可伊微微扬起下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表情看着和她同在一室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的众人,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全是他的人啊,难怪慕秋在这里备受打击。
外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也不复往日的辉煌了,虽然表面上还欣欣向荣,但敏锐的人已可以轻易地嗅出繁华之后的糜烂气息。
她的目光接触到彩绮的身影,彩绮双手交叉,对着她不引人注目地点点头。
外科主任终于操纵脸上的皮肤作出一个近乎是笑的表情:“这不是小沈嘛!”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办公室,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热情,“回来有什么事呀?急诊忙不忙?”
“多谢主任关心了。”可伊揶揄的黑眼睛直视着他,倒反是主任尴尬地别转了头去,“我是来替班的,昨天殷医生受凉发烧,不能值班,于是总值班紧急找我来代的。”
主任暗骂一句,表面上含糊地说:“这个小殷,生病也不说一声,我好早作安排嘛,还要总值班调度,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
可伊把一张请假单塞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话:“这是内科的诊断书,请假三天。”
“这个……”跟在主任后面的主治迟疑地说,“按规定,需要有内科主任的许可和保健科的签字……”他停下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诊断书下面的两个签字。
“看清楚了?”可伊的笑依然是那么明朗,但却压得他们说不出话,“手续齐全,三证皆备,殷医生人现在还躺在内科观察室里,如果你们外科有实际上的困难,也可以要求他放弃病假。”
主任假装宽容地说:“哪里哪里,只有三天而已,小小的困难我们可以克服嘛,殷医生就安心养病好了。”
可伊把请假单放回桌子上,耸耸肩:“那最好,现在开始交班吧,我马上还要回急诊上班呢。”
看着她走开的背影,主治在主任身后低声地说,“怎么办,主任?”
主任绷紧了脸,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必管她,反正她现在在急诊,至于殷慕秋……时间还长着呢。”
* * *
极目是一片白色,慕秋几乎以为自己躺在医院的研究室里,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使视线稍微集中一点,发现自己躺在内科的观察室病床上,手上还挂着静脉点滴。
他转过头来,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安详,从雷炎走后他就有了失眠的毛病,即使不是在值班的夜晚也是一样,夜夜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成眠,连心跳都不规则了起来。
多久没有这样深重的睡眠了?象这样沉浸在死一般的睡眠中,连梦也不作一个的安详?有他的梦,和没有他的梦都没有做,只是睡眠,什么也不想,什么也干扰不了的睡眠……
死一般的安详……
以为只有死了才能有的安详……
开门的声音很不合适宜地响起,慕秋笨拙地伸手到枕边摸起眼镜戴上,进来的是和可伊一届的内科医生宁海,看见他睁着眼睛就笑眯眯地说:“睡美人醒啦?感觉怎么样?”
“学长别开玩笑了。”慕秋腼腆地说,刚要坐起来,又是一阵头晕。
“你躺着吧,等把这瓶能量合剂打完再说。”宁海听了听他的心率,又量了个血压,继续笑着说,“低血压,低血糖,我说,你要在事业上出人头地也不是这么拼命的干法。”
慕秋落寞地笑笑:他还有事业吗?他什么都没了。
“好啦,可伊给你弄到了三天假期,你就趁这时候休息几天,身体是自己的,学弟,要战斗也得有本钱的。”
慕秋意外地说:“三天休息?主任不会答应的……”
“她都替你代了个夜班了,估计如果你们主任要是以没有人值班管床当理由,可伊保证要替你上班,估计你们主任也不会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所以,你就安心吧。”
默默地点点头,慕秋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楚,为什么自己都要让可伊来保护呢,自己还是那么没用吗?即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在现实中,自己还是一个无用的人吗?
“好了,你慢慢休息,我该去前面了。”宁海拍拍他的手,“回家也要三餐定时,你们外科医生到我这儿来看胃出血的不少。”
他走到门边才加了一句:“当然啦,大部分都是喝酒喝的。”
慕秋也不禁一笑:“谢谢学长。”
“好啦好啦。”
宁海在身后关上门,可伊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还好。”宁海也收起了笑眯眯的表情,“好象已经忘了昨晚的事情了。”
“那就好。”可伊也吁了一口气。昨晚上慕秋起初只是个低血糖反应,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他醒过来时竟然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要冲出去找人,一边哭着一边喃喃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可伊在百忙之中还看见彩绮的眼睛突然发亮了。
接着就是她们竭力制止慕秋,可是已经失去理智的慕秋根本不听任何人说话,哪怕在地上爬也要爬出去,一片混乱之中,叫了楼下骨科医生来帮忙才算给他打上安定针,疲劳加上药物的作用使慕秋不一会就昏睡过去,可伊没办法,只好自己留下来值班,让彩绮把慕秋送到内科观察室来。
“象这样歇斯底里发作真丢我们男人的脸啊。”宁海感慨着。
可伊一脸‘真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看着他:“到我们外科呆三天,保证你得神经衰弱。”
“你们那滩混水,我是不淌的。”宁海摆手拒绝,“我的事完了,就看他自己的了。”
可伊不放心地探头看了看:“是啊,谁都帮不上忙了,昨天谢谢你啊。”
“老同学,客气什么。”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远去。
* * *
慕秋平躺了一会儿,等那阵眩晕的感觉过去,稍微好了一点之后,他欠起身,自己拔掉了输液针头。
这样安稳的睡眠,和醒来的不适,都说明了他被打了镇静剂,为什么要给他打镇静剂他不知道,昨晚的事也只模模糊糊有个印象,但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嗓子有些疼,是一夜没喝水,还是自己曾大声呼喊来着?
如果是后者,自己又喊了些什么?
有多少人听见了?
都是他羞于去面对的事情,慕秋于是又采取了消极的办法:落荒而逃了。
反正有三天的时间,就在这三天里,把纷乱的思绪理出个头绪来吧,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发生了什么事都躲起来,不去想办法解决,而是假装看不见,也听不见……
再假装也没用啊,雷炎不会回来了……
自己也不能再这样下去,雷炎的事,工作的事,都到了不解决不行的地步了啊……
自己在工作上再苦再累也没有关系,可是,雷炎的事怎么办?如果自己不去找他,和他说个清楚,就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就算知道他讨厌自己,看不起自己,也要面对着他说清楚。
说完了之后,就是死在他面前也没关系。
他偷偷地溜出了急诊室,早上大家都在忙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幸好昨晚彩绮细心地把他的外套也拿到了这里,他不用再回到外科换衣服了。
匆匆地走下医院的楼梯,早上的太阳有些晃眼,他眯起眼睛,手扶着墙稳定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一辆不起眼的车滑到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年轻但阴沉的脸:“殷医生?”
慕秋怀疑地看着他:“我是,请问……”
“我是雷哥的手下,我叫阿龙。”脸色阴沉的年轻人自我介绍。
慕秋恍恍惚惚地记得雷炎入院时的那一大帮手下,其中好象有那么一张脸孔的样子,他的心又跳得不规则起来,嗫嚅着说:“有——有什么事吗?”
“雷哥想见你,请你上车。”
慕秋陡地又是一阵眩晕,他勉力抑制住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点点头,嗓子干涩地说:“好。”
他要见自己了!
这是开始,还是结束呢?
也许,自己的命运,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吧!
(16)
慕秋无言地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这个叫阿龙的年轻人似乎很寡言,只是专心开车,他好几次张嘴要问雷炎的事,都因为怯懦而咽下了。
也许他也在打量自己吧,是啊,自己算是雷炎的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找自己过去呢?难道……雷炎终于原谅他了?
慕秋摇头停止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不会的,雷炎那样的男人言出必行,他说过的话也不会收回,找自己过去肯定是为了别的事,那么,是什么呢?
车子逐渐离开了热闹的市区,向郊外的公路开去,周围的景色渐渐荒凉。
慕秋全身忽然一阵恶寒,他不得不勉强开口说:“请问……”
不等他问出口,阿龙就冷冷地说:“雷哥只交代我带你过去,没有交代别的。”
慕秋咽回想说的话,重又倒回椅座上,心中虽然疑云重重,但是事到如今,只有走走看了。
走了没有多远,车子开上一条小路,路的尽头可见一栋白色的建筑,中式风格,环绕着精心修剪过的花园,在周围有十几个彪型大汉警惕地走来走去。
慕秋惊讶地望着这一切,难道这就是雷炎在混的黑社会?以前只在电影上看见过,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阿龙把车子停在门口,下车后为他打开车门:“请吧,医生,雷哥在等你。”
慕秋懵懵懂懂地下了车,不知所措地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些站岗的大汉们仿佛也对他很感兴趣,不停地看着他。
“请吧,医生。”阿龙再说了一遍,慕秋才醒过神来,跟着他进去。
走廊里,门厅里,到处都是身上布满刺青,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打手,古色古香的家具,纯中国风味的装饰,还有空气中浓烈的香烛气味,使慕秋一时差点分不清自己所在的时空。
大厅正中供奉着一尊关公的塑像,点着粗大的红烛,香炉里插着的香刚刚点上,几个正在整理供品的人一见他们,立刻趋前低声说:“可来了,正等着呢。”
阿龙点点头:“路上不好走。”
“跟我来。”
慕秋跟在后面,手心不知不觉出了冷汗,他隐隐感到事情好象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个样子,很可能有什么重大的变故要发生了。
有人推开了两扇沉重的木门,阿龙回头看了慕秋一眼,大步走了进去。大声说:“人我带来了。”
慕秋心里忽然一阵乱跳:雷炎就在那里!在房间里!他要进去见他,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他!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呢!
他忘记了害怕和不安,疾步走了进去,却大吃一惊,僵立在门口,同时,一个声音猛虎般地咆哮起来:“你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
慕秋进去的地方是一个比外面还大上几倍的厅,布置得象电影里黑社会的总堂,迎面也供奉着关公的塑像,一张大得可怕的红木桌子旁,坐满了人,此刻,他们都转过身来看着门口,那目光,仿佛是野兽看着闯入自己地盘的猎物。
雷炎就站在靠门口的桌边,满头黑发激烈地狂舞着,几乎变成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慕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阿龙挡住了,用最平板的声音说:“江先生,人我带来了。”
坐在首位的一个中年男人微微地点头:“做得好,阿龙。”
雷炎猛地回头逼视着他,低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江先生?”
另一边立刻有人站起来大声呼喝:“雷小鬼你不要太嚣张了!卖B哥的面子才给你个位子坐,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上天了!敢对江先生这样讲话!信不信我剁你成九段!”
江先生挥手制止了那个人的说话,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和蔼地说:“雷炎,出来混最讲的是道义两个字,有人指你出卖兄弟,也有人说你是冤枉的,为了你的清白,为了我们帮的前途,都要把事情搞清楚,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算了,你没有做,就不要激动。”
他几句话使得雷炎的情绪竟然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大厅里也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出声了。
“江先生。”沉默了一会,雷炎僵硬地开口,“事情是我引起的,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慕秋近乎贪婪地看着雷炎高大的身影,拿掉石膏,穿着黑色皮衣的他看来是那么帅气,好想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他,一生一世,再也不松手……
但是,你为什么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呢?
“不相干的人?”江先生轻笑一声,“你回头看看,不认识他吗?”
雷炎气馁地回头,和慕秋热切的目光对上,心中一凛,硬邦邦地说:“他是医院的医生。”
“就这样?”
“没错。”雷炎故意地大声说,“不然江先生你还以为他是我的什么人?”
虽然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假的!是假的!雷炎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说的假话!但慕秋的心还是开始痛了,痛得象要被撕成一千遍,一万遍……
“既然你这么说,就算是吧,那么,雷炎,阿铁去找你的时候,这个人在不在?”
“他……在……”雷炎不怎么情愿地说,随即又大声补充,“在是没有错!但是他是为了给铁哥疗伤才在的!当时……”
“好了,这些我知道。”江先生打断了他的话,“阿铁负伤后去医院找你,我们谁都不知道,他被抓了我们才得到信儿,凭阿铁的机警,还有最近的形势,他不可能露马脚,知道阿铁在那里的人只有你和这位医生,不是他的话,总不会是你吧?”
虽然面带笑容,说话却咄咄逼人,雷炎捏紧了拳头,争辩说:“那很难说!石亚湾老大那边早就盯上我和阿铁了!如果是他们的话……”
“如果是他们的话,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江先生说话很和气,但是毫不动摇的样子,“他们没必要那么好心抓一个留一个,除非是你和他们之间有了什么私下交易。”
雷炎倒吸一口凉气,怒道:“江先生!我自从跟了B哥,也是一路杀过来的人了!难道你这么不相信我?!”
“问的好!”江先生长身而起,“想必阿铁也在牢里问自己是否该相信你呢!雷炎,讲数要清清楚楚,你不能自圆其说的话,就不要开口了。”
慕秋望着雷炎的肌肉在合体的皮衣下绷紧,他大概已到了愤怒的极限,忽然自己有一种冲动,想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就算下一秒会天崩地裂也不管!已经有多久没有抱他了啊……
“是我……”声音虽然小,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慕秋微微昂着头,颤抖地,但是清晰地说,“是我……”
他的声音陡然哽在了喉咙里,雷炎象一头怒狮一样扑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拼命地摇着,吼声几乎震聋了慕秋的耳朵:“你是白痴还是疯了!这样的事也敢拿来开玩笑!你以为这是过家家酒好玩的吗?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给我住嘴!听见没有?!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慕秋被摇得头晕眼花,雷炎放大的怒容就在眼前,他试着去触摸雷炎,双手却没有抬起的力气,他知道雷炎是想保护他,他知道!可是如果自己不承认的话,那些人都会怀疑雷炎……他不能让雷炎为自己的错误受罚……
“是我……”他再次哽咽着说,眼泪凝聚在眼眶里,看不清雷炎的脸……看不见……
雷炎气急败坏地回头说:“江先生!请你不要听信他的话,他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被吓傻了才乱说一气的,你不要相信他!”
“阿雷,”江先生交叠着双手在桌子的那一边说,“我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从不轻易不相信一个人,这位医生……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阿铁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关系。”
慕秋听见雷炎倒吸一口凉气,急急地说:“江先生!”
“好了!”江先生举起一只手,“你我心里都有数,是么?阿铁在牢里也一定心里有数,家有家法,帮有帮规,我也不想太令你难做。”
雷炎的手指握紧了慕秋的肩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既然江先生这么说,我就应下了这个罪名!阿铁是我出卖给警方的!有什么家法尽管朝我身上招呼好了!”
大厅里一片惊讶的嗡嗡声,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站了起来,雷炎凶狠地朝四下扫了一眼,顿时又归于平静。
“阿雷,不要意气用事嘛。”江先生还是那么和蔼地笑着,“你和阿铁的交情我知道,是斩头过命的好兄弟,你就是杀了自己的老子也不会对阿铁下手的,要是我相信你这么编的瞎话,你也未免太瞧不起我这个大哥,也太对不起兄弟们了。”
他用手托住下巴:“实际上,出卖阿铁的是这位医生吧?”
举座皆惊!雷炎在慕秋能开口说话之前,一把把他拉到怀中,胳膊死死地搂住他的脖颈,不让他再说任何事。
“外人犯了事,处罚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怎么让大家心服,阿雷,你和这位医生交情不错,但人情不能大过家法,该做的还是要做,我也没办法。”江先生悠闲地点起一根烟,笑着说,“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不能在我手上破了是不是?”
雷炎低哑着声音说:“江先生……你说句话吧!”
“很简单,三刀六洞。”江先生轻松的语气陡然让雷炎浑身一颤,连慕秋都感觉到了,他用力地去推雷炎的手臂,雷炎反倒更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不但不让他开口,甚至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了。
背紧贴着雷炎宽厚的胸口,可以感觉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慕秋有一刹那的失神: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我又见到了他……又在他的怀里……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江先生!”雷炎语气激烈地又喊了一声。
“没办法,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能为了你破了帮里的规矩。”江先生不慌不忙地说,“就是你当了帮主,这种情况下也该秉公处理,不然,你就坐不得这个位子,阿雷,我平时看你还不错,别在这里栽了跟头。”
雷炎无语,桌旁另外一个蓄着落腮胡子的中年人也开口说:“阿雷!江先生说的你听见了没有?他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了,混黑道最讲的是忠义,这里几十个叔伯都在看你怎么做了!”
“我知道,B哥。”雷炎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慕秋抬头要看他,却被他一把摔了出去。
慕秋被突如其来地甩开,踉踉跄跄地跌了几步,听见雷炎暴喝一声:“花皮!小马!给我把他抓住!抓紧了。”
“是!雷哥!”立刻有两条大汉一左一右地夹紧了慕秋,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一点也动弹不得。
“雷炎……?”慕秋惊恐地望着几乎变了一个人的雷炎,他就站在那里,却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雷炎了,那个痞痞的爱开下流玩笑的雷炎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出杀气的煞神!
“雷炎……”慕秋绝望地叫着他的名字,看着他阴沉着脸向自己走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抓紧了。”雷炎叮咛道,“无论怎样,不要松手。”
“知道了,雷哥。”两个人把慕秋抓得更紧,慕秋一点挣扎的余地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雷炎凑到面前,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对不起,小慕,我不想要你哭的……但是……原谅我这一次……”
慕秋深深地望进他黑色的眼眸中去,眼泪又涌了出来,在心里疯狂地喊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原谅你,原谅你!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他想开口,发出的只是呜咽的声音,雷炎叹了口气:“别哭了……”
他缓缓地从皮靴中拔出一把匕首,发亮的刀身在红烛光下闪着不吉的光芒,周围的人都屏住了气。
慕秋吓得连哭都忘了,听见左边的花皮低声说:“那不是雷哥老爸传给他的刀吗?”
“是啊是啊,雷哥除了那一次从来没用过……听说是宝刀哩……”小马咽了口唾沫。
大厅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雷炎甩开身上的皮衣,袒露出强劲的双臂,他用左手的手指在刀尖上试了试,仿佛很满意的样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慕秋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他睁大了泪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眼睁睁地看着雷炎在电光火石之间举起右手,又狠又准地往他自己的左臂上戳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每刀都贯通了肌肉,在另一边露出雪亮的刀尖,随即带着四处飞散的鲜血被雷炎拔了出来,眉都不皱地继续戳下去,仿佛伤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慕秋猛醒过来,撕裂着声音狂喊出他的名字:“雷炎……!”
他拼命挣扎着,无奈身旁的两个人就算也吓得目瞪口呆,还是忠实地紧抓住他不放,他用尽力气也不能脱身。
大厅里一片混乱,落腮胡子B哥急得竟站了起来:“阿雷!”
雷炎笔直地站着,右手握着匕首,鲜血顺着左臂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身体,他凌厉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低沉地说:“家法执行完毕,关二爷做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人们竟被他的气势惊得说不出话来,连江先生也迟疑了一下才说话:“阿雷,你这是何苦呢……”
雷炎的目光落在泪流满面,哽咽不能成声的慕秋身上,清楚大声地说:“帮有帮规,家法不能废,关二爷讲的是忠义二字,本来没说的,但是……这个人是我的人!我早就发过誓,无论他有什么错,我都为他担了!只要我井雷炎还有一口气,就不许有人伤他!”
他转向桌子那边的江先生,目光变得凶狠:“江先生,家法我已经执行过了,这个交代,您可满意?”
江先生又恢复了悠闲的神态:“满意,当然满意……既然阿雷已经有了交代,今天的会到此结束,你赶快下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雷炎简单地行了个礼,不理会周围的议论,傲然说:“放开他,我们走。”
花皮和小马答应着松开手,本来哭得连站都站不直的慕秋忽然跳起来冲到雷炎面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17)
安静的室内,不时传出几声低低的抽泣声。
雷炎无可奈何地半躺在床上,看着慕秋忙碌地为他裹扎伤口,一边忙着一边抽泣,红着眼睛的样子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慕……别哭啦……我也没有什么……”后半句话在舌尖打了个圈又吞了回去,因为慕秋抬起哭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他,下手把绷带死死地拉紧。
雷炎夸张地哎呀哎呀叫,慕秋也丝毫没有心软的样子,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真奇怪,雷炎纳闷地想着,被戳了三刀的人是自己,被他打了一个耳光的人也是自己,为什么现在看上去比较理亏的人还是自己呢?
“那个……小慕……”不怕死地继续想弄明白现在的处境,“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慕秋赌气地包裹着他受伤的地方,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心里象一团乱麻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不敢去看雷炎。
真是的!不许哭了!他在心里厉声命令自己,象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自己不是才下决心要勇敢地面对一切的吗?为什么这样一件事就把自己打倒了?不许再哭了!
无奈眼泪这东西是不随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越下决心,咬牙切齿地要停止,泪水偏偏不听使唤地继续向下落个没完。
“小慕……”身后的男人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慕秋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带来了更不可抑制的颤抖。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气我那天对你发脾气了吗?”雷炎在他耳边低声说,“好啦,不要气了……看见你哭我也很难受……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别哭了,嗯?不要哭了……哭得眼睛都肿了……”
他的大手笨拙地抹着慕秋的泪痕,轻声地哄着,慕秋狠狠地拨开他的手,语气生硬地说:“让开!别妨碍我!”
他继续替雷炎绑着绷带,雷炎任他动作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慕秋熟练的一举一动,哭红的双眼,几天就瘦下去一圈的脸庞,皱巴巴的衣服,憔悴的神色……一切都说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小慕。”他再一次地努力试图去诱他开口:“谢谢你,把你卷到这种事情里来,很抱歉。”
慕秋心头一痛,他已经用这种疏离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了吗?雷炎终于体会到两人的世界是不同的了吗?雷炎当然不能融入自己的世界,雷炎的世界对自己来说也同样是无法企及的……
两个人,本来就在两个始终无法有交集的世界里啊……
“没关系。”他惊诧于自己的声音也那么冷漠,“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
雷炎烦躁地抓抓头发,又怎么了?这个平时害羞的情人任性起来也是无理可讲的吗?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刚才的阵势吓坏他了吗?是啊,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正常人是无法想象到黑社会的黑暗和可怕的,自己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却忘了他的情人是个只有在手术台上才看得到血的正常人啊。
他怕了……
怕了自己的世界……
也怕了自己……
雷炎勉强地笑了:“对啊,你是医生嘛,不过,还是很抱歉……我叫小马送你回去吧,再不走天都黑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从那栋白色小别墅离开之后,雷炎手下的弟兄就送他们来到了这个地方,仿佛是个旧仓库,现在已成了他们的地盘,宽敞的地方被隔成若干个单间,他们就在其中一间比较舒服的,除了床之外,居然还有几件正经的家具,木墙上还贴着美女清凉画报。
外面则是一片荒凉,大概是他们的秘密据点,慕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到城里去。
“好啊。”慕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的掌心,说话的声音陌生地不象自己,“我走了!”
雷炎的眼睛暗淡下来,慕秋背对着他没有看见,继续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一命……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的气……”
慕秋紧紧捏住拳头,飞快地说着:“你挺身相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现在我走出去,绝对不会再向警方透露你们的所在……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蒙上眼睛被你的人带出去……雷炎……再见了……”
他不敢再说,怕自己说话的同时也会放声大哭。匆匆抹了一把眼泪,往门口走去。
腰间忽然横过一条有力的手臂,慕秋一愣之时身体已经向后直跌进了自己熟悉的怀抱,雷炎狂乱的声音大吼着:“不准走!该死的!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准走!我是很自私!我是不顾你的感受!可我就是不能放下你!小慕!小慕!小慕……”
他的声音埋藏在慕秋的脖颈间,慕秋极力想转过身去,却被他的手臂牢牢地固定住,不许他乱动。
“小慕……我要你……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不管你怕不怕我……我都要定了你!”雷炎的霸气又回来了,使劲地搂着慕秋,“不许走!你敢走!你是我的人了!我在关二爷面前说过的,所有的弟兄都听得明白,你是我的人了!”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隐隐透着无助的恐惧:“小慕……不要走……你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伤害你……所以你不要走……”
趁他松懈的一刹那,慕秋使出全身的力气挣开了他的禁锢,回身又是一个狠狠的耳光甩了过去!又响又脆地打在雷炎脸上。
雷炎被打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慕秋已经指着他的鼻子近乎疯狂地大叫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是你的?!一直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而已!让我走的也是你,不让我走的也是你!我是什么?你养的一条狗吗?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走?想不想留下来?你难道就单方面决定我们的未来吗?!你这个混蛋!”
从来没有看见过慕秋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不单雷炎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连慕秋本人也惊住了,喘着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雷炎试探着开口了:“那么……小慕……你的意思是……”
慕秋怔着,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他哭着,用手擦着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终于他痛哭着扑进雷炎的怀里。
“呜……雷炎……呜……”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了……反正是这个男人,哭成什么样也没有关系的。
雷炎小心地抱住他,尽量避开自己的伤口:“乖……小慕乖……那,你决定好我们的未来了吗?”
“你这个混蛋!”慕秋呜咽着埋在他的胸前,把所有的委屈恐惧都哭了出来,“谁叫你为我出头……你的腿伤还没有好……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说走就走了……我那么想你……每夜都梦见你……你是个混蛋……混蛋!混蛋!”
“是是是。”雷炎脸上和手臂上都疼得火辣辣的,心里却有一丝甜蜜在逐渐扩大,甜到他傻笑起来。
就在这时候,门被不合时宜地推开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啊,小两口正在亲热哪?抱歉打扰一下可以吗?”
雷炎猛地警觉,象一头猎豹一样从半卧位弹身而起,厉声叫:“花皮!小马!”
外面传来几声闷响,接着就是一个人惨烈的叫声:“老大快走!啊!……”然后就回归于一片寂静。
慕秋也吓了一跳,看见进来了一群人,而自己还趴在雷炎怀里,两人亲密地攀在一起,立刻又羞又窘,挣开雷炎的手臂就想躲开。
雷炎被眼前的情况分了神,一时没注意已经给慕秋挣脱了,他急切地叫:“小慕!别离开我!”
慕秋还在犹豫,从进来的人群中窜出一个鬼魅的人影,只是轻轻一抓,自己的手臂就处在了对方的掌握之下,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地被拖了过去。
“小慕!”雷炎惊怒交加地喊。
“啧啧啧。”说话的男人摇头又摆手地说,狡猾的眼睛闪着残忍的光芒,偏偏还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阿雷,别那么激动嘛,只要你听我的,你的小情人会马上回你怀里的,不过,你的品位还真是满特别的,竟然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男人……没有女人喜欢你了吗?早点跟我说嘛,我们石亚湾大富豪夜总会的红牌可以排着队任你选,自己兄弟啊还有什么说的,总比你抱个男人舒服吧,B哥教出来的手下是越来越出息了,都赶时髦玩起男人来了。哈哈哈……”他得意地笑起来,一边的手下搬来椅子让他坐下,好整以暇地象玩弄老鼠的猫一样看着雷炎。
雷炎笔直地站在房间中间,带血的绷带裹着手臂,散乱的黑发遮着愤怒的双眼,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实质的话,此刻房间中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足以烧死面前的这群侵入他地盘的人。
他开口了,不是对这个人,而是对抓住慕秋的人,一字一字慢慢地问:“为什么?”
铁一样的手指紧紧掌握住慕秋的行动,慕秋忍着疼痛听见后面的人也慢慢地说:“不为什么。”
是阿龙!那个把他带来的人!
“TMD!”雷炎激动地甩开遮挡视线的头发,吼道,“你以为是他出卖的阿铁吗?你不满意江先生的裁决,所以才引来石白面?!你TMD为什么这么该死的蠢!就算你想为阿铁报仇也不能干出反骨的事!”
阿龙毫无表情,倒是坐在那里看好戏的石老大嘿嘿地笑了起来:“蠢的是你吧,阿龙早就是我的人了,别笑死我,义气那玩意儿有什么用?跟着你们这帮人出生入死打群架,替人出头,收保护费,搭上性命还赚不到钱,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啧啧,可怜哪,连跟我小弟的马崽也比你们体面点,阿龙跟了我,一个月的花红是你们玩命一年也不止,他怎么还会想着替阿铁那个傻大个报仇?你也太天真了……哈哈哈……不花钱的好戏看得真过瘾。”
雷炎脸上掠过一股想杀人的冲动,又忍住了:“石白面,你TMD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今天到这里来干什么?!”
“哟哟,火气满大嘛。”石老大假装惊讶地说,“是不是我刚才来得不是时候,你的火还没出完啊,挺能干的嘛,看不出来,哪天我一定要找上几个小姐跟你车轮大战,看你到底能撑多久,还可以拍成VCD赚大钱哩。”他下流地笑了几声,旁边的手下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雷炎担忧地看了一眼慕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慕秋瘦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最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吧……今天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好想把他赶快抱到怀里安慰他,叫他别怕……
得解决这件事才行……
他收回了自己的火气,冷冷地看着石老大:“你就想说这些?”
石老大也不禁愣了一下,这个一向脾气火暴的阿雷什么时候也会冷静下来了?竟然激他自乱阵脚都做不到?
“好吧,”他收起了虚伪的笑容,阴森地说,“果然爽快,我就明说了吧,本来呢,一向是我们两帮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发各的财,你是玩男人还是玩女人不干我什么事,可是,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上次我从泰国进了一批货,你竟然黑吃黑给吞了!兄弟,发财谁都想,也得看看发的财有没有命去享,你敢动我石老大的货,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把货还给我,要是你卖了的话,赔货款也可以,就算你个五百万吧,耽误的时间就算我给B哥面子,不要了。”
雷炎挺直身子:“石白面你给我听清楚!龙威堂的弟兄从来不碰毒品!你那种黑心钱我井雷炎不屑要!你既然敢在我的地盘上运毒品,给我看见一次毁你一次!没有二话!”
“好!够爽气!”石老大拍起手来,“是条汉子!可是啊,真英雄识时务。你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占上风……你的兄弟都倒了,现在只剩你一个人,再说,你的小情人可在我手上,阿龙是个粗人,不象你那么怜香惜玉,要是伤了他一点半点,我可是没法负责。”
阿龙会意地手下用力,慕秋感到肩胛处象被折断一般地巨痛,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仅在唇间溢出一声呜咽。
雷炎忍耐不住地吼道:“货都没了!你有种就冲我来!把他放了,他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石老大失笑:“心疼啦?好嘛,别拿什么有种没种的话来激我,我做事从来不讲那些,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货没了?哪去了?”
“扔海里了!喂鱼了!烧成灰了!”
石老大哈哈大笑:“那你的小情人也是同样的下场了……放老实点,阿雷,现在可是我在问你,五百万的货哪,我不相信,你就是个猪脑子也该知道五百万是个什么概念,货给我,人给你,咱们两不相欠,不要逼得我翻脸。我石某人也不是舍不得财的人,就看你舍不舍得他的命了。”
雷炎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睛扫视了对面的人一眼,开口了:“货现在不在我这里,你杀了他也没用,放了他,说个时间,我带货来,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派阿龙跟我一起去。”
“阿雷啊,你还是不够聪明啊,”石老大微笑着说,“阿龙是你最恨的人吧?可他对我还有用呢,跟你去,保不准你一刀砍了他,我向谁要人去?这样吧,我再信你一次,人我带走了,货呢,我等你拿过来。”
“不行!”雷炎满头的黑发狂怒地舞动,“你休想带他走!”
“事到如今你还没有搞清啊,现在当家的人是我耶,还是你也……那个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了?”石老大的话又引来一阵讪笑。
雷炎咬牙忍住:“好!人你带走!但是石老大你给我记住!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石亚湾上下老小以命来赔!”
狠话撂下了,他担心地看看慕秋苍白的脸,恐惧的眼睛,心里又是一痛,小慕,对不起……我会去救你的……你忍住,很快我就去了……
他狠狠地瞪着对方:“地址呢?”
石老大不怀好意地笑笑,从西服内袋里拿出一张纸:“地址和时间就写在上面,不过……”他有意拖长了语气,“你得自己过来拿……”
看看周围狞笑着,拍打着手上的铁棍酒瓶什么的人,惊慌的慕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顾一切地叫起来:“不!雷炎你不要过来!别听他的!快走!快走啊!……雷炎!”
“好吵,让他住嘴。”石老大淡淡地吩咐说。
阿龙手下一使劲,慕秋惨叫一声,额头上渗出汗珠,几乎痛昏过去,他挣扎着望向雷炎,无声地恳求他:不要过来……不要……
雷炎孩子气地对他一笑,无谓地走向对他虎视耽耽的一群人。
对不起呵,小慕,又要你为我哭了……
一根铁棒狠狠地打在他腿上,未愈合的伤腿疼得一软,雷炎不由自主地单腿跪地,随即他又倔强地站起来,还没站直,腰上又挨了一下,同时又有两下重重地打在胸腹间,不容他反应,一阵乱棍终于逼他跪了下来,接着就是一个酒瓶在他头上开了花!
鲜血顺着脸流了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疼痛从身体的各个地方袭来,耳边是凶狠的咒骂声,眼前晃动着那群混蛋的身影……
雷炎努力地甩动着头想保持清醒,但是在殴打之下他的意识逐渐飘远了……
慕秋拼命地挣扎着,嘶哑着嗓子喊着他的名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地看着他就那么毫不反抗地任人殴打着……那么骄傲的他啊……
雷炎已经被打得倒在地上了,那帮人还不放弃地用脚踢他的身体,伤口裂开了,和新伤的血混在一起,染红了地面……
石老大看看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够了!别打死他,还有五百万要他吐出来呢。”
他走到雷炎身边,抓起他的头发,把那张纸用力地塞进他嘴里,然后重重地往地上一撞,鲜血从雷炎浓密的黑发中缓缓地流出来。
“哼,和我作对,好大的狗胆。”他掏出一块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迹,随手丢在雷炎身上,“走人!”
脚步声逐渐远去……
恍惚听见小慕在叫他,小慕不要怕,我就去接你了……
等我……
(18)
夜幕低垂,霓虹照亮了天际,在城市的角落里。无数暴力血腥的事情在发生,年轻的生命用自己的肉体去换取暂时的快乐,忘记对明天的恐惧……
明天,我还会活着吗?
雷炎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有时他觉得好笑,有时他又觉得迷惑。
只是这一次,这个问题变得如此真实。
他头一次不能确定自己的命运。
明天,我还会活着吗?
陈旧的大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了,雷炎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由外面射进来的光线中,仍旧是一身黑色皮衣,头上和左臂上胡乱地裹着绷带,却丝毫没有落魄潦倒的感觉,反而象只受伤的野兽之王,带着无与伦比的逼人气势。
“终于来了。”石老大嘲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只是有点晚,我还以为你会很重视你的情人。”
雷炎不理他,往里走了两步,大门自动地在后面关上,四周出现了石老大的手下,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就象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搜他。”石老大把烟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
上来两个人,犹豫不决地靠近雷炎,龙威堂阿雷的名声究竟是响亮的,他们这些混黑道的人又怎么不知道他打起架来简直就是个煞神。
雷炎轻蔑地笑着,主动举起双手,任他们在身上搜个遍。
“老大!没有东西。”
“唔唔,阿雷,你终究还是个聪明人。”石老大得意地笑着,“现在把你的货交出来吧。”
雷炎举高右手的纸包:“在这里。”
“那么麻烦你交过来好吗?”石老大挂着虚假的笑容。
“不好。”雷炎冷冷地说,“我的人呢?”
“等我验过货之后,人自然会还给你,”石老大笑起来,“这么担心?莫非以为我们趁机占他便宜啦?放心吧,我们可没有你那么变态,男人我们是不碰的……哈哈哈……”
在一片附和的笑声中,雷炎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眼睛直盯着他,再一次地问:“我的人呢?”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石老大竟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轻咳了两声:“好吧!就让你们见一面,阿龙!”
从他背后的房间里,阿龙拖着慕秋走了出来,慕秋的嘴巴被胶带封得死死的,双手被捆得结结实实,看见雷炎的时候暗淡的双眼陡地发亮,随即又变得比原先还要黯然,他说不出话来,只有拼命地摇头。
雷炎快逃!他们根本就没有放过你的意思!他们一直在谈的都是拿了货之后怎么杀了你,你不要上他们的当!雷炎!快逃!快逃!
“人你已经见到了,现在……”石老大伸出手,“货拿来。”
“没问题。”雷炎撕开纸包的外皮,一大包雪白的粉末装在塑料袋里,恍白的灯光下让人眼睛发直。
“啊,我的五百万!”石老大满意地搓搓手,“把货丢过来!我要验一下货。”
“给你!”雷炎冷冷一笑,右手高抬,做势要把东西丢过来,手心暗藏的刀片划过包装,加上他用力一抖,满包的白粉弥散开来飞扬了一天一地!在场的人视线全被遮挡住了,一边咳嗽一边惊慌地后退!
“啊!我的货!”石老大号叫出声的同时,白雾中人影一闪,雷炎鬼魅般地欺近他身前,左手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右手的刀片已压在了他脖子上!
“别鬼叫了。”雷炎挟持着他迅速地退到墙边,“那只不过是面粉而已。”
“井雷炎!”石老大咬牙切齿地喊,脖子上锋利的刀片闪着不详的光又使劲压了一下。
“现在,得听我的了。”雷炎扫视了一眼室内,“命令他们全都出去!不然我就划开你的喉咙!”
井雷炎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人敢怀疑他,石老大环视了一下室内,颤抖着声音说:“没听见他的话吗?都出去!都给我出去!”
拍打着身上的白粉,一边呛咳着的手下迟疑着慢慢走向门边,阿龙稍稍移动了一步,立刻就被雷炎发觉了:“站好了!阿龙,等他们都走了,我会好好和你算帐的!”
石老大转着眼珠子示意几个心腹手下先出去见机行事,看着他们全退出去了,才假笑着说:“阿雷……不不,雷哥……我的人都出去了,不知雷哥还有什么吩咐?”
雷炎低头看看他,慢慢地说:“你别想拖时间了……你大约总想着你的手下还会回来救你?外面我的兄弟正在等着他们呢,就象你说的,论赚钱我们不会赚你那种黑心钱,论打架龙威堂的兄弟可不会输!”
一滴冷汗从石老大的脸上滚下来,他低声下气地说:“不是……我没有想害你的意思……雷哥……这个……”
“你少耍花样!”雷炎虎吼一声,把他吓得腿软,再也不敢说话,这才把目光投向阿龙:“放开他……”
阿龙丝毫没有害怕的神情,还是挟持着慕秋站在那里,阴沉地说:“为什么我要听你的?给我个理由先。”
雷炎冷笑着:“你不怕我杀了他?”
“怕?我怕什么?”阿龙奇怪地笑了出来,“他是我什么人哪?他死了我有什么损失啊?”
雷炎咬着牙说:“天生的反骨崽!转眼就不认帐了!”
“说的对。”阿龙赞同地说,“什么义气啊,老大啊这些疯话都少给我说!我既然能背叛你们,也能背叛他……石白面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以为我还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你够胆!”
“谢了,话说回来,我可以不在乎石白面的死活,你呢?”阿龙得意地笑着,“我手上的这个人,你可是不能不在乎的吧?”
他用左手钳紧了慕秋的脖子,右手拿出一柄匕首,雪亮雪亮的,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不紧不慢地压在了慕秋白皙纤细的脖子上。
雷炎挑起眉毛:“阿龙,你是想死了?”
“抱歉,就是因为不想死我才会这样的。”阿龙居然笑了,笑得很诡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石白面不能跟了,我起码也得全身而退。”
雷炎望向被他挟持在怀中的慕秋,虚弱得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让他一阵心疼,瘦弱的双手绑在一起拼命挣扎着,要挣脱阿龙的手臂,雪亮的刀刃触目惊心地压在他的脖子上。
他长出一口气:“好吧,你要什么?”
“很简单,你一定做得到。”阿龙放心地说,“首先,杀了他!”
他用下巴指指雷炎手中的人,石老大吓得腿都软了,嘶声叫:“阿龙!你这个反骨崽!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
“等你活下来以后就跟我有仇了,我没那么傻让自己的敌人活着。”阿龙耸耸肩,“井雷炎你听见了没有?要你的情人活着就杀了他。”
雷炎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意外地看见了阿龙身后一架摄象机黑洞洞的镜头,猛然明白了,咬着牙说:“原来你这混蛋打的是这个主意!”
“看见啦?”阿龙不以为忤地说,“我知道你早就把货毁了,但是我没有告诉石白面,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交不出货来,于是石白面不会饶了你,来了,你就只能死在这里,不来,你的情人就死在这里……反正今天一定会死一个人,如果我拍下石白面杀人的带子交给警方,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我可以顺理成章地坐上他的位子,谁也不会知道,但是没想到啊,你这家伙走了狗运,居然有翻身的时候,不过也没什么,今天死的是谁都没关系,反正活着的人要坐一辈子牢,这样吧,雷炎,看在我们兄弟一场,往后逢年过节我让里头的兄弟照顾你一下,至于石老大啊。”他阴毒的目光溜了一下,“初一十五我给你上炷香好了,免得阴间鬼都笑话你坏事做太多断子绝孙,连香都没人上……你们瞪着我干什么?我不是把你们的后事安排得挺好吗?”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雷炎的眼睛似乎要喷火,单手握紧了拳头,恨不能一拳打死他。
石老大陡地象注射了强心针一样活了起来:“阿龙你这个反骨崽!你才断子绝孙!你不得好死!阿雷你不要听他的!你放了我,过去的事我保证不再追究!我们从此是好兄弟!有我的就有你的,你什么也不用做我按时把花红送上给你!你不喜欢女人的话我给你找男人好了!在我的地头什么样的人都能给你找到!阿雷不要杀我……阿雷……雷哥……”
“好哇。”阿龙得意地笑着,“那就看我们的雷哥舍不舍得他现在的小情人了!”
“你胡说!雷哥你听我的……什么我都答应你……要我的位子都可以……石亚湾从此是你阿雷的了!……”
“住嘴!”雷炎大喝一声,满头黑发狂怒地舞动,冷冷的双眼扫向他们,“再说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他望向慕秋,此刻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就着被人禁锢的姿势站在那里,虽然有些摇摇晃晃,可是还是凭自己的力量站着,依旧是那么温柔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虽然说不出来,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虽然你听不见,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雷炎……不要听他的……不要……
我不要你的手沾上肮脏的血……
不管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杀人……
雷炎……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所以,不要为我犯罪……
我情愿为你死,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以一个可以走在阳光下的雷炎活下去,而不是一个杀人犯在监狱里苟延残喘……
你听见了吗,雷炎?
听见了吗?
雷炎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暴怒地吼起来:“TMD!TMD!该死的混蛋!¥#……*#·*&^$#7(此处为黑道粗口,就此省略)”
等他咆哮完了之后,阿龙不耐烦地说,“你闹够了没有?还不下手?”
不!不!雷炎!不要啊雷炎!不要!
慕秋在心里疯狂地喊着,雷炎却显得很平静,是冷酷的平静,他面对着摄象机的镜头,用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优雅的姿势轻轻地抹过手中人的脖子,一道暗红的血流喷涌而出!
鲜血划过一道弧线喷上了天花板,雷炎的身上也喷上了,顺着黑色的皮衣往下缓缓地流着,他稳稳地站着,松开手,石老大瘫软的身子从他手上慢慢地滑落在地,脖子上还在向外喷着血的伤口象突然长了一张嘴,说不出的恶心恐怖。
慕秋呼吸猛地暂停,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雷炎,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很好。”阿龙满意地点点头。
雷炎抬头冷冷地问:“还有什么?”
“哦,下一条更简单了,”阿龙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左腿不是骨折了吗?好了吗?”
雷炎就是再笨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在关心自己,他警觉地说:“还没好。”
“那好吧,”阿龙轻松地说,“反正也没好,你就再加一把劲,再断一次吧。”
慕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恐地看着雷炎,后者一脸淡漠地听着阿龙继续说,“我得为自己考虑清楚啊,我把他放了,你冲上来给我一刀我还是躲不了,不要说什么发誓啊赌咒啊,我是小人,不信那一套,本来想下你一只手的,可是你就算只有一只手我也放心不下,所以还是让你追不上比较好,听懂了的话就动手吧。”
雷炎居然淡淡地一笑:“承蒙你看得起。”
说完之后他闪电般地转身,抬起还不怎么灵活的左腿狠狠地踢向后面的水泥柱子!
从慕秋被胶带蒙紧的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不!”
雷炎……够了……不要了……不要再为我牺牲了……不要了……雷炎……不要了……求你……雷炎……
本来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慕秋被打击得站不稳身体,连神智都有些模糊……好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就只能在一边看着雷炎受伤,不能帮他……甚至雷炎之所以受伤就因为是自己害的!
雷炎单腿无法支撑疲惫的身体,他无奈地滑坐在地上,英俊的脸庞因为疼痛有些扭曲,汗水从额上流下来,混合着血迹流过苍白的脸……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抬头望着阿龙,低沉地问:“还有什么?”
阿龙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阿雷,其实我是很佩服你的,弄到今天要和你作对,我也不想,石老大那种蠢货好对付多了,但是,我为了自己,不得不让你死都翻不过身来。”
雷炎狠狠地说:“少废话!”
“好吧,我实话实说,我早说了我是个小人,小人说话是从来不算数的。”
雷炎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想想吧,我怎么可能留着他活口做证人呢?我岂不是自己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吊绳吗?”阿龙露齿一笑,“所以,他是非死不可了。”
慕秋呆呆地看着朦胧中一把雪亮的匕首在自己面前扬起,耳边听见雷炎绝望愤怒的叫声:“不!”
出什么事了?雷炎?你在哭吗?……
你很痛吗?
雷炎……
我爱你啊,雷炎……
不要为我哭啊……
雷炎……
就在匕首扬起的同时,门口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阿龙停住了手,抬头望去,厚实的大门被踹倒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接着,在灰尘和射进的光线中,出现了一个巨灵神般的高大身影。
然后,这个身影说话了:“阿雷,阿龙,好久不见了。”
阿铁!
在场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雷炎才呐呐地开口:“铁哥?”
“是我啊,”高大的阿铁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冷笑着说:“TMD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叫门,怎么一个个都见了鬼的样子?你们以为TMD警察局那种地方,能关得住我么?再说,我还有帐要跟你这兔崽子算呢,哪会乖乖地坐牢去!”
他走到场中间,嫌恶地一脚踢开石老大的尸体,转向吓得脸色苍白的阿龙,“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出息得很,果然没错,你居然把龙威堂的井雷炎摆布成这样子,看样子以后老大的位子该由你来做了?”
“铁——铁哥。”阿龙不自觉地后退,声音在颤抖,“别开玩笑……我哪有……”他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人质,情急之下叫道:“铁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匕首在慕秋脖子上一压,一条小小的血流顺着匕首流了下来。
“哈哈哈!”阿铁仰天大笑,“才说你出息了!就摆这个乌龙给我看,你拿手里的人吓吓阿雷还行,他是向警方告我密的人!我出来找帐的也有他一份,你和阿雷都曾经是我兄弟,我认识他是谁啊?!”
“阿铁!”雷炎心急地叫,“你既然当我是兄弟就……”
“你要是当我是兄弟就该当时亲手杀了他。”阿铁硬硬地堵回去,“也罢,你下不了手是不是?我来!留你一条命可以,他?没门!”
他高大的身影压迫向阿龙:“你呢?阿龙?你想杀他就杀吧,不过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喜欢亲手报恩,亲手报怨,要是我这口怨气找不到地方出的话,接下来干什么可不能确定……”
“铁哥……”阿龙吓得几乎要跪下来,“我错了……原谅我……我不该……求你饶命啊……”
“嗯?”阿铁好象没明白,“你又没有背叛我,你一直在对付的是阿雷,又不是我,我出来找帐又没有你的什么事?你在这里掺乎什么?把他交给我,走你的吧,还是你不想让我亲手杀他?嗯?”
阿龙听到一半已经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走过来:“是是是!铁哥说的对,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他松开手,慕秋被阿铁一把抓了过去,龇着牙笑道:“还认识我吗?医生?”
慕秋昏昏沉沉地抬头,却看见阿铁的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出去掐住了阿龙的脖子,狞笑着说:“对小人讲的话也不能认真,我最恨的就是反骨崽!你不死的话简直没有天理!”
他单手用力,竟然把阿龙的身体举得双脚离了地!阿龙被掐得脸色青紫,鼓起最后的力气举起匕首胡乱地刺向阿铁。
阿铁并不在意,看着匕首往自己的脸上刺来,忽地张开嘴迎了上去,用牙齿咬住了匕首,“嘎嘣”一声,硬把刀尖咬了下来,和着嘴里的血“呸”地吐了阿龙一脸。
阿龙开始翻起了白眼,嘴吐白沫,四肢痉挛地抽动着,终于,不动了。
阿铁再一用力,阿龙的脖子发出骨头错位的脆声,他松开手,看着阿龙的尸体掉到地上。
“帐要一笔一笔的算。”他低头看着慕秋,“现在轮到你了,医生。”
(19)
死一般的寂静中,雷炎勉强扶着墙,拖着伤腿站起来,炽热的目光紧紧盯住阿铁线条粗硬的脸:“阿铁……你不要杀他!”
“唔?”阿铁好笑地看着他,“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是我们的规矩,你怎么了?居然忘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要杀他!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不要杀他!”
雷炎激烈地叫着,“在关二爷和江先生面前,我已经为他承担了家法,现在我也愿意再担一次!你要怎么样就冲着我来吧!不要杀他!”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杀了他,我们就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雷炎沉默着,许久,点了头。
阿铁爆发出大笑:“真是TMD世界大变,我和你一起斩头过血的交情,居然比不上他!阿雷,你是昏了头了吗?”
“我没有……铁哥你对我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从来我们都是并肩子一起上的,刀山火海也没有皱过眉头,以前你罩我、替我出头,替我挨刀,我欠你的太多了,但是……请你不要杀他!”
阿铁冷硬的脸抽动了两下:“你玩真的,阿雷?”
“如果你要杀了他,除非你先杀了我!”雷炎狠狠地说。
他瞪着眼睛,握紧拳头,明明连站都站不稳了,偏偏还是有一种霸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象一头猎豹伺机而动,让人无法忽略他的话。
两人对峙着,彼此都是黑道上的霸王,站在一起可以让敌人心惊胆战,站在对立两方的时候,同样是惊心动魄。
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阿铁开口了:“既然这么在乎他,就看好他!”说着大手一挥,象扔什么东西一样把慕秋扔向雷炎那边:“拿去!”
雷炎来不及思索,本能地伸手去接,他的身体失去了依靠,伤腿一阵疼痛,抱着慕秋一起滚落在地上。
“小慕!小慕!”雷炎紧紧地抱着他,好象找到了失落的珍宝,“不怕了!是我!是我!小慕!是我!不怕了……受伤了没有?”
他手忙脚乱地四下检视着慕秋的身体,慕秋眨眨眼,还不相信自己真的在雷炎怀里了,一阵酸楚,泪水夺眶而出。
“小慕怎么了?是那里疼吗?”雷炎着急地问,这才想起来慕秋的嘴还被堵着,急忙伸手撕开了胶带,慕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慕,不要怕,不怕了……”雷炎把他搂到怀里,解开捆着他的绳子,轻拍着他的背,“不怕了……小慕……不怕了……是哪里疼吗?”
慕秋哭了一阵,抽噎着说:“雷炎……你流血了……”
“哦?”雷炎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沾了慕秋一脸,他笨拙地用手去擦,手上也是血,越擦越多……
“对不起,小慕……是我不好……”雷炎心疼他哭肿的眼睛,自责地说,“对不起……”
慕秋拼命地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够啦够啦!”阿铁不耐烦地走过来,一手拎起雷炎,“要说话出去说,谈情说爱也不挑个地方!”
雷炎就着他的力道起身,慕秋此时倒有了力气,担心地扶着他。
“走了!”
三个人走出大门,慕秋这才看见这是个废弃的厂房,周围是一片荒草地,远处隐隐传来船只进港的汽笛声。
阿铁打开一辆吉普车的门,把雷炎塞进后座,慕秋犹豫地向后看了一眼。嗫嚅着说:“里面……还有……摄象机……不要紧吗?”
“小意思,上车吧。”
阿铁发动了引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示意雷炎:“嗯?”
雷炎拿了一根烟,阿铁把自己的那根和他的凑在一起,用打火机一起点燃了。
小小的火苗照亮了两个人的脸,烟头明明灭灭的光点中,他们会意地一笑。
“走了!”阿铁吆喝一声,从打开的车窗把打火机扔出去,准准地扔进了敞开的大门。
车子怒吼着,后轮扬起一阵尘土,飞快地开走了,过了几秒钟,背后的厂房发出一声爆炸声,火焰卷着东西的碎片从炸坏的窗户里冲出来。
阿铁纵声狂笑起来:“哈哈哈!真过瘾,TMD从去年到现在,没干过一场这么大的呢!阿雷你这个家伙,也不留两个给我。”
雷炎放下了心,觉得疲倦从全身上下一起袭来,头也开始有些晕了,他强打着精神说:“铁哥……谢了……”
“还跟我来这套,”阿铁从倒后镜里看了他一眼,慕秋蜷缩在雷炎怀里,发着呆。
“不是……我……”
“好啦好啦!是兄弟就别说见外的话!”阿铁喝道,慕秋呆呆地望着他在倒后镜里的脸,刚硬的线条看上去还是象杀神一样,奇怪地是,他竟不那么害怕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呢?”他低声地问。
“小慕!”雷炎喝止他。
阿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没用嘛。”
“铁哥,你不用理他。”雷炎尴尬地说。
“算啦,你想知道什么?”阿铁咬着烟,斜了慕秋一眼。
慕秋被他一望,心里又胆怯起来,壮着胆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杀我?”
“医生啊,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生下来就一帆风顺,啥苦也没吃过,世界也简单得不得了,我们毫无疑问是坏人,你们是好人,警察也是好人……黑和白,多简单啊,可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不。”慕秋低声地说,“你不是坏人……”
“又来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好人和坏人,我就是我,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别人,无所谓坏不坏。只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
慕秋不说话了,缩回雷炎怀中,这些是他从来没想到的,阿龙和石老大无疑是坏人了,那雷炎和阿铁呢?如果说好人的话,把自己整得那么惨的主任又是什么人呢?
正在想着,他敏锐地感到身边的人心跳变得快了,抬头一看,雷炎半闭着眼睛,脸色是失血后的萎白。
“糟了!”脉搏快而急,偶尔还出现了早搏。
“雷炎!雷炎!”他拍打着雷炎的面颊让他苏醒,一边对阿铁说:“快送他到医院去!”
阿铁“噗”地吐掉香烟,加快了速度,吉普象野马一样在宽敞的路面上飞驰过去。
雷炎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见慕秋正拍着自己的脸,一脸焦急的样子,有什么液体落在自己脸上。
又哭了啊……真拿你没办法……
他勉强伸手去擦慕秋脸上的泪水,含糊地呓语着:“不哭啊,小慕……不哭不哭……我在这里呢……不哭……”
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所以,不要哭了啊。
我会给你幸福的,我会让你永远都不哭的。
相信我吧,小慕……
因为我爱你啊……
可爱的害羞的任性的我的小慕……
别哭了啊……别哭……
凌晨三点,急诊室内一片宁静。
可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望着对面内科诊室的内科医生伸懒腰。一边的护士站里,两位护士小姐正趁空窃窃私语。
“真——无聊啊。”可伊长叹道,“早知道就把收音机带来了。”
“今晚怎么样啊?”内科医生钟仪把晚报翻了第一百遍,实在找不到可看的了。
“不太好,这月的奖金又泡汤了,你呢?”(注:急诊室是按医生所得抢救费的多少来发奖金的)
“我不错哟,上半夜有个喝药的,刚才还有个脑出血,这下子我看中的那件大衣可以买了。”
可伊翻了翻眼睛:“拜托,现在才八月份。”
“这时候买便宜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减价啦折扣啦赠送啦最没有抵抗力了。”
两人正聊天,急诊室的红灯突然亮了起来,远处护工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外科急诊!”
“可该我了。”可伊摩拳擦掌地站起来,打开了清创室的大门。
等她准备好,回头看见进来的人时,却瞪大眼睛不能动了。
“是你?!”
(20)
早上八点,雷炎醒了,他先是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好象发现自己所处的境地不对,狂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小慕!”
一边正在写交班的可伊被吓了一跳:“安静点!这里是医院!”
雷炎头还有些晕晕的,全身都疼痛不已,他用力甩甩头,看看四周,不安地问:“医生……和我一起来的人呢?”
可伊无奈地摇摇头,拉开了他旁边的帘子,另一张病床上慕秋正安静地躺着,苍白憔悴的脸上还带了两个黑眼圈,手上挂着点滴。
本以为雷炎看到他就会老实,谁知道他反而更紧张了,抬腿就要下床:“他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里?他要不要紧?”
“你给我躺好!”可伊没好气地说,“他没什么,只是和你一样发了一顿歇斯底里之后被我打了针安定,你就麻烦多了……我缝了整整一个钟头,光线结就打了几十个,还给你上了夹板,输了血……你要是现在敢起来崩开伤口我就叫你一辈子当瘸子!”
雷炎只敢在心里骂了她两句,乖乖地躺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秋,近乎贪婪地看着,唇边泛起一丝笑容。
终于没事了。
终于和你在一起了。
可伊写完交班记录之后出去了,雷炎四顾无人,艰难地拖着左腿下了床,走到慕秋身边,单腿跪了下来。
“小慕……”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伸手抚摩着他的脸,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他的唇。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雷炎不气馁地用舌尖拨开情人柔软的双唇,进一步地往里面探去,撩拨着慕秋的小舌。
“嗯……”慕秋有了反应,羞怯地和他的舌头纠缠着,吮吸着他。
雷炎感觉到他有了回应,更加卖力地深吻下去,侵入慕秋的口腔,舔着他敏感的上颚,慕秋开始浑身颤抖,虚软的喘着气,从喉咙里发出惹人遐思的呻吟。
终于,雷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慕秋,轻声地叫着他:“小慕,小慕?醒醒,快醒醒!”
慕秋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模糊地看着他:“雷炎……再让我睡嘛。”
“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让你睡。”雷炎的脸居然红了,“那个……昨天晚上,我好象听见你在说……说你爱我……是不是真的?”
慕秋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当时我被堵着嘴!”
“我知道。”雷炎坚持说,“可是我真的听见了嘛。”
慕秋不理他,把头转过去,心里却甜甜的。
原来,在心里说爱你,是真的可以听见的……
“小慕?”雷炎攀着床沿,“那……就算我听错了,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慕秋脸红得象番茄一样,躲进被子里不出来。
“这样啊……”雷炎失望地叹口气,“还是我自做多情了?”
听见他可怜的声音,慕秋在被子里偷偷地笑着,装做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爱你啦!行了吧!”
“啊哈!”雷炎兴奋地一把拉开他的被子,“那就好!我们是两情相悦了?不如来做爱做的事情吧!”
慕秋愕然,看见雷炎的毛手已经开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了,急忙躲开:“你胡说什么!这里可是医院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我们脱离危险,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吗?”雷炎理直气壮地说,“英雄救美之后照例要上床的,你没看过电影吗?”
“住手!”慕秋真急了,要是被医院的同事看见他和雷炎这个样子,他真不要活了!
“小慕真狠心。”雷炎抓住他的足踝,“你刚才才说爱我的,为什么不和我做呢?难道你羞于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慕秋用力地推开他:“承认什么?爱你和在这里让你做是两码事,放手!“
雷炎笑咪咪地说,“不放!乖乖的你是逃不掉的了!”
我怎么会爱上这么一只大野狼啊!
就在雷炎要得逞的时候,门开了,一个神清气爽的声音打着招呼:“早上好!我亲自来接你们了!”
雷炎僵在那里,慕秋羞得差点躲到床下面去:“护士长!?”
“不错,是我哦。”彩绮双手叉着腰,“我一听说有两个病人要住院,就亲自来接了呢!服务到家嘛。”
她露出迷人的一笑:“欢迎回来,杨寿德先生。”
慕秋一千一万次的肯定,是故意的!把他们两个放在同一个病房里是故意的!
因为慕秋身上也带了轻微的擦伤,所以一起被可伊送进病房观察,但是,病房的空床那么多,为什么他们要住在一间病房?!
“不然呢?”彩绮微笑着说,“你是本院的医生,我们当然要照顾一些了,总不能让你去挤三个人一间的病房吗?再说,你和这位……杨先生是认识的,两人在一起不是也有个照应吗?”
“不是还有空着的病房吗?”慕秋无力地争辩。
“喂,要求太高了吧?”彩绮睁大眼睛,“他又没交住院费,还想住单人病房?而且院方规定,只有副主任以上级别本院医生住院才可以享受单人病房,不要带头破坏规定哟,殷医生。”
她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就这么定了!人来!做入院宣教!”
慕秋被迫躺到了床上,不无怨恨地看了早就舒服地躺在邻床的雷炎一眼,发现他正偷笑得脸都快抽筋了。
“你笑什么?”慕秋质问他。
“没有啊。”雷炎做出很无辜的样子,“谁在笑?我只是重回旧地,有些感触罢了。”
慕秋没好气地拉上被单:“住院还有什么感触!”
“有喔!”雷炎两眼望着天花板,情深款款地说,“上次住院的时候,我遇见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你在听吗?”
慕秋拉起被单蒙住了头,没好气地说:“没在听!”
“他是一个很可爱,害羞又任性,从来不肯面对自己感情的小鸵鸟,但是我就是喜欢他,比谁都喜欢……”
住嘴啦你!不要再讲这些有的没有的!
“唉。”雷炎叹了一口气。慕秋有些警觉地听着他的动静,心里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是刚刚出生入死救了自己的人啊。
他正想说话,就听见雷炎用很陶醉的声音说:“我好怀想他的身体,温暖又有弹性,和女人不同的享受,尤其是后面的那个……比女人还要紧还要热,紧紧吸着不让人离开,发出呻吟的时候连骨头都会被魅惑得酥掉!”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慕秋恨恨地想着,这个混蛋满嘴都在胡说着什么?还把他和女人相比!谁知道他抱过多少女人?!是街上的太妹还是夜总会里的红牌?可恶!干嘛还要来招惹自己!
雷炎忽然不说话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上了慕秋的肩膀,试探着加重了力量。
慕秋心中的火越烧越大,在嘴上占占便宜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动手动脚!也不看看成了什么样子,吊着一条腿还想干什么?!
他奋力地挥手一拳,好象打上了什么东西,听见‘哎哟’一声后翻身坐起来掀开了被单,怒喝一声:“干什么?!”
陈医生捂着脸呆呆地站在床边,喃喃地说:“我……我只想给新病人做入院检查……”
夜晚降临了,病区里开始安静下来,走廊上每隔两个小时传来夜班护士巡视病房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寂静一片。
也许是第一次以病人的身份在医院里过夜吧,慕秋怎么也睡不着,他斜眼看了邻床的雷炎一眼,他正以单腿吊高的奇怪姿势睡得再香也没有。
“唉。”慕秋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的神经到底是太坚韧呢还是压根就没有神经感受器?医院里所有人的异样眼光他都可以完全不在意吗?
说不上是歧视,毕竟医院的人们还有些自视清高显示宽容的惯性,以表示他们与那些传话的长舌妇不同,但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背地里的窃窃私语还是让人很不舒服,慕秋今天只是出去活动了一下就被看得芒刺在背,不得不逃也似地赶了回来,今天到四病区来的同事忽然增加了一倍还多,都打着可有可无的旗号来了,趁机打听着,窥视着。
无怪彩绮今天开玩笑地说:“我们应该在门口卖票啊,还可以赚到今年春节出去玩的钱呢。”
心里酸酸的,慕秋突然对今后的生活有了莫名的恐惧,他又想缩回原来的壳里,做回原来的自己了。
曾经经过那样的事,曾经看着自己和雷炎都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曾经在最后的关头,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确定的心意,在现实生活中也开始动摇起来。
自己真的能够保留这份情感吗?连死都不怕,应该是没有什么能阻挡的吧?但是……就是无法坦然去面对别人。
慕秋悲哀地想:别人,真的就是那么重要吗?
但是,自己还要活在别人的眼里啊。
真羡慕雷炎,他为什么那么有勇气,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地宣布:“这个人是我的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许别人伤害他!”
可我只敢在心底偷偷地说啊。
我爱你,雷炎,我爱你……
本来睡得好好的雷炎忽然抬手揉揉眼睛,含混地问:“小慕?你怎么还不睡?”
慕秋被他吓了一大跳,支吾着说:“我有点渴,起来倒水的。”说着下床,走到窗台边倒了一杯水。
“正好,我也渴了,倒一杯给我吧。”雷炎欠起身来,把床摇高,舒服地半躺着。
慕秋把自己还没喝的水递给了他,雷炎接杯子的时候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怀中一拉,慕秋站不住脚,一下扑倒在床上,手中的杯子失手落下,水洒得两人一身都是。
“雷炎!”慕秋惊呼出声,“你干什么?水都洒了!”
“别管水了。”雷炎紧扣住他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你有心事?”
“啊?”慕秋茫然地抬头。
雷炎少有地叹口气,“你以为我是瞎子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慕秋说的是实话,连主任对他的态度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一些改变在悄悄进行着。
“那你为什么有心事?”雷炎不放松地问,“一个人要是睡不着觉就一定有心事。”
慕秋低下眼睛,闷闷地说:“没有,我只是自己闹别扭而已,没有人说什么。”
雷炎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就是有些奇怪的想法,闹什么别扭?我们不是还没死吗?”
他更紧地抱住了慕秋,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不如我们来做吧?”湿软的舌头舔过慕秋的耳朵,引起他一阵悸动。
“不要!”慕秋板着脸说,用力要挣开雷炎的怀抱:真是的!想什么哪,都弄成这样子了还不安分。
“小慕……”雷炎懊恼地低喊,“我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抱你了!你都不为我想想,憋太久可是会伤身的。”
慕秋的脸涨得通红,坚决地摇头:“不要!这是医院!随时都有人进来,你疯了!”
雷炎的一只手还是牢牢地固定着慕秋,另一只手顺势摸进慕秋的衣服里,贪恋在他滑腻的肌肤上,一边在慕秋的颈上脸上啄吻着,一边含糊地说:“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买通了她们,今晚……请勿打扰。”
“井雷炎!”慕秋又羞又气地叫,这下子岂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今晚要干什么了?!
“小慕?”雷炎认真地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闪着火焰一样的光芒,“小慕爱我吗?”
慕秋的脸开始发烫,他转过头去,点了点头。
“我要你说出来。”雷炎霸道地搂紧他的身子。
“别闹了!”慕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羞恼交加之下,捶打着雷炎的胸口要他放开自己。
雷炎笑了笑:“真是闹别扭的小孩。”说着低头吻上了慕秋的双唇,暴风雨似的狂吻着,连喘气的空隙都不给他留下,仿佛要把自己的感情通过这个吻送到对方的身体里去,送到他的心里去。
仔细地吮吸着慕秋的唇,探遍对方口腔里的每一寸细腻的黏膜,用自己的舌头诱拐对方的滑腻……雷炎耐心地引导着慕秋和他一起走向情欲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雷炎才放开慕秋,亮亮的眼睛渴望地望着脸红气喘的恋人,再一次地问:“小慕爱我吗?”
慕秋什么话也不说,双臂慢慢抱上了雷炎的脖子,把头倚在了他胸前。
“那就是爱了?”雷炎猜测着,感觉到怀里的情人火烫的双颊,大手搂住慕秋的腰,试探着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慕秋小小的乳头,不出所料地听见慕秋喉咙里发出的一声惊喘。
“不行……”慕秋无力地挣扎着,“我不要……”
“小慕……”雷炎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小慕?”
温热的呼吸喷在慕秋的脖颈上,引起一阵的酥软,他小声地说:“上次……很疼……不要做到最后好不好?”
情人的软语央求听在雷炎的耳朵里无异于变相的邀请,他喜出望外地答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扯开慕秋的上衣,凑在胸前亲吻着胸前的乳蕾,粗糙的大手在慕秋光滑的背上游走着,点燃另一波的火焰。
慕秋害羞地抱紧雷炎的头,感到自己身下正一点一点勃起的亢奋,他不安地扭动着身子:“雷炎……你答应我不做到最后……啊……”
“小慕……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你知道吗?你也想我吗?”雷炎喘着气问,“梦里也是你,白天也是你……想着把你抱在怀里拼命地亲你……你也很热情地回应我……小慕……我都是叫着你的名字达到高潮……”
“你胡说什么?!”慕秋又羞又恼地扯弄着他的头发,“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你——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和人上床是不是?!”
“哎呀哎呀好痛。”雷炎夸张地叫着,声音里却全是笑意,“你想我变秃头啊?”
慕秋愤愤地放手,脸又红了:“放我下去!”
“不放。”雷炎两手搂住他的腰,向上看着他,黑黑的眼睛里静静地燃烧着火焰,“我日思夜想要带上床的人,只有你一个……我爱的,也只有你一个……”说完他低头含住慕秋的乳头轻轻地咬着,大手一伸,毫不客气地探进了慕秋的裤子里,握住了他的分身。
“井雷炎!”慕秋压低声音叫了出来,“放开!”
雷炎的手熟练地套弄着,慕秋浑身一阵无力,被下体传来的快感弄得无法思考,只能乖乖地跟着雷炎的举动行动了。
“乖,小慕……抬起腿来……乖……”雷炎诱哄着,“我来让你舒服……”
慕秋在他的动作下呼吸急促,全身象融化一样,企图用自己最后的理智来拒绝他,却仍是敌不过情欲的热焰,不知不觉中,双腿已经自动抬起,任雷炎脱下了他的裤子,变成赤身裸体地跨坐在雷炎腰上,清白的月光下,他的身体一览无余,稍嫌瘦削的身体闪着诱人的光芒。
“小慕,你好美……我怎么也看不够你……怎么也不够……”雷炎凝视着他,“我真想就这样抱着你,无论白天还是夜里……”他的分身弹跳出来和慕秋的靠在一起,“瞧,我们的小弟弟也在打招呼呢。”
慕秋满脸通红,不满地扭动着要躲开:“讨厌!下流!色狼!谁会和你这混蛋上床!不许胡说……我要生气了——放开我……啊……啊……”
雷炎忽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慕秋猝不及防地弓起了身子,在压抑着的甜腻叫声中,分身在雷炎的手中喷发出白浊的液体,落在两人的小腹上,雷炎趁机更加用力地吻着他的全身,沙哑地说,“小慕……我一定要抱你……就算你会痛,会哭,我也要抱你……我实在忍不住了……”
还没从情欲爆发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慕秋只是喘着气,整个人趴伏在雷炎的身上,雷炎把手伸到枕下摸出了一管东西,挤在手上,然后小心地探向慕秋的后方。
温热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手指时慕秋的身体有所警觉,等到不安分的手指开始在蜜穴周围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的理智才恢复了一分:“雷炎……你干什么?”
(雷炎摆好餐巾:谢谢小慕,我要吃了。)
“对不起,小慕。我要抱你了。”雷炎认真地说,“我爱你,我希望和你在一起,我要你,就是这样。”
“不行……”尽管慕秋很想甩他一个巴掌,但是刚发泄过的身体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说出来的话如同哀鸣,“你答应过我不做到最后的……”
“我撒谎了。”雷炎很正经地说,“看得到你,摸得到你,却不能抱你,我做不到,我是真心爱你的,所以才想和你合为一体,想进入你的身体,除了你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小慕,我要你!”
他不等慕秋的回答,手指沾着药膏在慕秋的穴口耐心地按摩着,很快,小小的洞口张开了,他猛地伸进手指去,慕秋惊慌地扭动着身体:“你涂了什么?”
雷炎答得倒也干脆:“小护士护手霜。”
“你!”慕秋气急地叫,“你早有预谋的!”
“不是啊。”雷炎无辜地说,“是今天晚间护理的时候丽绘小姐偷偷塞给我的。”
慕秋呆了一秒钟就明白了,连胸口都羞成了红色:“怎么会这样!”
“小慕。”雷炎眯起眼睛,“你对别人考虑得太多了。对我的漠视我已经无法忍受,从现在开始,我要的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明白吗?你只能想着我!”说着他不怀好意地用自己的两根手指在慕秋体内剧烈地搅动着,慕秋张开了嘴巴喘着气,又被他霸道地吻住了嘴,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雷炎摸索着慕秋甬道内的兴奋点,当感觉到身上的情人一阵颤抖之后,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更加使劲地揉按着那一点,同时也不忘用深吻堵住慕秋的嘴。
当慕秋的分身又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知道差不多了,抽出手指,用双手托起慕秋的腰,低声说:“小慕……忍一忍……”
“啊……?”迷离中的慕秋压根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但是等雷炎灼热的分身凑上穴口的一刹那,他猛然觉出不妙,惊慌地乱动起来,雷炎一下没抱住,他跌坐下来,正好把雷炎粗大勃起的分身吞了进去!
“哇!”慕秋惨叫起来,雷炎急忙抱起他的腰,尽管已经经过充分的润滑,但是慕秋这才是第二次,后庭还是不能容纳如此粗大的分身,更何况又是一坐到底!
“小慕,小慕……”雷炎也是一脸痛苦地样子,紧紧抱住他,“你别动!别动!我也很辛苦啊……求你别动……”
慕秋只觉得似乎有一根粗铁棍插入自己体内,还是烧红了的,内脏全都移了位的样子,痛得他想呕吐,一口咬在雷炎肩上,咬出了血。
“小慕……乖……放松放松……”雷炎忍住自己急于喷发的欲望,安抚着情人,“咬吧,咬了你就不疼了……”
慕秋终于稍稍习惯了体内的异物,呜咽一声,抬头控诉般地看着雷炎,雷炎苦笑一下,扭曲的脸放松了一点,开始小心翼翼地爱抚着情人身上的敏感点,强力抑制住自己的欲望。
很快,慕秋的喘气又粗了起来,双手攀附在雷炎身上加重了力量,雷炎小心地抽动分身的时候也能忍受了,雷炎松了一口气,继续吻着慕秋的全身,同时开始慢慢地抽弄着分身,在慕秋紧窄的通道里艰难地摩擦着刚才那突起的一点。天知道他得花多大的力量控制着自己不来硬的。
渐渐的,抽弄顺利起来,慕秋的全身布满了情欲的红晕,眼睛迷梦地看着雷炎,笨拙地扭摆着自己的腰,双手颤抖地摸上了雷炎的胸口:“雷……炎……”
“可以了吗?小慕?”雷炎故意问,手从他的腰上放开,改而抚摩着他的全身。
慕秋咬住下唇,羞涩地开始自己摆动腰肢,体内雷炎的分身带给他一波一波无穷的快感,沿着脊椎骨上升到头脑,又散布到全身,令得他有一种飘然的感觉,刚才的不适已然忘光了。
雷炎终于低吼一声,猛地挺腰,在慕秋的叫声中在他体内喷发了,浑浊的液体沿着疲软的分身和甬道的空隙中缓缓流下,沾湿了两人的身体,慕秋几乎在同时爆发了第二弹,精疲力尽地倒在雷炎身上,再也不动了。
(21)
晨光透过天蓝色的窗帘射进室内,城市苏醒了,医院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走廊上护士小姐推车发药的声音,和大家打招呼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来。
雷炎恋恋不舍地在怀中情人的耳边低声说:“小慕,小慕?醒醒了,天亮了……”
“唔……”慕秋呻吟着,把脸往更深地埋去。
雷炎摇动着他的肩膀:“我也想让你睡啊,可是等会儿有人来了你又要生气,乖,醒醒,今晚上我再让你抱着睡,好不好?”
他凑过去逗吻着慕秋,终于被他弄醒了,打了个哈欠,茫然地看着四周:“吵死了……”
“我是无所谓啊。”雷炎叫屈道,“又不是我怕人看见。”
慕秋脸色一变,真的醒了,看见自己和雷炎一丝不挂地紧贴在一起,外面的人声清晰可闻,不由急了:“井雷炎!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我叫了啊,可是你累坏了,我只是想……”
慕秋气急败坏地推开他:“走开!让我下去!快点!”
听见晨间护理的车子声已经在走廊的这头响起,还夹杂着彩绮欢快的打招呼声,慕秋真急了,翻身就要下床,可是他忘记了自己昨晚上用不习惯的姿势做了剧烈的运动,此时腰和腿都不象是自己的了,以很难看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板上!
“小慕?!”雷炎大惊,俯身看着他,“你没事吧?摔疼了没有?我……我下来帮你……”
“不用!”要是雷炎也下来,等会儿这乱子就更大了,慕秋咬着牙忍住,“我没事!”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扒上了自己的床,立刻用被单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门正是时候地开了,彩绮的笑脸出现在门口:“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她含有深意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扫了一遍,慕秋的脸不自觉地红了,干咳一声:“早上好,护士长。”
“是个好天气呢。”彩绮笑眯眯地说,“现在我们来更换床单了,请你们配合一下吧。”
“不不!不用了!”慕秋惊慌地说,开玩笑,一换床单还不是什么都让人看光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才换过的,不用换了……谢谢……”
彩绮的背后传来响亮的窃笑,彩绮拖长了声音说:“好——吧,不换了,我们走吧。”
她走出房门,背后的丽绘冲雷炎眨眨眼睛,忍住笑跟着走了,门一关上就听见她的欢呼声:“拿来拿来!愿赌服输!”
“呵呵呵。”雷炎轻笑着,招来慕秋的大白眼:“笑什么?!”
“没有没有,我没有笑你。”尽管这么说着,雷炎脸上的笑容还是象偷吃了鸡的小狐狸一样。
慕秋气得把头下的枕头抽出来向他丢过去:“去死!”
雷炎敏捷地接住了枕头,依旧笑着看向他,慕秋干脆把头一起埋到了被单里,再也不理他了。
时间很快地过去,慕秋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住院的日子很惬意,他一想到出院后就又得回到主任的手下,不禁有些气馁了。
这天早上来了个意外的客人,看上去很斯文的青年,进来后自我介绍:“我姓江,江少汶,雷哥,好久不见了。”
雷炎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是江少爷啊,不知什么事要你亲自前来,有事的话派人吩咐一声不就行了?”
慕秋正在削苹果,惊疑地打量着这个人:原来是那天见到的江先生的儿子?看上去很象一个白领阶层,他也是混黑道的?
他正在胡思乱想,江少汶谦逊地笑着说:“雷哥说笑话了,我在帮中只是个后辈,哪能对雷哥不敬,这次匆忙前来,没有带什么东西,一点小意思,请雷哥收着。”说完递过一个鼓鼓的信封。
雷炎接过来,看都不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还是那么懒洋洋地说:“江少爷恐怕还有要事,就请明白说了吧。”
“雷哥果然是江湖中人,说话爽快,那么我就直说了,石老大一死,石亚湾那块底盘已经是我们龙威堂的了,现在缺个堂口的把子。”
雷炎眼里有光一闪:“江少爷年轻有为,自然是想这个位子了?”
“雷哥真会说笑。”他依然彬彬有礼地说,“我只是个后辈,哪里能轮到我了呢,论资格,论实力,都是雷哥当仁不让,B叔已经举荐了雷哥,爷叔们也大多同意了,父亲打发我来问问雷哥的意思。”
雷炎沉吟了一会:“铁哥呢?”
江少汶笑了:“铁哥身上有案子,到北边二叔那里避风头去了,不过铁哥临走前倒是说过要看雷哥你自己的意思。”
“嗯。”雷炎伸手枕到自己脑后,沉思着说,“其实这个位子铁哥来坐更合适……”
“雷哥是众望所归。就不要再推辞了,那边的事暂时由B叔代管,等雷哥出院后直接过去就行了。”
“这件事容我考虑几天。”雷炎紧抿着嘴,“谢谢你走这一趟。”
“哪里的话,”江少汶又客气了几句,起身走了。临走时仿佛是不经意地看了慕秋一眼,却把慕秋看得浑身不舒服。
“小慕?”
慕秋心慌意乱地扭过头:“干嘛?”
雷炎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别削了。”
“咦?”慕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一盆苹果全都削了皮,他红了脸,把苹果盘端给雷炎:“吃掉!”
“喂,我不是果桶啊。”雷炎苦着脸看着面前的大堆苹果。
慕秋不说话,走出了病房,沿着走廊慢慢地走着。
早知道雷炎的世界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天生就是个在刀山火海里打滚的人,黑道上有他的朋友,他的事业,甚至……他的快乐和前途……如果他不干黑道还能干什么呢?
早就知道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还是为了不同世界的人?
背后忽然传来叫他的声音:“殷医生?嗨,学弟!”
慕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身微笑着招呼:“学姐。”
可伊气喘吁吁地走来:“累死了!该死的规定,是谁规定医生一律不得走电梯的?”
“学姐有什么事吗?”慕秋诧异着她的到来,难道她也是好奇来看的?
“啊,那个王主任终于良心发现,说等你出院后就到急诊上班吧,反正新人要进来了,病区不愁没人干活,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谢谢学姐。我知道了。”
“急诊虽然辛苦,学不到什么东西,总比在病区受他的气强。养好病就过来吧。”可伊以过来人的身份说,“俗语说的好,小鸡刨食,自刨自吃嘛。好了,什么时候过来先告诉我一声,我们好排班。”
慕秋下定决心地开口;“我明天就出院,后天就可以上班了。”
“真的假的?”可伊怀疑地问,“不要太勉强喔。”
“真的,”慕秋坚决地说,“我早就好了,也没受什么大不了的伤。”
“那好吧,我回去汇报主任,后天等你来。”可伊挥挥手,走了。
目送着她走远,慕秋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上,要好好想想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雷炎……我们该怎么办?……
“碰!”地一声,数个花炮在空中炸开,人群齐声欢呼:“送走啦!送走啦!送走啦!”
“可不要太想我哦。”雷炎神采飞扬地站在走廊上,一身黑色的皮衣更衬得他英俊挺拔,带着痞痞的笑容看着前面。
“哎呀。我简直感动得想哭。”彩绮凉凉地说,抱着双臂站在一边,“我们护士小姐听见你要走的消息都恨不能到庙里去酬神呢。”
雷炎的脸垮了下来:“也不用说得这么明白吧?好了,姑娘们!谢谢你们长久以来的照顾,我走了!”
“这么容易就想走吗?”彩绮歪歪嘴,身后的丽绘立刻带着人冲了上去:“要走的话也得依出院的规矩!坐下!”
“放手!你们要干嘛?……放手……救命啊!……非礼啊……”雷炎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被硬按在轮椅上,并用安全带固定个结结实实,不知是谁趁乱还在他胸前绑了个红绸蝴蝶结作为装饰。
“你们这帮女人!快放开我!”雷炎气急败坏地叫着,却被几个护士小姐牢牢按住。
“你就忍忍吧。”彩绮从人群的后面闲闲地转出来,“这是我们医院的新规定,住院病人出院时一定要坐轮椅由护士小姐送出门,规定就是规定。”(我们医院就有这条倒霉规定)
“老子有脚自己会走!我都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快发霉了!”雷炎挣扎着,可惜毫无用处。
“有意见去跟院长提呀我们只按照规定干事。”彩绮使个眼色,“好啦!送货!”
所有不当班的护士小姐都欢呼一声,七手八脚地簇拥着哇哇大叫的雷炎进了电梯。
雷炎一边挣扎着一边还不死心地问:“小慕呢?小慕呢?”
“殷医生昨晚是夜班。”已经对慕秋死心的晴儿还是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听说很忙,有三个刀砍伤,两起车祸……已经下班休息了吧。”
“这样啊。”雷炎有些不高兴地说,“也不来送我。”
“唷——”众人一起发出怪声,“一天不见就想啦?”
雷炎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围着他的娘子军:“与你们无关!快放开我!不然等会我就要你们……”
“我好怕怕!”丽绘夸张地拍着自己的心口,“不如我们把他推到后门去丢了吧,谁拣到算谁的!”
“咦,好哇好哇。”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
在喧闹中,她们把轮椅推到后门,早已有几辆黑色的车子在街对面等着了,看见有人出来立刻打开车门,好几条嗓门一起叫着:“雷哥!”
“接你的人来了。”丽绘多少有些遗憾地说:“本来还想再玩一会的。”
“你还没玩够?!”雷炎火冒三丈地叫:“快过来!”
本来是笑容满面地奔过来的人看见他还坐在轮椅上都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花皮悲叫一声:“大哥!你的腿……废了?”
“别胡说!”雷炎气得都快晕了,“还不快过来帮我解开!我是被人捆住了!”
“什么?!”花皮大吼一声,“是谁敢绑住大哥!看我一刀下去……”他暴瞪着牛眼瞪向轮椅后面的人。
丽绘头一个笑出了声,女孩子们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一起忍不住,花枝乱颤地笑着转身跑走了,花皮却看得呆了眼,直愣愣地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口,才感叹道:“好正点!我也想住院了……”
“正点你个头!”此时雷炎已经在别人的帮助下解开了带子,站起来给了他个暴栗,“她们也是你惹得起的?小心吃了你都不吐骨头!”
“当真?”花皮笑得傻乎乎的,“想不到她们这么热情的?哎哟!”
雷炎气得又给他一下,然后扫视了一眼周围,威风凛凛地断喝一声:“走了!”
手下簇拥着雷炎分头进了汽车,呼啸一声开走了。
在医院八层住院大楼的顶端天台上,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慕秋终于知道什么叫漫无目的了,他一个人在公车上晃荡了大半个城市,就这么靠着车窗,木然地看着窗外的城市风景,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
本来下了夜班之后一夜没睡,是该好好回去睡一觉的,但是……他始终不想睡去,强迫着自己清醒。
为什么不睡呢?睡着之后不就可以暂时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了吗?睡觉本来就是逃避的最好办法,可是……他不想逃避,不想再逃避了……
要认真想想,不想不行了。
我和雷炎,到底该怎么办呢?
昨天去看他的时候,试探地问他今天出院以后有什么安排,想告诉他,自己希望和他出去吃顿饭,希望和他一起过一天,甚至……过夜……从上次狼狈地逃回床上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让雷炎碰过了,他一定也很想吧?
可是,雷炎咬着葡萄,很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和兄弟们一起出去了!好不容易过了关,应该去大吃大喝去去晦气。”
自己的心就这样慢慢地沉下去……慢慢的……没有痛苦……慢慢的……沉下去……
“对了,小慕也一起来吧?”雷炎把手中的葡萄一丢,兴奋地说,“是个好机会!我把你介绍给我的兄弟认识,正式一点的。”
如果我是个女孩,那该是顺理成章的事吧?作为井雷炎的女人正式地站在他的兄弟面前,是雷炎能给予的最大尊重吧?
可是,我是个男人啊……
想到雷炎的兄弟们不得不面对自己尴尬地叫声大嫂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慕秋忽然想笑,事实上,他也笑了。
“来吗?”雷炎希冀地问。
“不行。”慕秋微笑着摇头,“我今晚夜班,明天可能会很累,我想休息。”
“好。”雷炎点点头,“那等我去找你吧。”
回想起来,雷炎虽然希望自己去,但是如果自己不能去的话,他也会松一口气的。毕竟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大的男人不是什么光彩到可以在酒席上大声宣布的喜事。
雷炎的世界,自己的世界,都容不下这种事啊……
公车第三次回到了终点站,司机回头看着他:“下车吗?小伙子?”
“下。”慕秋虚弱地一笑,下了车,在车上坐了那么久,走路都有些摇晃,他吃力地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站牌,又上了一辆开往海边的观光车。
黄昏的海边,又是退潮的时候,没有游人,远处的海面上有几辆摩托艇在来来往往地穿梭,点缀着冷清的大海。
穿着皮鞋在松软的沙滩上走很不方便,几步就陷进去了,慕秋索性把鞋袜都脱了,赤着脚踩在沙子上,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他一个人离开了旅游的景点,静静地走,没有任何方向感,没有任何目的,但当他因疲劳清醒过来之后,发现了自己的心遗落的地点。
这是雷炎带他来的沙滩啊……
他竟走到这里来了……
慕秋苦笑了一下,四面环视了一下,家威死的那天,就在这里他和雷炎过了一夜,也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情畅快地说出来,然后雷炎就吻了自己……
他看见了那熟悉的小木屋。蹒跚着走了过去。
小屋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被简易炉熏黑的墙壁,陈旧的柜子,只是好象有段时间没人来了,地面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细砂。
关上门之后,慕秋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实在是精疲力尽了,几乎是头倚上墙壁的一刹那就睡了过去。
(22)
朦胧中有人来到自己身边,慕秋不胜其寒地缩着身子,然后就是一阵粗鲁的摇晃:“小慕?!你怎么会在这里?”
睁开困倦的双眼,看见雷炎的脸,好象有一点生气,有一点担心的样子,慕秋傻乎乎地伸手去摸:是雷炎没错,梦还挺真的呢。
“你怎么了?”雷炎不悦地把他的手拨到一边,捧起他的脸再一次地问:“你在这里干嘛?”
“我……”慕秋想不起来,皱着眉头半天才说,“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不适和你的弟兄去庆祝了吗?”
“庆祝完了。”雷炎拍拍他的脸,“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你今天下夜班回去睡觉了吗?跑这么远到这里来睡觉?真拿你没办法,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要睡到明天早上?”
慕秋揉揉眼睛,想站起来,双腿坐的时间太长了,一时活动不开,笨拙地倒向雷炎身上。
“你看看你!”雷炎忍不住笑了,“象个小孩子一样,来。”
他一把扶起慕秋:“我送你回去?”
慕秋摇头,把脸埋进他怀里,熟悉的男性体味,带着淡淡的烟味,让他觉得很安心,想就这样下去……一辈子……
“不回去?”雷炎推推他,“那我去生火,不然到明早你肯定会受凉的,来,放开我吧。”
慕秋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了他。
“小慕?”雷炎惊讶地问,“怎么了?”
慕秋抬起头来,沉默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怎么啦?”雷炎温柔地问,“跟我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嗯?”
慕秋淡淡一笑,掂起脚吻上了雷炎的双唇,带着男性汗水的微咸,丰润的双唇……感觉真好。
“你在诱惑我吗?”雷炎苦笑着问,“我的意志力很薄弱的。”
慕秋的手指划过他的面颊,慢慢地来到皮衣的拉练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开始往下拉……
雷炎叹息了一声:“任何时候你都有本事让我大吃一惊呢。”说完握住慕秋的手,自己一下子把拉练拉到了底。
“这次我可是会做到底的,不要说我没有事先说喔,”雷炎在他的耳边悄声说,“我可是想死你了,小慕……”
慕秋沉醉地仰起脸,承受着他的吻,由缠绵转入热烈,近乎狂暴,然后又转为缠绵……
雷炎抱着慕秋的手臂收紧了,仿佛想把他的身体揉进自己身体一样地拥抱着他,全身逐渐发热,被眼前的情人弄得欲火焚身。
“小慕……小慕……”他喘息着,胡乱撕扯着慕秋的衣服,慕秋的嘴唇都被他亲肿了,看起来特别诱人,那么妩媚地看着他,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雷炎……”慕秋梦呓般地叫着他的名字,心里一阵一阵地甜蜜,是他爱的人啊……
雷炎低头从他裸露的肩头一路吻下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吻痕,慕秋抱住他,主动地把自己的胸膛显现在他的面前,当雷炎粗糙的大手用力拧着他娇嫩的红色乳头时,他轻叫一声,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好痛……可是……好舒服……
慕秋喉中发出压抑的呻吟声无疑给雷炎注了兴奋剂,他边吻着边慢慢把慕秋放倒在地上,用自己的手和嘴唇让慕秋无暇他顾。
“小慕……听话……腿抬起来一些……”
慕秋羞红着脸抬起臀部,雷炎迫不及待地一把连内裤都扯了下来,褪到膝盖的地方,慕秋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伸手遮掩着下身,雷炎对他摇着头:“不,小慕,不要这样……你很美,知道吗?你的全身都很美……”
“少胡说。”慕秋嘀咕着,看见雷炎逐渐往下身移去还是羞得满脸通红,雷炎的呼吸一阵阵喷在他敏感的地方,他忍不住想蜷起双腿来逃避。
雷炎坏坏地笑了:“上两次都是你在上面,这下子风水总算转到我这边来了,我要好好地看清楚才赚得回本来。”
慕秋一拳打过去,被雷炎牢牢地握住了,一脸坏笑地吻着他的手:“交给我吧,我准会让你舒服的。”
说完他就低下头去,在慕秋雪白的大腿根上来回亲吻着,舔着,啃咬着,却丝毫不去碰触中间的敏感地带。
“啊……啊……”慕秋浑身难受地扭动着身体,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雷炎,却死也说不出想说的话,幸好没有让他等太久,雷炎微笑着抱住他的腰,一口把他的欲望含入嘴中。
“哇!”慕秋惊叫出声,温暖的口腔,灵活的舌头使他的分身迅速涨大,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那里去了,他推拒着雷炎的头:“不要……快……放开……啊……啊……”
在雷炎灵活的挑逗之下,他很快就泄了,雷炎边擦着唇边残留的液体边笑着问他:“怎么样?我的技术还不错吧?”
慕秋无力回答,只是恨恨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样子有多诱人,雷炎看得一呆,下身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现在该我了。”雷炎不耐烦地脱下自己的皮裤,赤裸着强健的身体回到慕秋的两腿之间,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管不知什么东西挤出来抹在慕秋的菊穴上。
“你……大色狼……”慕秋有气无力地骂着,“哪有人成天身上带这种东西的?”
“这是我在路上买的。”雷炎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本来想到你那里去……那个那个的……谁知你不在家……结果还是在这里碰见了,没白买……我说这是因为我们有缘分吧,小慕?”
慕秋立起眉毛还要再骂他两句,后面一紧,雷炎的手指已经试探着伸了进来,他怕得立刻不做声了。
“好紧……小慕,你放松一点好吗?”雷炎的眉头也皱紧了,“我怕进去的时候会伤到你……”
“怕我受伤就不要做啊。”慕秋咬着牙,感觉雷炎的手指开始转动着探索自己的体内,他竭力忍住那冰凉的手指带来的恐惧感。
雷炎仔细地把药膏都挤到了慕秋的体内才松口气:“好了!我可憋坏了,小慕……忍着点……”
他把自己灼热的下身抵住慕秋的后方,猛地使劲一捅,虽然经过充分的润滑和扩展,没有当场出现流血事件,但那饱胀的感觉还是让慕秋无法忍受,扭动着腰肢想要逃脱,却被雷炎牢牢地扣住双腿,一脸痛苦地说:“小慕,你就不要再动来动去了……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慕秋委屈地咬住了嘴唇,果真不感再动了,雷炎喘过一口气,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专注地摩擦着慕秋体内肉壁上敏感的一点,同时用手套弄着慕秋的下身,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籍着润滑,他的分身进出逐渐变得方便了,慕秋也不再那么痛苦,而是迷乱于情欲的火焰,湿润的红唇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发出呻吟声。雷炎伸手握住慕秋纤细的脚踝,猛地一下直进到底,慕秋发出难以抑制的呼喊声“啊!雷炎……用力……再……”
“好。”雷炎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径直把慕秋压在身下,尽情地掠夺着,侵入着,慕秋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高亢的呼喊。
这个身体是他的,温暖的,强健的,抱着自己的身体……这张脸是他的,英俊的,滴着汗水,看着自己的脸……全都是他的……抱着我的人……爱着我的人……雷炎……
我也爱着的人,雷炎……
伸手抱住他,后背是那么的宽阔,几乎抱不住……但是还是想紧紧地抱住……不放手……
不放你走……雷炎……我不放开你……
不要离开我……哪里也不要去……就这样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爱你……
慕秋在激情即将爆发的前一秒颤抖着吻上了雷炎的唇,在他耳边低低地,虚弱地说:“我爱你……”
然后就象闪电劈中了他一样,从脊椎骨陡然爬升上来巨大的快感,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慕秋再次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躺在毯子堆里,衣服凌乱地堆在旁边,简易炉里的火焰将灭未灭,稍微一动,全身的困倦都一起涌上来。
发生了什么事?
检视着身上的吻痕他才突然想起来,雷炎!昨晚他是和雷炎做爱了,他不知怎么来到了这里……然后两人就……
慕秋安静了下来,裹着毯子艰难地坐起来,唇边浮起了一丝微笑:是他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自己在做爱的时候昏过去还真有点丢脸呢。
不过……雷炎上哪里去了?他意识到雷炎并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又开始惊慌起来,他上哪里去了?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了还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慕秋咬着牙站起来,来不及穿衣服,就这么裹着毯子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猛烈的,带着海腥味的海风一下子冲进了室内,仅有的一点温暖也消失了,慕秋眯起眼睛寻找着。
在那里!
金黄的晨曦中,雷炎坐在沙滩上,朝阳在他挺拔的身影上镶了一道金色的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小石子往海里丢。
慕秋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他的眼眶湿了,就在刚才,不,也许已经好久好久了,所有的问题有了答案:
他爱雷炎,不能没有他……不管雷炎是谁,做过什么,将来会怎样,他还是爱着他……
任何人也不能代替的爱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爱着的人……
就是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也许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会遇到很多很多的阻碍,也许雷炎将来会不再爱自己……我还是爱他……不能没有他……
他拖着毯子走过去,走得很慢,走向雷炎宽阔的背影,也走向自己的幸福……
雷炎听见身后的动静,笑着说:“起来啦?看!日出耶!”
他用手指着前方,刚要回头,慕秋整个人趴在他背上,抱住了他不让他动,低声说:“雷炎,我有话要对你说……不要回头……我怕看了你的脸我就说不出来了……”
雷炎身子一僵,随即轻松地笑着说:“要我先洗洗耳朵吗?”
“雷炎!”慕秋生气地叫。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
身后的慕秋反而踌躇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雷炎……我……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慕秋激烈地说,然后声音又低了下来,“你不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爱你的……你是个痞子,你很坏,你也许杀人放火,也许五毒俱全……”
“喂!”雷炎抗议了。
“听我说完!”慕秋的手指紧紧陷入雷炎的衣服里,他的声音也含糊不清,“不管你怎样……我都爱你……真的……但是雷炎你听我说,你不要死掉……我只要你活着就好……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千万不要死掉,你坐牢也好,逃命也好,残废也好……”他的声音哽咽了,“我都会爱你一辈子……只要你活着……雷炎……你要活着……活着我才能爱你……雷炎……”
他放开手,捂住了脸,泪水从缝隙中涌出来,瘦弱的肩膀颤抖着。
雷炎回身把他揽入怀中,轻轻摇晃着安慰他,等慕秋稍微平静一点之后,叹口气:“别哭了,啊?哭起来很难看的……”
慕秋红着眼睛倚靠在他的肩膀上,雷炎边拍着他边说:“原来人哭起来都会难看的,昨晚花皮小马他们一个个哭得都不能出去见人了,连B哥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激动。”
慕秋强笑着:“昨晚开心吗?”
“除了他们几个最后哭天抹泪还可以啦,真是的,我只不过宣布我要洗手不干他们就哭得象我死了一样。”
慕秋疑惑地抬头看他,刚才雷炎说什么了?
“你刚才说什么?”
“啊。”雷炎漫不经心地说,“昨晚你没去真可惜,是我的金盆洗手大会啊,要是你在我会很高兴的。”
慕秋的心突突乱跳,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退出?不干了?”
雷炎肯定地点点头,“是啊,我总不能天天让你提心吊胆,爱你就要为你想想。”他伸开四肢舒服地躺在沙滩上,“这是最后一天打混的日子了,明天我就要正式上班了呢!”
“上班?”一个打击接着一个,慕秋只能简单地重复着他的话。
“是啊,湘南大众传播公司召保安,我一报名就过关了。”雷炎不无遗憾地说,“本来还想多摸几天鱼的,现在不行了,咦?你那么吃惊干什么?我没有告诉你吗?”
“井雷炎!”慕秋怒吼一声扑到他身上,胡乱地拳打脚踢,“你这个大混蛋!竟然都瞒着我?!害我那么担心!气死我了?!我再也不为你这种人伤脑筋了!井雷炎!”
“哎呀好痛!来人啊谋杀亲夫啊!”雷炎一边闪避一边大叫,最后干脆一把把慕秋拉倒在身上,吻住了他还在乱骂的嘴。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金黄的阳光照在沙滩和海面上,也照着沙滩上亲吻的两个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