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生玩物第一部 高校生的玩具
51
日子突然就这麽沉寂下来。
好像从没这麽悠閒过,十六岁以後,家里就只剩下妹妹和水茵相依为命,每天除了学校、打工处、以及家里三点一线的生活外,她几乎没有什麽时间可以有个喘口气的机会。
妹妹那时年纪实在太小,以至於对於母亲的离去,还有生活上的困顿毫无感觉。
除了哭之外,她醒著的时候就是要找姐姐和喊饿──
日子就在这麽艰困的情形下,不知不觉也就这麽熬了过来。
可水茵怎麽也没想过:曾经以为会一直下去的事物,倒头来还是犹如梦一场。
曲终人散之际,最可笑的却是她这个人,都被伤得头破血流还不知清醒。
元华带她来这儿;
一间华美而偏远上百坪的套房。
从窗户望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有远山近林,绿眼青山的景色,让她呆呆在窗前坐一个下午,也是感到完全的轻松写意,而完全不觉得无聊。
「去上课吧。」
她摸摸少年的头。
软软的触感,让人格外感受到那份安心与关怀──
元华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在面对他那过於炙热的眼神时,她除了不知所措外,还是只有不知所措。
「老师…」
他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特引人心动─
「学校不能去了…」
「我真的觉得对你感到很抱歉──」
她倒是微微一笑,以往死拼命的坚持和现在完全的释怀,不论是情况相异,以及心情的雨过天晴都是有所关联。
经过周休两天之後,在元华特小心翼翼的呵护下,她的情绪渐渐已恢复稳定。
与少年经过一番讨论,她最後是听从少年的决定,先躲一阵子。
学校方面就由元华帮忙接洽。
现在还是先避一阵子,等少年们兴头过了,肯放手了,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又或者,到最後,她可能会离开这个大城市。到另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心死了,又活了──
现在的她,真的只求能平平顺顺的过完馀生就好了。
能不能结婚再组另一个理想中的美满家庭──
她早已不再奢求。
「没关系的。」水茵拍拍少年。
反是平顺镇定的安慰著少年沮丧的心情。「老师已经是个大人了。」
「…」
仅管听到她这麽说,可元华还是流露出些微的忿恨不平之感。
「元华──」
她放柔的声,唤道。
少年抬眼,看著她柔光灼灼的眸──
「老师一个人待在这里没问题的。」
「老师真是太过份了──」
元华突头一偏。
「什…」
「不要用一张快哭出来的脸和我说你很好──」
突被他这麽一吼,水茵一愣,然後就想退後──
却被少年一拉,便连人整身的让他搂在怀中。
「元华──」
她被少年突然外放式的情绪给吓了一跳。
或许这就是年轻:能有这样激烈、而毫无遮掩的表现。
从那温热的怀中,她脸红心跳,想抗拒,却是由不得她挣脱。
这是头一次,与少年这麽紧密的接触:他们当中不含一点空隙。
紧密地,像是连风都吹不来──
她甚至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跟著他的呼吸,平顺了自己原先杂乱的心绪。
在这样陌生的怀抱中。
没有亲吻也不含一点情欲成份的。
格外让她沉沦,而深深眷恋不已。
即使只有这短短一刻──
她也只求他能待在自己这儿别抛下自己。
她不求永恒那种东西。
但至少此刻让她感受到是被珍惜与疼爱就好──
於是,在那电光火石当下。
她几乎要这麽向他奢求──
但终究她是姚水茵:
一个早对人生不含太多希望的平凡可怜女人。
少年没有她,属於他的人生更该是多麽璀璨耀眼──
她只会、也只能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然少年接下来的话,却是深深憾动她的心。
「老师老师…我会永远保护你,不离不弃。」
「这辈子,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点委屈…」
闻言,她笑。
少年却是看的迷糊不懂:为什麽老师的笑容却仍是那样感伤和欣喜共存?
52
她逃开──
像虾子般蜷起身体。
像无头的苍蝇乱闯──
避得了那些黑暗
却躲不开心底的幽鸣
是魔是迷还是蛊
谁也说不清
早晨,是在微凉的清风爱抚下而悠悠清醒。
她睁开眼,突然为这一切多感不可思议。
面前的男孩沉沉的睡卧在她的身旁,在这同样的一张大床上,她与他分享著彼此交错的气息,同一条羽被。
隔得这麽近的情形下,她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的默默凝视著少年的睡容。
精致的、细细琢磨的,比玉磁还更动人的光。在少年白如雪的身上,随著阳光洒下之间,不经意折射出来那最无瑕的美丽。
那样的神圣。
如是的真善美──
比起古代神话中的美少年纳瑟西斯(Narcissus)──
他遂成了她心底最美好的风景,以及最让人动容的主角──
深夜,他赶至大宅。
带著一颗火焰燃烧的心。
他轻轻推开房门。
女人熟睡的模样,总让他联想起夜来香(Tuberose)
自溢芬香,引人沉迷──
伸手触碰下,指尖所到之处是柔嫩,也是止不住的一袭幽香。
他深深颤动睫毛,心口,狂颤的乐舞──
却不知该如何诉说,这澎湃的心潮。
正当他游移时,恰好对上女人迷蒙睡眼。
「你来啦…」
甜甜一笑。
瞬让他心魂速速归位。
「是的,我回来了。」
呢喃般的低语。
回转在两人之间的,却是如此暧昧不明的色与欲──
日子,也就在这样气候千变万化中悄悄换过一天又一天。
她打了一颗蛋。
抽油烟机的小马达在旁规律的响起。
开了小火的平底锅似乎也预热的差不多。
才正要倒油时,身子已被紧紧抱住。
「早。」
伴随著少年爽朗的笑声,她偏头,却又被男孩调皮似的偷去面颊一吻。
却见少年无辜的眨眨眼。
「老师,好香呀,你要做早餐给我吃吗?」
她没好气,被吻过的颊边似乎还留著不是自己的温度。
「不,我是给外头的野猫吃的。」
少年已捱在她的身边。
「老师,你怎麽知道我已经改名字──姓『外头的』名『野猫』哇──」
「就你贫嘴──」
经过几日以来,少年不著痕迹,默默守在她身旁看顾著她的种种行为──
看上去似乎已取代掉过往那些男孩们给予她的那些伤痛。
她被藏在这儿。
没看电视也没有报纸。元华即使从外头回来也没有和她谈到学校、或是其他人的事情──
这样很好。
一个人时,她看看窗外的景,偶时也会从书房内抽几本书看看。
和元华一块时,少年的功课基本上也没烦著她半分。聊聊他的小时候,又或著是些有趣的话题──
但她却还是会想起…
那些困扰自己一段时日的那些魔魇──
他们好吗?
季子程还有没有再因哥哥们的邪恶送入秘密病房呢?
莫森的性命安危现在还是得时时戒慎吗?
康楚与父亲的关系有好很多了吗?
小肖会不会已经从哥哥骤然自杀的事故走出来了呢…
还有田义与田尧这两个极敏感的双生子…
他们在那种时时算计及相互残杀的大家族中,是不是终能突破心魔,选择一条充满阳光的未来──而不是、而不是就这样沉沦下去──
思及此。
她才恍然──
即使
她逃开──
像虾子般蜷起身体。
像无头的苍蝇乱闯──
避得了那些黑暗
却躲不开心底的幽鸣
是魔是迷还是蛊
谁也说不清
究竟谁是谁的魔?
已没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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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里。
一袭净白。
纯洁的如他所思──
像个天使。
他的…
「你要藏她到什麽时候?」
少年们的质问,似乎是太可笑了点。
他不曾驻留,也未有回应。
关於这群人带给女人的那些伤害──
他们根本没资格再提问。
「元华,这又何必呢?」
「…」
「你以为你真能藏著她,一辈子?」
「…」
「元华!」
那唤声追了过来。
长廊上投来的目光不断,却是谁也没胆子弄清怎麽一回事。
他只好停下脚步。
「不会放弃的──」
少年喃喃的道,「不只是我,所有人──」
他勉强压下厌恶的情绪。
但少年始终不死心。
「如果你真要藏,那就藏好一点吧…」
「只有这次机会──就只有这一次──」
血染的暮色,沉沉的寂寥下课後,纠结的这分爱恨情仇,早是糊成一团,难清─
一醒神。
女人背著自己。
却始终未曾发现他的到来。
那样专注的凝视──
究竟,心在何方?
「元华?」
他绽开一抹欢笑。
走了过去。
却见女人掩不住的困意──
「怎麽了?生病了吗?」
女人摇头。
给了他一记霭颜悦色。
「没什麽──就是特别想睡──」
「没病就好。」
他松了口气。
关於学校内的那番对话,没必要让女人知道的──
「可能是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的确会使人贪懒──」
女人带著叹意,幽道。
他下意识的抓过女人的手。
「?」
女人不明究里。
「你倦了吗?这样的生活?」
女人道:「也不是倦──只是以後重回朝九晚五的生活时,可能须要一段适应期吧。」
「你──想离开?」
女人眼一弯,唇勾:「总不能一直麻烦学生吧。」
「不是学生──」
「啊?」
他感到脸一热。
但还是僵著声道:「等到明年毕业後,我就不是你的学生了…」
「…」
女人情形明显一愣。
「元华?」
他感觉到她震惊的看著自己的眼。
他续道:「等到那个时候,我会出国──」
「老师,你等我到那个时候──」
「我们一起离开。」
「元华──」
女人摇头。
似以为他的说法太过天真──
但他是真的!
十分诚心诚意──
「我没开玩笑的。」
他快速看过女人的脸。
敛眉。
「老师…」
「你不是想重新开始吗…」
「就去国外吧──」
就跟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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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听到这话时。
不知道能不能只当做一场戏言──
看著元华的认真而严肃的脸孔。
她虽是深感欣慰。
但是──
「为什麽摇头?」
「元华…」
「为什麽要拒绝呢?」少年语气变得很激动:「老师讨厌我吗?」
水茵道:「当然不是。」
「元华──」她放柔了声:「你不用觉得老师是你的责任──」
「老师已经想过了──」
「只要再过一阵子,老师会去办好离职手续──」
「找个地方再重新开始。」
少年懵了。
而後沉声道:「你要跟谁走呢──」
水茵听了。失笑──
「老师还能跟谁──当然是一个人啦。」
不免又想起水嫣,心地一叹。
可能还会再见妹妹一面,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妹妹能脱离那种地方,与自己一块──
「一个人…」
少年的脸突地红了。就连那青筋都略现,他哀伤的看著水茵:「老师果然还是嫌弃我吧!因为我和那群人是朋友的关系吗…」
水茵微讶。
「当然不是──」她说:「元华,当然不是的。」
她连忙捧起少年失落的白颜。
带著最温暖笑意的眸,深深探向少年如海洋般深遂的眼底:
「元华,你在老师心中──当然是不同的。」
「老师不会讨厌你…」
在那灼灼的凝望下,她突感意识──有些不自在。
浑身发烫的──
来自心魂深处的──
著了魔般,动弹不得。
少年的眼光闪了闪。
「真的吗?」
那话,有些醉了…
他轻轻靠近。
「真的吗?水茵…」
已经没办法,再当作老师。
「当然是真的。」
她手一收。
转身就要退开──
却被他栏下─
「水茵──」
「…」
她沉默。
或许,也只能沉默。
但少年却不愿就此罢休。
「你难道还会不晓得吗?我──」
这时,一阵天旋地转袭倒了水茵。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
瞬间,一阵昏暗闪过眼前,覆去大脑意识──
「呜…」
「老师!」
少年吓了一跳。放下方才的纠结──
他接过她。全身发软的水茵──
「老师──」他心惊胆跳的。「你究竟怎麽了?浑身都是冰的──」
她倚在他的怀里,摇头。
「血、血糖太低了。」
她喘。
「大概是贫血。」
少年扶她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
面对她,一脸忧心忡忡。
「怎麽回事?」
万一老师有个万一…
他不敢想!
根本不敢想──
水茵看著此时血色尽失,像小狗般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再度微笑,却是极苍白、软弱──
「没事的,这已经是老毛病了。」
「老师!」少年一副魂都要被吓散般,朝她露出又气又没辄的脸色道:
「你一定又忘了吃饭对吧…这样不行的──」
然後,他们所僵持的──过後,却已无人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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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的游戏
是谁的纠结,谁的障?
爱情的耽溺
载浮载沉──
过往的伤,今日执著的念──
永不放下的
乃是这缠尽一生的错缘…
『人生有如一匹善恶丝线交织的布──我们的善行必须接受我们过失的鞭策,我们的罪恶却又赖我们的善行加以掩饰──』
水茵…
是谁的声音,如此痴迷不悔?
她来不及将疑问出声。
却已被人紧紧抱住。
她全身一颤,却是半点挣托不得…
水茵──
再一声叹地。
她感受到那熟悉不过的气。
软弱中带著固执──
箝制中带著温柔──
绝望里,却又叫她看见深深的爱恋。
於是,她闭眼。
忍不住滑下的…
炙烫的液体。
为什麽不放开我?
当其他人一一缠上她身时。
终是忍让不住…
她叫著,喊著──
挣扎著…
到头来,是不是只是徒添笑话一场?
开始深深吸吻上她的舌──
舔著她的泪。
爱抚著她心底的幽幽青焰。
但那身体碰触著极具张力的挑逗──
她如何自欺欺人…如何再当成恶梦一场?
於是,她软了──
她湿了──
又热了。
隐隐的…涨著情潮。
这些异常,来得太快太猛!
她难以承受──更加害怕自己坠沦成魔!!!
不不不不不──
她苍惶的吼著。
这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
你们,我早以远离!!
走开吧──走开吧──永不再见!对你们,对我都是好事。
水茵、水茵…你怎能如此?
她惨淡一笑。
即使有些清明这不过是她的梦一场!
但她的心,还是那样剧烈的纠著、缠著、痛著…
我们爱你呀!
她只顾摇头。
只顾一昧退後──霎时间脚下一个踉跄──她失声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
那从高空中跃下的速动感让她瞬间丢走所有的…
「吓──!」
这时,她自床上醒身。
她手心手背抹过的,乃是冷汗。
她喘气嘘嘘,更显得口乾舌躁──
在这充满晕黄夜灯照明的睡房里,她失序的心跳,渐渐回归平稳。
屋内很沉很静──
她眨了眨有些潮湿的眼睑。
真的…只是梦!
然後,还来不及沉淀这所有思绪。
『匡当』一声。
房外这时传入的砰然声响可不再只是幻象──
「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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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勾,在这无风也无雨的寒夜下,特显寂寥。
她披了外套。
走了出去──
大门被人粗暴的打开,在这夜深人静,十分刺耳。
之後又是一阵东西被推倒的声响。
简直就是要把所有人都给刻意吵醒般。
水茵的身体还发软。
有些冷意──
「元华?」
在黑暗中,她睁眼,隐隐看著那模糊的身影,倒在地上。
狼狈而沉默的。
这此之中,她听得他沙沙的厚重呼吸声,以及──
「你喝酒了?」
她皱眉,怎也没料到那身酒气,会和印像中谦谦少年搭上边。
见他仍是动也不动,她朝他走了过去。
一弯身,手已被人牢牢抓住。
那力道,像是要刺入她的肉般的力道。
她抽了抽。
「元华──你要不要先洗个澡,会比较好受一点?」
男孩垂著头。
藉著微薄的月光从窗外射入,她看著男孩顶上的发旋──
然後,男孩就这麽低低的发出笑声。
不可自拔的。
却又像是带泣意般。
她心一软。又靠近了些。
「到底是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不如意的事,非要这样遭蹋自己的身体?」
「水茵…」
「嗯?」
「水茵!」
「…」
他不停地直喊著她的名。水茵这下可懵了,却又不知道该回他什麽──
一时迟疑。
却不料到下一秒便天旋地转──
接著自己就被人强压在地上。
心脏,就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她愣愣地看著少年对著自己,那双在黑暗中仍隐隐闪著美丽光芒的眸。
带著赤意,还一点湿润──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元华?」
毕竟这种姿势实在太过暧昧。
她回神後,连连扭动著自己的身。
「你先让我起来──有什麽事,我们好好说…」
「不!」
少年突忿恨不平的朝她大吼。
闷哼了一声,她只觉得男孩压在自己手腕上的力,似折伤了自己的筋──
她蓦然脸一白。细汗又开始微微泛出──
今夜太奇怪了。
先是那场恶梦──
再来就是带著醉意的少年,那种态度。
带著厉色、狠意的…
那是只有以往她在其他男孩脸上才会看到的神情。
思及此,她莫明地,生出了一丝惧意。
对少年──
所幸少年只是压著她,恶狠狠的盯著她。
没再有任何动作的──
他只是孩子只是个孩子…
她在心底不断如此告诉自己。
然後叹息。
放声轻哄著:
「元华,你弄痛我了…先让老师起来,好不好…」
「你这个臭婊子!」
心口一窒。
「你──你说什麽?」
「我说你这个老是腿没法闭拢的臭婊子!!」
她的手骨,像是要被他捏碎了般。
但身体上的痛,却是大不及心理上所受到的震盪。
「你──」
接下来的话,她再也说不得。
少年如兽,失控的发狂的──一口狠狠紧咬住她的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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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把药投入──
窗外正巧掠过一道阴影。
他下意识的回头,发现远走高飞的是只乌鸦的身影。
学校内,还四处弥漫著过节的喜庆──
「Merry Christmas──」
真是可笑又无聊至极。
他从来都不觉得这种日子有什麽好庆祝的。
「肖学长!请收下我的心意。祝你圣诞节快乐!」
他微微一笑,那神情,高傲中带著难以亵玩的美,且保持著贯有疏离的冷然气息。
於是,不意外地看见那道道痴迷难把持的目光。
「学长,你今天晚上会来福华饭店吗?听说柯语薇也会去…」
「学长…」
「小肖!」
他一颉首,拿过那包装精美的礼物。应该是巧克力之类的礼盒吧──
女孩们千遍一律的送礼赠心意的模式,早让人深感不耐!
「对不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他再度礼貌微笑,带著翩翩不凡气度,优雅退场。
「是莫森学长耶…」
「皇爷党的人果真感情都很好…」
随风传入的,少年们听过,一笑置之。
那些愚蠢的人理当不会知道,他们所渴求的,又或者所在意的:是更深一层,或者是说更为强烈的事物。
比如女人…
那挣扎欲哭时,微眯著的那一双情动的媚眸。
紧紧的,扯著他们的心。
一把推开学生会的门。
看见玻璃桌上的点心与红酒杯。
康楚倚在窗旁,见到他们,甜笑。
「季子呢?」
「今天他不会来,家族聚会──」莫森回道。
然後他们坐在沙发上。
学生会内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田义和田尧带著慵懒而又妩媚至极的神色,缓缓步出。那凌乱不整的衣衫,以及唇边绽放的美丽──
想也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都到齐啦!」
田义眨著媚眸,轻问。
「差不多呢…」
「带子呢?」
「放了。摇控器一按就开始了。」
「元华呢?」
康楚笑叹:「会来的!你们真该瞧瞧他一听到水茵这两个字──那双兔子眼儿瞠大的样儿──还真以为水茵是他的所有物呢…」
田义也找了沙发坐好。
田尧则像只蜜蜂似的勤劳地在点心旁打转。
莫森听著MP3,那微闭的眼像是睡著一般。但那打著节奏拍子的手指说明了他的意识十分清明。
只有肖和砚,眉峰紧皱。
他看著桌上的杯子──
「田义。」
美眸缓缓扫来。
「真要这麽做吗?」
康楚已由窗边回头。
「怎麽!你又有什麽妇人高见啦?」
肖和砚瞪了他一眼。
「我是说…不是已经找到了确切的位置吗?我和季子都觉得直接把人带回来就行了,又何必多这些手续…」
田尧发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最爱吃甜点他早在一旁闷头不吭声的吃了起来。
舔舔手上的蛋糕屑。他说:
「笨!都说了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这回若没亲手弄断他们的关系,下次难道真要让他带警察上门呀?」
以元华那种性子,这倒很像是他正义感十足的作风。
「但,事情真的会照著预定的计画走吗?」
「这点我也不能保证。」
田义晃著手中的酒杯。
那似笑非笑的邪佞神情隐隐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我了解元华。」
他轻道:「典型的完美主义者,自律性高,是非分明,而且具有严格的逻辑性,做事向来便是非黑即白,没有所谓的中间地带。」
「这次老师的事,不论是在哪方面,都已经是他所容忍的极限──」
「如果说再给他更强烈的刺激下──」
「升起自我防卫的他会不会成了个情绪化十足、自我批判重,然後是心胸狭窄到在背地里做起见不得光的事?」
所有人顿时一片静默。
莫森苦笑。
「田义,幸好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58
当摇控器一按下,学生会里的液晶荧幕发亮了起来。
透过那映象,成了催发恶念的芽。
快速的蔓生──在他心底盘杂交错、难割难离───在那娇喘缠绵不断,在淫靡的律动当中。
他的心,冰冷的如同坠至冰窖,僵硬地无法自己。
女体妄情的快意呻吟………
如此艳美、如此的惑诱。
在那交叠的肉欲感官刺激下。
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面容,微微掩着的双眼濛然地闪着点点碎光。
像是没有挣扎没有不愿───柔顺的在人底下……
一些他从不愿深想的事情,那倾刻间就像是不可抗力的恶餍───朝他全面袭来!
他既躲不开那黑色咒焰。
却也挥不散心底最负面的引──
一启一闭喘息的红唇娇艳欲滴,持续地发出阵阵高高低低的呻吟。
那该是他的……
画面中。
那耀动的苍白孱弱───以及所衍生出的奇异敏感───
都该是他的!
为何竟让他在这儿看见女人镜头下所绽放出的艳绝之色?
他颤抖。
几乎想要就此不战而逃!!
却又被硬生生定在荧幕前,看着那原是心底最保护的花儿;
任人肆意的截取、邪意的挑弄!
水茵……
这不是你!
有谁能这样告诉发颤不已的他───或着,是来拯救他欲爆炸的心魂?
他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迅速地喝了一口水。
不适的猛咳。
这才恍然,滚入喉头的,是杯红酒。
滚───你们通通给我滚开!!
他多想这般失声大叫!!却再被软绵绵的挡回去的手势下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就像是陷在熊熊火海当中。
痛苦着焦麻着愤怒着───
当他再醒神已是月空当照,夜沉星残下。
他带着一身叫嚣的心魂,浑浑噩噩的来到水茵待的地方。
宁可什么都不再想。但偏偏脑袋像是有自我意识的不断拨放着所看过的影像。
一遍再一遍──
“元华?”
那声音,多么温柔呀。
和影带上的──
他咬着牙,混着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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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茵不明白为什么男孩会突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看着少年似又怒又悲,那透着精亮的眼眸,就如同墨玉上蒙上一层阴翳。
到底怎么回事!
见他咬着自己的唇,她回神后开始推拒。
疯了吗?
怎么会这样?
男孩藉着体力上的优势,压在她的身上。她开始又蹭又踹──
“水茵──”
“你需要冷静──”她叫着,仓皇失措。
“你是我的!”少年喃喃的语,化作最暴烈的执念──
“水茵,快说……你只是我一个人……”
他的吻一再的被女人抵抗。眸中的热度渐烧成狂天的怒。
“你在说什么……”
她推着他。即使他沉得像块巨石──
“我、我是我自己的──”
她吼着。
还是不全然明白是什么状况。
而显然地,少年心中的引信就被她这句话点燃了起来……
他眯起眼──
带着可怕的灼灼眸光──
‘啪’
只见少年狠狠地,重甩她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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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一巴掌落下,她只觉得半边脸整个麻了。
“你只能有我!你这该死的女人……”
她吓住。
瞬间自己身上的睡衣被他七扯八弄的乱成一团。
“你怎么就这么贱!”
“非要人睡你不可吗?”
“不、不是的。”
她慌张的,或许那些男孩又跟少年说了什么──
“元华──你听我说”
“我现在不想听──你别动!”
“不是的。元、元”
“啊!”
她现在的扎动像只带利的猫儿,但又怎敌得过处于愤怒边缘的野兽。
两人扭动了老半天,少年见始终无法顺利得逞,眸中的焦躁及欲火是越来越强烈──抓着她的手,也越是狠猛。
她得了空,不小心踢到少年大腿内侧附近。
“你搞什么鬼。”
她趁他弯身,松开对自己的箝制之际,赶忙往后一退再退。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
她翻身,想站起来。
“怪不得老师不肯跟我去国外!”
“是因为那些人吗?”
“强奸、被轮着干───”
“你竟然还念念不望吗?”
但伴随着男孩过来的声,大掌已经拐上她纤细的雪踝。
“啊!”
她叫着。
却还是避不开连脚带身的往后拉过去。
一个重重落地,她的后脑似已撞到桌角‘叩’一声后再摔至地毯上。
胸前的衣扣全数都在这场混乱当中脱落。
已经不起半分折腾的,她被男孩翻身时,衬衣早已大开,露出底下艳白至极的丰盈曲线。
她见少年眸光一变,根本来不及深思的,她手一伸。也给了元华一巴掌!
“清醒点──你醉了……”
“你竟然打我!”
“啊……”
“不要……”
少年像是发了疯似的硬狠狠揍了她几拳。
那力道就连一般男孩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身体状况本就虚软的水茵。
她绝望的感受到鼻间缓缓滑下的热液,眼冒星花地,她本能的抽了抽身体。
像是承载着过多的重量,让她再也伸展不开。
他开始吻着她。在那满是冷汗的娇体上,玩火。
粗鲁的从胸衣里拨出女人的柔嫩,他张齿,一把逗上女人鲜美的蓓蕾儿。
那含着香气的味瞬间弥置他的鼻前。
硬起的下腹抵着。
他全然依附着本能,任由心中的火焰驱策自己的行为。
“啧啧………都流血了呢……”
他由下而上,抓扣住她的脖子,舔去脸上的血,当他撬开她的唇深入时。水茵差点没因那腥意而呛住──
但少年并没有半分想让她好过。
他紧紧的吸吮着有关她的一切,挑着勾着卷绕着──重覆再重覆、深人再深入…像是要将她体内的气全数收尽般。
当他指捏上自己的敏感处后,水茵仰头,却仍躲不开他的严密攻势──
她全身都冷,又痛──已经搞不清楚是那个作用大了。
问不了为什么……
又再度沦陷了………
只是,竟然是元华──
她不想相信。可眼前侵犯自己的少年,真的就是往日温谦如润玉的少年……
当银液在彼此分离的唇边牵缠时,少年在心底冷冷地看着面带红晕的女人。
究竟又有多少人看过女人这般美丽……
发酸的心情更加深了他手边的动作。
褪去身上的衣裤。
他膨胀近乎深感痛意的肉棒就这么弹了出来,那样的硕大而强悍,以往埋在少年身体的确是难以让人联想──那紫红般的鲜明的欲火中,隐隐突起青筋,似乎是早已蓄势待发,就等着全面进攻──
水茵的状态简直就比溺死之人还更加狼狈──
当那修长的手指捅入她的体内时,她微抖。止不住的冷意,像是落入冰水里再也热不起来。
他的手指开始肆意的奔走在她窄小的进出,摸索着。她终是软化在他舌指当中,燃起了点点火苗,覆盖,吸走,吞没──
当男孩带着迷离;而快意的神色深深插入她时。
水茵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好痛!
实在太痛了……
她摇着头。却再也无法出声……
60
她的血液滚烫着──当她心魂处于艰苦之中。
涌上喉头的腥甜,似乎再也忍耐不住。
她有种错觉,当受伤的背磨湿了一切后,仿佛自己正在火堆里烧滚着。那剧痛让这样烤噬的触觉便成的灼人体无完肤之感。
她哀鸣、翻滚,却难以抗拒。
只要稍为不顺人意,暴力的肢体语言随之而来。
一点也不心软的力道,像是要透过这般抵死的缠绵下,传递着少年心中发冷又绝望烧毁的怒火。
她的身体被他伸展成最屈辱难耐的姿态,透过身体交缠的空隙中,她清楚的看到男孩与他秀美外表极不相衬的硕大火钳分身,不停地在她身上进出。
她被他拐到客厅的沙发上,当那米白色的椅垫上开始透出猩红的血液后,她的唇再度被男孩夺去──
肉棒热得像是要被熔烫掉。男孩的动作越来越狠,她疲软的身体剧烈地、不自然的摇晃着。什么反应什么快感都感受不到──
这样硬生生、毫不留情的欢爱只让她感到彻头彻底的痛──
被撕烈的──
被掰开的──
比死还更冷的事儿……
她已看不到窗外的月儿。
也感受不到风声……
或许隐隐约约地,外头开始洒下满天细雨。
但她都已无法去感受──
她天旋地转。
下腹突然涌上止不住的强烈刺痛。
承受不住的。
落出体外的──不知名的触感──恸伤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亮点。
呜……
她抓不着那绝望的痛──
只能任由自己走向最后、最后───灭绝的!
她翘在男孩腰际两侧的腿早已失去了该有的知觉。
流下泪。
厌恶地意识到自己简直比那充气娃娃还要更廉价──
抓着一边的手指甲似乎也被自己给掰断了……
火热的气氛──压抑不住绝望的节拍。
身陷在这迷离爱欲的疯狂漩涡中──
恶──
她偏过头,吐在地毯边的是………她跳动的心嘛?
被一次又一次的进入当中,她已经数不清再这样暴力制服下的 带给自己多少的挫伤。
“水茵……”
少年喘着。意动情乱着──
“水茵──”
他的语呓里带着一丝软意──
再度撞裂她的体内。
已止不住的伤,由体内,攕着浑浊的白───弄懵了所有一切──
深一点!
再深一点───!!
身体发止不住的泛着痉挛──
元华晕了。
整个身体像不是自己的。
沉浮在大海内──
只能再进入,再刺出,他只能不断地逼迫挺探,像是要顶到花幽最深处。
包覆着自己,带着紧窒的快感,还有这世上最温嫩的湿意。
啊……
再多一点……多一点──!!
“只能是我的──”
“听到没──”
已无人再答话。
溶着这夜──
那错乱而已扭曲失控的气氛中──
徒留那一地叹息……
61
风清了。
云淡了。
当耀眼的阳光刺向眼时,少年知道,自己早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他望著昏厥多时、瘫若烂泥的女人,还有那鲜豔噬骨的铺满遍地沙发上血液,乾枯遂成褐色的画面──
可怕的──紧紧抓住他所有的良知。
「水茵!」
似再也不会有一张温柔笑颜回看自己了。
他无法逃避什麽──
对於昨晚的事情,一点一滴,全都重新在脑中晃过。
他止不住又冷又湿的感觉。
是自己──
正是自己,替水茵再度带来无法磨灭的伤痛─!!
他简直不是人。
他这样…
又和那些少年们有何不同?
畜牲──简直比畜牲还不如。
「怎麽会这样?」
等黑耀天赶来大医院时,简直也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眸,动也不动的望著隔离室内,焉焉一息的绿衣女子。她躺在病床上,眼角唇边都是处理过伤痕累累。
如今紧闭著双目,全身几乎没有完好如初的地方。
看著她被包成木乃伊的画面,黑耀天这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她、她是──老师?」
「会有生命危险?」
他回到医院的长廊上,坐在元华旁边。
迟疑了下,他轻轻的揽他入怀──
元华没注意。俊秀的脸上,灵气不再,只剩下末日到头的血色尽失的脸孔。
「医生说那些伤还不至於死人…主要是水茵、水茵她小产了──那部份失血过多…再晚一点送医院,那才是最致命的一处──耀天!我竟然已经害死一条生命…你知道吗?我喜欢老师,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舍不得伤害的就是她──可是──你看看我究竟干了什麽事…」
听到他的一番血泪告白,黑耀天扶著他肩头上的手一紧。
半晌,黑耀天已从主治大夫那了解了所有的状况。
病人除了做完小产愈後手术外,其多处关节韧带骨折错位,还有就是,病人的头部也遭了重击,可能会变成脑震荡…
黑耀天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黑帮帮主之子。在好友还待坐在那儿六神无主之际,他已经将一切的消息给封锁下来,如果有丁点有关总统之子的事儿风声走漏,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客气的──听完他有力沉著的迫人语调後,再看到跟在少年身後的那些彪形大汉。医生和护士们吓得差点没昏过去──!
然後,打点完所有的事後。黑耀天再度回到元华身边──
「没事了,华儿…」
「黑耀天──」
少年可怜兮兮的唤著,抓著好友的衣像是紧纠著最後一块浮木般──
他红鼻子红眼儿,倒在少年怀里像只小猫似的,像是受尽天大的委屈。
实在让人很难联想到加护病房里头小产又重伤的女人,会是这般精灵少年所为。
黑耀天的眼动了动。含著温玉般的眸里只见得到怀中受了天大打击的珍宝。
「华儿乖。」他亲腻的吻了吻少年的发。幼小时常做的举动,对於元华来讲无疑是最可以依赖的仅存的温暖。
这时走廊上又叩叩叩传来一阵足音。
他们抬头。
「李秘书──」
元华呐呐的喊。
「公子,老爷要您回去一趟…」
一个十足精明干练的女子,走至他俩面前,道。
元华一个後怕,更是缩进黑耀天的怀中。
黑耀天拍著少年。
「乖。没事的──我已经跟叔叔都讲好了呢。」
「是、是吗…」
「嗯。你就回去好好休息──老师这儿,我来照顾。」
「那…」
「老师一醒来我马上就通知你,行不?」
「公子──」
「去吧…没事呢…」
「…」少年一叹。
心底可说是从未如此挫败与愧疚过。
「好吧。」他道:「那老师只要醒过来,你一定要立刻通知我呦…」
「嗯。」
直到少年跟著女人离去。
黑耀天看著那加护病房方向一眼。
掏出手机。
「你们…做得真是太过份了点…」
「人已经在少蔼医院的加护病房内…该做什麽的随你们了──」
即使有些内疚──
但早已无路可退──
对元华对老师,又或者是正在充当刽子手的自己──
他,什麽也不再想。
62
如果可以,她宁愿什麽都不要了──
活在人世里,载浮载沉的,又为哪一桩?
这下,她把命都赔了──
还想从她这儿索求什麽?
情况很不乐观。
水茵被送进加护病房整整躺了将近一个月。
罩著氧气罩,吊著生理食盐水。
仅管脸上及身上的伤痕青紫渐渐退了。
但她还是紧紧闭著双眼。连眨眼都不愿的静静躺在那儿──
医生说。
情况很不乐观──
病人本身体质就虚弱,有偏严重的缺血病徵──
这次流产外加下体狠狠被凌虐的伤口,所造成的结果,病人可能再难受孕,又或者是已构成不孕症。
至於为什麽不醒来,还要再进一步做大脑检策,可能脑震盪至植物人的情形,还得再重估…又或者,是病人本身已放弃求生的意志…
该死的!你这医院还要不要再继续营业下去?
那些周围僵持不下的声音,她无心也无意再理会了。
是了…
仅管她表面上还是沉沉的昏睡中。
但是水茵的内心及意识还是十分清楚的。
关於外界所有的事情,她在时睡时醒的状态下,还是多少了解到最新进展──
她感受到有人为自己温柔的擦拭身体──
喃喃且温柔深情的情话绵绵不断──
还有那後悔及懊恼──
男孩们围在她身边争执不断的你一句我一言。
原来,自己一直以为持续服用的避孕药丸,早已被少年们换成普通的维生素片。
所有,这几日以来她老感到昏昏沉沉的嗜睡以及止不住的倦意与头昏眼花。
她曾有个小孩。
在肚子里──
一个小小的胚卵…
还来不及成形──
就这麽给弄掉了──
说不清那是什麽滋味──
她宁愿就此长眠不起。
有谁能告诉她──
为什麽她平白无故要受这种罪?
前世的债,今生偿──
弄得她众叛亲离。
究竟为什麽不肯放她自由?
而她自己,怎还能承受下来,没崩溃呢?
太可怕了…
少年们的爱,只是一再逼她走上绝路。
水茵没办法了解少年们的执念。
更何况曾经可以依赖的元华,到最後也突然兽性大发地,那样残忍对待自己──
仅使约略明白是如何的事实造成──
但那已不足以构成她能原谅的因素。
她泪已乾,情已空。
还有什麽好说呢?
罢了罢了──
不如归去──
最终,她还是悠然苏醒了。
时间,久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
当她睁开眼时,双眸似禁不住太亮眼的灯光──痛得流下泪来。
重生後的她,根本无任何再度活过一次感到喜悦之意。
那浸满湿意的双眼眨了眨。
根本不带一点生机,平静的像是灵魂整个已被抽空了般──
「醒了醒了…快去叫刘医师来!」
医护人员惊喜的声音传来时。水茵再度闭眼──
却也知,自己再也躲不掉了──
为什麽以前会那样天真呢…?
63
恶梦,永无止境──
无处可逃──
当毒咒上身时,她跌跌撞撞丢了心失了魂,绕了一圈後才恍然──
一切一切的苦难──
无起点亦无终止之日──
她早已误入无间地狱(Avīci Niraja)。
永世脱不了身。
当伴随的喀啦喀啦闪烁不停的镁光灯及拍照声中。
那些突闯进来的记者们,捧著录音笔、麦克风以及SNG摄影机时──
加护病房内护士和水茵根本就措手不及。
「姚小姐──针对你身为一个教职员,性侵自己的学生有什麽看法?」
「姚水茵小姐,站在保护青少年的立场下,你究竟是以什麽立场去如此对待无辜的少年?」
「听说姚小姐家境并不是很好,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关系,所以才导致即使在身为一个师长的角色下,还是将魔爪伸向自己的学生?」
「这可以说是凌华这所贵族学校,有史以来出了如此大的新闻,姚小姐可不可以站在当事者的角度,说一说你此时的心情?」
躺在病床上的水茵,整个人,彻头彻尾的僵在那儿。
眼前这些她所不熟悉的男男女女,直要冲到她面前(所幸有医护人员拦架下─),朝她丢出一个个她完全听不懂,而又荒谬至极的问题。
实在是太劲爆,也太辛辣了。
他们像是浑然不觉此时躺在他们眼前:极欲围剿著的只是个不太能活动自如的重伤病患──
带著尖锐而不屑的目光,这些新闻记者们一如在电视上所见的,其态度各个可都不逊於法官审判犯人般的态度。
她吃力的出声。
对於这一切,除了心寒刺骨外。
她只觉得十分夸张可笑。
「你们再说什麽?」
她侵犯谁?
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侵犯谁?
未成年少年──
这个世界──
疯了。
乱了──
究竟,真理何在?
「滚──」
她扯破喉咙──
痛苦的、嚐著腥意──
「统统给我离开──」
「姚小姐…」
「人民有知的权利,姚小姐──」
水茵苍白的看著这些噬血而残忍的狼子野心们──
以剥削她的痛苦为乐吗?
他们晓不晓得──
她也和他们一样,是个有血有泪的人──
还要她怎麽办?
他们究竟还要逼她到什麽地步。
「姚水茵小姐吗?」
两个穿著警察制服的人从那门口中堵塞的人群挤入病房内──
水茵白著眼,不敢相信的看著警官走至自己的眼前。
她的手在抖──
心脏的跳动,已渐渐停窒──
她怎麽也料不到──
没有黑白──
这个世界待她──
简直比炼狱还可怕。
64
「姚小姐,针对有家长指控说姚小姐你利用职务之便,勾诱未成年少年…」
什麽叫做水深火热──
她此刻正在当中,煎熬著。
嘴巴开了关,关了再开。
她此时痛得已不是来自身上了。
「我不是──」
她慌忙的道。
怎麽也不敢置信,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地步。
警官看著她的神情,也有疑惑,但是皱著眉头的严肃表情可从未放松过──
「总而言之,根据儿福法的规定──我们只得将你强制起诉──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供证,如果你需要辩护律师…可以依照这只专线拨打──」
警官叼叼絮絮了一堆,水茵听得懵懵然──
她只听得自己极不自然的吞咽口水的声音道:
「这是说…我会被抓进去关的意思吗?」
「…」
两位警察看著她的表情清楚透露出『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的感慨。
「姚小姐,此时此刻开始,请你作好出庭应讯的准备──」
「至於何时开庭──」
「我们会在通知你。」
然後,警察走了。
步出那房门外时,水茵还嗡嗡嗡地听著那群比吸血鬼还可怕的记者们纷纷围住离去的警察们问个不停的声响。
她看著一旁几上的镜子里头自己的倒影。头发说不上是整齐还是好看──她的面色犯青,尤其经过方才突如其来的变故,除了狼狈不堪外,她已形容不出此时的自己…
这样的她──如今竟然成为性侵未成年的女色狼教师?
那样十恶不赦的角色──竟也有这麽一天,错置在她身上。
一定有什麽环节搞错了…
她忍不住这麽想。
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又或者,已是乱成一团,什麽也理不清。
之後,记者们终被统统驱赶乾净。
医护人员之後对待她的态度也明显古怪起来。
她已理不得那些──
过了中午,又或者是更久──
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漫长。
然就当她愣愣发呆之际。
「姚老师。」
她抬头,看著站在病房门边的来者,正是平日里对自己关爱有佳的教务主任,以及楚老师和──涂老师。
看著这些昔日里共事的同伴们。
如今她这个样子,又该如何去面对呢?
这时,教务主任开口说话了:「姚老师,有些事情我们必需得要谈一下。」
有什麽好谈的──
欲加之罪…
她本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如今又有谁肯站在她这边儿替她想呢…
「原本这样夸张的事情,校方也不愿意相信。但是经过调查搜证,似乎莫不是空穴来风──而姚老师你身为一个职鞭者,却犯下如此不容於世的罪行,依据教师法第十四条第一项,我们必须免除你教师的职位…」
她深深的闭起眼。手深深抓入肉缝中──
「不是我…」
「主任,我根本没做出那些出格的事儿…」
她不抱希望,只是低低的道。
那垂头垮肩的样儿,就像是已经彻底掀至底牌的家伙,再无路可退──
「但校方手上已掌握了八成的证据──」
什麽证据?
她多想这麽一问。
但似乎都成了不必要的废话──
还有什麽发生不了的──
她多想怒吼──
却发现,自己早已心力交悴──根本没法使上半分气力…
65
比绝望还要更深入心底,是由羞耻所带来滔天巨浪──
「这算什麽?」
她喃喃的道。手脚早已没了温度──眸中再度热了起来!
又哭又笑的──
那带著伤口的喉头溢出的,是多麽难听的笑声。
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为什麽这场恶梦,害得她好久,却始终无法清醒抽开──
打从开始,少年们的意图便就是如此恶狠狠,血淋淋──她还要再自欺欺人吗?
已经不是游戏了──
也不再只能归类成是年少无知的错──
那几个男孩──
逐成了她心底最骇怕的恶魔。
该断了该断了。
她与他们之间牵牵绕绕纠缠不清的恶缘,早就该两清了。
还犹豫什麽──
她已经身陷恶渊动弹不得了──
还有什麽可怕的──
当前头等待自己的,就是硬生生的不归路时──
死,还有什麽好害怕的?
这个问号,使她笑了。
咯咯咯的笑声,沙哑的,比哭还难听──
她已是空无一物,孓然一身的人了。
看著手上扎著的点滴。
她不自主的落下泪──
还是好痛呀…
妈妈…
水嫣…
为什麽当她最软弱无助时,却没人陪在她身边?
被所有人都狠狠抛下的她──
活下去。
已成了她最不敢想的…
「啊──姚小姐──!!!」
「快…病人大出血…叫刘医生来!!」
这下,她自动退出,可以吗?
水茵!
她转过身。
兴奋的发亮了眼,奔了过去。
妈妈。
她蹭在母亲柔软的怀抱中,流连忘返,再也不肯抽身。
和记忆中的美丽容颜相差不远,眼前搂抱自己的,正是自己今生眷恋不已,却又是第一个伤她最深的至爱之人。
水茵──我的小水茵…
她突然意识到──
眼前的自己,已缩回孩提四五岁的光景。
那时母亲还跟自己一块的时候──
男人,各式各样的男人在母女身旁,来来去去──
对於母亲的繁多同居人,她始终记不牢其中之一的面孔。
只是五岁那时,让她印象最深的──母亲跟了一个有暴力因子的男人住一起。
挨揍以後的母亲,就会这样过来抱住她。
带著那惨不忍睹的伤痕──
每次有事儿发生时,母亲总让她避得远远的。
於是,儿时阴影不深,但对於母亲的狼狈样,倒是很心疼的印象深刻──
妈妈,那叔叔老是欺负你,妈妈怎麽不反击呢?
傻孩子,妈妈的力气怎可能打得过叔叔──
水茵眨眨眼,那时的她还不明白什麽叫爱得死去活来,宁可自己咬牙、委曲求全地──也要让那冤家留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牵绊──
於是,她又道:
那麽妈妈,你可以叫隔壁的王叔叔又或是警察伯伯来帮你嘛…
母亲笑了。水茵直到现在还不懂母亲那时的笑脸意味著什麽。
但是她於此时,又再想起母亲很久很久以前对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
水茵,你要记得,永远永远,不管遭遇到多大的事儿,你都只能一个人去承受──
一个人去面对,这世上,没有谁真能帮你一辈子的…
是了,不论母亲在自己生命中扮演著糟糕至极的角色。
但她有些时候,总是对的──
没有人──从来就没有人能帮她的…
66
「老师──」
近乎反射性的排斥起这个称谓。
仅管昏迷当中,仍是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等到再度清醒而意识到自己还存活下来时,她发现自己此时置身的地方已不是在医院的病房中。
又是一个布置得十分美轮美奂的寝室。
她躺在那,轻轻抬起自己的手,青可见骨般──那血液隐隐的透在肤下。
多像是个已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呀──
思及此,她淡淡一笑。
那原该是花儿般娇豔的笑容如今却衍然成为,仅是扯开薄皮扭曲著的人形骷髅头──她此时早已消瘦至不成人形──恐布的──简直比鬼还要更骇人──
她竟然还没死。
明明就喷了不少的血呀?
难道穷人命贱──就连死亡都成了最奢侈难求的事吗?
想著想著,她看著顶上的蕾丝圈帐,眼泪又在这懵懵然间掉了出来。
她也不擦,只任那泪湿整面。
她不再好奇此时身在什麽地方──定是又重落回少年们的手里。
还有自己无缘无故因性侵疑云而丢了工作、又官司缠身的後续发展如何,她也不甚在乎。
命都不要了,那麽还想这麽多干麻──充其量只是累了她受过创伤的大脑。
安安静静地,她眶里的水是越溢越多──
她眨了眨。
接著,便听得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她直觉就是翻过身──
不管来者是何人,她早已冷心也不抱情。
「老师?」
是莫森的声音。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他快速的坐上床边。
探过半身,他见著装睡闭眼的水茵那脸儿。
「哎──你怎麽哭勒。」
他边说,边手忙脚乱的扯著面纸团。
手边的托盘一放。
正是弄湿的毛斤与水盆──原是到了该给水茵擦身的时刻。
「老师,别哭呀…好不容易活下去了…怎麽哭了呢…」
「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她气著,恨著──却是生平第一有这般负面的情绪,对人。
尤其又是少年──她根本已不知该去如何抒发她心中的恨──
挥过手──
她已对这些藉关爱之名所有的接触,感到厌恶至极。
「老师!」
「走开──」
她更往床里躲去。
少年急了。
何时尝过这般被人拒於千里之外的滋味。
他伸手,再覆上去。
却是被女人十分厌恶的拨开。
「老师…」他跪坐在床上,看著背对著自己的女人。
眨著眼儿的──他也红了脸,泫然欲泣的:「老师,你别不理我嘛…」
「大家都被吓得半死了…」
「谁也没想到元华会这麽激动。」
「老师…」
「看著你动也不动的躺在那儿,我都以为我的心脏将不再跳动──」
他说著。
情不自禁的抱住她的身。
终是忍不住哭了…
「对不起──老师──」
「只是太喜欢你了…」
「太喜欢了──从来没有过的──」
女人只是挣扎了一下,被男孩大力的压著,便再也不动──
「老师──只要你乖乖待在这儿──就什麽事也不会有了──」
「…」
「老师─你也别再气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等你再好一点──放假你想去哪玩我们都陪著你──」
「别再气了嘛…好不好──」
少年的声,缠著绕著挥不散地──
她於是更加沉默──
半晌,少年也没出声。
止了那泪眼,男孩眨著的眸中透出晶亮。
他迟疑,然後伸手开始如过往替女人宽衣。
只是今日女人已是清醒。
对於男孩的举动,她无半分反抗。
乖乖的,安静的,任由男孩解了她的衣,用沾了温水的毛巾擦起她身…
67
她冷眼旁观──
彷如早已置身事外──
「这是在搞什麽鬼!」
带著怒气冲冲的声,闯进来的是田尧。
接著又是季子程的声道:「什麽叫吃不了任何东西?」
莫森急著回答:「我也不知呢,一喂老师吃她就吐──再试过几次也都是这样…」
然後,是何康的声音。
「她才刚清醒没多久,只能吃些清淡的──你拿什麽给她吃…」
「粥呀…我可是始终记得你交待的话。」
「那──」何康楚皱眉,语一顿。「再试一次吧…」
水茵於是又听著少年对佣人吩咐著。「再去替你们小姐端碗白粥来──记得可什麽都别加!」
小姐──
她又怎配得起这尊称呢…
她心底冷冷一笑。
再度缓缓闭上眼──
「我看是她故意拿翘──」季子程冷道。
田尧的反应更剧,他不停的兜著圈──
「她才刚醒来麽?」
「是呀。」
「唉,老师──」
「嘿!你要干什麽──」
「把她叫起来呀…」
「得了吧,老师才刚刚好,经不起你粗手粗脚──」
「我──你这话是什麽意思──她来这儿住下来的几个礼拜,我还不是也亲自照料过她──如今她都好了,让我看看也不成──」
「尧──这有什麽好发火的!你别这样…」
「靠!难道这儿就你最行嘛──」
「你们两个,要吵就去楼下厅里吵──在这儿折腾个什麽劲──」
「水茵──」
「田尧!」
莫森的声音挡在康楚与尧的中间。
「下去吧下去吧──你们不也才刚从机场赶来──先整顿好再说话也不迟─」
许是大家都累了。稍个不顺心,一个比一个少爷火性全都辇上来──
莫森这下可充当起和事佬。
「季子──你看著一下老师,我和他们下楼,再看看粥好了没…」
等七七八八的脚步声离开後。
季子程转过身。
「看著我们为你闹成一团,心中得意的是呗?」
「…」
「随你怎麽闹去。」
「…」
「反正你回到我们身边就好──」
「…」
他拍拍她的身。吻了吻她的发:
「只是我劝你,没本事玩火就别没事找事干──」
「到时逼急了我们,对谁都没任何好处,是吧…」
她依旧是谁都不理。
沉沉地,将少年们的话全都当成耳边风逝──然後,又睡了。
「叫她醒来。」
「水茵──」
不知又过了多久,窗外已是一片深黑。
她在浑浑昏睡中,让人给摇醒。
眨了眨眼的,她冷冷轻轻的眼──再全然清醒後,看著康楚。
然後也见到了站在康楚身後的田义。
冷著一张脸的,带著似笑非笑的残意看著床上的她。
「把粥喂上。」
康楚拿过那碗。一脸担忧,然後朝她甜笑道:「老师──你得吃点东西呢…尽点力吧…再不吃你可会撑不住的──」
她只是偏过头,眯起眼,背著他们似又要睡下。
「老师…」
「把粥给我──」
「义…老师她…」
「得了吧!她都一脚跨在棺材内了还在这儿磨蹭什麽…」
田义手一挥。
墨色般的眼沉著。
「把粥给我,然後你们都出去──」
「…」
田义的眼只盯著那床中的雪背不放。
然後,他深深一笑─
「我和老师沟通沟通──」
68
「老师──你睡了好久呢…」
等所有人都依言离开後。
田义将那碗放在一旁柜上。
坐进床上,将比布偶娃娃还轻的女人抱入怀中。
明明拥有著最温暖好闻的体温,却偏偏令她除了感到僵冻的冷之外,便再也透不进她的体内。
明显的身体直了一下,但随及又是默然无言的任他搂得紧紧。
「学校和元华那儿的事都摆平的差不多了…」
「你也不用再想太多…」
田义修长的指缓缓透入女人的发。
他心情看来甚好。
那眉宇间平日惯有的邪气如今早被温暖神色取而代之。
对於怀中的女人──
不论何时何地,他都觉得如此可爱。
真叫他心痒难耐──
「这屋子登记在你名下呢──」
「比起元华那小套房,这儿明显舒服的多了。」
「水茵…」
他喟然悠叹──
「别再闹性子了好不──」
「为了你的事儿,大家都慌手慌脚了好半天,深怕又伤了你,元华那些行为是太超过我的预料之外,又或著我总以为事情没这麽糟…但怎也没想到他也是个伪君子…」
他一顿。轻轻磨著女人的背──
「算了吧,讲他又有什麽用…」田义苦笑:「一回家就把什麽事儿都跟大人招了…那种烂泥性子,结果竟扯出七七八八的事来,结果我忙学校又忙家族事儿和你的顺带并著──可不是人干的事儿了…」
当他似不经意提起元华时,女人微栗──
田义看了,也不表意见。
目光再度烁出柔光──
他抓起她的腕──
简直是握住一圈半的空间──
瘦得一点也不像话…
那个纠心呀…
却怎也不肯认了那在意的程度。
田义只笑。
「吃点东西吧,嗯?」
他於是端起碗。
舀了一勺温温的粥。
女人却只是一味的闪──
左偏右缩的──就是不吃半口──
田义的目光怒了。
最後,他低道:
「水茵。」
不含软意的…
「吃──」
那勺挤上那红唇──
『匡当』一声。
磁碗摔飞在地上,四分五裂,而粥也就这麽洒了满地──
气氛一度沉默。
少年不吭一声,但沉沉散出的怒火最後还是水茵缩了缩,想逃。
可少年抓著自己肩肉的指,这回儿可捏青了她的。
「就你硬气吗──」
「我就不信你真不吃一口──」
「再给我一锅粥──」
他蓦然朝外大吼。
「今天就算用灌的,也要让你吃下去──!」
水茵辇眉,硬气著。
听完他的话,她猛然推开他的手,下床。
她冷冷的撇了少年一眼。
跪坐在地上的她──
笑完。她捡起地上的──
放在嘴里大力的嚼呀嚼──
然後鲜血,就这麽缓缓自她唇边溢出一点一点…
69
然後,在少年脸色一青一红交错中,她反是一阵腥意涌上──
『呕…』
混著血意的酸水,就这麽来不及的再度吐了满身满地。
「水茵!」
少年从床上跃过身──
却来不及接住她顺势倒在那一堆污血及磁碗中──
他撑起她摇摇欲坠的头──
「水茵!」
他顿失优雅风范,然後这时,也听见门被打开的声响。
「怎麽一回事?」
他顾不得说话,伸出手尽往女人的口中掏去──
「天哪──」
「该死的!」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这一幕──
女人竟咽下磁碗碎片──
这是怎麽回事?
不是只是喂个粥嘛…
有必要弄得这般血淋淋吗──
「啊…」
田义手指一探入女人口中,摸上那湿意及小碎利片…
女人突然狠力一咬,似再也不肯松口。
「水茵──」
「快!」
几个大男孩似乎都要被女人搞得鸡飞狗跳──
全围在那偏污浊边,跪著,蹲著,弯身下…
「水茵──」
「快去叫徐医生来这儿!!」
「嘴巴里的伤口大致上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不过,病人有严重的脱水现象──你们得时时注意病人的身体状态…」
「可她一吃就吐…」
「那该是病人本身已有厌食的倾象──」
「…」徐医生一叹,对著从小看到大的小辈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她去医院做个全面性的检查…」
「徐叔…别说了。让她去医院,大家不放心呢…」何康偏头,看著手中的药剂──氟西汀(fluoxetine),新一代的抗厌食症调节剂──
徐医师接著说:「现在给予她的是静脉输液──补足多种维生素──看看是否能不能先解决她此时呕吐的情形…」
「过几天我会再来看看──到时再决定要用药还是注射胰岛素就好…」
何康这才松了口气。
他跟著徐医生下楼。
「那个女人──似乎情况很不稳呢…」
想想,徐医生忍不住再说。
又或者,基於医生救人的天性,他实在不得不管一管──
「小楚──还是让她送医院吧…嗯!」
「徐叔──」
少年冷著声。
徐医生错愕回神。
却发现男孩的脸上透著一抹厉色。
「就说了这不干你的事了,别管了──」
那眸中的狠冽──著实让人深深一颤。
徐叔於心底苦笑。
到底小孩儿还是自家院长公子──他怎管得起──
罢了罢了──
「徐叔明白了。」可再也别多事哩──
「说是厌食症──」
回到楼上的书房。
他宣布道。
环顾四周,少年们各个神情凝重的──
「靠!怎麽就是特多事呢…」
「我就知道是这样…」
「那现在怎麽办──」
「徐叔说,除了药物以外,最重要的还是在她的精神极不稳──送去医院安顿比较好…」
皱眉──
然後,众人的视线再度看上萤幕:
那画面里,是隔壁间的寝室,如今水茵躺在那儿,又吊著点滴,再度睡去──
70
「她是不想活了。」
看著那营屏,有人突开口。
季子程嗤笑:「当听到她在医院抽针头那一次,就有些了悟了…」
「没想过软柿子也有硬起来的时候。」
莫森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
「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
「说送医院…那也麻烦,元华的事儿一闹,大人们这会儿焦点全往这摆──水茵一送到医院,大概只要我们不留神,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那八成是她的希望──」
少年们闻言,又是苦笑,萧索的──
「对她难道不好吗?怎麽别人是拼了命的贴上我们,但她却是死拼命的想要逃开…」
「不就这点特吸引人吗…」
「又傻又软弱──却始终保持著这世界始终是美好的笨想法…」
「季子,你还嘴硬──你不就特爱她这一点…」
肖和砚一叹:「爱…」
对这词显然很不得了。
「呵…」「你们说,这爱情──究竟是什麽?」
季子挑眉,笑答:「不知道──门当户对,还是漂亮尤物──出门是贵妇,在家是浪妇?」
田尧忍不住回嘴:「你物化了爱情──蠢猪!」
季子笑了:「要不然呢──是疯狂的占有,容不下一点沙的,只想将人栓在身边的──那才叫爱?」
肖和砚轻轻道:「听起来是有那麽点过份…」
正如他们此时的行迳──
不由自主地──
疯狂的──
著魔的──
只要她能留下就好。
何康楚巴在营幕旁,突地道:「即使我们爱她──」
「但老师始终不会爱上我们吧…」
「我有次见过她看元华的表情…柔得似要溢出水来,笑得比什麽都要灿烂浪漫的──」
莫森道:「瞧你说得可酸勒…」
何康於是咬著牙:「切──就别五十步笑百步…」
肖摇著头:「的确呀,一边欺负著老师,一边还妄想要得到爱情…」
实在是…太贪心了。
季子怪笑,顺便一口饮下那酒:「爱情,多可笑的字眼。我压根就不信──」
他看不见什麽美好──发生在他自身的,可从来都是这般破破烂烂…
何康楚说:「得了吧,你这个反社会的怪类,少说两句尖酸刻薄行不…」
「义…你怎麽都不说话了呢…」
「是伤口还疼吗?」
「…」
靠在沙发椅上的少年对弟弟摇摇头。
「她是真的恨我们…对吧…」
「…」
少年们这下皆沉默了。
「但是──哪怕如此…还是无法放过她──」
「为什麽呢?」
「就是这麽犯贱,死缠著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忍受不住──没有她的日子…即使她要死──还是得死在这里…」
「这是不是──」
他看著弟弟,看著所有人──
「是不是我们都疯了?」
这样的痛苦──
女人被他们所囚的同时──
他们也受著那磨难…
却是无人愿意走开…
女人只能是他们的,只要是她,哪怕带来是残了、疯了、废了──他们都还是要她──除非是他们厌倦了,游戏终止的那一天以前,水茵永远都还会是他们的心头肉──以及甜甜嫩嫩的所有物…
71
少年们过人的毅力实在不能小觑。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时候不能让这群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习惯的天之骄子们如愿─
像是她,这个又平凡又过气的老──女人。
他们逼她,在医生说可以开始进食时,一次又一次,他们好说歹说用尽各种法子,使劲让水茵吃上点东西──但是通常才咽没多久,让少年以为一切都没事後,她眼花一翻,便又是『呕─』的吐了满地的秽物──像是在挑战少年们仅存不多的耐性存货般,她总能在吐完後见到少年们由白转黑,再炸成全红的强烈怒火。
但是少年们始终是非常人,措败後,他们会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再接再厉,偏就是见不得其中一人出现打退堂鼓的神情──
他们以口喂食,对待她时体贴入极。
餐餐都是不一样的菜色主食,一个月要过去,她似乎还没见到半道菜重覆过──
但她还是就静静躺在那儿──等死。
吃了吐,吐了,再被迫吃──
她看著少年们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得不到半分慰快。
只有累──
永无止息的累──
或许她一死,对大家对自己都是个解决的好方法。
她如是想著,然後再度沉沉睡去。
於是,她的时间已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眠中,只有那三分之一在现实里品嚐著她的不快乐以及少年们越来越紧张的脸色──
终是──靠著药物点滴维持的生命也只悬挂在那一线之间。
她缓缓的移了头,看著被关上,隔著那片玻璃的窗外蓝天──
她有多久──没再呼吸到户外真正新鲜的空气呢?
当那飞鸟身影掠去,少年终是看出她眼中的渴望。
莫森红了红眼。
他温柔下身。
摸摸如今瘦得只剩下骨头皮的女人。
「老师,要不要去外头走一走呢?」
「就再太阳底下,花园内散散步,好不好──」
她听著,无语。
但少年已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寝室角落当中的崭新轮椅上。
替她腿上盖著一条薄被。
在打点好一切时,莫森竟也没忘记要带把洋伞──
她默默将少年的举动看至眼底──
她拒绝去解读,一如她始终没弄懂少年们看向自己眼中的那抹深沉──究竟为何。
她总以为,这所有的事儿,绕了这麽一大圈的,只因她倒楣成了他们游戏的角儿,所有的举动掩藏在那温柔下的,则更是有场灭天焚地的事等著自己──
她早是无信心。对於人性对於这数度将自己抛开的人世──早就存了想不顾一切,只求能逃得远远──
当她离了那一楼大门时,看到天上的阳光,飒飒的风声,远的青近得深绿配红花的景像时,她却又为得能重发现这一切而内心深处感到强烈的震撼──
她不禁握了握拳──
却又再下秒寞然的摊开了掌──
用尽全力的她再闻了闻空气中的味,有草味有焦味,还有土香花香,风清清云沉沉──她努力的感受,像是要将这一切全都吸收殆尽──
「老师,舒服吧。」
「不过放晴也只有这几日呢…听气象报告说下周二开始冷气团就会来报到了,到时又乾有冷,还下雨,可就折磨人了…」
「…」
「对了,老师…这几日我听人说薰衣草花茶可以安眠──肖上次说你夜里不太好睡,下回我让人带些花茶来泡著喝好不?」
「…」
「老师──」
她早已没了声音,又或者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与人沟通──自从她住进这个宅子後,便再无说上任何一句话。
但是今天──
她动了动鼻。
勉勉强强脱口,带著喑瘂的声。
「莫森──」
「嗯?」
刻意不对上那乍然惊喜的眸。
「不用了。」
她继续道,更没理会男孩发白的脸─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
「我活不久了──不是吗?」
「老师─!!」
她陡然落入少年的怀抱中。
莫森绝望的喊──
对此,她却笑得如局外之人,戏一场般的口吻道:「其实让你们最後也能感到痛苦也是好…老、老师是太笨了些…总想不出什麽厉害法子回敬你、你们…死去…其实也是件好事──」
72
「老师──别这样!」
少年求著。
那模样像在看个任性使坏的孩子一般。
他劳心劳累的眼,深沉的绽出最幽然哀伤的光。
女人侧首。
少年始终不会了解──
一如她始终看不清少年们的心思。
「我们只是喜欢你呀…」
她摇著头。
「这种喜欢──」
「只会让我觉得可怕──」
她笑,却像是随时就要崩溃大哭一场。
「你们──根本成了我恶梦的来源──」
「老师…」
她摇头。
恋恋不舍的再看了这阳光遍地的花园。
「走吧…」
她只是喃喃的说──
「我想回去休息了。」
少年看著她。
握著轮椅的手把的双手,早已紧绷地,暴出青筋──
「到底要怎麽样──」
「你才能心甘情愿留在我们身边呢…」
最後,心高气傲比天高比地阔的田义,也不由得挨在她床边,轻轻的问。
她环顾四周──
将少年们通通看了一遍──
想起好多事儿!
有痛苦的也有些小趣味──
肖怕吃辣,却再有一次被恶整下吞了半截红辣椒,不到三秒钟整身粉色得像是只熟虾子──
莫森和康楚最爱撒娇,每次只要一有什麽不如意,耍泼假哭他们可是样样都不怕──有时看著他俩一脸湿润润地望著自己时,总让她想起儿时邻居家养的小黄狗──
季子虽然开口三句不离三字经,但有一次再得知她突然来MC後,看不了她疼痛难耐的模样,便直接冲去便利商店把护垫及到流量多的日用夜用的”苹果面包”全给她买回来──害她上完课回来看著桌上这一大包够劲暴的东西时,已经不知该是人藏在哪儿,才不会再这麽丢脸下去…
而义与尧虽然总以过份欺负她为甚,但在有天撞见她受到校长含沙射影的讽刺时,立即地替她解了围──还不论之後,她的那些房租及日常生活大小事好像都让这些少年给包办了…
然後呢,还有那个从此以後自己再也没见到过的少年…
不想了。
当视线再度回拢时,她又看著褟前的男孩──灯光撒在他身上。俊美非凡的端正五官形成最媚人的情调,绝美的倒影──或许是错心使然,她竟以为自己看到他眼底的温存──如春日最柔的水波──足以醉人掏心的。
使人成魔沦狱,不悔──
於是乎,她从若一记似信手拈来的微笑,彷似因这笑而解了所有的冤以往的债──再度重回那阳光中,明亮的校内,本该擦身而过的惊鸿一瞥──
少年们紧紧逼迫她的问题实在是太过可笑──
他们如此的对待她至极点──
还要她心甘情愿…
再度看著少年带著疲软的神态离去…
学期结束後,已是高三的他们开始为了前途东奔西走──
就说了──
没有谁是谁的──
少年们就像迷幻花,多引人沉迷而不自知。若想妄为靠近,其後果必是须付出命的代价──如她,无心却沾得一身,於是只得静待生命的终点到来。
但少年们还不肯就此罢休─
灌食的动作从未中断,当她再度吐出时,他们茫然焦燥的身影就只得暗暗地伫在那──
73
她却无法面对。
虚弱地只能任由少年一遍再一遍的触碰、照料著,绝不假手外人──
多想就叫他们别再理她──
却又再看著他们痛心疾首的眼中的那执念,始终如最初後,便放弃了。
渐渐地,她断续听得一些幻觉出现。
在现实与幻想之间,那界线早已虚实不清。
有时,她误以为还是母亲怀中的小小奶娃,成日无忧无愁的讨著东西吃。
又有时,她会错觉说其实与少年们纷纷扰扰的这一切,根本从未有过──她还是那个成日忙忙碌碌,为生活也为水嫣奔忙的姚水茵。
所以当她恍恍惚惚看著来者把她叫醒时──
她一声轻叹:「你是梦吗?」
当身边多了一个温暖却陌生的气息时,她再度泛上痴痴的笑──
许是疯了吧?
太多的画面不停在她脑袋转呀转,那些恶梦始终缠著她不放。
救赎或是沉沦抑是解脱──
早已无人能说得分明。
她宁愿长眠──
一睡不醒──
总是好过绝望人间──
然後,再最後有一天──
她再度被人唤醒过来。
眨了眨灰懵懵的无神双目。
只听得少年带著兴奋的语气,道:「水茵──我们找到了你妹妹…」
「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她神情一动,迟缓地在少年问完的几分钟後才有反应──
「…水──嫣?」
「是了是了──你唯一的宝贝妹妹呀…老师不是曾说过嫣儿是你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吗?」
「…嗯…」
「嫣、嫣──」
她喃喃地,眨了眨眼。
「让我们换好衣服──你再吃一点东西,我们就带你去见嫣儿,好不好。」
「嫣、嫣──」
她只是喃喃地,再眨了眨眼。
然後,勉勉强强的,她忍著呕意,一小口一小口吞了半杯鲜奶。
在路上,莫森抱著她入怀。
今个儿的冬天虽是暖冬,但该冷时,还是冻得吓人。
於是为了水茵好久不曾的出游,大氅围巾手套,可是半分都不马虎。
「水茵乖…」
如今女人倒真成了洋娃娃──
少年们爱怜的摸摸她一身柔顺。
疯也好─
恨也好─
总之,人还在,什麽都无关紧要了…
肖和砚看了看水茵。
拿起手上的资料。
季子踢了他一把。
「说呀…」
肖叹气。
「水茵──」「关於你妹妹的事儿──」
「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女人动了动,眸光在听得妹妹两字发亮了起来。
却是完全无法理解少年接下来的──
到底在说什麽一回事?
她的水嫣──
她的小宝贝妹妹水嫣──
怎麽会变成个吸毒成瘾的的──
74
他们来到那地方─
一个停车场,放置垃圾子母车,那角落。
充满的阴暗、恶臭、腐败之气息。
一个女人,周旋在两个大汉中。
就在那个阴晦不明的角落。
水茵看著那个点。
她的眼,满是无法相信──
又或是完全进不了状态。
那等活色春光,如今却是蒙上了一层灰。
邪恶的、堕落的──又或者是除了激发这世上万恶之罪欲外──
只让人想逃开──
这般窒息,令人痛苦的地方──
女孩的影错散著,两个大汉撑著她的身,交叠在地上的逐成了那斜长的暗影。
他们远远的看著。
车上无人出声。
握在水茵腰上的掌,一紧。
对於车窗外,远处的暗欲横流。
徒添那满室肃缪之气。
女孩一仰头,当背後撞上那墙面。
大汉狠狠的进入她,没有犹豫,也没有一丝怜惜──
他们啃著她的身。
咬住她的柔软尖挺──
舔上那细弱的曲线──
吞噬著她的唇。
在那毫不留情的狎玩当中。
女孩像只落了陷阱的小物,被那猎食者生吞活剥终至死亡般──
彻头彻尾的玩物。
女孩的叫声,以及那些大汉的低语。
他们在车内,无从得知。
只有水茵,看著那女人一上一下的大力摇动中。
她眼染哀凄,神情,在这一刹那,是再清明不过。
是妹妹…
即使看不清楚那仔细的样儿,但是她却已是再肯定不过。
是妹妹──
是──
怎麽会这样?
「大枫死了,俱乐部的人都知道,他死在厕所,死於他胃中塞满满的海洛英──」
「水嫣是他最後在一块的情人,在此之前,大枫从没对人这麽上心过。」
「为了让大枫戒掉毒瘾,他们俩人试过各种办法,然後,还是没效──」
「听说是在一次争执後,神智不清的大枫将那毒针误插入水嫣的身上…」
过了半晌,那两大汉狠狠的纵欲过後,将那女孩一放,任由人软趴趴的跌在角边上,他们说说笑笑,从阴影中重回光亮下,众人才看出是两个警尉,一高一胖,神情猬琐不堪,那眉目间阴栗歹样,似蛇似蝎,寻常人唯恐避之不及──
水茵心底那股恨哪…
直想冲下去──冲至那两人面前做些什麽──
但是莫森紧紧拉住她。
她不语,可动作一下子变得更剧烈──
而他们车内的拉锯战直到女孩爬起身,稍後脱著畏颠颠的虚软脚步出现之後──
水茵只能紧紧的咬住手。
咬得那血,尽出──
「老师!」
少年慌了,连将她手强制拨开。
「别咬了别咬了…疼死人的。」
大枫死後水嫣精神更痿糜不振,接著大枫的死对头看上了水嫣的好身价──
被毒品控制的水嫣,从此就在学校、老师、同学面前失去联络──
高中第一学期,她才去不到两个月…
75
水茵没看过这样的水嫣──
又或者,她几乎是不愿相信,眼前这个走动的,会是自己的妹妹。
精致的美丽。
绝对的优雅秀典的气息何时不复?
她的骄傲她的无缺点以及她种种由天上赐给水茵的最美丽的宝贝。
从今而後是不是再也看不到…
比没有灵魂的玩偶还要可怕的是──
走动著,只是个腐死多时的女人──
行尸走肉行尸走肉行尸走肉行尸走肉行尸走肉行尸走肉行尸走肉行尸走肉
又是哪个鬼鬼魅魅强驻於那体内?
扯开了美丽的皮相,破坏掉那连背影都显得灵气万分的形儿?
集丑恶、污浊;残破凋凌的女孩──
她两眼放空,唇边还有著刺目的白浊。
她一身脏污皱巴巴的连身群上,那纯白的花边也沾著一些痕迹著。
随著她行走,那多馀的肉,白的脏的灰污的,也就这麽跟著一晃…
多麽可笑至极的样──
却是她的小妹妹。
水茵越想起以前,就越越来越觉得此刻的景像有多荒谬。
她该笑?还是哭?还是该大叫老天不公──
又或是该搥地说这世道儿是怎麽了?
为什麽得道威风於世的尽是些没心没良的魔与妖?
见他们作祟的、捣乱的、恶意的却不受半分伤害──
可滴血的、欲哭无泪的、偏就是那一生庸庸碌碌至死,方能喘口气的好人儿?
可叹可悲──已在这大环境下处处碰壁;被打压、被打击、再被炸得所有一点也不剩──赔了心、坏了身、苦了情、痛上所有的盼望後,却就是再也见不得一点光、一点奇迹再降临──
造孽呀…
究竟是怎麽样罪恶深重才让她们今生今世这样──
掏心掏魂?
「老师──」
「天,水茵很不对劲…」
这样一个激动、一个紧心──她往後一倒。
全崩了、全炸了。
她开始大哭、开始大叫──
没了意识、没了念想──那哭声一句比一句更加尖锐刺耳!
「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不该的不该的!王八蛋──这该死的天、该灭的地──全都滚滚滚…」
「呕──」
大家那个纠心肝的喊老师──
她任他们揉著捏著抚著。之後却是满口:
「水嫣嫣儿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喊著念著。
然後呢──然後呢
还有什麽然後的?
人之将绝哪…
她那个惨笑的,两眼一花,喷了黑血地再陷至那全然黑暗的膜中──
再不愿睁眼了…
76
太阳落下来,又或者只是另个天的黎明将至。
这些,她已经无法敏感的反应。
不过眼下的环境,似乎这时间的流逝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又是点滴针头氧气罩的。
甜甜的味──
在晕黄的灯光下,她约略的看清房中的一景一物。
原以为是在医院病房。
後才发现还是在那个房间,那张床上。
她眉眼松动,一晃。
便看到少年熟睡於一旁的模样──
毫无戒备。
她多想…
就这样掐住他!
其中一个──
就这样紧紧地缠上他的脖子。
然後──
用力地──
吃力地──
狠狠将他断气。
眸中染上的血雾突在此刻异常增生了起来。
外头的狼嚎声似远非远的成了诱发她心底全面的魔──
於是,她伸手。
想起最初那酒店当中的恶梦──
再来水嫣的促然离开──
再来是校园内的惊魂──
等到再一次沦为少年的身下玩物时──
悲切地,挣不开的──痛苦地,逃不了的──
胸口积郁的究竟是那血那泪…
还是浓浓的恨?
於是,她伸手──
缓缓的落眉,眨眼──
「老师!你醒了?」
乍然出现那清亮的音。
凉了她心中的那团热…
手,一把被反握住。
那全面透来的温度太过黏腻而炽烫──
震慎了她颤抖的心。
「义、义…」
少年起身,替她拿开氧气罩。
柔眉软眼地。他轻问:「怎麽了?」
她改扯著他的衣。
眼中注满了泪…
「水嫣──」
这名字宛若一个触点一个引信──
当她一出口时,见著男孩比星光还精亮的眸时──
她就知道:
自己正在和魔鬼做交易。
心脏开始缓慢下来。
血液开始凝固。
她从这刻起,迷失了那个自己。
再也走不回那康庄大道──
那个当初立定誓言定要做个百年树人的姚水茵已经死了。
她的喉头还有刺有点疼。
少年握著她的手,热热地、温温地──仔细地等待著。
她终於出声,那音简直像坏了的唱片一般难以入耳。
「水嫣…」
「救救水嫣──」
「救她──」
她呜呜的发出那一个一个气音。
田义心情一柔,他眸底落出的折光辉耀整室,再没入──
「你要我救水嫣?」
她点点头。
满是哀恸,那指扣著少年的肉,深深陷入…
「水茵。」
少年喃喃地,情不自禁地声声缠绵著。
「要救水嫣可以──」
「先让黑耀天那把人给带回来…」
「然後,我们替她戒毒──」
「就让她去国外──好好休养,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少年吻落在她的额边,鼻上,又是那腻死人的俊笑。
「是了,让水嫣戒完毒後,让她再重新开始──」
「读语言学校、交朋友,一心朝自己的目标前进…」
「让她无忧无虑的重新她的人生──」
那勾勒出来的蓝图,多麽美好。
无忧无虑…
她彷佛能重新见到水嫣灿比日月更动人亮眼的笑靥。
少年的话,再度从很远的地方传过。
一恍神。
乾涩的唇已被火热的吻上。
她一个岔气──
止不住的胸动气塞──
77
「水茵──你该知道的──」
「你得拿东西来换的。」
淡淡的香、淡淡的光线,弥漫人在这夜雾中痴了或是狂了。
她沙哑的声音响起:
轻轻柔柔地,再笑──
「是呀是呀…」
田义改而放开对她的箝制,拍著她的背,顺调她孱弱的气──
「水茵──」
那语气,是毒。
「你该最清楚不过的,对吧?」
那问号,成了最惊心勾魂引──
她怎麽不知怎麽不清楚──
当初就是在这一团乱的状况下被他们深深俘虏──
她的胸口燃噬的火焰始终未退,她的神色渐渐染上一片青灰,秀眉扭成结,痛窒的喘──
她抬眼,看著少年──
眼波里有水滑过。
「随便你们了──」
她嚼著软舌,依稀记得那上头有怎麽样的伤痕存在过。
说话的同时,眼里的水似乎就要这麽刷下。
「真的吗?」
少年的声音亮了起来。
他抓著她。
细细碎碎的吻又落在水茵的唇角、眉间。田义难得笑得如此开怀天真──
他抚摸著她的眼,她凹陷下去的颊,似乎是想把她揉碎,收入骨子里。
他道:「你终於答应了终於答应了──」
当他再度看著她时,笑了,笑得是如此喜不胜收─
看著水茵那软弱的脸,苍白著透出青光──
诡豔地不可思议──
这一夜,让人足以沉沦沉沦──成魔。
「那麽你别再吐了…」
「开始吃东西──为自己也为了我们活下去──」
他凑下,用手指在她唇边摩挲著。
「一切都会没事的──」
一切都会没事的…
「水茵…」
「别想再逃开我们,好吗?」
少年急促的喘著,炙热的气烫过她的肌肤,很热很热。
「不会放开你的,再也没有谁能把你给带走──」
他握上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一些力,却已是水茵此时承受不住的痛。
她抖了一下。最後落在少年的怀中,她没再看那惑人的面,光是那份狂热的气就让她昏眩──
「你一定要救她…」她只是重覆。
一遍又一遍,从心底到嘴边上:
「一定要把她救好…」
两人交叠在一块的身,成了最豔情又缠卷的画面──
又像是月光的衬影,在这夜色当中增添不少的色──
如果他们说:来跟我们去暗算某人,无故地陷害无辜…
我们要像阴府一样活活地吞下他们…把他们整个吞下去,有如堕入深坑里的人…
这样,我们必获得各种珍宝,以赃物充满我们的房屋…
你将与我们平分秋色,我们将共有同一钱囊…《以色列王》
当大门被打开时,所有人的反应都是被吓了一跳。
只因,那红衣女子,太豔太高傲。
怒气冲冲下,衍生出来的逼人气息自是锐不可挡──
「请问,姚水茵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78
当那底下大门被人碰一声,大力撞开时。
水茵正坐在床上。靠窗的那头──
「姚水茵在哪?」「把她给我叫出来──」
她轻轻敛下浓密的眼睫毛,却是半分动也不动。
似乎还听得仆人们低低哝哝朝来者解释的窸窣声响。
她坐在这楼上,听著那气态逼人的语调,不怕──
却是笑了。
那一笑,柔情三分,妖媚之气倒是添多,在那明媚的瓜子脸上,看得出淬玉似的透白,更显得那唇上的一点红,妖娆多姿了起来。
她如今披著衣,虽是从早就清醒,但是也就这麽赖在床上,半分也不想动。
怎麽──
最近自己是犯了什麽邪?
老是一群人冲著她发火?
她极慵媚的揽了揽有些凌乱的发,这时下头还是一片闹哄哄的。
勾起一抹笑,却有些冷了。
净是些蠢蛋,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等等那些家伙知晓了,可又不知会再添什麽事端。
她心底想,但表情仍未减几分白。
这时风一吹,引得她的目光看向窗天晴朗翼翼的阳光。
眼一闭,她叹。却也是带著一点倦,拉开被子,竟是什麽也不想地将自己埋入被窝中。
一旁的几上还放著一碗黑乎乎的药水。
她向来就讨厌中药。
那种怪味,从小到大她从没喜欢过──
偏偏少年们都像是发了疯似的,最近直要她受这等苦。
说好听是养生──
哈!
都相处这麽久了,
她难道会不知道他们那鬼头鬼脑在想什麽吗…
「你竟然把药给我倒掉!」
她想起昨天下午,没意料现身的少年便突然出现在门口。
除了吓她一跳外,更是很不巧的也让何康撞见她偷把药往盆栽内洒的画面。
此时已上医大的何康,比起高中的模样,是越发俊美而高大。而以往留了一地的长发如今只留到耳下附近,不论他如何随意一扎,怎麽说呢,都是同样迷人好看且挑诱人心最深沉的欲。
「你怎麽想──」
何康发怒起来,也少了平日对她的讨好的那娇样。是了,都这麽高大的一个男人了,在她面前,她仍是觉得他还是那娇娇少年郎。
「你该不会这几次的药,我们没再看时,你都这麽做吧?」
对於他龇牙裂嘴的音。
水茵仅是无谓的耸肩,知道就好。
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呢──
「好好好。」
何康火了,就是冲过来一把捏住她的手──水茵手里的碗也就这麽叩一声,咕溜咕溜的落在地上。
不用担心破不破的问题,两年前她那硬吞磁片的事儿,之後所给她端上的餐具及用品,便再也无玻璃或是瓷器等易碎品。
──都是塑胶制,耐用又兼顾安全,多好。
於是,谁都没理得那掉下的空碗。
水茵没多出声。两年来,许是什麽都变了很多──
她也变──
又或者,姚水茵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现在的她,只是个不祥的鬼。妖惑少年们也迷失自己的恶鬼罢了。
「就你行…」
他把她扔上床。
边发火边扯开她的衣。
「枉我们一片苦心…」
「老师…你怎麽就这麽狠心…」
她一个吃痛,仰身。
却再度被男孩抓回,她无血色的唇微颤,闭上了眼──
只听得少年又说:
「你就这麽不想替我们生孩子吗?」
79
何康见状,怒及反笑。手拨落了她的内衣里:
「怎麽,连话都懒得回吗?」
水茵心想,还有什麽好说的?
要她替他们生孩子──
名不正言不顺的…
怎麽作孽她可是再也不愿祸及下代。
又何必呢?
只是这番道理,她要怎麽和一群疯子明讲──
於是,他们有方法,她这儿也就是自有对策应付著就是了。
像个娃娃似的给他压著,半点都动不了,就连呼吸也给他累得不顺。
衣服都脱得差不多,加上外头的风一吹,倒也有些凉。
事实上自从两年前那一遭,她原本基底就没打好的身子骨是更加的畏寒而孱弱。
大病小病在吃了快半年的药丸子後,才逐渐将那身子底勉强调回七七八八──
「老师…」
这时,他倒又软声下来。
那掌落在她冷的胸部上──
「别这样好不好──」
「真的是很想要孩子──跟老师的…」
他开始在她如凉水般低温的雪肤上游移,他手到之处,那娇嫩的肤便渐绽开一点粉红,尚不及豔,但在视觉上也是好。
然後他的吻,覆上她的脖子。
鼻息间尽是好闻的芳香──
水茵任他挑著逗著。
眼底透冷清冽,比起少年渐火热的气,她似乎还在状况外──
只有那微抖,泄出她的反应。
「总而言之,你可别再做出倒药这种事了…」
他而後强扭过她的脸,捏在她颊边的手劲狠地,让那两颊也开了花色──
水茵因而开了唇。微皱眉地,对上少年拗上怒火的俊脸。
直到少年的舌窜进她的口中,蛮横地掠夺著她一切的气,简直就像是逼得她再也撒不过息──她忍著那不适,身体微扭,全是被他更紧紧的贴住。
别倒药──
真以为他说了就成吗?
如果自己真是怀了孕…
心底分神,又是一阵冷笑微叹。
总有人得收拾这一切错的,不是麽…
「老师,你真是──」
像是了解她心里所想的,少年一个残笑。益发魔魅的神态笑瞪著她──
水茵这时已感受到下体外,柔软的穴口那硬抵上一热物。她这一拱身,呜噎的哀叫一声。男孩神情却是更加的兴奋了,握著她的腰,吻上她的耳──
「不疼的…乖。」
她一个激凌,心内的寒像是渗出来。
那硕大的火热一点一点的捅入她的体内,即使已有些润意,但还是让她脸色大白,简直要白成青透了。直插入子宫花潮的灼烫,就像是要把她从中生生的掰成两半。
她咬著牙,偏过头。那手紧紧抓著旁边的床──都泛著血红了──
她当然知道少年是故意的──
带著惩罚性质地,为了她的”不听话”。这几日,不止是何康,田义那些人要是知晓了,自己又不知会受什麽折腾──
不管了──
「嗯…」闷声一痛哼。
少年微提起她的身,开始反复进出他骇人的利器──
似蚀心痛骨地──
她却没讨饶──发著汗,开始承受著少年如风如暴雨般强烈的冲撞。
「就是非让你受孕不可…」
再一顶,她止不住那瑟缩──热地痛地难耐地。
「老师、老师…」
少年忘我的喊著──
水茵却觉得眼前一黑,终是忍不住这般折磨,昏了过去…
80
再醒来,还是被一阵漫天剧痛给激醒的。
她睁眼,对上窗外的天,早落了阳,灿烂橙红的则是那落日黄昏──
「醒了?」
听得是季子的声音,再抬眼,不知何时身上早已换了人。
他抹弄著她的胸挺,实际上,那软嫩已被虐抚的隐隐发疼──
她两腿高高架著男孩肩上。
压在自己上头的季子带著异常粗暴的体位刺插於她的体内──
那热穴中的疼已说不清是什麽滋味。
挤挤撞撞间,她只道怎麽所有知觉都在此刻又回复了…
要是能在她昏死时这事都已两清了,岂不失为妙事一桩。
可偏就是不从人愿。
这下子她早连虚应一下的气力都无。
季子见她醒来,顶在她体内的火棒是益发亢奋起来,当他再度重击她体内幽处死命的磨合时,她终是痛不住地,又痴叫了声,捏上他的臂,直想挣开他。
「水茵…这可使不得…」
他死死的缠著她。低下头,邪恶的舔去她发出的汗──
「你难道不晓得你越是要把我的肉给捻下,越是激起我的性欲吗…」
这时水茵根本已听不懂他的话,脑中耳里都似进了大量的水,又嗡嗡嗡一片──
季子感受著她全身止不住的哆嗦──
又是凑下身,心怜意爱的吻了吻她的唇──
直到後来,到了用餐期间,她才又从昏迷当中被人给唤醒。
身体似乎也被清理乾净,连衣服都被重新换过一件。
「得吃点东西…」
她迷茫的看了看少年。
好半晌才意识到还是季子程。
心口一松,便顺著他的意,让他给揽入怀中抱著。
这时仆人早已布好满桌餐点。
放眼看去──
莫不是调气顺血的食材。
她心一沉。看来这会儿少年们是铁了心的…
「为什麽呢?」
「嗯?」
她对上那双带著柔意的凤眼,实在是搞不懂。
「你们干麻老要我生孩子?」
季子看著她略皱眉,鼓著两边腮帮子的模样,倒像个孩子似的──
谁会想到怀中的女人已快三十?
尤其是这两年来,好食好料的舒舒服服的生活,虽还不能将水茵调理得十足十,但是那水灵灵,娇嫩嫩的气息早是当初劳心劳力的为生活忙碌的水茵无所相比的──
他们爱极了看水茵这般被养成手脚不提力,娇贵无比的无骨软弱样──
只是养了这麽久,却还不见她多添半分肉的──
「水茵不想要孩子吗?」
季子摩著她的背。
现在的他已再国外读大学,偶时抽得空,他这般两地跑也不嫌累──
还是常能见到他的身影。
其实不只他,这时间长久下来,虽是少年们各自为前程忙录,却没见到任何人对她的兴致消掉半分──
原以为尝完鲜的他们早该把她这无半点用处的老女人弃之不顾了。
但这两年的过程中,她是默默的看,默默的吃惊,最後,也就统统随他们去了。
都把自己卖了的她,早已失了追问为什麽这样为什麽那般的兴致──
但这回的事儿可大大不同。
於是被逼得急了的她,才会这般忍耐不住,问道。
我就算要孩子,也不可能让这孩子连自己的生父都弄得这般不清不楚吧…
这句话她没说,脱口的反是另一句:
「你们还年轻呢…这麽早要孩子做什麽呢…」
连书都没念完的小屁孩,怎麽成天脑袋里装得净是些莫名其妙的事?
季子替她添好了饭菜。知晓她胃口不大,於是也只是各帮她添了些菜──
「但是怎麽办呢…」
「不是烦钱的事呢,只是水茵你再这麽耗下去,岂不是会便成高龄产妇?那样听说会很危险──」
怎麽净是说她的事呢?
闻言,水茵又是满身不自在,脸润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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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龄产妇…
就他们急得。
反是水茵现在想来,还是一片无所无谓。
这时那楼下的动作倒有新的发展,那三五作一步的高跟鞋音毫不犹豫的就往二楼房这儿走来。
接著大门一开──
虑婉华首先便是见那鼓在床中那一大包。
她打不过气,眼见这满室又是熏香又是花榇的,无一处不显精致富贵。和方才自己闯入亲眼所见,这隐密的小别墅简直就是个活脱脱金屋藏娇的地方嘛。
没想到田家兄弟竟然真有位名不经转、保护特周到的神秘情人…
翻转著极矛顿的心思,她咬住下唇。一时之间,在这门边上,十分百感交杂。
她本是钢铁大王之独生女,金枝玉叶,哪个人待她不是低声下气,要不就是弯腰讨好──在同侪间如是、就连父执辈的老人们偶时也得枉做她千金大小姐的受气包。於是乎,自是养成了她独霸娇纵的个性。
总以为地球是绕著她在转的典型公子小姐──
而她虑小姐首次进行生平的掏心告白时,却压根也没料到会在书房门外窥听得一些『水茵』的事儿!虑小姐可从未撞过田尧(又或著是田义?)在电话中讲起一女子时,可是眉眼带笑,唇边勾情,柔似水──她从原先的完全不信,倒现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秘密探查──
终於找出这令她心『磅啷』一声巨碎梦断的铁证!
心中极为郁闷,几乎是滔天了的恶气极待发泄!
「喂!」
她颇恼怒的想,好歹自己也自幼便与田家兄弟两青梅竹马好阵子,直到国小毕业後她随家人移民芝加哥以後,过年过节见面的时机也还算频频。怎麽就还能在她这样注意及严防当中,竟还能出这麽大皮漏而不知呢?
其实虑小姐不是没有自傲的本领,她虽不白,但是那明亮的大眼,及长期有番运动加持下的曲线身材,好歹也算是『焦糖小美人』一枚。
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至少是日日香花,夜夜香车候著的高看涨行情──
但虑小姐却是始终如一、痴心不悔的眼巴巴望著遥远的故乡当中那一对俊美无畴、又天下再无二的完美田家兄弟俩。
却没想到、却没想到──
思及此,又见著她唤得人始终没半分动静。
她一个打气不过,就要冲上去。
这仪态尽失的样儿的确再度让一干随著她上来的下人给吓得魂飞破散──
不是没见过几个男主子待人毫无一点怜悯心的残样。
就连这屋内名义上的女主儿有时惹得他们不快了…少年们虽是平日好生照顾,但发起火来可也是极残暴而不留情了──
今天让这外人闯来,早已大大不妙。
万一再让她激怒了女主人,他们虽爱财,但是更爱那一条小命哪…
於是虑小姐越是要往内冲,这两三下人更是从内将她往外推。
「你们这群下贱之奴才──敢挡本小姐的路!」
「还不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小姐呀…我们女主人身体不好,一般这时都还没起床的…您就行行好吧!有什麽话跟少爷们说吧…」
很显然地,虑小姐也没弄清所谓的少爷”们”──到底是几个人──
「开什麽玩笑!我都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了,这家伙居然还摆什麽架子?究竟有没有礼貌?别以为有靠山就了不起──我之後可是田家的未来媳妇(长辈们钦点的──),於情於理,我还见不得她麽?」
她一说完,突使力的推开那拦住她的那些下人,这时便听得一声叹。
那大床中,终是起了动作。
她心底一冷笑,想说:好呀,偏要我摆架了,你才後怕了吧…
接著她便见到一女人坐起身,虑小姐的眼先是被那长长的发给遮住──见就那绿衣女子抬首,朝她看来。
淬玉似的一张小脸,那肤色简直比豆腐还嫩雪,她的身型看得出来显娇小,墨绿色的纱服下,似乎瘦能见骨。
当那乌黑的眼珠转著那抹异色扫来时,倒是乍起寒光四射,看上去的样儿简直是比冰雕玉儿还要更加摄人。
虑小姐被那等气势突一吓,竟是不自主的往後退了半步。
半晌,听得那倚在床头边的女人提了些心神,专注於她。道:「你究竟想干什麽?」
那眉语间似带著冰花,寒气入骨。虑小姐其实对这儿整件事不清不楚,自是完全不晓得那过程中的纠纠结结。还以为只不过是个寻常庸俗女子,在那床事上有些狐媚段子,才将田家兄弟勾得鬼迷心窍。
於是乎,镇定完突突绷动的心跳後,她看著水茵,竟也含著几许不屑。
「你要的是钱──对吧!说啊…你要多少,才肯离开他们?」
82
「说呀!看我作什麽?不就一口价嘛──随你开,只是以後别再让我见到你。」
虑婉华看著水茵只是轻轻扬著笑。
那略勾的眼儿里,似乎闪起那轻蔑的光。
简直就是摆明著瞧不起她的装腔作势哩──
她心一喀噔。半晌才又重提起了精神──心想这是可是个无赖下作之流了,平日也没见过人这麽和自己硬碰硬的──
不过,
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於是,虑小姐下巴一抬,用著娇气兼霸道十足的口吻不屑续道:
「眼看你也是好手好脚的模样──不是听说以前你还是个英文教师吗…虽然做得时间不长,竟也沉落至此被年轻男孩包养的地步,真以为自己很有本事?你以为真能以色侍人一辈子吗?真是──太可笑了吧!」
这实际上,有许多事情,原本就是说不得、挑不明、查不了的──可虑小姐不但是私下去查了,还如今当著人的面说得是义正严词──许是年少气盛,又哪里真懂得何谓祸从口出这份道理。
下人一听,这下可都傻愣了。
那个心中直慌:
虑小姐你一个人入地狱就好了,又何必全拖著我们跟你一块倒大楣呢──!!
「虑小姐呀…这样是真的不行啦…」
「等到少爷们来了,可就真的是一切都完蛋了啦…」
「虑小姐呀…你有什麽不满,呀为什麽不直接跟少爷们讲──」
「我们女主人什麽都不知道啦…」
眼见那床上的女人冷目一扫,敛著一张淡脸,竟是叫人看不清她此刻在想什麽。
──是觉得自己这般很无聊又可笑至极吗?
虑小姐在下人又是推又是挤的过程中,终是所有的气全都涌上来了。
「她倒底是个什麽角色了!不过是别人身下的玩物罢了…你们护她护得这麽上心干什麽!叫她给我下床来…」
「你们又知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我…」
「知道。」
「…」
这时,水茵终於开口说话。
她凝起眉。
那唇角虽是笑,但那眸内温度可近乎是阴森森了。
「你不就是田家长辈们钦点的未婚妻嘛…」
「不过──」
她道:「那又如何?」
虑小姐瞪大了眼:「什麽叫那又如何──我…」
但是水茵抿著脸,不耐的打断她。
昨天开始直到今日凌晨她始终都无法好好安眠──好不容易人都散了,自己才正能有好好休息的空间时,偏又被这丫头片子给不知好歹乱搅一通。她自翊不是圣人,能容忍到现在──已经是很给这位娇娇客面子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就把你的不满撒气在你的未婚夫身上?要不你也可以直接一状告上去,把这事弄得越大,甩开我的事自然就有人帮你大小姐办好好的──」
她偏头,一伸手──竟是让虑小姐见了眼前的画面,大大的瞠目结舌──
怎麽、怎麽会…
当事人反是浑然无所知觉地,又道:「总而言之,你又何必把火发到我这儿呢?」
然後匡啷一声。水茵这才起身。原是又有佣人端了碗刚熬好的汤药递给她;原先搁在那几上的药水早已因冷却而被换掉──
虑小姐这下子,是被惊是被吓也同样被人呛得再难反驳──
「你、你…」
水茵也不管她,自径捏著鼻,将那碗乌黑的药水一口一口快速的咽下。
见她发著呆。
水茵又是冷冷一笑。
「一辈子。」
「?」
她略转过已擦拭乾净的脸蛋看著她。
那脸色含著春情,隐隐间透出诱人的豔而不自知。
「他们买下我的价码是一辈子──你呢?你又打算再出多少让我走人呢?」
……
开什麽玩笑!
「混话!别给你脸你还不要脸──就你这副瘦巴巴的样儿,会有人缠著你一辈子…哈哈哈…这还是我听过有史以来就好笑的笑话了!」
水茵也任由她说嘴去──
只不过她的神情倒是变得认真。道:
「是了,你也这麽觉得…对吧!」
「怎麽会真要困著我一辈子呢…」
83
虑小姐真真正正的被眼前的事给迷惑了。
怎麽会如此这般呢…
一条长长长长的铁链,在那亮光下反射著一片粗白。
就这麽栓在女人的手腕上,那黑色的皮,包裹著那雪嫩的肤,黑皮中有个金属环,环中串著那粗铁鍊,然後一直向下延伸到房内的角落墙边上头──随著女人的走动,那长及拖地的铁鍊便会随及跟著发出那刺耳的摩擦声。
女人却像是什麽事也没有般,静静在床边,失神著。
见她恍恍惚惚笑著的神态──
又听得她轻不可闻的低语道:「…是了,怎麽会要一辈子呢…」
虑小姐的世界里,可从来就没有太多光怪陆离的事发生过。
很显然的这满室的气息,在眼前这个被长鍊给锁住的女人影响下,渐发诡诡谲恐骇了起来──她开始有些寒意,竖了整片汗毛。
却又在她心神游移之际,水茵眼帘一拂,看向她的眼光竟也是沾著那透亮。
她於是被吓了一跳,踉踉跄跄一路往後退──
水茵见著她这害怕的样儿,倒是乐得笑了出声。
「你怎麽了?」
「你在怕我?」
她轻轻跨了一步,那一头未束起的长发随著那风扬起,倒让她看起来看是妩媚许多。
关於铁鍊绑著自己的事,水茵根本早已记不清是何时男孩让她系上的。
或许是田义,在一次天亮睁眼时,他抱著她,重重的唇落在她的乳尖上头时,便兀自高兴的宣布从今以後她是再也逃不开的事实。
她除了最初有些错愕外,便是一翻身,还想再沉睡──彻夜不停的疯狂性爱总是让她事後得花好常一段时间修补自身所被耗损的体力。
然後,就开始了这两年间她与铁鍊与男孩们的共同生活──
如今看著眼前的富家女孩。
水茵精神一来,又恣地的放软了原先的刁薄冷性子。
「你倒有点水嫣的影子──那样不可一世的样儿,你八成也是那种人前人後两种模样的女孩吧?」
「这、这关你什麽事…」
她虽仍是色厉内荏,但明显的气虚不足,比起开头的凶悍,这下子终於嗅到不对劲後,那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变化。
水茵像是无见到她的不安改变。
还是带笑温柔的说:「不过我挺喜欢你的…」
「你疯子呀!没看到我刚刚对你有多不客气吗?」
却见她仍是半点火气不起,道:「知道呀…可能是我太久没跟外人接触呢…有个能吵架的人,总好过没呢…」
虑小姐嘴张了又关,关了又开的。
什麽意思?
这是说她已经在这儿困了多长──
眨了眨困惑的眸,却还来不及发问地,颈肩背後是一个吃痛。
虑小姐霎时眼前一黑,她便就这麽直往地上落去,再也不得人事。
但是,在昏死之前,她彷佛还能听得那铁鍊窸窣的声响凑近她倒在地毯上的头旁。
轻轻一叹。
「真可惜呢…恐怕以後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那语气之真诚,让人不由得心放暖。
最恐惧的──
不是来自外在的阻力。
而是,心魔──逐生──
等虑小姐再度睁眼时,她惶惶不安的以为,是不是自己瞎了?
要不怎麽一起来,却是面前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除了黑,还是一片深沉沉的黑暗?
她爬起身,赤足脚下,采著的净是一片湿泞。
她嫌恶一後退,却在此时响起了一串铁鍊的杂音。
一个错愕──
瞬间最坏的预感骤生,她连忙慌乱的摸上自己的两手。
「这是什麽──这是什麽??」
疯了吗?发疯了吗──
是谁?
是谁胆敢这般对待她?
「该死的──快放我出去──」
「有没有人哪…」
「快点让我出去!你们这群疯子、疯子…」
她怎能冷静──都被捆著被囚禁的她,又还能怎麽冷静下来?
84
她再也记不得时间了。
又或者,在这一片黑暗当中,分秒针的变化已到了无所谓的地步。
她流著汗,冷的,凉的,即使她努力抱紧自己的身,却还是无法克制的发著抖。
她的衣服被人恶意的扯得破烂,有穿和没穿几乎没什麽两样。
当那冷风从角落一灌,她无可自抑地──哀哀痛哭起来。
怎麽也没想过会落得这种下场──
曾几何时,她吃过这样不近人情的苦?
从最初惊醒过来时的震惊和扯破喉咙的大喊──却在那嘴中都嚐到一丝血味时,终是颓然了悟怎可能有人理得她…
一定是那个妖女做的事了──!!
就有这麽心肠歹毒之人,非把人逼上绝路不可吗…
想想她也只不过是说了她几句罢了,有必要这般狠狠相逼吗?
一堆疑问积在虑小姐的脑,却又是半分不得解的。
过一会儿,她开始有些尿意,踌躇著、犹豫著──她还想维持那身高调的姿态──
然而,
等到那腿边净是温热湿意滑开时,像是受尽天下折磨之最的虑小姐终是疯著那神情,咬著唇、怒火不熄的叼骂著:王八蛋这群狗养的龟孙子…她若死了是做鬼也不会放人了──
哭哭噎噎当中,这块地方却始终未有人出入。她饿了累了倦了──闹上那麽一阵子,所有的气力大抵也全耗光,那腿边的水意也被风乾,她觉得冷──
从心到体外的,她晃著无法视物的眼,转了四周一圈──
最後摸了墙边,慢慢地移动至角落上,缩起了整身。
不知不觉地,她又醒了过来。发现原以为该是恶梦一场的事实仍是存在,她无法如愿:是一醒来,发现那可怕又邪恶的事早已远离,她仍待在自个的床上,还是有家里的仆人亲人好声好气的伺候著,而不只是还待在一个黑不著边际的地方,被铁鍊锁得紧紧──
她委屈的掩著肚子。泪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怎麽办呢…她实在是饿得眼都开花了…
到底──有谁?能救她──
已经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这里已渐渐的发臭──
即使长时间没进食,但是基本的排泄需求还是有的──
於是即使她已经尽力的克制,却还是有不得不解燃眉之需的时刻──
积著那尿、堆著那远处的排泄物──这暗室的气息开始浊了起来──
可她的意识早已模糊,体力不济的──对於眼前的脏污是再也无所觉。
必要时,为了生存──
她还会满指沾著自己的尿水,吞咽…
现在的虑小姐,只能依付著最原始的本能──求生下去,哪怕有人在此刻吐了口痰要她吞下──就能免除她这般窘境,她是再也不会抗拒半分,毫不迟疑的立刻将之舔得一乾二净。
又在这黑暗当中,最敏感的自然是听觉了。
在一片黑茫茫中,哪怕是一点点最细小的声音也明显放大了数倍。
她此时最怕也最恐惧的就是这个不利因素──那些游走在黑暗中的生物:
老鼠、或是蟑螂,甚至是其它让人光看到就觉得恶心的生物──
不知什麽时後会朝她攻击过来!!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後,便益发涨大成她心中最重的恐惧──
偏偏她只能藉著听觉去感应──
有时一个不小心,她脚一采,便是一团软绵绵、毛绒绒…
那无疑是更加深她心中的压力!
然後,就再这看似没尽头的精神生理双重施虐下,当她已要支撑不下去之际──
突然听得那框咿呀一声,竟是那门被沉沉推开的声响。
85
当那灯光亮起的时候,她被刺激到眼珠是一阵剧痛,不自觉的呜噎出声──
发痛又发痒间,眼泪也就这麽不自觉的潸然落下。
她用那满是污痕的手背一掩。
更是下意识的往角坑上内缩。
这时,却听得如薰风徐徐般的声道:「啧啧…都成了什麽样子。」
她心底猛然一滚,似再也顾不及的,手一放,瞬间瞪大了双眸。
简直是不可思议…
怎麽会──怎麽会──
她一个激动,奔了过去,却见得男人往後一退,任由她狼狈的摔倒在一堆秽物上。
她眨眨眼,苦涩的意识到:是了,她现在这般污脏不堪,连自己都嫌弃了,何况是外人──
「田、田哥哥…」
带著受屈的泣意,她可怜兮兮的叫著来者。
来的人是田尧,两年下来,个性当中的尖蛮依旧没软化半分。
尤是对他向来不放在心上的人事,他连多施舍一记眼神都懒──
他眨著细长的一双冷目,偏著头。
只道:「你怎麽还没死?」
死──
他再说什麽…
虑婉华张口,满是吃惊的。
而田尧看著她脸上那一团湿黑,直觉作呕,更是满脸嫌恶──
「这样看著我做什麽!你也就帮帮忙──我等著收尸呢…」
虑小姐哑了,她万万也没想过,来这儿的人会是田尧、而站在她眼前的男孩所说出来的话──却又离谱到让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披著田家兄弟的样貌来整她的。
见她一副痴呆,田尧索性也就当她真是疯傻了。冷嗤了声,他便要走──
「田、田哥哥──!」
「放开我的脚!」
完全没料到他说走就走,几乎已是完全不顾一点旧情的。
虑小姐哭了出来。
感觉到那眼疼得都要挤下血来──
「我是婉华呀我是婉华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再待下去了…」
她还叨叨念念吼著不停,却是一个换不过气,硬生生的踹飞开来。
她重重的撞上那石板,呕的一声,昏沉沉中竟看到自己吐出那滩血花…
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一回事──
她记忆中的田家兄弟…不该是这样绝情残心至极的──是吧是吧…
田尧没好气,看著那躺在地上的身影简直就像在看垃圾一般。
「白痴…」
「什麽白痴!」她蓦地发火叫道:「我到底是惹了什麽错,偏要这样给我判私刑──我爸呢、我妈呢──田爷爷要是知道你们这事儿,肯定有你们好受的!!」
田尧笑了,不屑的:「既然你也这麽说了…为了不再惹事…让你再也开不了口不就更省事了──」
他挥挥手:「我只待在这里三天,你要再不断气,那就乖乖的待在这儿──跟这一堆腐臭烂在一块吧!我可再也不管了…」
田尧又皱眉,那洁白欺雪的肤在逆光当中是更显剔透出尘。那眼角含笑留情,仅管他此时没那好心情,可这远远看上去,还是会不由得以为这男孩笑得是风流自溢,安份良善如那纯玉之质──谁都料不出那美好底层中,又是多麽阴狠鬼计一肚子坏水藏匿潜动的。
听他这样说,这下她可是彻底的绝了望。
她猛然的摇头。「不行的不行的──我爹地妈咪还要找我的──我们虑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田哥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出了外头,肯定不会多嘴半分的──对不起,我是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
却见田尧晃了晃脑袋,透白的脸色上经过那眸内的火光一衬,竟是越发妖豔了起来。
「只有死人才能将这秘密紧藏於心──谁让你撞上现在这个节骨眼呢…」他说完,还是晃头晃脑,那模样有些可爱,透了点男孩罕有的天真稚气,但在此时早已无人理会──
「我真的不会说的我真的不会说的…求求你了田哥哥…」
「你还是算了吧!至於你爸妈那儿──他们又不知道你这个娇小姐又跑去哪儿撒野了──你不是有次闷不吭声便消失有二个月之久,说是要追逐自由真缔──你能那样轻易呼咙掉你那对笨蛋爸妈,可却骗不了我们,是跑去红灯区内撒野了对吧…我X你爷爷的…你如今还想不通,等人来救…哈?」
她一听完,整个人犹如被一桶冷水浇头而下──凉澈痛骨。
「你是真不知道为什麽,对吧…」
她还要知道什麽──都要断了她的命了,还要她明白什麽?
86
「那个女人,你还真以为是你能见得了吗?」
「说到这个──让我又火了…」
田尧边说,边带著恶狠狠的样儿走来。
虽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但是直觉地,虑婉华便知道自己一定得向後逃──
但是方才让他这麽重重一踢之後,她惊恐的发觉自己的腿骨似乎已扭伤,自发灼痛而难以控制──
「你好端端的管什麽閒事!」
田尧边说,顺著那口恶气──用力的把脚踩在她避之不及的手背上。
「啊──!!」
难以想像的剧烈疼痛,就像是要将她的手给碾碎般──
她哭的、叫著,脸上早是糊成一片湿。
「就你最行──」
「不要──不、不要了!!」
那鞋底还印在那血烂肉糊当中,又是一转。
「要不是你只吊著那最後一点不值钱的命──我还真想把你嘴打烂…」
之後的话,她再也听不入耳。那汗成水,湿了她的发她的身──
最後她一个瑟缩,竟也就这麽不知觉的痛晕了过去…
每次的清醒,好似又会有更可怕的事等著自己。
这样不断反覆轮回再轮回的事儿──已让她剧怕到就算是已醒神也不敢再睁眼了。
她在黑暗中,听著那窸窣的走动声─
是田尧吗?
那个可怕又恐怖的魔鬼还待在这儿做什麽?该不会是就等著她清醒──然後又将会用尽怎样骇人至极的手段去凌辱自己?
不──!
不要了…她再也不要承受那些了…
却在这心微微发抖之际,突然听得柔柔的一声叹。
她一吓。
竟是控制不住的睁开眼看去。
竟然是──
只见水茵披著那水蓝色的长外套,如今正蹲著她身边,无视於那恶臭的──拿起她已麻木无觉的手,开始擦药──
「呜…」
她一个吃痛,当消毒的双氧水大面积盖上那伤口时──她一阵痉挛泛遍全身,扭著的身却被水茵牢牢按住。
「你得忍著点──再不作些处理…这手恐怕真要废了。」
她顿时登亮了这几日来皆无神的眼,看著眼前面容皎白的女人──
为什麽…
她为什麽会──
却见水茵再替她上好药,开始用白纱布包手时,边说道:「傻女孩…这下终是嚐到苦头了吧…以後可别再如此莽撞──」
「你…」她哑著声,吃痛却还是勉强的问:「为什麽帮我?」
「你要让我离开──?」
她的视线看过她的手腕,果然已经无铁鍊的痕迹。
「是备用钥匙。」
水茵看著她,又是温温一笑。
「本来是被我藏著好好的秘密武器──却不料如今是不得不提前使上了。」
「那──」
那你以後怎麽办…
「没办法…你也看了田尧的真面目了,那群疯子──我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再因我的事要死要活的──」她倒是无惧无畏的一耸肩。
虑小姐刹时又想起恶鬼般田尧的脸孔──如今水茵就这麽放她走…是已得到少年的许可吗?
她昏沉沉的这麽想著同时,却又听得水茵再道:
「你也别怪我这麽久才来寻你…这几日他们来来去去的次数变得频繁很多…我这可是好不容易偷跑过来的──」
虑小姐心中一阵感激。
高兴的情绪激动的像是已绽开了朵朵花──
却也在感惭愧之馀,不免问道:「那麽──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会怎麽办?」
水茵似没料到这娇小姐从鬼门关硬拉回後,人似乎也改了不少。
至少还懂得关心她这个”情敌”──
「你还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呀…」
虑小姐听著她的低喃,看著她脸上幽动不明的色调,似乎尽写满了愁怅凄意…
87
当虑小姐重见天日。
即使这外头的时间,还处在月空当照的深夜下。
可只要一想起自己果真没有眼盲的事实後──
一切梦魇恶障自是迅速的抛至角落。
对著这外头的星月照耀,闻闻那沁凉如水的味道,一种属於不造作的自然风情,为夜的特色之美她都细细收尽眼底──可从不曾有这般深深体悟──能活著,就足矣。
这真是要彻底经历一场结难後,再多得一次重生机会的人,才能深刻的体会。
虑婉华不禁想起田义那时在囚著自己的冷言冷语──
虽是真的吓坏自己。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讽刺得可真对!
自己以往那醉生梦死的日子,到底追得、寻得又是人生哪桩?
罢了──
现下想这麽远做什麽呢…
虑小姐後来让水茵给解开了那锁鍊,也幸得那钥匙能对上那锁孔。这才让後面的逃亡计划得以进行下去。
而等水茵搀著她来到外头以後,虑小姐这才恍然,原来她至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这栋别墅的活动范围。
水茵知晓能把这麻烦事越快解决越好。
於是,在替虑小姐重新换好衣服後。她便扭头,对佣人道:
「去帮这位小姐叫车。」
「是。」
虑小姐的身体状况自是很孱弱不堪。
给过她几包补充营养的乳品及谷棒,佣人已回来,说是车子已在外头候著。
这一来一往之间,倒也没再给她们太多说话的机会。
而直到虑小姐已坐上计程车里头时,心底一个踌躇,竟促使她硬拉著水茵不放。
水茵睁著困惑的眼,在风中、在这夜底,竟是不可自抑的闪耀著最动人的璀灿流光,那欲开的红唇被那青白的肤衬著下,似又过份火红起来。
就那麽恍神中,虑小姐终是有些明白为什麽水茵这样一个女人,会那样俱有让人神魂颠倒的魔力了…
「要不,你跟我走吧…」
当话一出口後,心情也蓦然开阔──
或许从她进来解放她後,自己就已经想这麽说了。
「我见你困在这儿,似乎也很痛苦──」
「你今天救了我,说什麽我也会在往後尽全力护住你──」
她每一字每一句莫不是出於内心最真诚的意念,急道。
水茵听完──
仅是露出个媚态尽绽的笑容後,最後轻轻摇头,算是明白的拒绝她。
「为什麽?」
水茵道:「这之间,有太多事,你不会明白的──」
虑小姐可不满意她这般不积极的态度,她续说:「但是你这样被他们对待…你受得了?」
水茵心中一働,难怪少年们总不肯让外人多与她接触──
思及此,一个苦笑後,她主动将少女的手拨开,并把车门给一并带上。
「你的名字──」
虑小姐正要说,可水茵已抢先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是真的不可能再见了…知道名字又怎样呢?」
水茵带著温暖的眼色再看了她一眼。然後快速的转头:
「司机先生,麻烦你了──」
「你──」
「再见。」
水茵微笑,「不,不该这麽说的──」
前头的司机热起汽车引击。
水茵站在那外头,伸手压住那躁动凌乱的发丝。
虑小姐靠在那车窗边看著,竟又有些不忍──
然後,她只听这女人说了句:「最好该说”永别了”…」
於是,到了最後,水茵仍不晓得虑小姐叫什麽姓什麽──
或许对她而言,这虑小姐也不过只是个过客罢了,转眼云烟,被其他事一累,便也就很快忘至脑後…
但对於虑小姐而言,即使多年以後,她仍是忘不了那双水做的邃眸,在那月夜下,犹自地散发出盈盈氤气──让人一看又再看,足易成沦、成瘾──
後来──
果真如女人所言,即使几年之後,她已真正嫁成并顺理程章的成了田家的长孙媳(因商业上的利益考量),却始终是再也得不到丁点有关水茵的事。
少年们与女人间终其一生的纠缠,任由她通过各种角度去想,还是觉得很可怕!!
那麽那个女人,究竟又是怎麽想呢──
恐怕虑小姐终是不得解。
88
两年了。
当元华一出出境大厅,从四面八方锋涌而至的媒体记者们,带著快照声及镁光灯闪耀不停的喧嚣画面来至他眼前。
毫无意外,一旁的随行保安人员早已主动挡在少年面前,好替他从这失序的场面里清开一条出路。
而他所要做的。
就是微笑,点头──向这些支持自己父亲、又或著是普通的记者朋友们致意──
再简单不过,也是他自幼就惯於面临的混乱大场面。
「柴公子──这是你赴英读书之後,过了两年才再回到这里,请问现在有什麽感想?」
「请问有传言说等你读完书之後,就打算与前D国总理之千金订婚的消息是否属实…柴公子,可不可以发表一下关於这则传言有什麽感想…」
「柴公子,国际时人杂志这回将你的名字列於全球皇家公子小姐人气排行榜前十强当中,关於这一项事情,柴公子要不要透过镜头对我们的人民说几句话…」
「请问您有打算追寻父业,往政治圈发展吗?」
一堆七七八八的问题,如同洪水般纷纷朝他丢来。
细听之下,就会发觉大部份的疑问还挺无趣又八挂的,一点意义的都没!
但是仅管在心底略感烦闷,元华还是保持贯有的静雅完美又高洁的笑──听说他这样不露半齿,嘴角微微上扬30度的勾吊著,特俱摄人魅力──
而介於少年的清美与将要迈向成熟男人的这段时期中,他的骨架自是变宽也拉长,撑起那肌理线条,更是兀自地展现著他精练过後的完美模特儿高挑身形──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难以挑剔的俊逸诱魅──
加上他眉眼间不经意的深邃一扫,如有著海洋般的深情,外加凝聚了好几万伏特的电力,如是拥有这般浑成天然的性感魔咒──怪不得这一回的时人在票选全球人气皇室当中,柴小公子,能这麽轻轻松松、不费吹挥之力的打败千位对手,进入前十强了。
但是这一切,元华却是半分都不上心。
他随著保安人员的步伐,来到机场外头。
再要离开之际,这才抬起好看的眉眼,笑得是那风流、那从若自定。
「谢谢大家的关心。」
然後,坐上私家黑色轿车,在那一群人镜头前,扬长而去。
两年了…
想到这儿,坐在那轿车内後座上的男孩大掌一紧。
心底悬悬念念地──
又是为哪桩多添愁愁凄凄的悲鸣呢…
七月份,海岛型气候随著周遭的气流加压,倒是过份腻热了…
雅房内,红毯名家饰,无不一处的透出那低调的奢华之最──!
而对流良好的房间温度,始终是长年处於让人最适之下。
一阵满载著浓浓的情色意味的呻吟,就这麽碎了这整室的幽清──
在那凌乱的大床中,豔情难再止息──沉沦再沉沦当中,除了那重重的喘气外,便只剩下那汗水无声无息的若大雨般落出──
男孩带著欢愉至极的纠结神色,狠狠的埋进女人的最敏感深处。
带著每一次贯有的粗暴、而难以控制的方式,再挤再顶再施加所有快感下所促发的动力,层层逼进,全权深入再深入──撞击到那潮穴端点──
耳边净是女人浅浅沉沉的浪叫声──
更添兴奋地,心头的那团旺盛的火早已透出体外,引爆著,震撼著所有的官感──
带著那止不下的酥麻电流一波一波覆上全身。女人一仰头,一颤身间,已似忘情地、意识不明地撑著裹著少年一跳一跳的火钳,抽抽插插。
她遂成了个活塞,填注著净让她难以讨好的过大凶器──跟随著那进进出出的暴动混乱下,她是一盪──便被高抛入那云端深处。又猛然一落,直冲下那最深的深渊底下…这样来来回回中──
她晕了慌了热了湿了…是再也不能自己──
重重叠叠挤挤压压当中的床上两人,黏热地,几乎就要成了连体婴──
只有那下体间的进出的律动,带著淫液一些残暴的──才再再显示出那欢好的情况有多生激烈…
「老、老师──」
少年一打气,那柔得媚得酥得的喘唤声,倒是更添几多春色盎然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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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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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到了深处,磨难到了最後──
究竟剩下的,还有什麽?
折腾到了绝底处──还能,
再有什麽?
经过那够折腾人体精力的性事後,女人就这麽昏睡沉沉的瘫在大床当中。
雪白娇嫩的肌肤上净是处处有著燕好後的青青紫紫的痕迹。
简直就像是被盖上专属戳记般的模样儿,无疑又让莫森看得是心情一片大好。
而在这时间的变化当中,莫森的个子是再添高度,眉眼间那熤熤光采,流转的是比琉璃还璀灿,又比那珠玉更为耀眼──举手投足,有的那贵气、那优雅风范,眨眼微笑当中,那剔透出尘的灵气使他更加俊美、更有著祸害人心的本事──
而虽说他的体型略瘦,但那衬衣西裤下的身材,突显沉稳中莫不是射出最惊人的爆发力──
至少那在性爱方面生龙活虎、大发雄威的过程,可是从头到尾半分没灌水过!
真不知该是说少年们随著年龄增长,那迫人的爆发力,挟带著血气方刚的热情──才会如此这般对她索欢无度!
又或者打从最初开端,就已透出这些少年们略带古怪的”性”趣味…
而最惨的,自然也就是每每皆被少年们整得半分渣滓都不留,精力全数被耗光光的水茵──
此时带著那温色如风的甜笑,莫森十分爱怜的走到床边,目光一扫,便见著这日日夜夜都让他难以放下的秀气小脸中,黛眉微辇,而明明早遮下的睫毛,却还是不安的轻轻震动著。
又那水潋菱唇微皱著,更使得整张睡颜看上去,似乎不好平静!
那半挤出於身下的胸乳,由他这角度看去,自是能见著那顶端中他甚偏爱的梅点儿,每回──他总爱将自己埋在水茵的软嫩胸前──蹭著吻著搓著舔啃住──
完完全全感受著那极煽诱的快感──!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唯只有压著那处,听著女人薄肤白皮掩下的突突心跳声──彷佛这才让他感到最实体的心安──
不论再外头有如是多的风风雨雨,只要想起自己随时一回头,便能立即在那冰凉低温的玉雕般雪肤上找回再支撑下去的动力──
只要一回头…
能让自己知道有个人还会守著他,就够了。
於是,莫森情难自制地伸出手,又是轻轻爱抚,滑过那秀气白美的脸边上。
一喟气。这才跃起一抹亮光於眸底──
什麽叫千斤压顶──水茵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至少她此时那一双沉甸甸的厚眼皮,就足以告诉旁人是怎样一回事…
即使微感受到被人细心翼翼的抱起来,接著在那怀抱当中走出了房间──之後一阵温水浸身地──约略知晓自己准是被莫森带去浴室内好好”清理身体”一番,但水茵早自觉自己活像个已被麻醉了全身的病人,浑身僵硬而是完全失去自主意识──只得任少年又再度上下其手一番──
而这时,又还真不得不介绍一下这间可以塞下十个人都还太刚好的宽大浴室,最特别之处──实在是搞也搞不清有钱人的脑袋到底是怎麽运转!
水茵想了很久,却还是不懂为什麽明明是撒尿排泄之处,竟然还可以一路从各开关把手到那马桶坐垫中──全部用纯金值达9999的金条崁上去…
果真是群疯子,不折不扣…
当她有天突然惊觉那屁股下头压得可是不折不扣的黄澄澄、闪亮亮的的纯金坐垫上时,心底硬生生添了个凌激。
然後就在刚得知的瞬间当中,不得不对少年们说一句:行,她服了──!
不过,也幸亏这有钱人家本就有本事将一切打点得完全不马虎──以致这浴室水茵使用到现在,每每推门一入,还是会被整间的”金光闪闪”给唬住,而好一时半晌还弄不开眼的──
真是够由你们耍著…
变态──又从那时起,她就明白自己一人又怎可能成为他们的对手!!
什麽叫邪不胜正──少年们已不是那邪──他们是群不折不扣的变态、疯子…
往死里躜、往深渊里埋的他们──
叫她这样一个人,又怎能对抗得了?
让她真正完全惊醒,则是当一阵冰凉的贴上她下体中,不自主地泛起一阵寒颤後,再意会到那缓缓移动著的是什麽的时候──
水茵终是勉强的打开了眼皮子。
大腿一抖,虽是没叫出声,可脸上的血色可也都够透了。
「别动!刀眼无情──」
如今,水茵正倚著少年的大腿上,愣愣的看著少年拿著那利刃,直往她的下体覆去…
91
「你乖──别动,没事呢…」
那冰凉刺骨的刀锋,隐隐反著亮光,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刮掉那黑毛。
水茵惊吓後,那死白的脸色顿时又不可自抑的涨起满脸桃红。
如今她贴在少年的怀抱当中,莫森从身後岔开她那瘦能烙骨的腿,她还能感受著臀边微顶著的硬物。
她脑袋一片空白。
许是无言以对──
愣愣的发呆,也这麽见著那刀一落一落地,轻巧的将她那私处的毛给理清光光──
其实严格说起来,水茵本身就不算毛发浓密的人──自然连那小腹沿下的那禁密花园当中,也没有太碍事的遮盖著──
莫森很认真。
好半天不吭一声。
只有那吐呐在她耳畔旁的气息,极搵烫又扎人的──莫名的让她心底小掀寒颤──
空气也像是被禁止一切活动──整间浴室的气氛在这过程中,也显得太僵硬──
徒留那沙沙作响的剃刀游走在她腹下、毛边,一点也不留的,将这覆著极私处的遮蔽物给全数剃掉。
最後──也不知是过了几分钟,总之,在水茵还没回神之际,事已完毕。
「可爱多了…」
将那剃刀往旁一搁,她又听得莫森带著急兴奋的语气开口。
她眨了眨眼,看了会儿那已被毛巾给拭清了的光溜溜的纷处──
倒是自己看得不习惯…
可莫森的指,却又是那样迫不及待的──早强压上那如玫瑰色泽的柔软处,勾起她的震颤,接著又是兀自地恶意地千巧拨弄著那敏感的穴核上,一挤。
下一秒,还来不及让她说不的,那上方的乳又被人给重重抓起。
她低哑了一声,头一偏,却是抗拒不了这已经过长时间调教下的身体里,才让人这麽轻轻一触,便极有快感的最不堪一击之淫应。
「早就想这麽做了…老师本来就该全身粉粉净净的──就像这样──」莫森那轻笑,听起来自是邪肆万分了。
「连那芽核儿的反应,都可以一览无疑了…」
虽然她背贴著他,但是,还是那感觉到莫森扫向自己的视线充满著浓浓的掠夺──
她没再出声。
又或著在她不自觉紧紧卷著脚指头──努力想抗拒这羞人的反应。
哪还能再分出别得心思与少年凑和著──
可莫森却又自迳的笑,听起来,倒有著没心没良的薄情渗出──
「老师──你自己看…」
从那下方抽出著细长白指中,还不刚巧地拉开一抹银丝,稠地黏地──满是腥意的…水茵一个憋气,瞟向那带著罪证的指,就像面对一个凶神恶鬼,令她不自觉一昧往後退──却不料得只是将自己更蹭热了背後家伙的分身──
这样进退不得的窘境,她是一哽噎,那手掌又再度深深潜潜钻入她花缝嫩芽底间,抽抽插插,打起瓢花,溅盪著那恶意的圈弧,恣意妄为的在她急想阖上的大腿深处,放火──
而正当这时前後挟攻当中,她就以为自己将要溶成那夹心饼乾里的那软馅时──外头的门却被敲了敲声响,接著就是直接开门而入──
「莫森…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说话的,竟是许久未见的田义。
她浑身一软,不料又让莫森的指更深入自己的体内…她颊一热,倒是低著头,谁也不再看…
少年见她蜷成球似的样儿的确可爱。
皆是会心一笑後,该在干麻的动作也不因好友闯入停下。
嘴上再自然不过的一阵话家常後。
田义和田尧──是了,这两兄弟可是一起进来的;最後也都褪了衣,下入热池当中。
於是莫森得知了田家少年们最近又跑去马尔地夫玩了回高空弹跳──
田义与尧也得知莫森最近回了日本,当著那跩个二八五万的同父异母的兄姐面前,亲手活生生将那值好几百万欧元的地契通通烧得一乾二净──
入主了本家之後,似乎还有场大战等著好友──
然後说说笑笑中,田尧飞也似地奔至,跳下那大池当中…溅起了满点水花…
手里拿著是82年代的好酒──香而醇,浓甜且烈──好酒、真是好贵的酒─!
「有什麽需要──要我兄弟帮忙的,一定没问题…」
「譬如说帮人收尸搭个灵堂买个位子供摆著的…这本大爷是绝对、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完全没问题──」
那凤眼一挑,接著这片水乡泽国的天地中,便是三字经问候对方的总总经典之最的俗话都叫霄满堂了…
仅管这气氛虽好──
但显然水茵可就没那麽轻松写意。
尤当她那花穴像被拨瓣似的让少年们一捻出之际──
尤当她将那灼辣的液体瞬吞下腹之际──
小腹那边过後所窜起团火豔直直一把焦噬著水茵──她已经分不清是那酒、还是那少年们的触碰而所作祟,是再度引爆了所有、所有的一切…
92
她溺在那醉中,似再也不愿醒来──
「水茵──」
又是一番胡天乱地的弄後,累得她一沾枕,便就要睡去。
少年却拉住她,蹭著她粉细的手指,把玩著。
她勉强半开眸,对著那似璀星亮如炬的眼──
大抵是她这爱困的懒样──又逗笑了他们。
心底无奈,她总是不懂得男孩们的花花肠子里搞弄得又是哪样。
看她就笑、又搂又抱的──水茵总有错觉,是不是她长得太像芭比洋娃娃,才会惹得这群少年爱不释手。
又或许,是受了诅咒─?
这时,莫森又说了:「水茵,元华回来了…」
「…」
她不自觉的打了个酒嗝──乖软地。
「喔──」
拖长了声,她抽开自己的手撩去捉弄在自己鼻间痒痒的发。
「那,」「怎麽了?」
一旁躺下的田义蜜蜜地吻噬著她的後颈。
似也有些困了──他将女孩揽入自己身下,柔柔软软,比那抱枕还要舒服──
「不──」
「只是和你说一声罢了。」
莫森和田义互看了一眼,再道:「听说他要订婚了…老师还有印象吗?」
「就是那个已卸下D国总理之位的墨客参务员的女儿,爱莉儿──」
「…」她安静著,过了半晌,才又开口:「说这些有什麽意思呢…」
水茵强打著气力,翻过身来。
靠在田义的身上,她满脸无奈。
「你们这麽说,是想从我脸上知道我会有哪些反应?」
「还是,想得我哪些保证──」
「…」
「…」
室内的两个大男孩顿时安生,不发话地。
而田尧突然想吃鼎泰丰,转身打过电话叫何康送来,半晌,他这才由那木造地小阳台进入室内。
他眨了眨那细长的眼儿。
「怎麽──突然变得这麽奇怪!」
却没人理得他──
水茵却是自迳的笑了,有些冷意:「我不都已经被你们几个锁在这儿了吗?你们还在担心什麽?我离开吗?」
她幽道:「…我又还能去哪──」
她扫过这几个男孩的面。眼底有些血色,可语调还是那样轻柔不染恨地:
「都被你们逼到最底了…又还要我怎样呢…」
「别总爱拐著弯和我说话,你们也知我智不如你们──说吧,嗯?」
「老师──」
「不是这样地…」
田义挣扎著,那脸色──有些涩索──
他压在女人的身上。
明明是这麽柔软溢香的香身,为何偏有颗再也化不开的冰心铁肠?
「你真不明白吗──这几年…」
「我们这样对你,你难道一点也感受不出吗?」
这是什麽意思?
她只觉得想笑,於是也就笑出声。
男孩们此时都圈在她身边,紧紧地,似围起那最窒人的禁梏──从头至尾,无不一处明白透出他们此生对她──是再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女人或许一直都是明白──又或者,这是在他们如此对她之後,她唯一还能坚持的,还可以残忍下去的,也就是如此这般──
给不得的──
她什麽都给了他们,毫不保留地──却就是那颗安在她体内跳动的心,她是不肯给、也不会给。
更何况,是要怎样均等地分给这六个人…
怎麽想──除了好笑,她还是只觉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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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是那一团乱帐了嘛…
当她的身体沉默的接受著少年们所施加的支配欲,她乖顺的服贴的──也只不过是把自己放在那最底,一个从没再想过要反抗要挣扎的下贱的位置中:
丢开那些道德仁义、失了所有的规范──没再纠结於尊颜人权的杂事──
於是,不论再怎麽遭到践踏──她才可以这般无所无谓,彷似再无知无觉的从若活下去。
「水嫣的事,你们帮了我很多很多…」
她感受到手骨一紧,抓著自己的掌力似乎过了些。
但,再无反应地,她只是续对著少年们道:「对我而言──这既然是场交易,那麽我又怎可能会再抱著叛约的念头呢…」
她摇头,笑了。
这游戏,她虽玩得痛苦又挫败──可现在看来,始终保持著最清明之智者表现的,也许,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你竟然说这只是一场交易…」
像是不可置信地,少年一遍又一遍,重覆喟道。
「是了…」
她这时偏著头,温柔的抚上少年们的脸及发。
那水漾的眸太软,缠著绕著他们地,就是那死命都不肯松手的悬悬念念──
就是这样的眼,那样令人心折──那样让人深以为,可以得到最後的救赎。
却没想过那眼神太柔,却是无情无心地。
平静无波的面容中,藏起她最倦厌不得的真实,可那表上,她还是那般沉沉如死海。
原来不是折服了…
而只是很早之前,她早将自己,抽身而去──
到头来,少年们这才发现。
女人早已走到他们赶不上的地方──
「老师──」
「你该明白的、你怎会不明白…」
「我们、我们是这麽样的喜欢你──」
「刺心入骨地…我、我们怎要让你受得半分委屈呢…」
「你别这样──」
感受到她语意里的真实,就像是两年前,她拼了一切直想去死般的认真态度──
已让他们慌了、不安了──
莫森拉著她,攀住她的身。
那过重的身量,抵得她背下的床更沉──
就像是少年最浓烈的心思,再无掩盖地,直朝她砸来──
却是她一点都不想理。
看他们现下最真实不过的慌乱,这才是真真切切的让水茵心头一暖。
不自觉地,在与少年们纠缠了这麽久後…
自己,早也…不正常了吧──
没再探得心理那抹异升起的残酷从何衍生的,她此时倒真是元气恢复不少。
主动地,又吻吻男孩们的舌与唇…
那热切地、又特豔情地动作,缠合好一阵子後又再吻了吻彼此发肿的唇,分开。
她对上他们的眼。
柔夷轻贴著三个大男孩──
那绽开的笑,在男孩们面前,似变得如此远在天边,再是遥不能及的──
「老师…」
一如以往地,那喘唤声总是那麽急於迫切地。
她又吻了吻男孩。
「乖…」
她像是极理所当然的细细享受著眼前男孩们的无措。
无措──为什麽无措呢…
水茵再被田义粗暴的扯开衣服时,暖意盈满全身地…
又颤又笑地。却是没再制止男孩们一人一手的触碰她的裸身膧体──
像在瞬间发光发热了起来──
「老师…老师…」
他们摸著抚著碰著抓著──全因那顿生的不安与矛顿情感骤生──
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女人…
到头来,仍是没让谁得过她、占满她──
「不要、不要离开我们…」
「一辈子都不要!」
94
即使知道会那麽痛──
还是想狠狠爱过这一回。
折腾像是没有尽头──究竟,谁才成了谁的魔?
未解──
她任由男孩贴向她,进入她──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一个重力,她错盪间,几乎要以为自己就要这麽被撞成碎片了…
这些小屁孩,折磨她这麽久了,却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句话。
「死都不会把你交出去的知道吧知道吧…」
那滔天的浪,无尽的欲──
卷著吞著将所有人深深打落失在那强大的漩涡当中,谁也别想逃脱开来。
一顶一撞一次一贯入当中,耗灭掉的又是怎麽样的情怎麽的痛怎样的没有安全感──
「哪怕是要付上最大的代价…」
「就是死绝了也不会放你自由地──」
为什麽为什麽─纠缠了这麽许久过後,还是无法放心无法感到获取丰收的快感──
他们只能激烈的动著,热切的吻者,用尽所有心魂地,以在女人身上一遍又一遍烙下他们的印记他们的气息他们该得到又怎无法如愿的东西…
死算什麽──
不可怕的──
少年们当然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深有多重──
放不开的──即使明知因此堕入十八地狱,却还是欲想将女人拉入一块作伴的──
就怕女人真有那麽一天,
一眼瞬间──
就已飞得好远好远。
就连没了心魂的躯壳是再也拥抱不到──
那该怎麽办、怎麽办──
又还有谁能来温住他们已冻死的冰温心跳呢──
所以,放不得──就说了,是至死未休──至死缠绕的──
於是当少年们一前一後强撑开她的小穴时──
剧痛难耐的挤拒不了他们的摩擦再摩擦──
水茵一上一下,一前一後的翻缴著那胸那身那半天触不著地的脚指儿,震震盪盪的浪动当中,她沉著气,又是痛又是痴又是淫味至极的呻吟喘著:
「疯子、疯子…」
当那亢奋的利刃蹭出血透出液泽时,他们听得那声,又是笑又是苦─,再度齐齐插开她紧致的穴口深处,一钻一挤一顶──当他们开始快快抽动起来时,这绵绵密密的带血快感,於是也就这麽顶级销魂了起来。
半夜的房内,昏黄的光罩照下,这满室的噬骨淫窟,回盪在空气里的满是靡烂堕落之味──
比死还更绝地──
放下手中的邀卡。
是了,粉红色的──多麽喜气洋洋。
元华看著深夜当中的窗外风景。
黑呼呼的一片,薰风吹呀吹──却吹不散他心底的窒意…
「耀天──」
他轻唤著。
知晓好友就站在自己身後。
把玩著那盛满赤色流液的酒杯,他心底的苦,全染上那眉眼间。
「你说,水茵…这几年,还好吗?」
95
当手一握,即使再用力,却还是什麽也抓不牢。
可手一放,又哪来叫做”立即拥有全世界”──
简直是个屁!!
那手一伸,还有什麽──是根本什麽都不留地──
就只能摊出十根指,孤拎拎的、灰溜溜的──向前向前,再向前──坠落。
天使没了羽翅,哪来的全世界??
断了翅的人儿,除了那地狱──
无处可去──!!
听他再度问起水茵。
黑耀天自是明白他心底的苦,看他这样,自己心头更有著说不清的念想。
但是黑耀天想,自己又还有什麽资格伸手,再向前迈过一步呢?
他只好将放在裤子口袋的手,紧紧攅著。
轻道:「不要再想了──」
他嚐著嘴里混成一团的涩意:
「或许,你该开始整理好心情,为明天的订婚宴作准备──」
元华默默的听。
眸一瞟,又见到那粉色的邀卡──
「订婚──」
益发觉得所有事变成最荒谬的瞎闹一场──
他又笑,那怅然落下的眼睫毛似乎负载了过重的忧。
愁情含浑著,是抹难以释怀的思念。
「我又怎给得了旁人幸福呢──」
他伸过手,指著自己的胸口。那渐失温的心情──
二年了。他始终不觉得自己还活著──
在异国,那阳光,那一张又一张自己从未分清的男男女女的面孔中──
却是都没见得一张在记忆深处,回盪的影──
哪怕是丁点相似的轮廓、又许是那熟悉的味──
就连日思梦回这事,皆成了他难以掌握的奢求。
他後悔他不甘他怨恨却又不得不想不得不念──
拿不起也放不开…
打从那步调一出乱後,他的所有人生也都跟著逆向不可抗拒的泥泞里…
再也没谁拉得上他──
「耀天…」
「我只把艾莉儿当妹妹。」
他转身。那眉间的忧郁成了一种雅致的色调,又像是一抹淡淡的蓝,彰显出少年心底深层经几番挤压浓淬出的不完美的气息──
可同时却又与那一身优秀完美的精面玉貌,奇异的相叠一块著。
他眼儿一晃,流转散开的愁情,让人也不过是轻一抬眼,也就这麽瞬间融在那秋水深眸里,爬不出了。
黑耀天语不知味的道:
「我当然知道。」
「我不爱她──」
「…」
「该死的!我根本不爱她!」
「华儿──」
柴元华突狠烈的丢碎那桌上的磁瓶器皿──
那激烈的情绪开始窜烧在血液里,翻缴著他再难承受的焦燥。
他的人生他的一切甚至是他的下半辈子──
难道就要这麽任人捏揉推挤吗?
大力的松开衬衣的上扣。
他眼色一厉,直直的奔至黑耀天面前抓过他的衣。
「你知道她在哪,对不──」
「你累了…你真的累了。」
黑耀天神情一整,拨去他纠结在自己身上的指。
「你最好是好好的泡个澡,放松一下你自己…」
「不对──」
「你一定知道的──」
他被好友一推,再不死心的缠上去。
脸色一黑,回国後他成日摆出的从若与镇定终是在此刻全被掀开了。徒剩那心底浓烈的欲想,还有积压以久的执──已然成魔的。
他不断的道: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对不住水茵──我不能没有她──」
却被黑耀天重重击过他面颊。
踉跄的往後一晃,他晕晕然间,感觉自己的鼻间尽是一股湿热。
黑耀天看过他。
什麽叫窒息的痛──
他可多宝贝这眼前的人…
但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
於是,他对他说的同时,也同样残忍的将话回敬自己。
96
太阳落下了,对照著大厅内华丽的红,远远看著,那外头竟像是渲染成紫。
透著一点迷离、一点茫然,还有许多叫人探不透的神秘感。
再过不久,那盈白的月光就会透过这片片方格落地窗,照出满室的热闹和喧嚣…
他痴痴地看著场内的一点红。
是布帘,是螺旋缤纷的长地毯──
是桌巾,更是鲜花磁器当中的美丽映衬。
他昏沉在那之中,未酗饮人先醉。
沉沦的、交杂的──
是重得再也提不上来的心绪。
「那又怎样?」
是了,他晃著手中的空杯──
想起昨晚的黑耀天的话,是哭是怨──却还是露齿,笑了。
那又怎样──
「姚水茵早就是你的过去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次的订婚宴代表著什麽含义──」
「华儿,别再让那些镜花水月的虚事乱了你该走的路──」
他想,黑耀天说起这残酷的话时,字字句句的,可都是重重的往他心肉死钻──越里越深,喷出来的血花──就好似这满处的红──无边无境──
他们,从来就不可能有自己的人生…
站在高处的他们,在得到这麽多的最後,该舍弃的该扔开的──也有那计不清扯不断的七七八八…
他看著这片空旷──
想著等等宴会开始时,怎样的钗光鬓影,怎样地粉香扑鼻──人来人往间,应付著的,又是那虚情还是真意?
看花了那太过灿烂的笑,在酒精靡音的催化下,一切的一切,定是美的不像话…
他的小丑人生,一幕幕、随时随地,可不能失序演出──
他的父亲,还正要为连任下届总统大选开始作准备──
这回的订婚宴,更是包含了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已承诺会再各方面全力支持父亲的竞选──不论是资金上、或是在那政策及外交中…
多麽得认真以对的事呀…
尚外发生,却已给了他无穷的压力──精神的、肉体的──
他被活生生的割开两半。
遗失的…始终困在二年前那场破事是再不肯出走…
他柴元华──
最终也不过就是个什麽也保护不了的──
「华…」
当少女朝他走来。
他没看她,也没看那後方的黑耀天。
他懵了的视线像是什麽也没见,只有水茵水茵水茵…
他不断的想不断的流放自己所有意势飞驰,离了这里离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就像是他每天夜不成眠时的作为──
他回忆著她的笑──
想著她嘟起唇说好贵好贵,却将那蛋糕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当她哭时,当她受那些人污辱时…
他只觉得自己已跟著她并进到那绝望深处──痛得不像话…
甚至後来他被囚了被关了被直接像丢垃圾般的被打包被直送国外受监视很久很久後──他发现,原来在那还懵懂之际,女人的所有早成了他的信仰他的天──
却再被他那般亲手破坏後──才明白过来…
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他们的一切。
後悔莫及──
「华…」当女孩摸上他衣袖时,心底自然衍生起股嫌恶──瞬势一抽,竟让那玻璃摔碎一地。
「啊!没事吧…」
被那清音一激,他突地收回了所有梦游的飘然知觉──勉强一笑。
「我去下洗手间。」
女孩温暖看他,里头有著纯然的爱意,以及深情不悔的无知信任。
「好,我在这等你回来,等等先去见爸爸一面…」
他直想抽身而逃,胡乱的点头,避过那双太单纯的眼。
一转身,走的是比谁都要急──
有时,
爱比死更冷…
(Love is colder than death…)
97
「元华,这不是你──」
他听了,窝在黑色大理石制的洗手台里,笑得狼狈──
洗过的脸,却还是看起来那样不济事。
「放掉吧,嗯?」
尾随进入男厕的黑耀天,缓道。
若有所思的,他叹道:
「只有放开,别再想──你才不会再折难你自己。」
「又何必把日子糟蹋成那麽苦呢?」
元华颓然的靠在一旁的壁边,冰冷的,痛著僵著他的脑──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在伦敦,我真以为日子久了,再怎样的瘾,也都该戒得了…」
「但是──但是…」「哈!」
他自讽,糜色的眼瞟过黑耀天,莫名的透出疯狂又阴潮的气──
「简直就是fucking shit──」
他撵了张擦手纸,狠力捏成团──
「那就是一种剧毒!──你知道吗,就是操他屎烂的恶咒…沾上了,我连高潮射精时脑中都还是只有她那张脸…谁搭上姚水茵──」
摇著头。
他满是头痛欲裂的扭曲了一张脸。
「疯子──这可不都全疯成一团了…」
「元华──?」
黑耀天意识到他的不对劲,靠了过去。
「别─」
他却滑在地上,打开黑耀天的手。
「怎麽了…」
「嗯哼…」
他揉著眉心,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儿还真像是喀药喀到茫了的死毒虫…
「一会儿就好。」
黑耀天皱眉,接著,看著元华从衣袋里掏出药盒,拿了颗粉红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那是什麽──」
「没什麽──止痛的。」
「真的──我没事的!你也别老皱著张脸给我看…」
元华抬起头,对他灿烂一笑,如花般美好的豔颜,是再度撞击黑耀天的心房。
情绪一堵。
他狼狈的避下眼,这回,他强拉住他。
外头的宴会音乐早已响起──
再不回,还不天下大乱。
「起来──」
「嗳…等等嘛…」
拉拉扯扯间,元华最後还是敌不过黑耀天的气力,被拖出外头──
这时,却再双双看见等在男厕外头的少年们,变了冷面。
倒是什麽风度礼仪顿失──
去他的X娘…
元华浑身一直。
冷道:「好久不见──」
肖和砚抬眉,那样儿,俊俏风情未变,只不过那灼灼风采,看来也真够刺眼的─
勾动著薄唇,他的神情也未见得半分热。
「──你在英国,还混的行吧?」
元华眼一勾,道:
「不就是没死成。」
肖和砚说:「干麻老装著刺蝟样,太不搭你了…」
元华瞪著他,气著,最後什麽话也不想应了。
莫森插著口袋,一动。啧了声:
「怎麽我们柴大少满脸是被全天下人倒会的那款样──」
「我跟你们没什麽话好说的。」
田尧圈著田义,带著一抹笑:「元华,你怎麽可以这麽说呢…」
那语意,似过腻了。
元华嫌烦──对於这样的场合。
「得了,再作戏,我都要吐了──」
想走,却不料到何康攀上他的手。
「元华,你曾几何时变得那样小家子气呢…都两年了,还不解气?」
元华一听,只觉得荒谬。
他想挣开,可嘴笑眼也笑的何康却始终不肯放。
「滚──」
「元华,这由不得你的。」
田义发话,更乱搅了这僵局。
元华看著他,眼底竟不自觉地,杀机尽起──
而黑耀天一如从前,在团体里,始终都是跟在元华後头,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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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少年就这麽大剌剌的阻在化妆间面前的通道上。
清俊秀美各有其惊豔之处,让人远远看上,不得不亮叹:真是好一群绝色年少…
可却没几个路人发现,对峙之中,那滞闷尴尬的古怪氛围亦是不断扩张再扩张─
接著下一秒,田义道:
「外头这麽多人,这麽多双眼,说是作戏,你也得配合一下…」
元华这才脱开何康的手。
「听说你在伦敦很不好过!」
「田义。」元华沉下声。「我真的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讲下去了,行不──」
这算什麽──那事完後,还真以为几个人可以再走回重前吗?
哪怕,谁都没那麽想过…
又何必如此虚与委蛇呢?
黑耀天像是没听说过这回事──许是元华那将事情给压了下来。
「怎麽了?」
「耀天──没事的…」
「说是弄到胃出血,送进Wolikan市立医学中心挂急诊──」
元华一愣,倒是没想过都这般了,他们几个竟还再查他──
黑耀天皱眉,心理立刻烧起那个鬼──
「元华,为什麽这事儿不告诉我?」
送他去英国之後,两人的交往可未曾断过──但这麽大的事,却如今要从田义那儿得知。
元华只觉得闷,打起气,口气也又些冲了。「一定要现在扯这些吗──」
「这里太闷──你们爱待,就自便──」
不管了。
这乱七八遭的烂事──
「哎…别走嘛,元华──」
何康带著那撒娇的软笑,再度缠过来。
「何康─」
他瞪他。可半点没被少年美丽的风情给勾住。
「你信不信我等等就让你是躺著──被送出去?」
何康倒没太害怕。
他又笑弯那双桃眼,水汪汪的。
「送个祝福给故人,这也不成?」
元华也笑,不过,那神情又降了几度。
「不好意思,我脑子懵了──什麽故人,我们八竿子打不著边。」
「话怎麽能这麽说──我们还不是被邀请来做你的宴上宾──」
田尧放开在田义上乱蹭,转对元华道:「刚才走来不是还碰上了柴爸?元华──我们前几天有去拜访你家呢…只可惜听陈姐说你一早就出去了。」
元华知道这事,但是也不过是冷哼一句,很不给面子──
「长辈们可不知道我们会弄得这麽僵呢──」
「以後出了社会,能互相帮助,也就现在在场的这些人…元华,你就一定要把事弄到不能收拾的地步吗?」
元华面一沉。
「得了──这些话,只让我反胃──」
田义声音很轻很柔。
看著他的眼光倒像是在看待一个任性的孩子。
「元华,两年了──总该要长大的…」
「哼!少装得那样大度──」
说起这儿,元华眼一亮,头一偏,神色间尽是流转万幻的耀光──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麽一招怀柔政策为的是哪桩吗?」
「别说我,你们一个个又好到哪去!」
他摇著头。
带著最恶意的眼。
「其实听到我回来,你们还是在怕,对吧?」
「…」
「呦──不是各个都很会说吗?」
他挑眉,对於突然的沉静,竟是吊诡地、反是乐不可支起来──
「话都这麽说了──何不就再讲白一些呢…」
黑耀天眼见这气氛开始高温闷躁了起来。
出於直觉地,他就想拉开这已然敌对两方之一的元华──
天──
再这麽搞下去,还能不出事麽!
疯了…
这群简直就是已失了心、著了魔的一群神精病!
「别拉我─」
刚刚直要离去的人,此时性子一拧上。粗气的挥开黑耀天的手──
元华在笑。看著少年们的眼神中有碎星闪烁著:
「我话都还没说完,走什麽呢…」
99
心照不宣──
印在那些深远而美丽的眸下。
藏著掩著遮盖住的──
又是何等罪行?
他们终是走上一样的路。
有蛇、有荆棘──
有沙、有暴风雨──
一样见不到终止站的暗黑路途──
「不会放手的。」
当他这麽一说。
乾涩的、薄凉的──全勾没一身。
紧捏住的,是为了哪堵激情?
元华站在那,有著不可一世的笑。
明明都是同样位阶的人──
为什麽他狠起来的气势,就是那麽不同呢!
比起蛇,他更像是蝎──
阴险的、聪慧的、狡诈的──在那冷不防时,只等著给对手一记迎头痛击。
毫不留情的,狠残的直往对手的死穴刺。
曾几何时,那样如玉般温和美好的人也变得这般深不可探了呢。
突地,总是意识到──
两年的日子。
说短不短,长未及──
却还是能彻头彻尾将一个人改变之大,让人不得不生讶叹──
「记得以前这麽说呢…莫森──」
元华眼一勾,又是一阵残裂散出。
「要藏就要藏得好一点,机会,就只有这麽一次…」
「…」
他倾身。
眼珠子眨也不眨地几乎就要对贴上田义的墨眸─
太近的距离,紧紧绷起的两副差距不大的伟岸身形──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幅射都是那样的猛烈、噬残──
却是唇角都挂笑──杀人不见血,什麽叫高雅、精致的趣玩儿?
就是这般恶趣了…
「真想玩?」
田义挑眉。
这时又迎来了一道纤纤细影─
「华─?」
何康与莫森先走向对方。
「小艾──好久不见…」
「嗯。」
元华退了几步。
耸一耸肩──
「我始终都是认真的──」
女孩的眼,不断朝他身上瞟来。
大抵是长辈们开始等不耐了,才吩咐女孩寻到这儿。
「田义─」
他偏头,收了那带刺的气。
再度看著他,摇头。
「或许对你们而言,不够就是一场有趣的事…」
「但对我而言,我可是已做好卯上一切的准备。」
「你们可别忘了我所说的──」
说完,他来到女孩身边,一笑。
「走吧。」
等元华和女孩一走──
肖叹了口气。
莫森和何康看了黑耀天一眼:「你呢,有什麽打算?」
「…我会看著他的…」
黑耀天拧了一下过生硬的眉心,如此道。
田义眼一厉。收起了那妖害人间的豔色笑意──
「谁说…这还只是游戏呢!」
一切都变了,
不是吗?
《中卷──完》
100
瞎忙?
水茵不知怎地,看著少年们的动作,脑中竟浮出这两个字。
摇头,只当是自己吃饱撑著──太閒,才老想些无聊的事。
但是打从男孩们一进屋後,田尧堵著气腾腾腾地直往四楼跑,接著就把自己一个劲儿的关在那房里,还将西洋杀人片拨得是楼上震声作响。
她才起疑惑。
却在下一秒听到季子往上吼的声:「婊子,把那恶心的东西塞进你自个儿的屁眼里,吵死人了──」
噪音一消,却接著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巨响突地炸开,又外带一个”干”算是免费大放送。
又…谁惹得这些混世魔主如此怏怏不快呢?
岂不找死麽。
懒懒的想。却提不起半点兴致问──
这几日台风前脚才刚走不久,怎也料不到这群暴风男孩後脚就到。
烦─!
她一喟气,将喝完补药的空碗递给下人。
这时门一开,
到是莫森、何康,田义三人都来了。
这之中,除了何康秀容上还有笑意外,其馀地,冷模冷样──几乎都成了不折不扣的速冻人。
她瞟了一眼,想也无话好说,一时间竟也莫不吭气任他们摆架。
眨了眨眼,看著他们各坐在真皮沙发上动也不动,还真是有些无趣。
她转身──
却在这时,何康由後头圈上她的腰。
於是,她也只好停下,任由他的手劲是越抓越紧──
「何康─」
她终是冷起眼。
「你弄痛我了。」
男孩听出她的不快,这才一松。
反是用头蹭了蹭她的背──
「老师…怎麽办呢…」
她叹气:
「又怎麽了──今天一个个都是那样古里古怪的?」
「…」
好吧。
又没人理她了。
早说了问也是白问──
抿抿白唇。却没料到这时何康会绕过她面前,小鹿班比特可爱的眼珠子含水,汪汪的正视著自己─
她脖子立即往後一伸开。
「到、到底怎麽了…」
这小骚狼竟是半句声都不出,又讨娇又扮无辜的垂下眼,细白的指就这麽盖在她腹上。
她想缩,却没能有机会地。
柔顺地让男孩在那平坦处作怪。
不对──真是太不对劲了。
从头至尾,还真是没见过平日花枝招展不可一世的孔雀小花男们,竟难得的在今日彻底进化成隐形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老师的肚子…」
「应该是有宝宝了吧?」
听他这麽一问。
水茵摇头。
怎有可能?
「我的生理期才刚走呢…」
「怎麽会这样呢…」
听得少年的咕哝,水茵也不以为意。心底略翻白了花──
暗道:
当我是母猪呀?
说生就生──还真以为跟下蛋没两样是吧?
「要是水茵有宝宝,那该有多好?」
好──好个鬼勒…
水茵暗地一阵腹诽。
「去国外吧。」
这时,没头没尾的,田义突然开口道。
「待个一阵子──」
啊─?
卧房内,似乎也就只有水茵愣得像失智老人般反应不来。
究竟,有谁能告诉她──
这所有古里古怪,又到底怎麽回事?
101
元华的眼神很凌厉。
元华的态度很强势。
他像一头聪颖的狼王,站在那高处,蓄势待发──
之後,在屋子里。
谁都默著,不说话,脑中不自主的想起那场会面。
故人重逢,可烟嚣味还是这样浓厚,怎也化不开。
那与他们对望的眼睛里,写满了张狂、不顾一切──就如他们一般。
又像是在看著面镜子,那黑泽灼光内,闪烁著一如是他们心底的执与缠──
肖说:「这事,不会善了。」
此话一出,可无人辩驳。
元华有多聪明,多刁躜──
就连田义,想起对儿时玩伴的印象後──更是不自主紧了紧神色。
如今,有弱点的人,可换成他们这一方。
虽说人多好办事──但是,总怕就有那麽百密一疏的时候!
更何况…
他们神色复杂的将视线扫过──
一边的水茵低头看著书,中文的英文的西班牙文等各类文本,一月一次定期将最新书籍往她这儿送。她本就爱看书,以前生活忙,没那时间──现在空下了,自然有事没事就见著她一书虫的痴样──
如今见了他们这麽古里古怪,问不到几句,她於是又跑去窗下那块专属御用地,一头栽入书海中,已是浑然忘我──再也顾不得他们。
心底那个急闷哪──
隐隐约约的,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自返家以来,是越强越烈──
「所以我说──」田义按著杯口,清茶一咽,却仍抚不平心中那欲暴动的兽。
「先把水茵带去国外一阵子。等他离开这儿,再说─」
季子刚才和田尧对撒完那邪火。两个面色皆狼狈不善的走进来。
带著些抓痕及青紫──
真是一对活宝。
「但这样藏著──又能到什麽时候?」
「这一次,可能连长辈那块,也动不得了。」
田尧坐在哥哥一旁。
「唉…」
「要不,开个两枪,他翘了,可不什麽事都没!」
莫森蹬了他一腿。
示意著水茵还在那儿。
田尧嘟起唇,吃痛又吃憋的自径揉起那脚。这回知是自己多嘴──连自家哥哥都不甩他了,他小爷又哪敢再作乱──只是季子这时丢来的戏谑眼神,他还真想立马再巴下去!
「要真可以,也不是不行──」
谁也没想到,田义竟会说出这种话。
真…真要玩得这麽大呀!
田尧一双眼儿瞪著哥哥。
「是、是被气到神智不清吗?」
肖和砚这时冷道:「别忘了,耀天呢…难道连他一起吗!」
提起那冰冷如雕的男孩──
各个心一堵。
关键还是在黑耀天身上,而不是元华。
比起早已习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黑帮之子,他们再有多样计画,总是没那黑耀天实干经验强──TMD,看过他料理帮内背叛者的手段後──
嗯…凡事还真得多多三思而行。
「所以,也不过只是说说罢了。」
田义摇头。
「还是先动身吧──」
又看看水茵。
心头一软。
这样的一道拉长的身影──衍然成为少年们心中最不可或缺的理由之後──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会松手的…
这根本已无法去论定谁对谁错──
「水茵。」
田义走了过去。
他亲密的靠近女人,唤著。
少年们看著那一幕,有复杂也有矛盾,却终是如痴如梦…
田义吻上她蝶般颤震的眼。
「我们去找水嫣──好不好?」
「这…」
他拉过一时掀乱的她。
「没事呢…只是远远看她就好,不会打扰到嫣儿的生活的─嗯?」
102
「去看──」
她喃喃,语不成调的。
不自觉落了一地的书。
少年带著蔼蔼春意,柔柔的贪看著她的侧面,似再也不愿移开。
「是了,在西雅图的水嫣──你一直很想见她的,不是吗?」
可是──
心一缩。
那怦然雀跃的情绪,却又在瞬间冷却下来。
「水嫣根本就不记得我了呢…」
她就算去了,又有何用呢?
当初虽是救回了妹妹一条小命,但是治愈後的副作用便是当她再度清醒时,却是谁也认不得了──
似将过去最不好的记忆都给深深锁在她内心的禁地里。哪怕,就连她这个姐姐水嫣也都一并忘掉──
回想起那时的伤心失落,直到现在的释然缅怀──
只要远在异乡的妹妹能够幸福,那场失忆对所有人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世间已待她们姐妹俩如此磨难,如今就让她将水嫣的那份苦全揽了过来,还又有什麽好抱怨呢──
更何况少年们还能让她看著每个礼拜远从海外寄回来的许多照片,水嫣那些无忧无愁的甜笑各种贴身形态,她已经非常满足。
而且,都隔了这麽久後,才突然说要带她去见水嫣──
直觉地,她有些排斥,或许是,也不愿少年们再与水嫣有所接触了…
所以,最後她是微微蹙起黛眉,含幽藏情的轻轻吐道:
「万一我去时反勾起她过往的不好的回忆…那该怎麽办?」
以防万一。
她强掩那内心悸动,倒还是摇摇头。
「得了吧。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没关系的!」
不过,田义开口的语意似乎是十分坚持了。
她染著点讷闷,抬起头来直直看著他的眼。
「到底怎麽一回事?」
田义却还想云淡风轻的带过。
「就去看一眼也好,远远的…」他道:「听下人讲,你最近夜里还会喊著水嫣的名字…」
「水茵──」
她被他这麽说,倒是再也没出声。
少年看著她的脸色十分诚恳,不自觉地,散发出很让人能信赖之感。
於是,这一时之间,更让水茵内心无措地有些变化。
「我们难得有空,就不妨出去走走嘛…」
「会让你待在这儿,也是因平常日子大家都很忙的关系…」
「水茵──」
「你好不容易留在我们身边──」
他握著她的手,牢牢地,却不腻味─
「我们是真的希望你能快乐。」
「虽然很矛盾──」
田义很有自知之明的发出苦笑。这态度倒像是在示软著──
水茵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
默默地,若有所思──
一点亮自心底透出。
虽是不确定,但是大概也能从方才少年们那厢低声交谈的奇怪举动推测出,最近正有事要发生──而且还是偏不好的──
於是,得先送离她。
水茵看得出来少年此时的神情不是作戏。
即使有,多半也是只求她好而不是往坏事上──
和他们相处久了。
情绪是越来越不清楚,她倒底是恨多了点、还是可怜他们多些…
於是她当然不会告诉田义,以及其他少年们。
如今投向她的眼神间,竟是再无半分唯我独尊的霸气,反是像个落水狗,可怜兮兮地朝人发出一股求救讯号。
水茵有时也真恨自己的软泥性子──
老是恨不了人的,哪怕少年们每次待她是一次比一次还要更过份。
可只要一见到他们这般示软──
唉。
一个打气,她虚应了声。
外头的热风一吹来时,她这才想起,似乎又有一波强烈台风──
正要虎视眈眈侵台呢…
「你答应了?」
「是的──反正去“这麽一下”的所有花费又不是我出…」
「干麻不去!」
白瞟了这群纷纷松了口气的小狼仔们──
水茵心想,迟早会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103
「那麽,就赶紧打包行李吧──」
眼见几个少年转眼当中,纷纷起身忙碌。打电话的打电话,叫佣人的叫佣人──
「啊,西雅图最近那里的气候怎麽样?」
「要多注意一点…」
「说起来,这还是水茵第一次出国呢…」
接著,所有炬亮如焰的炯炯眼儿全又语意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她耸肩,那一旁的铁鍊跟著她的动作,自然地发出哗哗声响。
她连这儿都不太能出去了,还提什麽出国的事?
也就只有他们得如此兴奋了──
少年们太过热烈积极的模样,在水茵眼中,便成了那些无法明言的焦虑、还有不安。
她静静的坐在那儿,安静的、沉默的,冷眼旁观地──
等待大事发生的到来。又或是一场暴风来袭?
她虽然什麽都还不晓得,可是心头也不自主的预感,将有什麽正在变化再变化,而且定会将她的人生带往更不一样的方向…
摸摸自己的心跳。
即使如此,许是性子都在这几年磨掉了吗?
都悠关到她自个儿身上了,却还那般在意不了──
也对──都被少年弄成这般样儿了,还有什麽会再更糟呢?
於是,她偏过头,看著手腕上的黑色铁鍊,忍不住地,泛起一抹森冷的笑。
还是,她也正期待著,让这一切越混乱越好?
扭曲的──
不论是这关系、这性爱、这房子、男孩们──
更有她──早被掰得不纯白的贪软、污黑心性──
在厨房,因为少年们的一时兴起下,竟缠著水茵做饭给他们吃──
心头一紧。
竟是不自觉想著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个男孩──
是让自己满盛柔情,为他辛勤备餐的举动。
那段期间,就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如是美好─
记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日子久了,原以为会让自己活不下去的恶梦,在多年以後回首忆得,也不过就是一曾被蒙上灰雾的过去──
那些的伤痛,早在这时间的变化下,再也不复返。
而再度回想起来,却还是美好多过一切。
只可是人事全非──
多想,只是更添一抹怅罢了。
於是,她微笑应诺。不愿再让人探得她思绪间的百感交集。
「老师老师──等到了西雅图之後,我们在带你四处绕绕好不好?肖在那边有栋渡假屋──一切都会变得很有趣的…」
她点头。
任由少年们兴致勃勃的在她身边,吱吱喳喳犹如那小雀。
而後,那双长手,还是紧紧绕在她身後。
那灼烧的气流,就这麽沉沉徘徊在她背脊上,迟迟难散。
她炒锅的动作,料理的手并未停下。
那突然沉下的气氛,却是无人再能推拒的逐建形成另一种张力──
「老师。」
她听得少年低低的叫。
「老师──」
「…」
这时,红烧辣子鸡已能盛盘。
她俐落地将餐点倒进白色磁盘内──
这一料理,肖那家伙,定是只能眼巴巴的望”红”兴叹─
背後的手掌开始蹭著圈,游走著的,是她那身体曲线密码──
「老师…」
「嗯?」
略恶意的,她直至现在才肯出声。
难见少年们如此娇态气软,她终是深深体刻到,人性之阴暗面,就是由此相对因应而衍生。
看得这样破绽百出的款儿,只是更加激发心底最恶质的──虐感。
是吧?
想到这,她眼睛水亮亮地,没被那油烟给蒙灰,倒是弯弯地如新月般闪闪动人哩…
却在这时,又听得小屁孩略带委屈的话──
「老师──我们一定会一直再一起的──谁都不能先遗弃谁…」
那语意。带著一点痴、一点缠;更有著几许添堵的无奈,以及更深烈再认真不过的阴残──
104 …
105
水茵压根也没想过,会突然见到那双眼。
在以往,总是含著春水温意的墨色沉眸里,总有著叫她怦然心动的成份在。
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不算好。
至少少年以为自己是有钱就能打发了事的卖春女。
而她则是气死他那副有钱好办事的高傲模样。
後来才发现原来整件不幸当中,他却成了她黑暗里一颗最耀眼的星。
给了她微笑。
给了她希望。
也给了她能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这麽样一个美好的精灵少年──
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她很感激他。
在心底的某块角落中。元华的存在,是特别不一样的。
即使他最後那麽样的对待她。
事後想想,当时暴烈的举动当中,他们也不过像是两头受了伤的小兽,由於无法自行承载那一身伤痛的。於是最後也就只能以那样剧痛、那样激烈,拼了命的想缠住彼此。
她又想。
如果再那时,她和元华说一起死,那样的少年,定会毫不迟疑的答应吧。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很奇怪,光用逻辑推导是行不通的。
一如爱情─
还有少年们和她。
以及她和元华──
太复杂的关系,比起那荆棘丛生,都还难以下手解决。
不会有结局的。
她始终这麽告诉自己。
和少年们,以及元华──
不会有结局的──
她一遍一遍,在想起这所有的事後,不断的如是告诉自己。
这四层楼的华墅,坐落在山上。
放眼望去,远山近林,蓝天下衬著皆是一片清新醒神的苍绿──
风一吹来,伴随著鸟鸣与花香,那新鲜透凉的空气可不是都市能相比。
有时晚上天气爽好,看著无受光害的星月当空,沁心特舒压。这里,实在美好得让人难以挑剔。
一番暴风般的性爱过後,她沉沉昏睡间。
听得男孩们窸窣的声响,大抵是要走了。
而以为她早已睡去,於是那原本低声的交谈,还是有几句的声亮晰可见闻。
当听到”元华”两字时,她心底喀噔简直是要震满室里。
脑袋是掀起一阵冰凉的麻意──
是发现了吗?
不、不会吧。
刚刚当她一反应过来时,便立即反身吻上季子的唇。
少年们後来也都一个比一个投入於那场欢爱中──
是了──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手,当指甲深深刺出一点热意时。
她听得,屋外传来男孩们各自驾车离去的声音。
松了口气…
总算,没在这儿闹得不像话。
浅浅一抿唇。
当心情一松懈下来,无边无际的困意自然而然全数翻滚上身。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正准备翻身睡去时──
突听得喀啦一声。
起初,她不以为意。
只是搔了搔被发丝弄痒的颊──
等到那喀啦的声音被她十分清楚确认是由那阳台外传来之後──
她的困意嗖的一下,全消。
立刻睁开了眼,然後带著完全不敢相信的神色,愣愣地──
看著那修长,变的好高大,变的更俊俏完美、更动人的男孩──
一如那最初,带著让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天人般姿态,从那厢走来。
她的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
始终是…
不知该说些什麽──
106
「你,怎麽来了?」
他听了苦笑。
「我还能为什麽来?」
「水茵─跟我走。」
他摸上自己的心。那里头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给填满了,许是沉郁,又或是深深情怀,凌乱的交错著。
「我这里,痛了两年,没好过过─」
他再一次低声唤著:「跟我走,好吗?」
那水调犹似多情,再一逼,似都能溢出一片润意。
水茵愣著。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
好半晌她才道:
「你有未婚妻了,我跟你,能干嘛呢?」
「跟我走──」
元华却还是这麽定定的说道。
眼中的亮光如昔─
她沉默著,好一会,才又反应回来。有些心酸的表情,就这麽密密缠著脸上。
这几年,少年们可真是养得好。都要三十了,那偏头蹙眉的样子还跟二年前的记忆没什麽两样,挺孩子气,也挺可爱的。
元华想。
之後又见她像是要说什麽,可终是没等她开口,却倒见她咬折著那粉唇。不是轻轻的碰,而是极用力的,将原本就没什麽血色的唇嗫得是更惨色。隐约能见著那长长的眼睫毛涩颤著,在那阴晦不明的室内,反射著那微弱荧光,恍惚底下的沉静中,她又太脆弱,如同那易碎的琉璃,一落地便也就什麽都不剩。
而黑溜溜的眼珠,隐隐生辉。
又让他不免联想那月,迷离而梦幻。
实有股冲动──想伸手一探究竟!好以揭开女人最隐密深处的真实。
「为什麽要犹豫?」
他又走向她。往床边靠近─
「别过来。」
她轻叫。无意识的手一伸,於是乎,两人的视线被那铁鍊发出的杂音纷纷吓一跳。
元华摇头。
不敢相信的看著。
水茵心中一働。
竟是什麽滋味都有,但在瞬间,却也是什麽都不想多说──
「水茵…」
「我说了,我来,就是带你走。」
「不要拒绝我──」
「对不起。」
水茵好似只会这麽道。
她摇摇头。坐在那床上,娇弱易碎的小身模样,看来特别动人。
那一头长发比丝比稠,透出更加美丽的柔顺光采。
衬著女人的柔盈脸蛋,那眨巴的眼儿不是他的错觉,反是更加的出灵透尘。
但是她却十分生疏简洁对他说”元华,我不能跟你走”。
他狠咬牙,沸腾於心中叫嚣的阴暗面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强压下。
他想,幸好女人没唤他一声柴先生─要不,他立刻掀了这房可不成问题。
「为什麽?」
他跪在她脚边。那粉粉嫩嫩的脚,细细白白的比珍珠还诱人哩。他抓过她的小脚儿──却在心绪高升时,女人已一把手脱开他的掌。
「元华,你该听到我说的─」
「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麽?」
那三个字,声音简直是要炸开般。
黑暗当中。
他们後来靠在一起的距离极近。
至少久违的气息再度充斥鼻息间──
贴在一块当中,还真有种错觉。
他仍是她的美少年Narcissus。
而女人仍是少年心底最美丽的Tubreose…
本该没有变。
却还是在彼此探索的眸光底触下,看清了这岁月的迹轨──始终是空了二年。
长不长,短不短。
怎不起变化?
没有谁有必要为谁守候的义务。
他们,皆还沟不上彼此生命当中最重要的角色。
「水茵…」
元华终是不甘,挫败的。
一如当年那困兽的激情──
「为什麽我们始终是不断的一再错过?」
「明明我们就是天生该待在一起呀…」
水茵只是摇头。
她心也疼。
不是为自己,而是这趴在那脚边上,似哭非哭的大男孩。
「元华──」
「放手吧。」
「这样你会好过一点…」
她呀,她这样一个在黑暗中过活的女人。
早已经──
没勇气再重回阳光下的生活…
少年们著实聪明,也著实的用心良苦。
至少她确实已在他们细心呵护下,成了那最柔荏的菟丝花──
缠缠绵绵──
还有什麽,在阴处里蔓延──在黑暗中绽放呢──
107
听完她的话。
他反笑了。
却不自觉地拽紧掌心。
「元华?」
「…为什麽你们每个人都这麽说──」
他脑袋堵著。
晕沉沉地,像是连喘的气也没了。
「黑耀天也这麽说呢…是你们串好一气才这麽说的吗?」
水茵眉头轻拢。
道:「当然不是。」
「元华──走吧!」
他看向她,在这无声息的夜里,也只剩下他黑得发亮的眼,牢牢的看著她。
水茵心跳有些快。
似又勾起过往不好的回忆般,脸上快速闪过一抹不确定的慌乱。
元华看著她,立即也想起过去──
心一喟,那原先凝滞的心绪又这麽放软下来。
他撩过那鍊子。
「多久了?」
水茵苦笑:「你说呢?」
「他们对你如何?」
水茵头落於胸前。轻摇著──
「元华,你走吧。知道这麽多──又何必呢!」
「我、我也看过那个女孩子了…」咬咬唇,她一顾自径的道,却没见著元华盯著自己看的脸色沉如冰雪──那透明的颜色中,一股鲜明的赤红几乎就要从底给透出来。
「其实你俩站在一起也挺好呢,不是吗!」
他终是忍不住,用力抓过她的手,非逼她正视自己不可。
「只要你回来,没有别人,也没有婚事──就只有你跟我──」
却看水茵仍是一昧摇头。
他不可自抑的激动,咬著牙低嘶声──还没忘记他是偷偷沿在窗外上来的。
「水茵──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是吧,嗯──?」
可水茵被他摇得有些痛了。那长长的睫毛震颤著,轻缓的声始终含著一层纱,让人探不清那情绪,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虚伪──
「别、别再说了──」
水茵扳开他的手。
再度避过他潦乱不定的视线。
很多事情,你不懂得──
你怎麽会懂呢…
元华沉著声,「我确实不了解,那你为什麽不告诉我,到底你始终都在拒绝我的原因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水茵开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哪说起。
四目交望著,却只是那样凝视,再无语──
这时,已从楼下传来脚步声是由远至近的传来她这边。
定是下人察觉到什麽了…
她会意後立即紧张起来,於是也就更催促著:
「元华──走啊!难道你真想被发现不成?」
「走─走啊!」
她慌张,更是用力推著高大的男孩。
水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慌与关切之意──
元华看著,原是冷色墨光下终是又重染著些炽意──
他顺著水茵的手,半推半走地来到窗前。
至少女人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在要走之前,他转身,紧紧的抱住了水茵。
「别动──就这麽一下、一下就好…」
她还想挣脱──却在他大掌轻扣在她後脑上,止住。
她贴在他怀里,听著那有些软弱的声调。终是,一个迟疑,手也不自觉地圈住他片刻──
苍白的唇乾涩的动了动,在那语意不明中,元华像是听得她正低低喊了自己的名:
元华。
一如以往。
那腔调,还是让他心醉神迷。
老师…
那埋在女人馥香若兰的粉肩处。他的心情再度柔软下来。
依依不舍的轻轻抚过她娇小的背。
「我说真的──」
水茵又道:「以後别来了。」
「元华──我希望你能幸福。」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推开了两人的距离。
「所以,答应我,别再来这淌混水了──」
元华却是微笑不再多作反驳──又再真正要离开之际,吻了吻她略凉的唇。
交握的手,终在此刻松了那羁绊──
掌心突是一阵空茫,那麽地失落,那麽地无可自抑的惆怅──她就这麽站在落地窗前,僵著那手,发愣地看著男孩离开的背影很久很久──
直到房门外传起一阵敲门声。
她涩然回神──
泛起湿雾的──究竟是眼眶,还是心──
她不愿再想。
108
如果真的有神──
请原谅我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失德的;悖礼的──那种种的不洁…
今日就请你进入我的心,我愿意接受你作我生命的主。
我愿因我的罪孽而死在十字架上。
请不要指责我不配用这样圣洁的死法──
亲爱的神。
我将跟随你,为你和你的旨意,我愿将我的生命摆上。
请原谅我所有的罪,请清理我内心多年的黑污──
我是你的。
始终是你的──
我天上的神。
元华离去了。
事实上,水茵以为,他是真的这般,从此走出自己的生命了。
不会再有纠葛,也不会再掀任何波澜的──
她後来想想,自己那时都已经经历这麽多事,可怎麽还是那般天真而愚蠢不自知呢?
不过,当多年回首後,也不过就是轻轻一叹,也就那样两清了──
只是当元华离开。
她站在窗後,看著他俐落消失的背影──
眼里心底指掌间,似乎还留著男孩的味,久不散。
浓烈的,重重染在心上。
是失落?
她无法思考。明明是自己亲口要他离去的,那又为什麽真等到此刻──
心在瞬间是痛得不像话?
为什麽?
仆人打开房门问了句”小姐,一切没事吧?”
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佣人对主子的恭敬。是了,她又怎会是他真正的主呢!
懒得再对上另一双特有深意,略带审查的眼光。
水茵闷闷的再度回到大床上。
「没事了…我要睡了,你走前帮我把门关好。」
等到真正的寂静降临时,那内里所散出来的刺,更是难以想像的、剧烈而深切地发作上来。
水茵突生起一种预感──自己这一生,会不会就这麽不见天日终至老死?
再一次又一次推开元华後,她可从未发现,原来放开自己有些想要的东西,竟会让她已死绝无波的心湖,是再度翻打著阵阵那滔天的白花浪──那股撵入骨髓,痛到最里的滋味,简直是比肉体上的折腾还更可怕。
可是水茵想:
是的。我没有错。
姚水茵──你和他,天差地远的,敢奢望吗你?
不过是个又平凡又无趣一点家世背景也没有的老女人──
难道真妄想啃住天鹅肉吗?
她抹开那瞬间化在指上的湿润。
捂著自己虚软出汗的心口。
又想:
爱情,这不是爱情──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魔鬼的堕落,虐火的炼狱──
凡搭上自己的人,除了那几个恶魔外,有谁是好过过的?
她沉痛的闭紧眼。太过苍白,而豔色尽失的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一碰就要消散在这床上,在这空间,以及这个世界通通不见…
所以,她又怎舍得呢!
「是的,不是爱情。」
暗夜里,圆月妖异地持续发出盈盈邪光,照著床上她的脸,倒也更加迷离了起来。
然後,她听著自己轻轻的说著。
不──不是爱。
她没有爱上任何人…
这只不过是──
一时迷惘失落。
109
今天一大早,季子家很热闹。
季子趴在床上懒洋洋的想,这几天,就要去西雅图。
肖那边的渡假屋,他前二年才去过一次。
还不错的地方,环境也好。
一想起女人,自己那愤世嫉俗的心情,顿时软化不少──
这时,房门被打开的声响打乱他的念想。
於是,下意识地,他蹙起眉头,直想大骂又是那个没长脑的下人如是冒失──连敲门也没有便直接进入主人卧房。
但是,当他一转头。
见到来者时,瞠大的眼,宛若见到是恶鬼降临。
「亲爱的小弟…」
这句话,如蛇,如毒,遂变成他童年起,直到现在动弹不得的禁缚…
他连忙自床上起身。
看著季家的两位兄长。
面如冠玉,俊美无畴。似乎有钱人家的孩子,环境特好,总是能将所谓的千金少爷们养成出水如芙蓉如清荷,特水灵,更具一股雍容淫贵的气。
季子是,他的朋友们也是。
当然,这范围也括及他上头那两位极优秀的亲大哥们。
一个戴著金边眼镜,西装笔挺当中,带著乾净而斯文的良美气质。
另一个则是身壮精硕,举手投足,莫不深具暴发力,有著那兽般的狂野、侵略气息流转著。
季子看著他们走来。
想起现在是白天,楼下该还有长辈留守。
应该不会把事弄大的…
他面无风波,但心藏抽动的速度以犹如马达突地三段式变速,超出那光速之外。简直就要从他体内跳出。
身後那地方更是因残存的恐怖记忆而不自主僵板著。
「舒哥、文哥,你、你们怎麽突然从美返台?」
原以为,他们还得在美国分公司待上好一阵子。
至少,这个暑假,他不该再有任何关於他们的事情牵扯一块。
又或许该是说,自己从中添了些手脚,绊下他们那里的事──
好换取一点点,可以喘息空间…
可见兄长们眼中冷光一闪。
按住季子要站起来的身。
「怎麽!瞧小东西抖的…」
「我们何时变得这麽可怕?」
「亲爱的小弟──还是说,你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才会一见到我们,舌头都像是被咬丢般…」
「文!我想,小东西该只是太想念我们,才会露出如此”惊喜的”表情嘛!」
「瞧瞧那脸色…啧啧啧,多可爱…」
手一挥。
心一空。
「哥、哥…有、有人。」
「这儿哪有外人呢…乖喔…可爱的小弟…」
「不、不要…」
那声音,纯然的恐惧、纯然的颤恐──
「哥、哥…」
房里,不断叫著。那似哭非哭的重覆再重覆──
像是跳了针的唱片盘──
一遍又一遍,不断强化再强化,
那最纯粹,被凌辱的破碎低鸣…
怎麽会──他们怎麽可能会发现…
不!不!
「事情要给个交待──」
「少爷…」
「这事拖不得。」
商业大楼中,宽敞的走道中,那道优美俊朗的身形就这麽突打住自己的脚步。
松开那紧拢的眉头。
那个乍然绽开的豔笑呀…除了让人看得是心惊胆跳外,更加让人害怕於那眸底中的残意。
「少爷…」
「行了。签就签──我就不信,真会这麽糟。」
莫森一边说,一边接过那些文件及副本。
还真不得不…再回日本一趟了…
110
他自冰水当中,猝醒。
碰碰碰──
「小少爷,老爷请您和大少爷回去一趟。」
晕黄的灯光,镜子中,一道人影,出现其中。
大部份的身体,落於阴影,一片黑──
听著门外的声音。
他套上浴袍,刁起菸。
「怎麽一回事?」
他推门而出。
任发稍的未乾的水泽滴落。
「说是上个月的游艇派对出了点事──」
他眯起眼。
「我哥呢?」
「大少爷在书房内。」
甩甩手。
「得了,帮我弄点三明治。」
像赶苍蝇般的不耐。
然後,他来到书房时,又将那烟,捻熄。
「哥──」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邪美,一样的身形,一样的深具诱惑──
少年偏头,含著一点异样的媚,带著最颓然不羁的浪样来到田义坐在那长沙发上的面前。
田义一把抱著他。任弟弟躺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拥抱的亲腻,即使此刻什麽也没做,但远远看去,情色意味却还是意外浓厚。
天使?
魔鬼?
再无人能辫得那异样的风华神采究竟是那方赐予的礼物。
「怎麽头发也不擦,会感冒呢…」
田义和蔼的声,徐徐拂过他面。
田尧心尖一颤。
更是缩进义的怀中。
「怎麽了,嗯?」
尧最爱撒骄,虽说是双生,但总有一方是特别黏人──
「总觉得元华很烦──」
他皱眉。
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翘著嘴,发作著:「应该要把水茵给牢牢带在身边,一步也不离身才对。」
田义笑了。
拍拍怀中的秀美小弟。
「乖,这种事,不急。但是──你得去把自己打点好,等等要回去,父亲要见我们──」
说起这个,田小少更加卯起火──
「只要一听到他叫我们回去,铁是没好事!」
「义─」
田尧还是轻轻摸著小弟。那动作,倒像是怀里弯著的是只高贵的雪猫──
美丽,却又难搞至极──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上个月…」
「没,只是李家女孩喝醉了,然後肚子搞大了,却不知是谁──」
「靠──这档破事…」
──生来是瞎眼就是人生的描写…
因为人一生下来就在黑暗的权势之下,黑暗叫我们看不见人生的目的;黑暗叫我们不自由,叫我们黑白分不清,昏昏沉沉,受迷惑,受欺压,受辖制,一生坐在死荫里,失去了生命的意义,过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至终踏进更大的黑暗,就是死亡───(路─79)
从大宅内前脚才刚踏出。裤子口袋内的手机便这麽震了起来──
田义看了一眼被老嬷嬷缠住,叼念个不停的尧。
那副哀哀诺诺,平日的骄气冲天的田尧──可就是拿这从小将两兄弟爱护到大的老嬷嬷没辄──又撇嘴又点点头的,仅管那长腿也不耐的打起响子。可还是任那老者在那儿滔滔不绝──
他笑了,顺手接过电话。
「…」
然後,就在瞬间──他心脏停了。
「义?」
「…」
这时,田尧才跑过来。
睁著那美丽的细眼儿,问著:
「怎麽了,瞧你脸色够白的了──」
却见下一秒,田义暴怒般地,将那手机往地上用力一砸!
「哥──?」
他看过他。
一脸不可置信…
水茵──
水茵,竟然不见了…
111
「怎麽会出这种事?」
听到这儿,肖和砚也愣了。
他看著已在暴怒边缘的田义与田尧。
「元华那家伙算准了家里那些下人的换班时间,趁著空挡就把水茵弄走了…火灾──真有他的一套!」
肖和砚听了,苦笑。
掏手机时,田尧面色不善的瞟了他的动作。
冷哼著:「你要做什麽?」
肖一扬眉:「其他人呢?」
田义一冷笑。倒将头往身後沙发一靠。
田尧也笑,但是却是带著怒气腾腾的狠厉。
「我打给季子,靠──他老哥接的。我说:唉,文哥,季子呢──」
他顿了下,手中握得水杯不自觉地用了力,似乎就要将之拧碎──
「文哥不答反笑,说:小义呀──文哥是不知道你们这几个小鬼头在玩什麽圈圈,但是季子是我和舒的宝贝,嗯…你跟元华说一声,他的心意我们收下了,现在暂时──季子让我们给带回美国──等开课了,再找季子,嗯──」
他瞪向张了嘴的肖。
「你说,文哥的”元华的心意”在搞什麽鬼?」
这下,脑袋已成一片酱糊的肖,突觉得卡在喉头上的口水,灼烧刺辣了起来。
「那──」
「莫森去了日本──而何康那家伙──」
「也被阴了一道。」
「怎?」
肖突觉得,这一切,所有人都开始认真过了头──
真要到动刀动枪的那一步?
不是吧…
「上个月──游艇那派对,你没去,对吧!」
肖点头。
然後一愣:「你是说,李家女儿──」
「是,明明说是什麽也记不得,到最後竟是紧咬著说是跟何康搞上了──连照片也有!干──这一切,说是巧合,老子他妈的信个鬼!」
「元华──」
肖摇了头。
想起以前──
有些涩:「水茵…应该很高兴吧?」
「…」
「…」
然後,长长的沉默之後,田尧手中的玻璃杯,就这麽用力的甩飞出去!
磅啷一声。
一楼客厅内,除了那有些腻重的喘息声後,又是谁也不说话。
「那元华──」
「早就不知滚回他哪个老鼠洞去了─」
「黑耀天那呢…他或许会知道一些…」
「最近他帮里的事也多,打了两三遍电话都是他小弟接的。」
田尧用力一靠。
眉色间只有止不住的烦。
或许是太过自信,真以为元华那种软性子不会这麽狠──
可没想到,他们竟是把不会叫的虎看成猫──
最後的下场便是所有人都还未进入状况前,都被他狠狠的阴了一道。
早就该知道的──元华,也和他们本质上差不了多少──
都能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一个女人──皆能卖了自个儿的兄弟。
哈!
「我 他的!他逃呀──」
田尧真是火的,连那语气都是微颤著。
「就算是天涯海角,不──就算变成是尸体──也要把他们给拖回来──」
给脸不要脸──
「尧,你冷静点。」
田义这才说:「总之,先去查查现在的机场出入境内有没有他们的踪迹──又或者,是这一带的旅馆饭店内,有没有他们的身影──」
田义睁眼,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元华呀元华…
这一切,你早该是准备多时了吧。
我倒要看看──
你还会出哪些招子…
这时,一个下人强忍著抖意。
拿著一束花,及粉卡进了厅内。
田尧一拐白眼。那下人脸一扭,後退的腿──简直就像要往後一软──
「干什麽──」
下人带著不平静的哭音:「是、是柴先生派人送来的…刚刚才、才签收…」
柴…
看了那包装精致的花束──
元华,你究竟还要干什麽?
112
白色的烟,在空中,幻化成恶魔狰狞的脸。
满室迷雾重重,深陷在其中的人,无法自拔、也不可自拔的缓缓舒了口气。
这样的销魂噬骨的享受,好必那刺激带力的至极性爱,那样触感淹麻了全身的四肢百骸,除了在那角落,灵魂狂颠外,只能紧紧闭眼──深深吸气──
好好细嚐这像有了不可思议的异能一般,在那腾云驾雾的狂流中,高高的飞起再飞──
磅的一声。
这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
「我**你妈的B──还给我抽!还给我抽──成天净给我惹事的──」
伴随著这爆吼声,那急促紊乱的步伐就这麽大批涌入著充满迷幻白雾的杂物间。
那晕黄的小灯在那来者的粗暴的身形中,被震的是摇摇欲落。
发出刺耳的声。
在那面上有著一条长长的蜈蚣灰疤盖著,当男人浊黄的眼光毒意一激时,那疤痕也就跟著扭曲、於是也就看起更张牙舞爪、而更让人惧於此人的脚下──
他叫李大成。名字够大气,身上有龙有爪,平日就爱穿花衬衫配白色西装及长裤。脖子及手腕上带的金鍊条──那厚度几乎和他身上的肥肉成正比,一出场,又是小弟又是带刀耍枪的──这人,一看就惹不得!一看就是帮派老大──够狠决的那一种。
如今,他怒不可遏,带著几个黑服小弟,奔至这电动游乐场内最隐密的地下室──当他踹开门之後,人未到可那如雷震耳的声早以先落了下来。
在放杂物的地下室中,灰尘漫天,几乎有三分之二的空间堆满的招牌、柜子还有些像是大型垃圾的不知用途的物品叠得又高又挤。就这麽一点空间、打著小灯,完全密不通风的──就这几个小王八也能缩在这吸得那副叽叽歪歪──
於是他看了,那如豆般的眼立马是瞪的比核桃还大颗。而当那气血一冲上脑门时──
他那带尖的硬底黑皮鞋就这麽往那群人的脑门大力的踹过去──
「成哥!大成哥──」
几个原在吞云吐雾的世界里不亦乐乎的毒虫男孩,一下子,就被老大的招给砸的四处做鸟兽散──
「还躲!再躲──」
一时间,被这场霹雳磅啷的动静弄得更是尘絮乱飞,大力乱动的灯──似乎在那斜射下这空间竟也像是意外的被扭曲一般,吊轨的、迷离的──
「不是爱吸吗!我就让你吸个够──」
然後,李大成拿起那断了一角的木凳,直接就往其中一名的男孩手臂上砸过。
啪的一声:
「啊──啊──」
男孩凄厉的痛叫著,那泪儿,不是流的──而几乎是从眼眶、鼻子内喷出!大力的,不受控制的,他全身狂抽搐,李大成打的点儿刚好是男孩的施针处,那注射器还来不及拿下,就被那椅子一打──
「针、针头…断、断在里面了…」
那血花一时豔了这满室尘灰。
而那极凄凌的痛哭失声,丰满了这处的背景配乐。
如此荒谬,如此难以想像。这个充满豔阳高照的外头──竟会有如此暗黑的一角落。
这下子,那气氛里染上了浓浓的腥。
李大成大掌一挥。
身旁有人立即将那哭得死去活来的男孩拖开。
其他二个幸运的男孩,也哭花了眼──那眸内只有无尽恐惧,以及惶然不安的惊栗──
他们不知道那个倒楣的少年,会被带到哪去──不敢问,而是更惧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大、大成哥…饶了我们…对不起──我们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生死关头,谁还在意那些尊不尊严的破事──
一把鼻涕一把泪花。他们跪著,毫无一点身为人的自尊,奴性被诱发,在男孩们面前的是魔──主宰著他们身心魂魄的魔…不停的不停的嗑著那地,就算是渗开了血谁也没敢擦去──
这时,那小灯的光,灭了──再亮──又灭…
「哼──」
在这阴明不定下。李大成攅著那裤子的边,那微喘的呼息,似乎说明他仍处在馀气未消上。
「说!是那个白痴跑去夜总会贩毒的!」
「…」
一见到他们闭气像死人一样,他又是更激动的破口大骂:
「我**你这几个王八小混帐──你知不知道那是谁的地盘!是谁的地盘──吭?就因为你们这几个衰蛋!我他妈的这几天吃力不讨好的跟著那小子身旁──像狗一样!吭──就因为你们这几个惹了不该惹的点!我是造什麽孽呀!身边净是你们这种成事不足、坏事有馀的扫把星──」「你说、你说──我留著你们干什麽呀吭──我李大成有这麽贱!所以你们都觉得都能把我踩在你们一个一个的脚下吗?」
「不──不是的…大、」
「大你个鸟──」
一巴子,又这麽甩落。
「成哥…」
这时,一个黑衣小弟走上前。
「黑耀天…那儿有动作了…」
113
「什麽动静?」
他上了楼,颇有兴趣一问。
这时已有人递上温毛巾,他眯了眼,放了口气──通常这种表情代表李大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将擦完的帕子一扔。
「说是从大宅内也调派了十几个人过去。」
李大成挑高眉。
「这倒有趣──我可不记得这几日我们还要跟哪个帮派谈判──」
「不,不是帮里的事情。」
「黑堂主,似乎动了所有手下在找人──」
「找人?」
「找谁呀──不会是小屁孩想妈了,要找奶喝吗?」
他拿了一饮料,在吧台边喝了起来。
说完那最後一句,自己倒是先阴侧侧的笑了。
游乐场的视线非常昏暗,但来来去去中,一见到这尊大神堵在门边的吧,”大成哥好”的招呼声此起彼若。
但李大成现在可没空在找他们的碴。他睁著绿豆般的眼,泛著最精异的光,又问:「找谁──」
当接过文件时,他先是一愣,後来──
反是不明言喻的笑了出来。
黑家的势力从六十几年前,由南部往北拓迹,所到之处,在当年就以够义气、够凶猛著称。而努力打拼一甲子年下来,黑家俨然已跃升成为全台首趋一指的大帮,前几年,倒还比政府方面加速了两岸三通的动作,不但和大陆上的几个大帮派通成一气,所谓黑氏王朝自是更加坚无不催。
而如今风风雨雨这麽多年过後,帮中势力早已是盘根错杂。
在帮主之下,共有五堂口,三温暖、俱乐部、夜总会、酒吧、还有私人拳击场──能想到的特殊娱乐场子几乎都是他们一手抓,全台分布3675个据点,先别提每年黑家是怎麽用会计事务所”节”税,光是每月一会的议事厅内,永远都谈不拢的利益及权力问题──自然慢慢成为一个结。
黑耀天年纪虽轻,手段既高明又狠决,虽年纪不过二十,可是他从小跟在帮主身边,学习的完全是一帮之主的行事手法──这几年他所立下的汗马功劳更是让帮内很多人愿对他誓死追随。
但是,毕竟是很多人,而不是全部──
他,李大成,就是看他特不顺眼!特爱对著他干──
只要一想起也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屁孩──当他出来砍人时,那小子搞不好连大小便都还要用尿布来料理勒。
更何况,也只不过就因为帮主是他老爸当的,他**妈的就能这麽不可一世,看人的眼神就向他们所有人都是大便、排泻物吗?
尤其──他明著说,在他眼皮下,他不希望再看到帮内贩毒的事情──
就是说,从今而後,毒品买卖交易要做,行──不过,请滚到阴沟边。要让他见到了,他看一个,打的绝对是两双──完全不留情。
妈的**。
李大成直想到现在,那个火呀──已经非能用”熊熊”来形容他与那黑耀天小王八的不对盘心境了。
二年前,为了他手下的一个吸毒妓女──那个叫什麽k…kaliy的女孩──黑耀天那家伙连事先跟自己招呼一声也没。说要人──就这麽带著一批人闯了他的盘子,掀了那一切,不但把他的客人给弄伤了,事後也没跟他再多说什麽──只是道:大成,那个女的,我要走了。
就这样,毁了他的点,伤了他的人──拿了他最宝贝的商品─然後,他那小王八从头到尾就只跟他说了这麽几句话。
他气极,却又听到帮主笑呵呵的说:小天呀,难得看你对个女孩子这麽上眼呀…不错不错。
我**你妈***王八鸟蛋──这父子俩没心没肝的程度能这麽著吗?
完完全全的──
不可饶恕。
他可不是什麽软愣,被这麽完完全全欺上门,不但采著他的头,更是顺著这方便直接往他顶上拉屎──这般如此的受辱感,他艰难异常的咽嚼著,但这不代表一切就能这样轻松了事。
而且,更别提这两年下来,自己虽是面上无限风光,但是私底下那个郁闷呀,又怎能说得清。於是他的势力渐消、手头度小月的零用是越少之际──自是更把所有的不得志算在黑耀天的头上。
再加上这阵子自己那几个不成材的小弟竟糊涂到跑去黑耀天罩的场子去贩毒──李大成在事後还真是不得不赔了自己的老脸去贴那小屁孩的冷屁股…妈的──真的是─
「阿豹──」
「是。」
李大成这时已放下手里的资料。
即便此刻已是笑咪咪的他,那脸上还是找不出什麽与和善有关的形容词。
「给我招人来─」
「是。」
李大成再说:「去把这些资料让他们看清楚。说是能找就找、能翻都翻──就算是垃圾场、污水坑也都给我全找乾净来──」
「是──」
「难得现在有机会能帮上黑堂主的忙…」
「我这麽做──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的讨个人情嘛…」
那语气,那眼神,伴著那阴冷冷的声,莫不让人心生恐惧之最──
114
──你们这群被咒诅的人,离去──进入那为魔鬼和他的使者所遇备的永火──
这是一家位於市中心,十分高级的艺术画廊。
蓝白的墙,黑石的地板,四周莫不透出抢眼的空间设计感,既前卫又流行十足。
里头──自然有著各式各样、别出新裁的名画家之作─
於是,
当少年们车子停下时,从车窗看向外头:瞬间那怒火──倒不由得统统转为一抹苦笑。
元华,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戏?
所谓的苦行主义──
认为人体是一种负担,一种罪恶──须透过必要的折磨、压迫,甚至是损害身体的手段,才能达到精神上最纯然的净化,以及肮脏的灵体也才能过得到救赎,最终──神圣的升华──
「啊,是田少爷等人吗?」
当他们一进入,掏出那粉色小卡时。一名戴著无边眼镜,身穿毕卡索名画浮水印花连身长裙的女人,带著似早已等後他们多时的微笑,走至他们眼前。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是的,你们可以叫我AMO。」
「元华摆了什麽东西在你这儿?」
谁也没想到,这目的地竟是一路开来这儿。
见到那外头那木雕体字写著”**艺廊”之後,说不傻眼,那是不可能──
画廊?
去他的鬼──
「事实上,是柴少爷在今年的春拍会上以史无前例的高价标下的一幅画。他那时就已经说好要特别留下,这份礼物──他想送给最特别的──一群好友。」
好友?
这下子,众人互相望了望。
对著的目光内,沉溢的,自可谓是不用言语的默契──
真是讽刺千万──
不过,这也同时让少年们肯定,元华真的是早将一切作好了准备。
事不宜持下,眨著流转烁光的眸,田义一抬眉,很快的便吩咐道:
「那就请你为我们带路吧。」
等画廊经理人AMO带著少年们来到专属包厢,由专人带著白手套从秘密通道上推出那”东西”时──
「噗──」
倒是有人先忍不住,先发出了无意义的声响。
眼前的──
是画吗?
在看过後,可没人敢反应。不过,倒是真的有被噎住的感觉!
那图中,阴翳的中性色调,在黑白之间,就只有全然的灰──布满那整个画布,一团一团紊乱的线条,从远看,近看──除了一团乱七八遭如废弃的铁丝线团外。
谁又能再看出个什麽鬼──
简直是比那抽象派还更他妈的抽。
根本──就像是被狠狠耍了一道!
不快的心情纠结著那一团遭,越看著,心中的恨意,就越强烈。
恨不得的──要是人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已经难保不会做出什麽太残虐的事…
田尧终是难再外人面前保持那模儿,他不以为意的刺道:「这什麽──谁看得出才有鬼…」
「这是阿莫卡滋亚的作品。」
AMO一旁听了,倒是开始替他们解说了起来。
「不晓得各位有没有听过苦修主义?」
众人一扬眉。
AMO带著温柔的笑说:「基本上,有这类信仰的人,认为人体是一种负担,是一种罪恶,必须透过折磨、压迫、甚至损害身体的手段,才能达到精神净化,灵魂解脱的境地。」
「虽然说这种思潮已经不太符合现代人的观念,但是在一些古老的国家里面,如印度、中国,还是有为数不少的修行人奉行著苦行主义不渝。」
「而阿莫卡滋亚这位大画家,是奉行这等苦行主义终其一生的追随者。」
她说到这儿,推一推眼镜。
「而这一副则为阿莫卡兹亚最有名的代表作──画里头,大量的采用著最中性保守的色线──却绽放著如此狂野之火团…」
原来是火团,而不是一堆破铜烂铁──
正当少年们如作想时,又听得AMO续道:
「这副画乃为最接近作家心中所追求的信源,这幅画作的名字──」
「Ascesis。就叫Ascesis──」
听到这儿,所有人先是一愣。
然後,这回可真是发自内心的纷纷露出哭笑不得的脸──
Ascesis──拉丁文,乃为苦行,禁欲之意。
115
禁欲──
干──!!
田尧率先掉头就走。
田义抿著那漂亮的唇。
摆在裤袋里的手紧掐著──
肖和砚连忙开口说:
「那个,这幅画,还是先摆在…」
「呃…」
话还没说完,手机倒是先震动起来。
「啊…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然後,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眼神一亮──
「田义!」
外头的街道上,仍是如往昔般,十足热闹,而喧哗──
看著那人人脸上那笑脸──少年们看著,心底微起牵怒。
妈的!再笑──
干…
心口那憋得气呀──简直,就要让他们呕出血来了──
然後,过了几分钟。一部挂著再熟悉不过的车牌发出刺耳的音,狠划出一小道弯度後硬生生停在他们面前──当田尧看见少年,那无处发的邪火,还真是──咬牙切齿的被狠狠触散开来。
於是,他带著那刻薄入骨的声,道:「呦,瞧瞧这可不是那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呢…三跪九叩不够後还要我们千呼万唤才能见人一面呢,真是──」
黑耀天皱眉。看得出来他能飞车赶至这画廊门口,已属不易。
「我不想吵──」
冷冷的声,即使他的心情不比他们好过。
田义见了,说:「尧,别再多添乱──耀天,你说,有消息了?」
「真的?」田尧方才没细听,直到现在,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
黑耀天没空再多废话,拿著车控器,他手一抬。
「现在应该还追得上,通通坐我的车子去。」
一上车,田义又忍不住了。
「嘿,你怎麽找得这麽快?」
想他们也派出不少帮手往外找,这几天,就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赛跑般,明明知道急也没有,仅管找就是了,但是心底的失归以及那焦燥感,却是让他们这几日来,度日如年──
绝望──
二次这般讨人厌的情绪,皆因同一个少年而起。
实在是──
太放肆了。
想想他这次的行为,季子的、莫森的以及何康那些甩不开的破事…都极可能是他所为的情况下,怎麽──也无法再轻易原谅。
「小天──这次,真的不行了。」
田义坐在後座。
沉声道。
「你也该到了极限──对吧?」
那声,如缠丝,带点毒,以及探不清的诱惑。
黑耀天刚才提了一遍,为什麽他能这麽快找出那两人的踪迹:
原是早在很久以前,他为了少年的安全──便在他常开的车子上,偷放了追纵器。
当初的善意,竟成了现在紧急时刻的救命稻草──怎也没想过──
说是人往机场去了。
隔了三天之後…
那原本放在柴家车房内的车子被人开动…
於是,等了多时,终是叫他们逮到了那机会。
「你就真这麽舍得──一次又一次任元华在你面前与别人双宿双飞…」
「其他人还好,元华那家伙,谁都不会瞧上一眼,你,依然还会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好友…但是,这回不同──他那小子可是玩真格的…」
听著听著,黑耀天握著放向盘的手背一紧,竟是青筋略浮──
田义星眸一闪,和弟弟以及肖交换一抹再了明不过的神色。
「他爱水茵。」
「…」
「但水茵,是我们的──」
「…」
「你──」
这下,黑耀天终是打断他。
车子一停住,熄火那瞬间,他说:「到了──那些事,等找到人再说!」
那当然─!!
这时,全有人全都飞也似的冲进机场大听──
人来人往的,明明是过往自己来来回回再熟悉不过的出入境口,这回却是带著份外复杂的心情前来。掠过一张张面孔──
人呢人呢?
到底在──
「该死的!」
突地──一旁传来黑耀天罕见的怒吼。
少年们纷纷是一转头──
116
她始终有不好的预感,仅管她一直压下自己那来自体内深处的战栗一般。一遍一遍,她不断在祈求著,就让所有的一切不起变化,没有波动,继续地,各过各的生活──能相安无事,就好。
在少年们的控制下,水茵一直以为,她的这丁点愿望不会被破坏。
但是,却没想到,最坏的──
还是发生了。
身体累的似正突突跳动──发出最刺人的叫嚣。
她那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在那幻境中,她看著她满身是血──却不是自己身上的。
当她清楚见到手里握著的是把沾满腥红的尖刀时,她一吓,手一挥,刀没落,却是招来了另一道恐怖的声音。
「为什麽杀我!」
「啊!」
她不可避免的被用力吓得惊声尖叫著。
只见那人的五官整个被刀子画得惨不忍睹,基本上,除了血肉模糊外,已经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等没有脸的怪人──
可怕!
却发现这怪人不断朝自己逼进。
她慌乱的摇头,却发现手上的刀,怎麽也甩不掉──
「不、不要过来。」她大叫著。
「水茵!」那怪人没理她。还是一味的朝她这边走。带著哭声:「水茵──我这麽爱你,你为什麽要杀我…」
那声音,突然变得熟悉起来──
水茵心一起激凌。
「你──你是谁?」
可那恶魔却是不断的逼近她,嘴里带著血水,不断的说:「水茵…不要不要背叛我…」
没有没有──她谁都没有背叛!
不要再过来!
不要!!
「啊──!!」
这一觉,睡得实在让她汗流浃背,惊险万分。
她气喘吁吁,在一片黑暗当中。空气里流动的气息隐隐地,似不复往日的清新──
反是带了点潮腐味。
她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怎麽就连自己手下压的垫子,触感变了──怎麽会是这麽的薄、这麽的扁──
好不容易终於从恶梦过後回神。
该不会这还是她的另一场梦?
水茵於是低头,为这突然所衍生的奇怪感──浑身莫不是再再提醒著她,不对劲──这一切,还说不上是哪变了。
正在她还以为不过是自己错觉时,却在那手一晃,发现没了平日的重量之後。
她终是脸一白。
鍊子呢?
怎麽也没有了??
水茵立即慌慌张张的跳起身──错愕不止的瞪向自己睡的;可不再是那白色软床,而是简略的可折式轻便床垫。
怎麽会?
这种床,她已经好久没见过。
然後,眼珠子一晃,看到这地上,也不是白磁砖,反是木造的──
细闻下,还约略可以嗅出那年岁已久的痕迹。
这,倒底是哪?
她於是跑到一边,将那窗户一开。
喝!
那轰轰运转的冷气机,就这麽挡去三分之一的窗户。
她头又一偏,便见著另一方的外头上方,高高挂著霓红字牌,闪闪发亮的不断重覆六个大字”欢喜汽车旅馆”──
这…
她白著唇。将头转往下看──
车水马龙,震耳欲隆,人来人往间──则是一条长长的热闹夜市小吃街──
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
一夕之间,她也不过是睡了觉,又做了一场奇奇怪怪的梦後──
怎麽天地就已为之变了色?
当她全权惶惑不已之际。
正巧便听得背後那门,传来被钥匙开启的声音。
下意识地,她再度紧张的──闭上双眼。
嘴里喃喃自语地──
就是希望,一切…
但,终究是没能如她所愿──
她无法自拔的发抖──
当听著少年带著兴奋的声,叫著自己的名:
「水茵──」
她终清楚,这一切,都将是条再也无法回头的──
不归路──
117
「水茵。」
多年後,水茵再想,当时,自己是有多麽抗拒这项事实。
她听著那声音。带著乾净、清爽,以及明然的活力──
为什麽偏要出现在一切改变之後呢?
她突觉得天崩地裂。
再也支持不住,她按著窗边,缓缓坐了下来。
「水茵!水茵──」
「没什麽事吧,吭?」
她背对著那一切,却还是感觉到男孩进来急急靠近自己那股温柔的问候。
温柔的…却直觉更令她心酸。
她眯著眼。
气若犹丝,那黯落的神情简直就像是刚被判了死刑般的模儿,除了绝望,是再也看不到一点生机。
「元华──」
她真的是长声喟叹──
「为什麽…我会和你在这儿…」
水茵听得元华笑了声。
带著一点少年特有的飞扬、以及志得意满的声线道:
「嘿。水茵,我把你──把你从那儿房子救出来了。」
他拉住她,感受著她的软弱,以及香绵的躯体。就这麽靠近她,那淡淡的幽蓝馨香就这麽舒爽了自己的心脾──
这都是他的。从那最初,怦然心动起──比他所拥有的一切还更要意义深远,他相当在意的,即使经过这麽多风风雨雨──
他想起:此刻,女人终是成为自己,一人的。
元华的心头更是一种比剧烈震动,更加欢慰的心情。
「起来吧!怎麽都是一身冷汗?做恶梦了?」
水茵却是一劲的摇头。
元华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元华──」
她仰起来的面,却一副快哭的样儿。
看不见被解放後的快乐。
他从她脸上,诡异地竟只读出一种叫心碎的神态──
为什麽?
「我得回去。」
「为什麽!」
他抓著她。
不解──这焦燥的情绪像条蛇──快速的纠结死缠在他心里──
他的声音激动许分。
「你是怕被抓回去吗?」
「不用紧的,我都已经想好了一切──」
「元华。」
水茵摇头。
她的神态也不比少年平静。
她急切的看著他。
却不是用看情人的那般热切凝望著他──
而是用著心惊、魂颤的眼神瞪向他,摇头。
「你不懂的,我一定得回去。他、他们──」
一听到这儿,他怎忍得下去。
手劲是益发用力,抓著水茵的手是陷的更深。
「你怎麽这麽傻!回去──难不成你真的爱上…」
「没有!」
她叫著。
一种莫名的激昂的声。
「没有──只是、只是…」
「你放心好了。」
他将她扶起来,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
水茵看著他。
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少年。
穿著特殊简裁的破洞牛仔裤,在配上很街头图案的印花T-shirt──此刻的少年,褪去一身名牌後,看起来很有街头上嬉皮男孩的风格。
完全地──变了一个人似的。
见她愣愣的看著自己。
元华拿过一瓶水。他方才出去,就是去张罗这些──
「先喝口水吧──我再跟你说,好不!」
她像是浑身一颤,立即地又想起此时的──
「元华──」
那语气近乎是乞求。
「如果你是担心你妹妹──」
他边说,边对她愕然吃惊的样儿灿烂一笑。
情不自禁地,他摸了摸她颊上的发。
「那你可以放下心。」
「…」
元华说:
「她已经没法再造成威胁──」
水茵心一沉。
「你──」
118
「你──你把水嫣怎麽了?」
话,就这麽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当她这麽叫出声时。两人四目相交下,皆一愣。
元华露出笑,苦涩的。
似乎是怎麽也料想不到水茵会是这种反应。
「水茵──你把我想成什麽了?」
水茵白了脸,那眸内有著微弱的悲光。那种小动物的眼神,当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掌握在别人手上时,流转的眼波、心跳及脉搏就是这般──微弱地,无措地──只能等待死期的到来又或是只能任凭旁人宰割──
这种心境已不自觉地深入她的脑海中──於是乎,她只能这麽想。
「元华…」
可少年──
正当她不安著,元华反是又先再度开口。
他摇头:「你放心。水嫣没事。」
「只是──她现在有人在旁边保护她的安危…」
保护──?
怎麽可能…
水嫣的生活圈不是都一直在其他少年们的监控下活著的吗?
「王语汉──华裔少年,半年前,他由我的指示下进入水嫣那一班就读。他的背景单纯,家庭因素也十分简素,即使查了,也不可能再查出什麽特别的资料──然後…」
水茵这才想起。
「就是水嫣最近刚交往不久的那个东方男孩?」
元华看了她一眼,点头。
透过每个月固定寄回来的照片中,她和田义等人都知道水嫣又开始与班上的同龄男孩走在一块──经过调查後,都以为那的的确确是个很普通、又有上进心的好孩子…
怎知──竟然那背後还有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曲折。
元华继续道:「他其实是孤儿院里长大的,人品不错,既聪明也很肯力争上游──我们家固定都有捐款给国内外几家孤儿院──我和他就是这麽相熟的。」
「後来──他知道我有些困难,他很主动地,打电话与我联络。」
「我也是後来调查下才发现水嫣到了西雅图──」
「於是,从一年半起我就开始策画这一切。」
水茵直觉得自己陷在一种奇怪的困境里,又冰又麻──
她不知道,怎麽现在的少年们,一个比一个都还会算──一个比一个更不让自己吃到一点亏的──多麽工於心计!
她避过那太狂热的眼。
六神无主地,她听见自己喃喃的说:「於是,你就把我妹的感情也一并算进去了?」
「水茵,其实──」
她听见他语气里的歉意。
心口一窒。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付了多大的代价,才让她重新开始她的人生…而你、你们怎麽──究竟有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呢?我们是人──不是你们觉得可以利用时就拿出来,用不到时就再丢回资源回收──」
「水茵──」
她打著气,直冲冲地再问:「你说──那个王…什麽的男孩,对水嫣,到底有没有认真过?还是他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元华被这样激动不已的水茵给吓的一愣。
对於她连续丢过来的好几个问号,刹那间,一向在外人面前总是能辩论无碍、高谈阔论的口技是半点都使不上。
水茵最後终是低著头──
微微耸肩,而後还接著发出了个不明言意的冷笑。
那态度──竟是过份的嫉世愤俗了。
元华被她这模样感到心中一刺。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而水茵又为何如此不快。
他正觉得还想开口再说些什麽的时候,水茵这时却又问他:
「你确定那个男的──真能保护好我妹妹?」
「是的。」
元华这下可是再确定不过:「他是个很重承诺的孩子,已经答应我的事情──他就是拼了命也会尽可能达成──」
「是吗…」
水茵已经不知道,为什麽──两年後,这一切──似乎又要再起波澜…
她心如嚼蜡,苦涩的、心痛的、失落的、害怕的──如今,她已经再无气力去抵抗、去应付这一切了…
「水茵…」这时,元华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119
「不要再气了好不好。」
少年神情一软,诱哄著的声音,像有无限委曲。
水茵继续听他说道:
「你都不晓得,当初我是这麽被强迫带离开的──没有人听我解释,也没有人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田义他们弄出来的──我刚去英国的头一年,根本就无法睡好──我不论做什麽,满脑子都是你──」
他拉过她的手──
水茵大概不知道,他有多麽感激──这双雪白,还是热的──还有血液再跳著。
而不是等他回来,已是再也见不到──
悬悬念念的,除了她,又还能再容下谁。
「我知道,那时我不够懂事,在他们强而有力的挑拨暗示下,不可控制的将你伤成那般──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之後真要出什麽意外,我…我一定也跟著你去了──」
「元华─!」
她吓了一跳。
更想将手往後一缩。
但少年紧抓著,这一回,他再也不放过─
「水茵──拜托,别再拒绝我,行吗?」
没开灯的房里,双手交叠的两人,听著敞开著的窗,那外头传上来的喧嚣,会有种错觉,像是被硬生生分成两个世界。
水茵却觉得──不论是窗外、还是窗内里的,她都无处可存──
少年又说:「以前是我还不懂──总觉得一半是可怜你,另一半则是不服气──就因为上了心──所以到最後发现那些实情时,我除了愤怒,还有种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滋长著──等到後来离开了,是真的再也见不著你时,我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的感觉,会那麽痛──而之前我的那些不服气,则是源自妒嫉──我喜欢你,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元华…」
她终是忍不住。
猛摇头。
少年看著她无助的直落泪,禁不得地──伸手抹去。
「为什麽要哭呢…」
「元华──」
女人却只是低低的叫。
难以言喻的心痛。
来自於一种相形惭愧的涩,哽在心头上的,又是怎样绝望至底的痛──
那样微妙的情绪波动──
少年的爱──她怎能要──
更何况,她早是副抽了乾没了心魄的空壳,还能再回应他麽…
「求你了──」
她说。
带著止不住的泣──从开始,他们就不该有交集的。
「别再说了──」
「水茵。」
「不是你的问题。」
女人拨开他的手。
「是我──」
「元华,我…」
她看著他。
压抑的,剧烈的;浓缩的──那种如冰如水的情働──
不由得让少年身心一颤。
这是双多麽苍凉的眼色呀…
「我已经不正常了──」
「不正常了…」
她重覆著,如吟似咒著──那神情很认真。又是那般伤心刺神──
「所以,不要爱我,好不好。」
「…」
少年站起身。
那怒气,又浑杂了些心痛的。他大力的踹向一旁的木柜!
水茵一抖。
「该死的。你为什麽总是这样!」
「水茵──你是不是还再恨我!」
他恶狠狠的吼著,却让水茵更感意外的是──
这样一个好强至极的少年,竟然是…
为她默默的哭了。
120
「元华,不要这样…」
她抹乾了眼。
想伸手拉住少年,却又在片刻迟疑间,将那手缩回──
少年看了,俊朗的神情不再飞扬。
挟带著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水茵──」
「拜托不要让我觉得我努力了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难道真是我自作多情──」
「你,真是一点都没办法喜欢上我吗…」
她看著他。
深深的──
「是。」
「…」
「元华──我、我真不想你出事…」水茵见他沉默著,心口一痛。
却是更捏著自己的手里肉,现在种种情况来看──她又怎能跟著元华一块失去理智呢…
田义等人的手段她又不是没看过。
这群天之骄子,就像是无法无天惯了,她又曾几何时见到他们是遵守这社会法制下安份守己的玩著?连囚禁人、害死一条命对他们而言,也不过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这真正惹怒他们的下场,元华──元华真要被逮到时,又该怎麽办──
她不想他有事。
即使没资格爱他,但是她仍想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他。
「你到底──怎麽计划这一切的?」
少年颓然地。
苦笑的说:「自然是等监视我的人放下戒心後,我再想办法──用尽一切手边资源去调查你的一切。但是田义他们把你藏的实在太隐密了,我在英国耗著,却始终没有一个好消息──但是我不死心,又再继续往下查,终在一年半前,有人传来了消息,说是田义他们不惜用了一切资源管道,将一个小女孩安插进W.H学校内──叫姚水嫣,我就知道──至少还有个能下手的地方…」
「然後,我终於是被获准回到台湾来,於是,我就已下定决心,不管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给救出,不惜一切──」
「就连小天那──我都求了,可他真以为我仍是什麽都不知道──」
「总而言之──等我一得到你所待在的位置之後,我、我就像是要飞了起来,不知有多高兴──」
「这之中,不过还多了点麻烦的小事…就是你的手上的铁鍊,田义那几个家伙,竟然还用上这麽一招,不过,反正我还是”借”到了钥匙,算准了守著你的那些人交班的时间,我於是…这般就把你给带了出来…」
这过程中,少年还有些地方是模糊带过。
但水茵关切的可不是挑出他的语病──
「你就这样把我给带走──多少天了?」
元华说:「我怕你紧张──於是给你吃了点安眠的,已经过了三天…我带你躲在这儿已经三天了。」
三天──
竟然已经这麽久了。
「他、他们真没有一点动作吗?就这麽任我们逃开…」
元华这时,心情已平静不少。
他继续答:「我用了一点关系,将其中几个,给带离台湾,或是暂且脱不了身,总之,我们最後要应付的──也不过就剩下田义几个…」
「那你打算怎麽办?」
「就这麽逃下去?」
「…」
「元华,你有想过──我们以後要怎麽办?」
「…」
「这样做,你家里人呢?还有──那个未婚妻怎麽办?」
她一字一句,如刀如刺──
重击在元华心里,毫不手下留情。
仅管知道少年做的这麽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但是她实在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考量──
毕竟,这一切,与童话与爱情都无关──
而是生死交关的当下──
她是真的深深害怕著。
是真的已无法再承受有一点不幸的事发生…
不论哪一方──
她都同样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