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杨婉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娇娇女。
她是大一银行总裁杨雄的独生女,创业纺织苏耕之的惟一外孙女,倘若海岛没有因地震而沉没,则她的身价将可创造另一个经济奇迹。
所以杨婉儿刚出生名气就很大。
杨婉儿“周岁当日”,即有许多企业界人士带着自己的未成年儿子来参加杨婉儿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生日派对。
那天,杨家宛若举行一场健康宝宝大赛,每个被带进场的小男孩或小婴儿,全部经过专人打扮,争妍斗丽,除了外表是特意“装修”整新过,甚至为了能独占鳌头,所有这些未成年的小男孩,已经过一个月以上的特殊训练,可以说十八般武艺全部搬上台面,只为了能赢得杨婉儿一笑。
尤其一直想要向大一银行再贷款二亿元的“富仓公司”的林董更向其三岁的儿子一再交代:“等一下小娃娃抱出来时,你记住要马上拉小提琴,这样才可以拔得头筹,知不知道?”
小男孩为今天的小提琴表演,已练习了一个多月,尤其那首《给爱丽丝》的世界名曲,他已夜夜为它做噩梦,小男孩虽不太明白父亲的用意为何,但重刑之下,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待会儿要拉小提琴”的大事,林董看着儿子很懂事地点点头后,才很安心地坐下来喘口气。
但三十秒后,林董又很担心自己的儿子可能太小了,而会忘记要拉小提琴这档事,失了先机,这一个月的折腾岂不是白费心机?所以为了“钱”,他决定让自己在杨婉儿未出场前,当一架录音机,反复不断地对儿子放送要拉小提琴的事。
另外,很想套出大一银行最近在收购哪家公司股票的证券商,亦向自己的儿子耳提面命:“待会儿小babv抱出来时,记住要大声唱生日快乐歌,要大声一点,不要忘记了!”
同时想要创业纺织同意,将其所有在市中心那块商业用地出售的大中建设,更积极进取地对已满五岁的儿子说:“杨婉儿被抱出来时,别忘了要朗诵新诗,就是那首‘我的爱如江河滔滔不绝’的那首,今天如果表现得好,爸爸就买一双直轮式溜冰鞋给你。”
诸如此类,提醒自己儿子要表演什么节目,方可一鸣惊人的耳语,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光是生日快乐歌——就有中、英、日、粤语等不同的版本。
另外小提琴的演奏曲目——就有《给爱丽丝》、《仲夏夜之梦》等数十国不同的名曲。
笛子的吹奏,更是包罗万象——有横笛、竖笛、直笛、长笛、排笛等。
当然尚有钢琴、铃鼓、古筝等多种乐器的演奏,曲目从中国古乐到民歌,从西洋蓝调到重金属节奏统统都有,由上所介绍的曲目观之,这肯定会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奏会”。
所以当杨婉儿被保姆抱出来,而灯光照在杨婉儿的小脸上时,刹那间杨家客厅突然杂声四起、“百家争鸣”,所有的乐器声、歌声全部在同一个时间响起。
各弹各的,各唱各的,有如一场五音不全、魔音穿脑的失败演奏会。
“哇”一声,杨婉儿被这些可怕的声音吓哭了。
这种效果是大家所料想不到的,比较聪明且社会历练较多的大人,就先推说自己的儿子看见杨婉儿实在太可爱了,而一时失控;稍微聪明的就声明儿子功课压力大,一有机会就会想表演拿手的乐器;笨的,不,应该说脸皮薄一点的就匆匆告辞离去。
杨婉儿的哭声代表抗议,但也代表众人的心声。这些在商场混惯的企业家,一见错误产生,失了里子,但也得争回面子,所以为表自己家教森严,儿子有失仪态,故纷纷变脸,转身教训儿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呢?一点家教都没有,这么正式的场合,岂可胡乱制造噪音,下次不可以,不然回家面壁思过!”
这些小男孩觉得很无辜,他们全都依指示行事,竟莫名被骂,简直委屈到极点。
年纪小一点的,不懂抗辩,只能当场大哭,以示不服。年纪大一点的就顶嘴:“是你们刚刚要我这么做的,现在又骂我。”
这样的回答,父母皆觉丢脸,一时恼羞成怒,本来教训儿子只是掩人耳目,后来是真的父子对阵起来:“你还顶嘴,看我回家怎么修理你!”
“刚刚明明是你交代我要……”
“你还说……”
一场生日宴会,最后是以训子大会结束。
杨婉儿的耳边犹自留有“乐殊贵贱,礼别尊卑”、“外受父训,人奉母仪”、“孔怀兄弟,同气连枝”。
天不可欺,地不可亵。
心不可昧,言不可妄。
☆☆☆===☆☆☆
到了杨婉儿稍略世事,最擅长的游戏就是“失踪”,杨家自认系名门,素来家教森严,规定杨婉儿一定要成为真正的“淑女”,而非装装门面可以唬人、出门端庄,回家就自由放假的那一种。
所以杨婉儿最爱自己一个人跑到花园后面的斜坡,故意“失踪一下”,让保姆拼着老命找她,婉儿算准了保姆快找来时,总会绕小路跑回书房,装模作样地坐在书桌前看书,摇头晃脑好不用功的样子。
等保姆又重新找回书房时,竟发现杨婉儿并未离开书房,全身干干净净毫无在外玩耍的迹象,这种现象让保姆李妈妈误以为自己是不是给杨太太逼得太紧,所以老眼昏花、神经错乱,而误以为杨婉儿乱跑。
为想确认一下是自己看错,或者是这个鬼灵精婉儿耍她,保姆李妈妈就试探性地问:“婉儿,今天花园里的花很漂亮,空气又很新鲜,你刚刚如果有跑出去看一下,是很正常的,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杨婉儿年纪虽小,但是所谓“虎父无犬女”,她爹杨雄纵横商场,赤手空拳,自行创业,所经历的险恶,造就的人生经验,凝聚在血液里全部遗传给杨婉儿。
杨婉儿一听保姆这种哄小娃娃的口吻,心中暗自窃笑,遂一本正经,声调不疾不徐地回答:“李妈妈,我正在读英文,待会儿老师要考试,你不要诱惑我出去玩,不然我要告诉我妈妈。”
三言两语就达成警告效果:再多事,我也会打小报告。
李妈妈喜欢待在杨家,但现在她知道杨婉儿不好惹,至此李妈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水,只要婉儿不让她难交代,她就会找理由告诉自己,小孩子出去玩一下是很正常很好的行为,不能打小报告。
久而久之李妈妈就成了杨婉儿开溜不读书的“共犯”,愈陷愈深,反而要帮杨婉儿掩饰,否则饭碗难保。
谁叫在杨家当保姆,连外人都羡慕!
所以杨婉儿的“秘密基地”一直没被旁人发现。
有一次她一个人照例躺在斜坡上,看着过往的行人,突然看见对面挖地基的工人自由自在地聊天,阳光下闪闪耀眼的是辛勤工作的汗水,这一幕亮了杨婉儿的眼睛。
她开始喜欢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工作,简简单单的不像爸爸每天总有开不完的会,妈妈总有应付不完的“三姑六婆”。
所以在杨婉儿小学期间,最向往的工作,就是挖土工人。
她喜欢的东西她会坚持,也会想办法试一试滋味,所以她会利用失踪的时间,没事在斜坡上挖洞,随着岁月的增长,婉儿小学毕业时,斜坡上的那一个不只是洞,而是一个坑。
正当她想好好庆祝一下时,这个六年的秘密基地被母亲发现,她极有教养的母亲,看见她在坑里“举杯敬日”时,先行尖叫后,再很优雅地坐倒在草地上,轻轻安抚着自己被杨婉儿吓得快跳出来的心脏,提高八度音地训示:“婉儿,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很不淑女?!”然后在引来父亲、外公后,她又手摸额头,高八度音迅速变成凄惨的声调说:“天啊!我做错了什么,婉儿怎么在这里挖洞,她是不是心理不正常?或者是我不会教?”
杨婉儿对她母亲向来“小题大作”、“大惊小怪”、“小事化大”的本领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认为只不过再挨一次骂,即可草草了事。
可是,她想错了。
这次她可是犯了杨家及苏家人的大忌!
杨雄及苏耕之皆认为小婉儿有受正统淑女教育之必要,就在两人的家庭会议下,杨婉儿被送去英国的“教会学校”。
接受走路要抬头挺胸,坐姿要优雅的贵族教育。
这是她人生另一个苦难的开始。
她曾因在桌子上趴着睡觉,让修女发现,修女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只是处罚杨婉儿以最完美的坐姿,待在原地十六个小时,直到修女认为杨婉儿的姿势符合淑女的标准为止。
进入“白金汉大学”就读时,杨婉儿已知她的生活如同银行履约保证书上的定型化格式,注定要成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把“他”“娶”回家。
她不想被定格,就在她念完法律系时,杨婉儿又偷偷去念经济研究生,等一切成定局后,杨雄一通电话横渡海洋催她回去相亲,她有了借口:“爹地,我们家是开银行的,怎么可以不知世界经济局势的脉动,以及所有的财政全盘走向,我们一定要革新。开创一个新局面,我为了毕业后能全心全意帮爹地,而且不能遭他人耻笑,杨雄的女儿不过尔尔,所以女儿一定要把研究所念完再回去,不让爹地丢脸。”
杨雄一听大有道理,女儿确有长进,而让她延期回家。杨雄回家后,还人前人后夸赞女儿愈大愈懂事,且计划好在婉儿二十五岁生日当天,让她跟冠联集团的大公子容天浩见面,严格讲起来应该叫相亲。
杨婉儿硕士学位拿到后,又欲放计重施,想办法再找个指导教授,继续念博士。
但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杨雄早知杨婉儿的拖延战术,仅因年纪还不到,杨雄就放意让婉儿当成她已欺瞒过众人,但现在杨婉儿已二十五岁,已达杨雄设限的标准,杨雄不再听杨婉儿任何的理由,不管有理、无理,或者有无建设性,杨雄一概不予接受。
二话不说,就用着一双杨家人皆惧的眼神瞪着杨婉儿,再用杨家户长的权威语调说:“婉儿,我建议你现在立即收拾行李跟我回去。”
这哪是建议,是命令!
不容杨婉儿抗辩,一切皆成定局。
她注定要回家替父亲完成事业上的联婚,可笑!
据闻容天浩最大的嗜好是读书——《花花公子》及《阁楼》等极赋予眼睛养分的书籍。
最大的成就,就是阅人无数,尤其是女人——美丽、性感兼骚包的女人。
杨婉儿怀疑父亲是视而不见?或者觉得婚姻只是事业发展的催化剂?有没有感情并不重要?
她有点伤心,但她不习惯流泪。
她认为身为一个女子可以为情而哭,但不可在受委屈,还未找回公理时,就随便乱哭。
杨婉儿觉得那是一个弱者的行为。
而浮荡的人世,何必把自己归类成弱者,让人同情,这对杨婉儿而言,简直是可耻的行为。
☆☆☆===☆☆☆
二十五岁的生日,是杨婉儿的浩劫。
一早起来,全家人上至杨雄下至佣人,皆忙成一团,比过圣诞节还热闹,惟一闲置的人口就是杨婉儿,因为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父亲。
杨雄对女儿的期待,乃如同其他人对儿子的期待一般,他希望杨婉儿是真正罩得住大一银行的继承人,不是一个花拳绣腿,依附在男人的裤脚下的女人。
所以杨雄让杨婉儿受新式的教育,但他不只要女儿有能力掌控大权,更要她是一个十足的淑女,因为美丽与优雅的气质才是一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利器。
尤其今天是大一银行与冠联集团合作的第一关,谁胜谁负,今天的晚宴是一个关键。杨家从未输过,今天更不可以输,所以杨雄用斩钉截铁的口气对尚在迷糊状态的杨婉儿说:“婉儿,今天和冠联集团所谈的合作案是很重要的,不论你是否很乐意去应付这些人,但请你记住你是我杨某人的女儿,大一银行是你的,你嫁给谁,谁都没胆给你罪受,所以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像人家小女生一样,以为谈恋爱可以当饭吃,”
杨婉儿不语,轻轻微笑点头,当场承诺会扮好自己的角色。杨雄见女儿如此聪颖,马上能体会为人父的心情,更对杨婉儿的识大体感到赞许,他总算没有对不起杨家的列祖列宗。
他满意自己的教育成功,更满意杨婉儿没有让他失望,所以杨雄特意将声音放温柔一点地说:“今天你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帮爹地应付好容家的人,好不好?”
杨婉儿对父亲少有的温柔与请求,深深地感动,她感觉得到杨雄要她传承大一银行,甚至发扬光大的期待之心,那是一种父亲对自己子女发自内心的期待。
杨婉儿深深了解,且在多年前她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所以父女间虽然意见相左,但杨婉儿都不打算违背父亲。
这并不是宿命,而是她认为既然身为杨家人,就要为杨家的事业尽心尽力,纵使她仅是一名女子。
她杨婉儿生来就是要“谈”生意的,而不是生来谈恋爱的。
她舍弃这份权利!
她不觉得可惜。
是因为这份权利在她所听、所闻的世界里,并没有让她欣羡或者让她觉得“恋爱”有丝毫足以可取之处。
恋爱所代表的是一个乱象的开始,有人可以为一个不太相干的男人争风吃醋,而毁了多年的情谊。
也有人会因谈恋爱而失去自我,生活的话题都是以他为中心,内容千篇一律,毫无建设性——“他喜欢我穿什么颜色的内衣,或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接吻?”
或者“他到底爱不爱我”之类的无聊话题。
最重要的是,她认识的朋友里百分之一百在谈恋爱后,智商起码跌了一百八十,状似白痴。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发笑,问她们有何好笑之处,答案千篇一律的都是:“我不知道,反正想到他,我就很开心。”
这种答法,是不符合法律的“因果论”,她实在无法感受到爱情有何迷人之处?
尤其她们每次失恋后,又会纷纷跑来向她诉苦:“Yvonne,为什么他要离开我?”
而每次在杨婉儿说了一番大道理后的没几天,她们又开始追求另一段新的恋情,让杨婉儿觉得自己才是白痴。
而她们就在这种周而复始、反复为之、屡试不爽、乐此不疲的情况下,谈一段永远没有结果的爱情。
所以杨婉儿对爱情下了一个定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并非杨婉儿乏人问津,所以无法谈成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所以才对爱情下了这一个不怎么对,可是又不能说她错的结论。
而是很奇怪的与杨婉儿同班法律系的男生,与平常法律组的学生颇有不同,那张嘴的功能似乎仅剩说话而已。
每个问题都要追根究底地问——尤其对别人的隐私特别感兴趣,似乎有千载难逢、不容错过的决心。
杨婉儿讨厌多话的男人。
言多必失。
所以大学四年找不到适当的恋爱人选。
然而身边的男孩对股票比对女人有兴趣,有一个苏格兰的男孩还对她说:“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我实在热爱你那颗对股票极为敏锐的脑袋。”
因为那天教授要大家分析最近的股市趋向的造成原因,独独杨婉儿获得教授的赞美,所以有人热爱她的脑袋,并愿“附带”接受她的身体及婚姻。
基于杨婉儿在英国十几年的“谈”恋爱心得,她同意父亲对她的婚姻的看法:“不论婉儿嫁给谁,永远只有杨婉儿给老公脸色看的份。”
所以嫁谁都一样!
当然她也同意今天顺便相亲的结局,反正都从英国回来了,人生既与从前不同,何不扮好应有的角色,各司其职,皆大欢喜,所以她淡淡地对杨雄说:“爹地,我会尽好作为杨雄女儿的责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我们姓杨的。”
这二十五年来他们父女俩第一次心灵如此契合,心照不宣,杨雄感动地握住女儿的手,轻轻地点头,拍拍女儿的肩说:“你长大了,我很放心把银行交给你。而且,爹地不是不知道容天浩那小子的花边新闻,女儿,容家那小子最好在女人堆里,永远滚不出来,那冠联集团很快就是我们的,他愈烂愈好,反正猴子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语毕,杨雄即大步走出杨婉儿的房间。
窗外的阳光璀璨,一波波照入婉儿的房间,她曾经向往窗外的蓝天,但又不能舍弃己身的责任义务,她把窗帘拉起,谢绝蓝天的引诱,开始着手更衣。
婉儿细细地凝视着镜里的自己,从小她就知道自己长得很美,弯弯的眉毛,永远清澈带水的眼睛,苗条的身段,简直可以说“无懈可击”。
但今天自己的模样,让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一头乌黑垂肩的长发,黑色无肩的合身晚礼服,两只黑色长手套,样式简单,但衬托出杨婉儿独一无二的清丽典雅,贵族般的气质,她肯定自己是今天晚宴的焦点。
这是她答应她父亲的,她一定要把自己打扮成一百分,她要让容天浩惊艳,没有理由不跟她结婚。
可是,杨婉儿望着镜中的自己,却不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浮现,好像至此人生便会有所不同。
晚上六时,客人纷纷进来,来的人全是大一银行及创业纺织的往来生意伙伴,原则上此次客人的名单,若以财产统计,理应说资本额在亿以下的公司行号,是不可能在邀请之列。
既然出席的人,非富即贵,当然这时不把最漂亮的衣服穿出门,大家趁机比较比较,更待何时?
所以这里乍看之下好像是服装展示会场,太太小姐们无不打扮得争奇斗艳,引人注目。
但是当杨婉儿由大厅中央螺旋式的楼梯缓步而下时,众人的眼光莫不自动移向杨婉儿。
那如画的唇眉,水灵灵的双眼,白皙的皮肤,细腻润滑犹如一块毫无瑕疵的羊脂软玉,那是一张看了就舍不得移开视线的脸。在与今日全黑的打扮。相互辉映,更有一股璀璨的灵动。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自成一格的典雅贵气,是合天地之精华,看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男士惊叹,女士惊讶。
容天浩更是热血沸腾,心中暗自鼓掌称好,这种老婆带出去多有面子!
正当容天浩幻想着杨婉儿成为他妻子的旖旎风光时,他的新情人,一个不太红,又想红的小明星李紫走过来,拍拍容天浩的肩,带着要胁的口气细细地在容天浩耳边说:“杨小姐长得漂亮大方,又家财万贯,想娶她的人可多着呢!容先生应该也不例外喔!”
这种威胁的话,白痴都听得出来,容天浩暗暗吃惊,他可不希望节外生枝,杨婉儿比李紫值钱百倍,万万不能出错,否则,他不用混了。
“你想怎么样?”
容天浩当初与李紫要好时,是贪图一时新鲜,那时她刚出道,是青春玉女,容天浩有时也觉得自己那样喜欢换枕边人有些奇怪,但他惟一的兴趣就是这个,无法可想。
“不想怎么样,只不过你想换个人伺候你,也该给我一些遣散费吧!”
李紫是不甘心,本以为容天浩可以把她捧红,谁知时不我予,捧成这样,要红不红,好像把她吊在半空中后就不再理她,李紫不是省油的灯,岂可让容天浩像换鞋一样,旧了就扔!
“你要多少?”
容天浩想要速战速决。
李紫想要慢慢谈,把价码提高。
“这样说太伤感了,既然要分手,气氛也不要太僵,去杨家的花园谈谈,好聚好散。”
容天浩想想也对,万一谈得不好,情绪一高涨,嚷嚷得众人皆闻,他也下不了台,好,就去外面谈吧。
“你先出去,我等下就过去。”
李紫带着兴奋难忍的心情走出去,她知道她要五百万元及一幢房子,容天浩绝对会给,谁叫“杨家有女初长成”。
容天浩本要随后跟出,竟被杨雄叫住:“天浩,过来陪陪婉儿,她刚从国外回来,什么都不太清楚,你可要多多指导一下。”
杨雄把杨婉儿交给容天浩后,即匆匆忙忙地离开招呼其他贵客。
容天浩一听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与李紫的谈判他早已抛诸九霄云外。
杨婉儿被父亲拉到容天浩的眼前,仔细打量这一个人,长得普通,应该说长得很安全的模样,她想不通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
其实容天浩长得不算差,兼之有钱,自有喜欢钱的女人,不计较容貌、才智而喜欢容天浩。
杨婉儿对容天浩一点兴趣也没有,又不想得罪他,只有让他自动要求换女伴,才是最佳策略。
太棒了!杨婉儿一想到有机会整整容天浩,脸上的笑意不断浮现扩大,看得容天浩晕头转向,不知危机四伏。
“容先生,我……我是……不,我很高兴我们有这个独处的机会,可不可以到人比较少的地方好好聊聊?”
杨婉儿故意装作一副深受容天浩迷惑的清纯状,甚至主动提出要有两人独处的暗示,色迷心窍的容天浩犹如心神丧失、任人摆布地猛点头,只怕杨婉儿临时变卦。
杨婉儿带着容天浩到二楼的会议室,突然心生一计,对着容天浩娇滴滴地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端两杯饮料过来。”
“不。应该由我为你服务才对,我下去拿,顺便带一些点心上来。”
容天浩虽别无长才,但他最乐于为女人服务。
“好啊!不过我还想先去换衣服,我看还是我下去拿好了。”
“但你要快一点!”
“嗯,你要等我喔!”
顺便对容天浩眨眨眼睛,留着余香翩然离去。
杨婉儿是去花园找李紫,刚刚她看见容天浩与李紫在说着悄悄话,神态暖昧,随便一个人都猜得出他们“关系匪浅”。
杨婉儿方走到楼下,远远就瞧见她的好同学江顺顺,江顺顺也看见她,她们俩很夸张地一同大声叫出:“嗨!”
而且当众拥抱,“一鸣惊人”!
全场人士全被江顺顺宏亮的声音吓掉一半的魂。再转身望向江顺顺与杨婉儿。
天啊!这是一个何方来的“胖妞”?
杨婉儿被她这一抱,整个人已沦陷在一堆肉里。五秒钟以后再被弹出。
“顺顺,真想不到,你今天真的赶来了。”
杨婉儿是很高兴见到她在英国的好同学江顺顺,她们好到被称为“香江双娇”。
江顺顺也是香港人,也是自小被送到英国念书,不过身世背景相当悬殊,顺顺的家人是从来不管她的死活,因为她是第四个老婆生的小孩,不受重视。
她在家人排挤下,被送去英国,眼不见为净,江顺顺为求心理平衡,只有尽力地吃,因为食物从不曾排挤她。
“婉儿,我说过我一定会来的,说说看有什么好玩的。”
杨婉儿马上拉起江顺顺白嫩嫩的手,直向花园进攻,边走边说:“我待会儿设计一场好戏给你看,咦……等等。”
杨婉儿突然停住,江顺顺煞车不及,依运动方向扑倒,刚好有一名男士走出,热心公益,忘了自身分量,前去搀扶,一、二、三……
果然全倒!
待江顺顺自行爬起时,该名男士差点窒息,经紧急送医急救,生命已无大碍。
“顺顺,你还好吧?”
“还好啦,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杨婉儿看着江顺顺,又想到容天浩,突然觉得他们蛮搭调的,比李紫好玩多了,便临时变更计划。
“顺顺,是这样的,你知道,我注定要和容天浩结婚,但是他花名在外,我真的很想修理他,你肯不肯帮我?”
“好啊,你要我怎么帮?”
江顺顺是真的对杨婉儿好,在众多同学里只有杨婉儿不批评她的身材,也不嘲笑她。
“我刚才已把他叫到二楼会议室,待会儿我把电源关掉,一片乌漆抹黑,你就用力替我修理,方式随你高兴。”
“我会不会打不过他?”
“顺顺,你一进去就把他压住,他肯定起不来的,就任你摆布了。”
杨婉儿对江顺顺的身材有信心,被她压倒还能爬得起来的,依人体结构而论是——不可能!
江顺顺对这种整人好玩的事,她是乐在其中。
“好,就这么决定,但是我想先换掉这一套衣服,让我也漂亮一下。”
“没问题,到我的房间选吧!”杨婉儿忘了两人的身材比例过于悬殊,满口答应,等下看如何交代。
打开衣柜,江顺顺从右边看到左边,再从左边看回右边,结论是找不到。
这是可想而知,江顺顺泄气地说:“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杨婉儿不忍江顺顺找不到一件晚礼服,所以忍痛将外公送给她的两件莲蓬裙自腰间剪断,一件当披风,一件当裙子,再用长链子系腰,此番七拼八凑,亦有模有样,像极一套好看的晚礼服,杨婉儿顺便拿起十八岁时外公苏耕之送给她的珍珠项链一串,挂在江顺顺的颈间,此时江顺顺除了肉稍微多一点之外,应该可以说她也很出色。
打扮完毕以后,杨婉儿带着江顺顺到一楼会议室,顺手帮江顺顺拎着她的皮包。
“我先帮你拿着,你可要好好修理他喔!”
“没问题,看我的。”
江顺顺推门进去,杨婉儿在外面将电源一关,数到三,忽地“砰”一声,杨婉儿就知大功告成。
那时容天浩见有人进来,兼之入鼻的是杨婉儿独有的香水味,便误以为是杨婉儿拿饮料进来,突然间竟又停电,容天浩乐歪了,以为天助他也,即刻对来人自动投怀送抱。
他一靠近时,是一团他感觉很熟悉的软绵绵物体,不过根据他对女人独有的判断能力,他百分之二百地肯定,她不是杨婉儿,但想到此,他已被该称之为“肉团”的女人扑倒在地,根本全身乏力,只有——任人欺凌。
容天浩在昏厥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原来女人的另一个用途就是可以把男人压死。
杨家大厅此时仍是一片热闹喧哗,杨婉儿想找父亲说说找江顺顺修理容天浩的事,但整个大厅都没有杨雄的影子,杨婉儿想杨雄大概就在书房,她快步走过去。
接近书房,杨婉儿却嗅到一种不平常的感觉,但她有一窥究竟的想法,她悄悄地打开房门,从门隙中她看见两个男人举枪抵住父母亲,并听见他们说:“杨雄你也有今天,当年你吃掉我家的银行,害得我父亲受不了而上吊自杀,我们兄弟分离,家破人亡,我也要让你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杨婉儿心中大惊,正想关上门报警时,突然一阵风将门吹得大响,那两个持枪的男人皆转过身来,瞪着杨婉儿,其中一个先开枪打中婉儿的母亲,正欲持枪再射杀婉儿时,杨雄大叫:“婉儿快走,不要管我,快走!”
接着即奋不顾身挡住枪口。
杨婉儿全身哆嗦,不知所措。
黑夜变得狰狞,她的恐惧不断扩张,吞没她的所有心思。
她不相信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如此惊涛骇浪,她甚至想到是不是他们跟她开玩笑,她怔怔地不敢动,静观其变,杨雄见女儿仍痴立原地便大喊道:“婉儿,快走,不要管我……”还未说完,又一枪,杨雄倒地。
杨婉儿又听到枪声,这是一个恶魔解放的声音,这真是她的末日?
一切都与死亡有关。不!她不能死!
她要替父母报仇!她没工夫想下去了。
杨婉儿向外逃出。
又一枪,射在婉儿的右侧,她不能死,混乱之中只有“求生”。
她跑到窗口,认定这是她惟一的生路。因为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她只能跳下,但那两个人也随后跳下,杨婉儿忍住脚痛,冲向车库开了一辆插有钥匙的跑车,猛踩油门即冲出。
四周宾客不明就里,根本未看清追逐的目标是谁,仍自顾自地谈笑风生。反正在他们的世界里,本来就充斥着“追逐”,谁也懒得理会谁被谁追。
其中追逐杨婉儿的一个凶手,亦开了一辆车追她而去,杨婉儿开得快,他比她更快。
她急抄小路,直走斜坡。车子像抛物线般飞抛出去。
在这急难的关头,她什么也不管,用力一踩油门,拼命逃生,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要脱离眼前凶手的魔掌。
一个急转弯,杨婉儿将车开到另一个车道,那个凶手仍紧咬车尾不放,一直逼,一直逼,将杨婉儿的车逼至死路,迎面一辆货柜车直闪大灯而来,退无可退,她的车被大货柜车撞上去。
交通顿然乱成一片,那名凶手大笑驾车离开现场。
隐侧在旁,他要确定杨家绝无活口。
另一个留在杨家的凶手,在布置妥当后,也开车离开杨家,他停在距杨家一百公尺处,下车,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夜色昏暗,杨家的灯火照亮不了寂静的夜。
砰!杨家突然一声巨响,像极了国庆的烟火,几里外皆一清二楚,杨家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
在杨家庆生的同时,全刑警队的人都在警局的大门口,眼成穿、骨化石地引颈而望大队长唐捷快点回来。
因为再过两个小时就过了法定的“二十四小时”,他们已问了二十二小时,但这个伪造信用卡的女人,就是不肯说一句话,他们自编自写要她盖章了事,这女人竟然拿起笔在笔录上画一个大叉叉。
侦查员小李快发狂的时候,这个嫌疑犯的律师就来了,小李只好忍住,很斯文地问,很依法地问,这与他的办案哲学相违背,耗到现在那个女人,不但有咖啡喝,还有一根烟可以抽,但笔录一个字也没问到。
他们觉得太没面子,堂堂的一堆刑警,竟奈何不了一个女人及一个律师。
他们决定请大队长唐捷回来亲自“收拾残局”。
因为唐捷的人,跟他的名字一样很杰出,十八岁开始当警察,法律系毕业,去年考上律师牌照,经过实习以后,已成为正式律师。
但他现在还是警察,所有的人都很好奇地问:“大队长,一堆人要当律师,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唐捷的回答是很有道理的。
“我从十八岁当警察到现在,已有十年的资历,退休了有一大笔钱可领,当然等退休后再去当律师,而且,警察在犯罪侦查的第一线,我喜欢,我实在不喜欢去替那些作奸犯科的人辩护。”
所以唐捷就继续留在警队里,当一个“律师警察”。
曾经有一个律师在唐捷面前哇哇叫:“你们怎么可以刑囚我的当事人,这是违法的。”
唐捷气不过,他们只不过稍微吓吓他而已,根本还未有任何不合法的动作,这个奇怪的律师,又偏偏老叫法院传他们作证自己有没有刑囚犯人的事。
证明自己有刑囚犯人?这简直是白痴想出来的调查方式,哪一个警察会到法庭上,向法官自白证明自己刑囚犯人?这个律师专看警察不顺眼。
唐捷看他也很不顺眼,冷冷地就抛一句话出去:“李律师,我请问你我们如何在你的面前刑囚犯人?我们犯了刑法哪一章哪一节哪一条?你可要说清楚,不然这里算是供不特定人出入的公共场所,我是不是可以说你诽谤?”
李律师是说不下去了,刑囚到底是违触刑法的哪一条罪。他早忘了,要翻翻法律全书才能确定。
但在这里翻,以后就别来了。
“如果没事,就请你李大律师,别再无中生有,影响我们问案的情绪。”
无中生有?
天啊!这个死警察莫非还要加扣一个“诬告”的大帽子给我?
至此以后,凡是唐捷移送出去的案子,这名律师从不曾传唐捷出去证明自己是否有刑囚犯人,当然到了地盘上对唐捷也是礼貌至极,因为他打听得很清楚,唐捷也是他的同行,而且是律师高考第一名的状元。
现在所有的同事全盼他快一点回来,要他亲自出马录制这一份伪造信用卡案的笔录。
唐捷才在警局门口十公尺前时,小李已毕恭毕敬行上最高敬礼,甚至将他奉承的本领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以像看到救星的表情对唐捷说:“唐捷,我知道全岛的警察没有一个像你如此优秀,我们能够和你共处一局,是我毕生的光荣!”
说完后,再行一个最敬礼。唐捷对小李这种谄媚的天性早已见怪不怪,反正他生来好像就是“专司敬礼”,唐捷觉得小李适合在“礼宾部”、“马屁部”做事,他应该很快可以成为“部长级”人物。
“小李,闲话别说,你把伪造信用卡案的卷宗拿过来看看。”
唐捷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急坏了小李,边拿卷宗边疑问兼恳求地说:“唐警官大人,只剩一小时四十分钟,你再看卷宗,怎么有时间问笔录?!那个女人很难缠,而且又有律师在旁边,我们很难做事,唐捷你再看卷宗,肯定会超过二十四小时,那个女人我们就得把她给放了,那我这个月布的线就白费了。”
“小李,你少哕嗦了,到旁边去,别吵。”
唐捷的话,全组的人不敢不听,他说叫你别吵,你最好听话,否则,就是跟全队的人作对,唐捷的魅力凡人无法挡。
唐捷花了二十分钟看完卷宗后,小李在旁边暗自苦笑只剩一小时二十分钟,再扣除去检察院的二十五分钟,天啊!还有五十五分钟而已,然而唐捷却还未有要到侦查室问笔录的意图,还在东晃西晃找东西,小李一颗心简直纠缠成结,为着这个月的业绩,小李只好再催:“唐捷,要不要去问笔录了?”
“现在可以去了,但是小李及阿辉要在我的隔壁装成在问笔录,记住每隔三到五分钟,要叫一次何光雄的名字,而且要大声,让我们这间侦查室听得到,听到没?”然后又附在阿辉的耳旁交代着:“大约二十分钟后要过来说……”
唐捷吩咐完毕后,拿起卷宗就走进侦察室,小李和阿辉虽然一肚子疑问,但还是办好事后,再向唐捷问清楚吧。
唐捷带着侦查员小玉一起进入侦查室,唐捷选择与该女嫌犯成九十度垂直方向坐定,让小玉与女嫌犯面对面坐着,他默默不语,小玉也不敢吭声,该律师亦觉怪异,女嫌犯先受不了沉寂,便开口说:“喂,警察先生,你是来问笔录的?还是来偷看我的?你是不是有恋母情结,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女人?”
唐捷仍然不语,小玉深觉她的偶像遭人以言语诽谤,这种行为不可原谅,一怒之下而斥责:“小姐,嘴巴放干净一点,否则我们是可以告你的。”
两个女人为着与案件无关的问题发生争执,唐捷摇头,突然之间,隔壁传来一声“何光雄”,该名女嫌犯突然不与小玉争执,竖耳倾听隔壁的声音,但什么也听不清。
“陈小姐,其实这个案子,我一看就知道你只是帮助犯而已,真正伪造信用卡的人根本不是你,你何苦隐瞒真相。”
“别想跟老娘套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捷不愠不火,又问:“何光雄你认识吗?”
这个女嫌犯一听何光雄,果然大大有反应。
“你管我认不认识他,反正我没有伪造信用卡。”而且声音也不若前头那般宏亮,唐捷马上得知他的策略方向是对的,立刻乘胜追击再问:“何光雄你不认识也没关系,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跟你一样,涉及伪造信用卡,而且他的同居人丁玲也承认何光雄有送她一张伪造的金卡,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认识何光雄,而且有他的不法罪证,我们可能会比较通融一下。”
该陈姓女嫌犯保密的功夫果真是一流,但她的心已开始浮动,她想知道何光雄是否真有同居人;若有,她不会放过何光雄的。
“警官,我是听过有何光雄这个人,但是他是否有伪造信用卡我就不知道,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你要查他,你刚刚不是说他有一个同居人叫丁玲,你就去查她。”
陈姓女嫌犯一说及此,隔壁突然又传来何光雄三个字,该女嫌犯心跳马上漏跳一拍,很想知道何光雄是否被抓,所以她装着很好奇的样子问着唐捷:“隔壁是不是在问何光雄的笔录?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唐捷知道鱼儿已上钩,慢条斯理地说:“何光雄很狡猾,狡兔三窟,只抓到他的同居人丁玲,现在正在问笔录。”
唐捷说毕,突然有人敲门,小玉站起来走过去开门,是阿辉,他对着唐捷说:“大队长,丁玲已说出何光雄的一切,我们可以去检察院申请搜索令。”
唐捷正想起身离去时,该女嫌犯霍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声向唐捷追问:“唐警官,你老实告诉我,丁玲是不是何光雄的同居人?”
唐捷从不说谎话,但又不能告诉该女嫌疑犯丁玲乃是虚构的人物,所以只好以打太极拳的方式,反问:“是不是你最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丁玲只有二十岁,年轻貌美,男人看久了会得气喘病。”
此话一出,该陈姓女嫌犯妒火中烧,浑身气得发抖。
“何光雄敢对不起我,就不要怪我无情,唐警官我全说了……”
二十分钟后,一份完美的笔录制作出来,他们顺利地把该女嫌犯移送地方检察院。但每个人心中存疑,为什么唐捷会用这一招?
唐捷被严刑逼问不得不说:“卷宗里面不是有说她跟何光雄是同居关系,而且年纪比何光雄大六岁,更何况你们已问了二十二个小时,什么方法都问过了,她仍三缄其口,可见她对何光雄是真的有感情,惟一会让她发狂的大概就是何光雄爱上别的女人,所以,然后,就这样。”
众人一听言之有理,心里都有点纳闷,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但众人最后的结论是,这都要怪唐捷,平常就太厉害,养成他们偷懒不爱用脑袋的结果,不然他们应该也想得到。
同事江顺涛一见唐捷不辱使命地把笔录完成,高兴地打趣说:“你今天顺利帮本局破一桩伪造信用卡案件,本人不知要送什么大礼给你,今天我的小表妹江顺顺从英国回来,就当成送你的大礼。这个案子搞定,也准时移送地方检察院,我可以安心地去美国受训。”
全警队早已听过江顺涛诽谤他表妹江顺顺多年,每个人几乎都知道江顺顺是一个把你压住,你就休想爬起来的超级大胖妞,甚且言之凿凿假若你被压的位置不对,也可能不是被压死,而是先窒息而亡。
唐捷一听江顺涛要去美国受训,而且他的小表妹江顺顺又从英国来,他就知道江顺涛葫芦里卖什么药,马上回绝:“顺涛,好友多年,别装了,你是不是打算把你表妹丢给我照顾,你别打如意算盘。”
江顺涛见贼计被唐捷揭穿,软的不行,就再软一点,唐捷是吃软不吃硬。
“唐捷,我小表妹很可怜呢,在香港是很没地位的,人长得又不怎么样,她在英国不论生病或发生意外,都没人理,所以我只能拜托你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女生两个月,谁叫你是全警队中最值得我信赖的人,不会见色忘友。”
虽然江顺涛后面那一句已引起公愤,但众人一想到是江顺顺,就不打算计较。
不过这个勤务配给唐捷还是正确的,让江顺顺把一些借机要认识唐捷的女生吓跑,可以帮唐捷省很多时间。
说来夸张,但句句实言,有一个女生很想接近唐捷,一直苦无机会,干脆直接冲到警察局等人,但等唐捷的女生,可不止她一个人,那天她走进警察局时,发现靠近走廊的椅子已坐满了人,而且清一色都是女生,她非常惊讶,忍不住向值班警员查询:“那些是什么人?”
值班警员正经八百地向她说:“她们都跟你一样,都说是唐捷大队长的线民,有重要线索要提供给唐大队长。”
该名女生站在警察局门口,不知该进去坐着等,或者回家就算了?正当左右摇摆不定之际,突见一辆轻型机车迎面而来,一不做、二不休,眼睛闭起来往前走,她就是要让机车撞到她。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没撞到机车前,就先跌入下水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是因为唐捷太鸡婆,没事跑去帮朋友的补习班教“刑法”,他又是那种浓眉大眼,唇形坚毅,满脸正义,兼之浑身上下冷得像一根冰棒的人,正是学生喜欢的类型。
刑法教室由二十人座,更新为五十人座,现在又扩张为可容纳一百名学生的教室,不要以为是所有的学生都爱上刑法课,据说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学生,是缴学费来看唐捷。
所以班主任有一次招生时,还跟唐捷说:“我看这次补习班招生的广告宣传,就印你的照片好了,我就不用担心业绩不好。”
唐捷笑笑地说:“下学期我不要教课了,我要回警局乖乖地办案,看看自首的人会不会愈来愈多。”
唐捷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为朋友赴汤蹈火,但绝不可能成为“赚钱”的工具。他不喜欢商业气息太重的事情,所以他选择当一个小小的、平凡的刑警,虽然他赚钱的管道很多,但他坚守原则,不是顽固守旧,是做人处事的根本。
所以唐捷基本上是同情弱者,尤其见江顺涛把江顺顺说得那么可怜,再不帮忙他都觉得自己很残忍,只好以忍痛牺牲奉献的语调说:“好吧!”
江顺涛一见奸计得逞,亦知打铁要趁热的至理名言。
“我表妹叫江顺顺,我已经拿了你家的地址及电话号码给她了,我的车也借她开,她很好认,反正与众不同,她相当突出,众人之中你一看就知道是她,香港籍,从英国回来,我要赶飞机了,先走了。”
江顺涛走出大门三十秒后,又转回来偷偷地把唐捷拉到旁边说:“唐捷,我不是故意要找你的麻烦,但我真的最信任你,江顺顺真的蛮可怜的,我实在不希望她来这里又被别人欺负,万事拜托,那是我娘死去前所交代的。”
这种话简直像是八点档的连续剧对白,打算用临死的遗言赚人热泪,而不考虑是否合乎逻辑。
江顺涛才一离开,杨家即刻引爆,众位刑警一见天空异象,乃属管区范畴,立即出动,且通知消防救护车,一路冲过去,沿途又接获线报,乃系大一银行杨家发生爆炸案,而当时杨家正在开生日派对,社会名人大都应邀出席。
这下可惨了!唐捷心里懊恼着。
这件爆炸案肯定成为明天的头条新闻、今晚的焦点新闻,这个破案压力,沉重啊!
太沉重!
唐捷等人车行到接近杨家时,突然看见前面有一桩车祸,经过时,余光一瞄,好像看到被压在大货柜车下的车子像是江顺涛的车。
他马上向小李说:“停车!”
车马上停,后面的警车也跟着停,唐捷走近弯身一看车牌竟是江顺涛的车子无误,他心中一惊,马上请救护人员将车里的人拉出,他们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额头的血留在脸上,有一种惊悚的感觉,但尚未死亡。
唐捷在尚未看见受伤的人时,他们就把她送上救护车,而唐捷想确定她的身份,所以将她遗留在车上的皮包打开,翻翻护照上的名字观看。
“江顺顺!”
这三个字,让其他的警员全跑过来,怎么这么巧?
小李说:“大队长,你还真方便,半路上就把江顺顺捡回家,她还真需要人照顾呢!”
唐捷心想,杨家爆炸案太重要,一定要早一点到现场,免得被破坏殆尽,就前功尽弃,什么都不用查了。
但江顺涛又一再交代要他照顾江顺顺,纵使江顺顺不怎么美,但也要尽责。
唐捷把路上的交通警察叫过来,且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跟着救护车送江顺顺去医院,“寸步不可离”,直到他来为止。
其实他们是送杨婉儿去医院,杨婉儿匆忙逃跑时,是开着江顺顺的车,又刚好替江顺顺背皮包,所以所有的证件资料皆显示她是“江顺顺”,而非杨婉儿。
待唐捷等江顺顺送进去救护车后,再耳提面命那位交通警察一次。
“江顺顺是我的亲戚,我现在要赶去处理爆炸案,你帮我看一下,假如她醒来,就打呼叫器给我。”
“我”字方乃结束,唐捷已不见人影。
☆☆☆===☆☆☆
困在杨家的人,被这一场爆炸惊吓得涕泗交流,哭得稀里哗啦。死伤惨重。
一片愁云罩顶,警察陆陆续续地进来,救护车也跟着来。
新闻媒体更没有放弃这个惊天动地的爆炸案。
创业纺织的负责人即杨婉儿的外公,在听见杨家发生爆炸时,在第一个时间即拄着拐杖前来。
苏耕之及唐捷都随着爆破组的人,四处搜索爆炸的起源,来至二楼的会议室,唐捷觉得此处好像就是起爆点,他们打开门,果见里面毁损情形非常惨重,在一片黑暗当中,出现一小颗白色的珍珠,滚到苏耕之的脚下,他正想俯身去捡。
唐捷替他捡起来,交在他的手上,苏耕之握住这一颗小珍珠,眼泪突然摘下来,无力坐倒在地,脸色哀哀戚戚,须臾间犹如老了十岁。
唐捷想问又不敢问,猜想那颗珍珠大概是他送给杨雄或他女儿或孙女的礼物,这里可能有人死亡。
果然没错,在会议桌下有两具焦黑的尸体,旁边散落一堆珍珠,好像是一条项链,其中一具尸体是男尸,面目尚可辨认,唐捷不忍但不得已请苏耕之过来看看。
“苏先生,我很抱歉,一定要请你认认尸体,我知道你的哀痛。”说着说着,就把苏耕之扶起,带他走近,苏耕之看见散落在女尸旁的珍珠,几乎已无站立之能力,幸好唐捷扶着他,他示意唐捷带他离开这里。
唐捷扶着苏耕之出来后,为着后续的工作只好残忍地问:“苏先生,很抱歉,你可不可以认出那两具尸体为何人?”
苏耕之愁容满面,嘴里讷讷想说出口又说不出,换一种姿势,再吸吸气。
“那具男尸是容天浩,他父母还在外面无恙,可以请他们过来认尸,至于这一个女尸,我依照她的衣服,以及这串珍珠项链判断,她是……她是我……我的孙女杨婉儿。”
苏耕之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忍住嚎啕大哭的心情,他这时不能太早倒下去,还有他的女儿跟女婿还没找到,也许他们还活着,正等着他去救。
唐捷觉得苏耕之很勇敢,他努力在撑着,唐捷甚至希望,能帮他找出一个活着的亲人,他无法再承受任何一个打击,唐捷默默地陪他一间一间房间的查,走到杨雄的书房时,苏耕之停步。
唐捷和苏耕之就停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了一段时间,苏耕之开口,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求人:“唐警官,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门里面会有我不想看的答案,你可不可以替我进去看看?”
唐捷本已走进门里,忽又走出来,笑笑地对苏耕之说:“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们到别处找找,也许他们夫妇刚刚出去,或者已经在楼下等你也说不定?”
苏耕之一语不发,默默地望着唐捷,轻轻地叹一口气。
“你这是真话?或者是假话?”
“苏先生,其实真话或者是假话,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事情坏到了极点,就是好的开始。”
“唐警官,难道你就不能说谎,让我高兴一下?而且否极一定会泰来吗?”
“苏先生,我方才已说过一个很拙劣的谎言,但并没有让你觉得很高兴,所以我说不说谎话,并不能帮你减轻痛苦,但凡事对我们心情有帮助的事,不妨多想想。”
“那你刚才又何必对我隐瞒事实?”
“苏先生,我并不想隐瞒什么,我仅是当一个缓冲者,因为那个谎言谁也骗不了,更何况阅人无数的苏先生,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苏耕之由衷地感谢唐捷,让他有喘息的空间,他是应该知道的,生与死的机率本就各占二分之一,纵使杨家人今天全命丧于这场浩劫里,他都应该为他们继续走完这段人生。
“唐警官,其实若婉儿没死,你是可以和她做个朋友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她。”
“苏先生,杨小姐已经死了!”
“唐警官,凡事非得那么认真不可吗?”
苏耕之开始有点喜欢这个警察,虽然他以前对警察是毫无概念。
“苏先生,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而且纵使杨小姐未死,我们也没有机会成为朋友,因为世界不同,彼此无法欣赏对方的优点,认识是有可能,要成为朋友便太难了。”
唐捷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跟苏耕之那么投缘,平常他的话是很少的,少到有人愿意拿一千元请他开口说一句话,今天竟如此反常,还想继续聊下去。
“苏先生,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里面,看看里面发生的事情?”
苏耕之心里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料想杨雄与爱女大概就躺在里面,魂归离恨天,他要进去告诉他们,他会找出凶手。
“我跟你进去!”
唐捷在前,苏耕之随后进去。
唐捷有点后悔让苏耕之进来,杨雄夫妇确实命丧于此,不过是死于枪击。
两人皆是一枪毙命,这间书房一看就是他们死亡的第一现场。
苏耕之的脸色木然,这一连串的折磨,已使他无法告诉自己,看见杨雄夫妇遭枪击而亡的事实时,是该怒或该悲?唐捷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说:“苏先生,我们警方会尽速处理本案,这很明显地并非临时起意的劫财事件,而是早有预谋的。”
苏耕之正想俯身抚触尸体时,唐捷赶紧制止。
“不要破坏现场,待会儿检察官及法医会来验尸,或许还会有新的发现。”
他们默默无语,让其余的警员将弹头采样取去化验,行经回廊之处,唐捷突然发现地板上有一颗弹头,但无血迹,离书房又只有五公尺左右,前面有一扇窗,他走近窗边四处察看,再往窗外一看,唐捷发现窗户的正下方有一堆凌乱的脚印。
苏耕之跟在后面,看着唐捷的脸色忽而凝重,忽而蹙眉,甚至还有一抹冷冷的微笑,苏耕之好奇心顿然大起。
“唐警官,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苏先生,我想是有目击证人,而且从这一扇窗户跳下去,凶手也跟着跳下去,依我判断凶手必有二人以上,不知目击证人是何人?我要下去问清楚。”
唐捷希望目击证人存活,马上出现指认凶嫌,他迫不及待,匆匆下楼询问。
是有人看见有三四个人跑来跑去,又有人开车走,但这里今晚许多人进进出出,开车的人也有一大票,谁会去注意那些人是谁,甚至有人说是杨婉儿开车出去,可是杨婉儿的尸体已在二楼的会议室发现。
目击证人究竟是谁?
唐捷如同被打入冷宫,本以为有的线索倏然间又罩上一层迷雾。
他是真没想到,他半路捡到的江顺顺就是杨婉儿,也就是本案的“目击证人”!
第2章
唐捷从杨家出来后,即马上冲去医院探看江顺顺。
一路上已把江顺涛骂过千百万回,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现在江顺顺人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又无法通知她的家人,万一……
死字还没想到,医院即已在望,唐捷停好车后,直接找到刚刚把江顺顺交托的警察,急促地问:“江顺顺她怎样了?”
唐捷实在很怕听到送医不治死亡等字眼。这样他如何对江顺涛交代。
“唐警官,江小姐生命已无大碍,已送至病房。很夸张的,车子几近全毁,人竞只是昏迷,手臂受伤,实在有够幸运。”
唐捷得知江顺顺未死,根本没空听这个警员对这个神迹的惊叹。问明病房号码后,迈开大步急走而去。
杨婉儿醒过来,第一眼看着四周的设备知道是医院,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她为什么在医院里?
再想!
真是糟糕,完了!
杨婉儿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想不起家住哪里。
天啊!她的脑袋是一片空白,她惊惶失措,是谁送她来医院的?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婉儿心中有一千万个问号。有谁可以给她正确答案?
唐捷可以。
唐捷一走进病房,第一眼就看见杨婉儿已坐立在病床。一瞬间,他愣住了,然后出于下意识地说:“对不起,我走错病房。”
唐捷向杨婉儿点头致歉后,退出病房,并将门轻轻关上,再看一次病房号码,没错!
可是刚刚那个女孩不可能是江顺顺,那是一张绝美的脸,身材虽被棉被盖住,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胖妞。
唐捷再跑回去问那个警察:“江顺顺到底在哪个病房?”
那个警员重复念一次,是那间没错,可是……唐捷不能把心中想象已久的江顺顺和刚刚仅看一眼的女孩当成同一个人,便说:“那麻烦你带我去一次,对不起。”
他们还是走到唐捷走过的那一间病房,唐捷再问一次:“里面是不是只有江顺顺一个病人?”
“没错,唐警官你交代我要照顾江小姐,我一直都寸步不离,我也告诉医院要好好处理,就是这一间,我很肯定。”
唐捷心中的疑问不断扩大,莫非江顺涛有意捉弄他,故意把江顺顺说得很安全,再让自己惊艳出糗?
唐捷左思右想,作下一个决定,进去再说。
再把房门推开,唐捷觉得自己好像是飘过去,心脏跳动的频率已超过健康震动的范围。他甚至觉得肋骨隐隐作痛,因为他的心脏不断撞击肋骨所致。
好一会儿,他惶惑地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于,唐捷正常了,他走到她身边,对她微笑,而她也微笑地望着他,眼里并带着一丝恐慌,显然她也跟他一样慌乱,不知所措。
答对了。杨婉儿确是一阵恐慌,适才唐捷进来时,她很高兴,她自己拥有这样的亲人,可能是自己的男朋友吧!这是她乐见的事实,虽然她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他进来时的笑容,像似吹皱一池春水,他在她的心湖里不断漾开,就这么一会儿,杨婉儿很肯定,他们是有关联的。
她有一种“终于”看到他的感觉。
好像还没看够,他竟然转身离去,他是怎样的呢?
那应该是一位具有动人心魄的男子吧!她发现那个男子一瞬间已在她心中与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事物相接连。
见得最少,也许就是得记一辈子的人。
她甚至觉得她前世必曾见过这个人,而且他前世还曾欠过她一点什么,让她有不安、期待,期待而不安的宿世之感。
他的转身离去,让她蓦然有失去倚靠的感觉,他又让她自己在记忆的波海中载浮载沉。惊诧的喜悦已走,她仍独自在风雨中飘摇。
她是谁?她在哪里?怎么全身如此乏力,连想都很困难。
她觉得很冷、很凉,觉得无限的凄楚,如此无依。
你怎么可以转身就走?我还没看够!
现在虽然又再出现,但还会走吗?
不知道。
杨婉儿此时比在刚清醒时更惶恐,杨婉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顺顺。”唐捷很勇敢地开口,他此时才知说话有时真的需要勇气。杨婉儿一听他叫自己江顺顺,这个名字很熟,听了又很有亲切感,应该是自己的名字没错。
唐捷接着又说:“你表哥江顺涛去美国受训,他走之前有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喔!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唐捷,唐朝的唐,敏捷的捷。”
他叫唐捷,我喜欢这个名字,人如其名。
唐捷见江顺顺仍一直盯着他看,他莫名地惊喜,甚至脑里自动浮现一个字眼。
不是美丽,不是爱慕,是一种“劫”。
在劫难逃。
瞬间两人皆不语,如果把镜头像拍电影般拉长,这是一个可以充当电影海报的镜头,惟美浪漫。
唐捷首先回过神,他那种职业性的反应又来了。
“江顺顺,你是怎么发生车祸的?”
车祸?杨婉儿茫然,她有发生车祸吗?想不起来,但她有一种心惊的感觉,在心中蠢蠢欲动,她害怕想起来,她怕得要命,突然有一种死亡的感觉跃上胸口,她像遭到电击一般,她不要想,她忍不住用手按住太阳穴,制止自己想起任何事。
不知不觉,杨婉儿泪流满面,看到杨婉儿的表情,唐捷不忍再问,他温柔、怜悯地对杨婉儿说:“顺顺,先不要想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本仅想倒一杯水给杨婉儿喝,但料不到杨婉儿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以为他要走,她现在可是在汪洋大海中,茫茫不知南北东西,他是她惟一的浮木,竟也要舍她而去,杨婉儿无助地垂下头,竭力地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但仍挂了雨滴在黑而长的睫毛上。
随着唐捷的脚步声,杨婉儿生平第一遭低声求人,怯怯地说:“可不可以留下陪我?”
唐捷本没离开的意思,一听杨婉儿的声音,回过头看她的表情,他读出她眼里悲哀的疑问,好像在质问他:“你难道忘了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你难道不知道我需要你的照顾?”
唐捷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他无法相信她会很“需要”他!
被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唐捷走回杨婉儿的床边,高兴地笑着说:“我会一直待到你讨厌看到我为止。”
杨婉儿在狂乱中得到保证,一时为这种感觉感到幸福,他就像是漫天风雨的黑夜里一把保护她免于受寒弄湿的伞,她得以在风风雨雨的人生中,写意地看尽繁华而毋庸受苦。
她想真实地触摸这种幸福而投身在唐捷的怀里。
唐捷忽然想到江顺涛说过:“被江顺顺压倒的人,是不可能爬得起来的。”他以前曾经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现在他不怀疑。
“顺顺,”唐捷虽然喜欢这种感觉,但仍不得不主动先打破美景。杨婉儿抬头红着脸,深深地看着唐捷,迅即离开唐捷的怀里,让唐捷扼腕,但问题仍得解决,“你告诉我你家的电话,我帮你通知你的家人。”
家人?
杨婉儿又一阵椎心之痛,突然全身发冷,不住地簌簌抖动,唐捷又想起江顺涛所言,她在香港的处境,无人管她死活?他伸出手握住杨婉儿颤抖的手,她觉得有点依靠,他的手犹如春阳。
“顺顺,告诉我有困难吗?”
她抬起头看着他,他面容柔和而恳切,态度关怀无限。他智慧的眼神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她突然渴望把一切困扰全和他说,让他替她排忧解困,但什么都记不起的事怎么说?他会不会当她神志不清?
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她喜欢现在的感觉,她不想改变现状,她猛然摇头,喘气地说:“不是有困难,我暂时不想让他们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唐捷如释重负地说,并对她安慰地笑笑,“你知道,顺顺,一般像你这种车祸,非死也是重伤,你真是幸运。”
杨婉儿点点头,她的笑意未展,但梨涡已浅浅地浮在脸上,唐捷又陷在这种似有若无的情境里,他要振作,清清喉咙地说:“你回来之后是打算住在哪里?是不是住在亲戚家中?我帮你拿一些平常换洗衣物过来。”
三个问题,题题无解。
杨婉儿不知自己到底住在哪?她有哪些亲戚?除了顺涛表哥还有谁?她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下可怎么办?
无法可想,就别想。
杨婉儿顾左右而言他:“唐捷,我想吃东西,你可不可以买一个面包给我?”杨婉儿打算把唐捷支走一会儿,再马上装睡,那就有一夜可以想想自己要住哪里?其实杨婉儿是根本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她要看唐捷的安排,她打算把这个问题留给唐捷烦恼。
“好,我去买一些吃的,很快就回来。”
唐捷前脚走出门口,杨婉儿立刻躺下装睡,但不知不觉中,弄假成真,杨婉儿真的睡着了。
当唐捷拎着一大袋食物回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杨婉儿沉睡的脸,脸白如春雪,玉靥如蜜,阖上的双睫柔媚地在眨动着,竟多了一股诗气。但紧抿的双唇,轻轻地颤着,唐捷看得出,杨婉儿有心事,他觉得奇怪,如此迷人的女孩,香港人是不是眼睛有点“脱窗”,否则,怎么会对她不好?
唐捷走近杨婉儿的床边,拉着椅子坐定,整理一下一个晚上发生两件惊心动魄的大事,杨家灭门血案,一定是和杨家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如此大费周章,杨家人口简单,惟一惹祸的可能是杨雄,但杨雄从未有任何花边新闻,情杀这个说法,应该可以省略,财杀也似乎可能性不高,杨家财物的损失只限于爆炸的损失,凶手是否与杨雄有私人恩怨?
动机是什么?
那个目击证人若没死,生命亦有危险,凶手肯定不会放过他或她。
至于江顺顺,唐捷一思及此,脸色的线条不再僵硬,他望着她那独有的楚楚可怜的韵致,内心波涛汹涌,他知道他是真的动心了,仅此浅浅的缘悭一面,唐捷冰冷的心,有一道暖流浮动着。
唐捷凝视着杨婉儿,轻叹着:“你真美!”
然后摇摇头,正欲离开病房回家时,杨婉儿突然转醒,紧紧抓住唐捷的手,嫣然一笑地对唐捷说:“今天月色很好,很适合谈天,唐捷,你应该不会拒绝一个正在生病的女子的邀约吧?”
杨婉儿实在很害怕一个人过,唐捷回来的时候,她略有感觉,反而睡得更甜,但她忽然有一种惊蛰而转醒的感觉,果然又见唐捷要走,她是打算赖定他了,但又开不了口要唐捷留下来,只好找他聊天。
唐捷奇怪杨婉儿这种反应,虽然他乐于相陪,但是她显然是因心中害怕而再三挽留他,唐捷不懂杨婉儿到底在担心害怕什么?
其实杨婉儿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唐捷相陪。
反正两个人就是在不明就里中一问一答,聊得很起劲,杨婉儿似乎不再讨厌话多的男生。唐捷也似乎变得如一壶达到沸点而滚烫的开水。
窗外蛙鸣蝉叫,又有几只青蛙凑热闹地在水中跳来跳去。
“噗通”、“噗通”的声音,跟“不懂”的发音也是相当。
就让一切都像“青蛙跳水”,噗通,不懂。
不懂,多美好!
雨水的声音是有点凄凉的寂寞,水滴的声音偶尔也会让人消沉,杨婉儿是被雨滴声唤醒的,她无所事事地数着窗外的雨滴,心情竟然有沉到冰河底层的难受。
她安慰地告诉自己,可能是发生一场车祸,所以心情郁郁;但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却一再否定这个答案。
每每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有失忆的原因,杨婉儿总是头疼欲裂,她觉得雨水泛花,一阵晕眩。好一会儿的天旋地转,逼得杨婉儿不敢再想。
☆☆☆===☆☆☆
杨婉儿一醒来后,即四处找寻唐捷,这好像是很自然的反应,没看到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在房内四处晃荡搜索,杨婉儿竟在茶几、枕头边、洗手间的门及病房的门上等多处地方,发现唐捷的留言,他似乎担心杨婉儿看不到他的留言似的,到处都是他的留言条,表示要回警局处理案件。
而留言时间竟是清晨三点钟,这不就是他们聊完天没多久的时间吗!难道他一夜都没睡?把她哄睡后,还拼着命办案,刑警都是这么拼的吗?
杨婉儿盯着这些留言纸条,心中不断产生一种温馨的感觉,这个人就这么的疼爱她,心中明明有大事待办,仍不动声色地陪她度过这一晚,谈笑风生,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的失忆症,好像变得是一种很快乐的症状。
但杨婉儿心中在幸福之余,仍有一种危机感,可是这儿只是一家医院,而自己仅是一个外来客,应该平静无波,但是杨婉儿就是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恍惚间,她有“被窥视”的心惊。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时间,只剩她自己不稳定的喘息声,她有点毛骨悚然起来。她急促地跑出病房,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她才稍稍安心。
她甚至软弱地轻谓:“唐捷快来!”她在危急时总会想到他。
杨婉儿不敢一个人回病房,她打算在医院的大厅等唐捷来看她,她东看看,西晃晃,看见椅子上有一份今天的早报,她坐下来,随手摊开一看。
第一页即头条新闻,消息的标题是:杨家减门血案——社会治安的死角?
底下是一段内幕的报导,略讲杨家此次爆炸案,将大一银行杨雄一家三口枪杀死亡,警方人员会限期破案,查明凶手动机云云。
杨婉儿看一个字,就流一行泪,等看完这篇报导,早已泪眼迷蒙。她觉得冷,从心里打了一个寒噤,五脏六腑已痛得移了位,头部像中弹一样,溃不成军,她失控地想冲出去让命运决定一切。
她狂乱地往前走,忽然撞到一个人,阻断了她的冲动,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为杨家人的死而如此狂乱,她是江顺顺,跟杨家无关。
但她仍伤心得失魂落魄,那是一种无力、无依的伤痛,她觉得格外的真实,好像死的是她的至亲,从今尔后仅能“独活”!
杨婉儿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是江顺顺,她是江顺顺,她是江顺顺。
她毫无力量走回病房,在大厅中挺起腰背公然哭泣,她连哭都给人一种清丽的感觉。
☆☆☆===☆☆☆
唐捷在凌晨三点钟就赶去警局,当局成立专案小组,处理杨家爆炸案,唐捷理所当然成为本组之主要成员,唐捷回到警局,先过滤一些证物后,而且召开小组会议,当然首要任务是接受上级一连串的炮轰,并且被昭告本案之“限期破案”不得超过一个月。
甚而神通广大的媒体一再追着唐捷问,是否已有锁定哪些人是嫌疑犯?是否有线索?是否能如期破案?
而且神出鬼没,避无可避。
唐捷面对这些问题,既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透露太多,只好虚与委蛇讲一些不是重点的重点供媒体揣测,增加报纸的销售量,记者高兴,上级乐意,同事安心。
所以媒体最爱采访唐捷,又上镜头,又有文章可作,杨家爆炸案除了杨家三口是焦点人物,唐捷的知名度亦因本案突然暴增。虽然唐捷本身是不喜欢成为公众人物。
在开小组会议时,唐捷派小李访查所有与杨雄有重大交易的客户,派刘立广调查炸弹的来源……分派完毕,下令快查快办。结局只有两种,一为风风光光地领取破案奖金,接受表扬。一为惨遭舆论攻击,接受上级之处分。
大家不得不拼,因为当英雄比当狗熊好!一忙下来,唐捷忘了晨昏,逐见组员一个个归队,回报访查消息,他做了一个总整理,本案可能是典型的报复案件。
最重要的他要把“目击证人”找出来,缩短破案时间。
小李不解地问:“唐捷,要在杨家部署放置炸弹不让人发觉很不可思议,但凶手是如何做到的?”
唐捷深思了一会儿,马上对小李说:“明天彻底查清杨家所有的人的家世背景,工人花匠佣人全部要查清楚,从这方面着手,或许比较直接。”
唐捷不知不觉地笑,这种笑通常只出现在唐捷有预感会破案时才有的,但他一直不知,可是其他的同事看见唐捷“独家标帜”的微笑时,他们突然觉得电视新闻的镜头已对准他们,而上级正拿着一大包奖金在他们的面前,一切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刘立广竟兴奋过度,胡言乱语:“唐捷,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当律师,不然我们这组破案率最高的纪录,可能马上易组,我们会被打入冷宫,永不翻身。”
这一席话,引起所有组员的附议,唐捷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笑几声说:“谢谢各位的抬举,但是我不会请你们去吃饭的。
再说我要去医院看江顺顺了。”
“看江顺顺?唐捷,你昨天有没有帮江顺顺拉她站起来?”小李贼兮兮地问。
唐捷不甚明白小李所指为何,故问:“为什么要拉她站起来?”
“咦!江顺顺的吨位大家都知道,她若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刚好套在椅子里,若要站起来,没人帮忙拉,怎么站得起来?”
小李一说完,即引起所有人的大笑,众人不知不觉都想到唐捷拉着肥硕的江顺顺站起来的影像,显然是极具卡通的效果,竞全部笑倒,肠胃打结。
唐捷一点也不想解释,打算让他们笑个够,过两天带江顺顺出场,嘿!嘿!
嘲笑的人换他做做看!
他蓦然想到为什么一般人对美丽的人与物的容忍包含力似乎比较强,纵使江顺顺真的很胖,她也需要亲友的关怀与呵护。
唐捷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离开警局,前往医院。
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好像是赴一场前世的相约,今生的相逢。千载难逢,不容错过。
☆☆☆===☆☆☆
一踏进医院大门,映入唐捷眼帘的是,杨婉儿抬头挺胸,姿势优雅地坐在那里默默垂泪,周遭有不少人或坐或站全盯着杨婉儿看。
唐捷看着杨婉儿低眉垂泪,心竞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慢慢走近杨婉儿的身旁,轻轻地搂着杨婉儿,细细柔柔地问:“顺顺,发生什么事?乖,不要哭。”
这不问还好,杨婉儿本来只是垂泪,一听是唐捷的声音,身心皆感软弱,从起床到现在的委屈,突然春暖花开,绿芽茁壮,一古脑儿全部欣欣向荣,她不知为什么总在唐捷面前表现她最最柔弱的一面,她总强不起来对他。
也许是唐捷给她的感觉,就已经很强势,他在时她就有不必担忧前路的“风风雨雨”的安心,明朝定比今朝美的幸福。
唐捷喔!你怎么让我足足等了一天而毫无音讯?
杨婉儿霍然站起来,哽咽地说:“都是你不好,让我一个人在医院,我吓死了,都是你不好。”断断续续地说着,整个人则埋进唐捷的怀里。
杨婉儿是真的吓坏了,危机不一定要实质的才有惊悚的感觉,看似平静,然而却波涛暗涌的危机,才是致命的一击。
唐捷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别人不给他机会,一个约三十几岁的男子先开口对唐捷说:“先生,你怎么可以让这位小姐一个人从早上坐到现在,而且都没有吃饭,你实在太不应该了。”
第二个开口对唐捷说话的是医生。
“唐警官,这位先生说得很对,你怎么让江小姐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尤其在她身上发生的,又几近是死亡的车祸。”
第三个发言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是医院的护士,她觉得她有必要替唐捷仗义执言,她说:“其实这怎么能怪唐警官,他又不是吃饱没事干,专门看病人,唐警官有很多正事要办,要维护治安。”
就这样本来是唐捷和杨婉儿的“私事”,但忽然间竞变成此家医院的“公共事务”,一堆男男女女,聚集在医院的大厅展开一场“到底唐捷让杨婉儿一人独自在医院的行为是否违背宪法?”的公开辩论赛。
甚至连医院的院长都被请出来当公证人,据闻刚好在此家医院作健康检查的政要,也被迫出来当公证人。
唐捷与杨婉儿趁此混乱之际,两人相偕走回病房,准备整理东西,速速出院方为上策。
杨婉儿惟一可整理的东西就仅是一个皮包而已。
以及一套残破不堪的黑色礼服,但杨婉儿竞东摸西摸,一再反复将皮包的东西倒出来,然后再装进去,甚且在折棉被时,更夸张地将枕头上的头发一根根地捡起来,确定没事可做之后,她又匆匆进入洗手间。
一进去将近二十分钟,毫无动静,这可把唐捷吓坏了,马上敲打洗手间的门,才敲第二下杨婉儿就自动打开门出来,唐捷就帮婉儿拿皮包打算离开,杨婉儿竞客套地拿回皮包说:“我自己拿着就好,啊,对了!我喜欢皮包里面整齐一点,你再等我一会儿。”
杨婉儿竟又将皮包的东西全倒出来,正要再一件件放回去时,唐捷的耐心大概用完了,他直截了当地问:“顺顺,你是不打算出院?还是不知道出院后要去哪里?”
一语道破杨婉儿的心事,她愣了愣,脸色马上变得惨白,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装满不安与恐惧,泪水在眼眶中凝住,显然杨婉儿极力在忍,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什么都不对。
杨婉儿虽然部分失忆,但在她的观念与所受的教育里,她是不可以主动要求要和某位男子同住,这是一种堕落的行为,可是她现在无处可去,她只想跟着唐捷走。
走到天涯,走到海角,只要有他!
但这种话杨婉儿是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
唐捷见杨婉儿仍不言不语,且那种泪眼盈睫的无助,唐捷真想就这样带她回家,好好呵护与疼惜,可是若这样跟她说,一定会被当成登徒子,这不太妥当,但总不能就这样耗在医院里,所以唐捷又问:
“顺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困难,但你若方便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好不好?”
好是好,但开不了口。
杨婉儿仍是不语。
又过了三分钟,唐捷的耐性备受考验,他深呼吸一大!口气,拉起杨婉儿的手,走出病房,见杨婉儿没有反对之意,直接办理出院手续,转眼再看看杨婉儿,见她
仍无反对之意,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就冲出医院大门。走到车子旁,唐捷忽然想起,他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杨婉儿从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不会是真的吧!
“顺顺,你是不是一整天没吃东西?”
这个问题无关乎风与月可以答,杨婉儿用力点头兼可怜兮兮地说:
“我身上没有钱,怎么买东西?”
唐捷大惊,她没钱?难道她来这边只带一张机票?
不会吧!还是…一唐捷心想还是问清楚一点比较好。
“先上车,我带你先去吃一餐。”
杨婉儿今日成了点头公主,再点头乖乖地上车。
“顺顺,你身上真的一点钱都没有?”
杨婉儿又点头。
“那你要在这边待多久?”唐捷只想问清杨婉儿的生活,他可不希望杨婉儿流浪街头。
杨婉儿这次可回答得相当快速:“我没离开的打算。”
“那你是不是要借住表哥江顺涛那里?如果是,我们吃完东西就载你过去。”
唐捷对江顺顺的认识仅止于江顺涛,心想杨婉儿大概是要住在表哥家中吧!虽然他私心希望杨婉儿的答案是他家,但“白日梦不要乱做”,以免戕害身心。
“我没有要住江顺涛家的意思。”
“那你要去哪里?”
杨婉儿又闭嘴了,像上了锁,“你要去那里”这句话简直像密码锁,一问杨婉儿马上不言不语。
唐捷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了,不过他很想向杨婉儿确定,是不是因为没有钱,所以无处可去,如果只是这一点点小事,他愿意借钱给她,她还不还都没关系,所以唐捷就又极具耐心地问:
“顺顺,如果你是因为没钱而不好意思开口,我会借给你,等到以后你有钱再还,多久都没关系。”
“唐捷,我是没钱,但我也不打算向你借,我肚子饿时,你会请我吃饭吧?”
杨婉儿又把问题丢还给唐捷,反正她是打死都不会说她想去哪里的,笨蛋唐捷!
唐捷不笨,他是不敢想,美梦得以成真!
唐捷来到一家他常来的餐厅,正想把车停好之际,突然之间,外面“轰”的一声,一发子弹从右侧车窗直冲出左侧车窗,车子整个震了一下,两边车窗皆破碎,玻璃散落一地。
杨婉儿受此惊吓,几乎要栽到椅子下去,唐捷迅速伸手把她扶住,且把杨婉儿身体下压,以防第二次的枪击,经过数秒钟后,唐捷见无动静,即刻打开车门,缓缓举起手枪,观察四周的情状。
倏尔,只见一个人影闪动,在黑夜中隐没。
唐捷追过去,现场仅剩一组瞄准器,遍地凌乱的脚印,以及一张便利店的发票。
唐捷戴起手套,将两项证物放入塑胶袋里,心中的问号丛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他最近的案件都与枪击案无关,而杨家爆炸案,是重大案件,凶手百分之一百一定是死刑,根本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凶手岂会笨到在他的面前出现?
唐捷再回车上,转身盯着杨婉儿瞧,没想到杨婉儿竟也是猛盯着唐捷看,这种情景更加让唐捷疑心四起,她是不是有点来历不明?他沉沉地对杨婉儿说:
“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唐捷判断,若是要对他寻仇的话,应该从左侧开枪,怎么会从右侧开枪?显见这一枪是针对杨婉儿而来,而且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一直感觉到她有心事,是不是就是有人要对她不利的事?或者她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杨婉儿听唐捷问她有否得罪过任何人?她深觉冤枉,可是她一直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是不是真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如果真有人要对她不利,那她更不能离开唐捷。
其实适才的一枪,依常理而言,杨婉儿是应该吓昏,或者吓哭,至少也该有些惶恐的表情,但她除了第一时间被突然的一枪吓到外,杨婉儿一点都不觉害怕,这是难喻的奇特感受,她百分之百地把自己交给唐捷,所以杨婉儿丝毫没有惶恐之心。
但这个祸不见得是自己惹来的,可是危机确是事实,杨婉儿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她想要唐捷收留她,所以她不得已只好撒一点小谎。
“唐警官,我刚从英国回来,怎么有可能得罪这边的哪一个人?我接触最多的就是你,可能得罪的也是你,但刚才那一枪我确定不是你射的,所以这个麻烦一定是你办案得罪了什么人所惹来的。”
“如果是我得罪人,那他可以直接瞄准我,干嘛朝你开枪?”
唐捷仍然认定是杨婉儿惹来的麻烦,他当了十年警察,第一次遭枪击。
“就是这样才可怕,他为什么要瞄准我?他们一定误以为我跟你有什么特殊关系,故意杀我来警告你,我若有三长两短,唐捷你要负全责。”
美丽的女人一说起谎来,那是很要命的,只要是公的,除了那只选择喝可口可乐而不要美女的大猩猩外,大概全部要错信这个谎言为真。
唐捷你要负全责!多么沉重的负担啊。杨婉儿三言两语就要唐捷负起她的安全,她暗自窃喜,看你敢把我推到哪里去?
“顺顺,我还不确定这是什么原因,我不想那么快下定论,究竟这颗子弹是朝谁而发?但为了我们的安全,以后还是得小心一点,这个事我会查清楚。”
杨婉儿瞪大眼睛看着唐捷,想确定他是不是话已说完?果然,唐捷闭嘴,而且又下车找弹头。
他怎么没说要二十四小时保护我?杨婉儿闷闷地生着气。这么好的机会,白痴才会错过!
唐捷在车外大约三公尺处,找到了枪击他们的弹头,他看着这颗弹头,如果他没料错,与枪杀杨雄的枪弹应该同型,那这些人的用意就很明显地是要他别管闲事。
这更意味着他侦查的方向是正确的,看来破案指日可待,心情一开心,忍不住吹起口哨。然而、然而……
一上车,口哨就吹不下去了。因为唐捷看到杨婉儿嘟着嘴在生闷气。看见了他,气冲冲地背过身子。从后面看杨婉儿的动作,就像是在擦拭泪痕。
唐捷莫名其妙地不知哪里得罪了杨婉儿,皱皱眉头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杨婉儿仍旧嘟着嘴说。
唐捷极尽温柔之能事,把杨婉儿的身子轻轻地扳过来,看着杨婉儿微红的脸及微红的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有点顽皮地说:
“顺顺,你别骗我了,快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杨婉儿望着唐捷,犹犹豫豫地说:“你是不是不管我的死活……我……我告诉你真话好了,我被车撞糊涂了,我什么事都记不得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亲人,我就只知道你……你又要把我丢给别人,或是让我自生自灭……我好害怕,你知不知道?”说着说着,竟不能制止地哭出来,又接着说:“我真的很害怕,我也知道不可以厚脸皮赖上你,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可以去哪……刚才你又这样,要把我丢掉的样子,我很……
很难过,也很害怕。”
杨婉儿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完完全全地说出来后,虚弱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但说出真相之后,杨婉儿觉得心悸,不是因为事实,而是唐捷那深邃的目光,让她昏昏醉醉,犹如自己是他挥指弹去的一朵落花。
唐捷霍然而惊,他是万万没有料到杨婉儿因车祸而失忆,更料不到她已那么依赖自己,他心疼杨婉儿一整天独自在困苦中摸索,然而自己竞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还打算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他顿时觉得自己该死、该罚,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抚摸着杨婉儿的脸颊,帮她拭去泪痕,他心动地看着她的眼睛,把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肩上。
“顺顺,别哭,我怎么会不管你的死活呢?我也只是考虑你的立场,你是那么的美好,我不想你受到丝毫委屈,所以才要帮你做最好的安排,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害怕,我道歉。”
杨婉儿的脸上浮起一层欣慰的表情,对着唐捷有一份无奈而美丽的微笑,天涯茫茫怎教我遇上你?又是在我残缺而未完整的时刻里,她倒进了他的怀里,他灼热的嘴唇印在她的唇上,是个慌乱、毫无头绪,却甜蜜的吻。
“唐捷,我可不可以再要求你一件事?”
“可以。”唐捷意乱情迷地回答着。
“我肚子好饿!”此话一出,所有的浪漫、情怀全闪一边去,杨婉儿又解释,“都是因为刚刚的感觉很好,所以心情一开朗,就开始觉得肚子好饿。”
唐捷对杨婉儿的反应,简直不知所措,不过为求以后不再有如斯的错愕发生,唐捷不得不说:
“顺顺。下次我在吻你的时候,要专心点,我保证吻完以后,绝对自动带你去好好吃一顿。”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那我现在好饿。”
“但我刚刚才吻了一半?”
杨婉儿是一个烦恼得快,但开心得更快的人。她自懂得唐捷的意思,尤其这种感觉是她前所未有过的,她甚至有一点上瘾的感觉,她乐意再试一次!
于是,杨婉儿缓缓地闭上双眼,他的脸贴近她的脸,有一股热气在空气中回流,她听得见他的心跳声,而他也听得见杨婉儿的心跳声,他的嘴唇终于又再碰到她的。
唐捷脾气虽然很大,但却温柔。担当大事一向举重若轻,但现在他有一种奇特的感觉,适才的枪击应该是针对江顺顺所发,莫非江顺顺与杨家爆炸案有关?
他要查清楚,因他不想江顺顺出事,他觉得现在他关心江顺顺远胜于己。
夜阑不见得人静,天上的星光亦感染人间的醉意,一闪一闪地告别孤单的日子,牛郎织女星怎么突然连在一起?好像是在昭告世人,他们是在等一场天长地久的海枯石烂。
第3章
唐捷一早把杨婉儿妥善安排完毕后,即刻至警局之资讯室查询电脑资料,他将江顺顺的护照号码敲入电脑,取得江顺顺香港部分之资料后,即电传一份文件至香港查询江顺顺在英国的资料;五分钟后,传真回来,江顺顺在英国所念的学校是白金汉大学法律系,以及经济研究所。
他再把杨家爆炸案的卷宗抱出,相互查对,果然江顺顺与杨婉儿有莫大的关连,她们应该是同学,江顺顺是否有可能就是杨家爆炸案的惟一“目击证人”?
如果是,江顺顺的生命就随时有危险之可能,尤其昨晚的枪击事件可能再次发生,唐捷不能眼睁睁看着江顺顺出事。
他要确认江顺顺是否就是目击证人,心思一转,唐捷蓦然想起,杨家的目击证人是在慌乱中跳窗而下,依常情判断应该受了脚伤,江顺顺是否受了脚伤?他要查证。
好一会儿,唐捷陷入沉思之中,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打醒,是阿辉捧着卷宗过来找他研究杨家爆炸案的案情。
“唐捷,我刚拿到刑事鉴定科的报告,杨家爆炸案,所用的炸弹是自制黄色炸药,而射杀杨雄夫妇的子弹是奥地利制式九O手枪,而你早上所拿回来的弹头。依据初步的判断应该与射杀杨雄夫妇的手枪是同一类型,至于是否是同一把手枪,就要再等两天。现在我们要怎么做?”阿辉把鉴定报告书交给唐捷。
“阿辉,查过杨家的其他成员有没有比较特殊的发现?”唐捷问。
“依据回报,杨家的女佣人李妈妈是明星李紫的母亲,女儿虽然不是大红大紫,但尚算小有名气.却在杨家帮佣比较奇怪?其他都没什么疑问。”阿辉答。
唐捷再问:“李紫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点我再继续查。”
唐捷马上追加说:“顺便查一下李家还有哪一些人,以及收入、金钱往来的对象。”
阿辉很想知道唐捷的办案方向,遂问:
“为什么要查这一些?”
唐捷为早日破案,希望能够集思广益向阿辉说:
“我们三十分钟后,开一个小组会议,你把人找齐,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杨家爆炸案的侦办方向。”
阿辉立刻传呼所有组员回局召开会议。
准时三十分钟以后,全体组员到齐开会。大家把这两日的侦查所得资料相互交换,大家已经又有更明确之查察方向。
唐捷在会议之后,只心急地想回去查证江顺顺是否目击证人,在散会后,匆匆丢下要先回家的一句话,即第一个冲出门口,一秒钟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李惊讶地对众人说:
“唐捷今天不对劲,以前他一定是最后一个离开,怎么今天如此反常要先回家?你们说他会不会金屋藏娇?嘿!让唐捷看上的女人一定乖乖不得了,我要去调查清楚,你们有没有兴趣?”
小玉吃醋地对小李说:
“平常看你办案就没这么积极进取,挖人家的隐私倒是第一名。”
小李一听小玉的反应就知道,没有任何一个认识唐捷的女人,乐意听见唐捷已有“固定女友”,但小李暗恋小玉甚久,偏偏要她死心。
“唐捷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不然我们来打个赌,我肯定他一定是去约会。”
唐捷的一举一动,他们都非常感兴趣,调查这件事,本来就比查杨家爆炸案来得有劲,他们像买彩票一样投注,本来只是他们这一组参加,十分钟以后,这个赌注竟像森林大火般,蔓延整个警局,全局总动员下注并且同心协力侦查唐捷是否“金屋藏娇”?
☆☆☆===☆☆☆
唐捷回到家门楼下,只闻到一股浓烈的瓦斯味,他第一个反应是:会不会凶手把江顺顺打昏,然后再放瓦斯毒死她?
他愈想愈心寒,一步三阶地跳上楼,差点失控用脚把门踢开,正有动作时,杨婉儿听见唐捷跳楼梯的声音,立即把门打开。唐捷乍见杨婉儿出现,那踢出的右脚已在半路上,若不收回,肯定可以把杨婉儿踢昏,所以唐捷只好很努力地把右脚的力道在瞬间收回,但刚刚用力实在过猛,这一煞车,唐捷差点无法平衡而滚下楼梯。
杨婉儿一见到唐捷回来,高兴之余,根本未发现唐捷被吓得惨白的脸色,以及摇摇欲坠的身体,竟然跳起来抱住唐捷。
这个结局只有一种,两个人一起滚下去。
幸好唐捷的家是旧楼,楼梯窄小,平常只能有一个半人能同时上下,现在是两个人,所以跌了三四格,唐捷跟杨婉儿就卡在半途,此种画面实在蔚为奇观。
唐捷赶快把杨婉儿拉起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同时关心地问:
“为什么瓦斯味那么浓,刚刚是不是有人闯进来要对你怎么样?”
杨婉儿经唐捷的提醒,轻喔一声,尚不及开口马上换她跳上楼,唐捷不明就里亦跟随在后。只见杨婉儿一直在按着瓦斯炉的开关。
唐捷先打开窗户,把天然瓦斯总开关锁上,好奇地问:
“你在做什么?”
杨婉儿终于放弃按瓦斯炉开关的动作,然后赌气地对唐捷说:
“为什么你的瓦斯炉关不起来?我按了好多下,试了很多种方法,愈试瓦斯味就愈重,这个可能坏掉了,你换一个新的吧!”
唐捷不相信瓦斯炉坏掉,他早上还用过一次,而且这个是上个月才换过的,故障的可能性很低,又见刚才杨婉儿使用的方法怪异,他以专业的疑问句口气质询:
“顺顺,你刚才怎么开关瓦斯?”
杨婉儿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就用力转一转,但无法点火,所以就用按的,但仍旧无法点火,我就一直反复地试,但这个瓦斯炉似乎是与我死对头,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一定是它坏掉了。”
听完杨婉儿的解释,唐捷心中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没有发生火灾,否则,他一辈子别想翻身,这连绵数十栋的旧房子,总价绝对过亿,他刻不容缓地对杨婉儿说:“顺顺,我们家是不用开伙的,瓦斯炉是装饰用的,你以后可千万不要用,好不好?”
杨婉儿深觉毫无道理,哪有瓦斯炉是装饰用的?一定是唐捷嫌她笨手笨脚,不让她用,她有点失望有点生气,因为她又想给唐捷一个惊喜,煮个食物请他尝尝,她也不想弄得煤气味四溢,但竟落此下场,她不想犹自可、愈想愈生气,气到奋不顾身地对唐捷说:
“唐捷,你是不是嫌我笨手笨脚的,连瓦斯炉也不会用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要说谎骗我瓦斯炉是装饰用的?”
唐捷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他确实有认定杨婉儿不会使用家电用品而谎骗瓦斯炉是装饰用的意图,但他也是为大家着想啊!
“顺顺,我不是嫌你,我怎么会嫌你呢?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为什么会跌倒?我太担心你发生意外,尤其昨晚的枪击,让我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误以为你出事,刚刚我真的以为是有人打算让你一氧化碳中毒,我差点踢门而入,你说我会嫌你笨手笨脚吗?”
杨婉儿一听,感动得泪光盈然,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唐捷。唐捷看着婉儿的那对大眼睛,就觉得爱之入骨,虽然觉得有点快,但心中那种翻腾汹涌的感觉,让唐捷否定以往自己对谈恋爱的准则:感情是要靠培养,瞬间的感动叫激情,理智的人怎么可以为了瞬间的激情而赔上一生。
他无法说话,他怕出口的任何字眼会把她吓跑。杨婉儿看着愣愣的唐捷,忽然觉得他是她“仰之弥高”崇拜的对象,在她的残存记忆中,她搜寻不到有任何一个令她如此撼动的人。
她突然幻想着与唐捷白头偕老的未来,她的脑海里竟响起韩尔德的结婚进行曲乐章,这……
杨婉儿“啊”的一声,闪电地在唐捷的脸颊上偷吻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自思振作地对唐捷柔柔地说:
“唐捷,其实我只是想煮一些东西给你,你教我好不好?”
这太为难唐捷了,唐捷只会烧开水,以及使用微波炉,其他的都不会,怎么教?
“顺顺,我只会教你开瓦斯炉、微波炉,其他的我也不会,你有兴趣就去烹饪班上课。你是不是肚子饿?”
“我不饿,我想……”
杨婉儿是想对唐捷“非礼”,但这更堕落,杨婉儿心中暗暗吃惊,她遇到唐捷以后,怎么就愈来愈堕落?
唐捷望着杨婉儿晶莹的眼光,如醉的神情。他看了就醉了五分,痴了三分,只剩下二分是清醒的,还给不知所措占去一半,所以唐捷只能笨拙地握住杨婉儿的手。
他觉得他们是如此地接近,她亦轻轻地依偎在唐捷的怀里,且瞅了他一眼,笑了起来,笑得满是风情,像一个落入凡间的精灵,唐捷心里幸福得死去活来。
而唐捷与杨婉儿沐浴爱河的同时,警局大队人马已埋伏在唐家大门口,伺机而动,小李贼兮兮地拿起一根铁丝,像一个惯窃,熟练地把唐家大门打开。
众人惊喜地发出惊呼声,但只叫了半声,赶紧自己把嘴巴掩住,他们怕唐捷发现,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现在除非有一枚炸弹从天而降,而且要正中唐捷的脑袋,否则唐捷是毫无知觉的。
警局同事蹑手蹑脚地行动,迅速地爬上二楼,犹如经过特别训练的特种部队,动作干净利落,三十秒全部完成进攻埋伏的过程,唐捷与杨婉儿的四周,此刻布满了便衣警察,插翅难飞!
但没有人有任何动作,因为他们看到了杨婉儿绝美的脸,依偎在唐捷英气迫人的怀里,这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特质,但此时看起来,又显得美丽融洽和谐。
众人皆不忍破坏这个难得一见的镜头,纷纷打算撤兵,但突然有人昨夜感冒,今天伤风,忍不住地连打三个喷嚏,唐捷与杨婉儿终于发现有“外贼”入侵。
两人仰头一望,唐捷吃惊又吃惊,怎么自己的家被入侵了,他犹不自知,“幸福果真会杀害一个优秀的警察”?
不过他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不高兴,唐捷的脸上只有一种掩不住的笑意,他大咧咧地搂着杨婉儿站起来,对着大家说:
“这位是江顺顺,我想你们都认识她吧!”
江顺顺?
不可能!众人同时异口同声喊出:“不可能!”
但是事实胜于雄辩,江顺顺是一个超级大美人,不是超级大胖妞,江顺涛你就不要回来,不然看你怎么对全队的人交代?这是明显的偏心,怎么好事全留给唐捷。
不过幸好是唐捷,否则,警局的人会为谁可以有资格照顾江顺顺而刀剑相向。
打喷嚏的罪魁祸首阿辉,眼睛凸出来地看着杨婉儿,她虽然穿着唐捷宽松的T恤,但他看得出杨婉儿是s型的身段,腰围不会超过二十三寸,应该是二十二寸,他为了求证,口无遮拦地问:
“你的腰围是否仅有二十二寸?”
杨婉儿也大大方方地回答:
“是的,不过昨天唐捷请我吃了一大堆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多了一寸?”
小李暗暗思量,他知道为什么考驾照时,S型总是最受争议?
小玉从警局带来的一大桶醋,一滴也倒不出来,杨婉儿确实和唐捷很配,她输得心服口服。
礼宾部部长小李,瞄着杨婉儿看着唐捷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两个人已到达“万劫不复”的情况,反正自己已没机会,就说几句好听的拉拢杨婉儿的心:
“唐捷早上在警局昭告天下,他的女朋友美丽、漂亮大方、动人、气质佳。今日一见果然没错。”
以上的形容词好像报纸广告中的公关小姐的介绍,但杨婉儿不介意,因她喜欢有人认为她和唐捷是一对,所以小李的话,她听得很顺,说到她心里都甜起来。
唐捷看着家中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方才想到他们是怎么进来,又为什么一堆人一起来,就问小玉:
“小玉,你们来做什么?怎么进来的?”
小玉答不出口,只能猛向小李递眼色,小李也答不出来,干笑几声,以掩窘状,但所有的人的眼光似乎都在责怪他,想这么一个馊主意出来,现在东窗事发,自己看着办,小李思索着如何逃难。
杨婉儿冰雪聪颖大抵已知发生何事,他们是来看唐捷是不是“金屋藏娇”?杨婉儿心中一喜,自动帮助小李排除困难,她笑眯眯地对唐捷说:
“唐捷,我今天早上帮你买股票。”
“帮我买股票!”这个已引起唐捷相当大的疑问,她怎么可能帮他买股票?他的股票、银行存折都放在警察局,她怎么可能帮他买股票,这太夸张了吧!
夸张到唐捷已无心问这班同事来此做什么?
“对啊,我帮你买了纺织厂的股票,总共买了二百张。”
二百张!不论是哪一个公司,至少都要三百万元,而他存款簿也不过只有二十五万元,这玩笑开得太大,他不相信,再问一次: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账号?而营业员怎么可能接单?”
“是你的营业员打电话来问,中钢大涨,要不要卖?
我帮你盘算后,就说卖了,然后再下单买创业纺织二百张,不够钱的部分,我帮你融资融券。”
其实杨婉儿还保留一句话没说,那个营业员打电话来时,杨婉儿故意让对方误以为她是“唐太太”,所以她才能够帮唐捷买股票。
唐捷听完杨婉儿的陈述,不禁汗涔涔,完了,三天内若追不到三百万元,他就成了“诈欺犯”,他瘫在椅子上起不来,话也说不出,同事们都噤声不语,深怕唐捷开口骂人。尤其是唐捷的债务人,更是躲得远远的,深怕唐捷要债。
杨婉儿不解地望着唐捷,他看起来好像很悲伤,而其他的人,脸色也都非常惨白,不过是玩一下股票嘛。
怎么就一副好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表情,她只好再说:
“唐捷,下次我不玩就是了,但是我是要告诉你,明天你记得要去办交割。”
唐捷愈听心愈沉,三百万他要怎么追?但他又不忍苛责杨婉儿,只好说:
“顺顺,我没有三百万元,怎么去办交割?三天要筹到三百万元是很困难的,把我卖了也筹不出来。”
杨婉儿不解唐捷为什么要有三百万元?脱口而出地问:
“为什么要三百万元才能去交割?”
唐捷闻言更有无力感,她连买股票要钱都不知道,怎么惊她,只好像教三岁的小朋友说:
“顺顺,买股票是要花钱的,你买二百张,最少要有三百万元。”
“唐捷,我当然知道买股票是要花钱,我又不是白痴,创业纺织的股票,我已经帮你当日冲销,而且每股赚了二点七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筹三百万元?”
这……有没有听错?所有的人全部瞪大眼睛盯着杨婉儿瞧,不置信地考验自己的心算能力,二百张等于二十万股,每股赚二点七元,那不是赚了五十四万元!
唐捷有点不相信,为求真相,马上打电话至证券公司查询,电话一接通,唐捷的脸色由白转红,电话的语音查询已播送了五遍,但他仍无放下电话筒的打算,红白相间的脸色大概只有唐捷能显现得出来。
唐捷终于挂了电话,众人很想听他说出真相,是否真的赚了五十四万元。他的一举一动已成了焦点,唐捷一时高兴得失控,不是因为赚了五十四万元,而是因为他觉得杨婉儿随时让他有惊喜的感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紧抱杨婉儿。
这种表现方式,已告诉大家,杨婉儿真的已为唐捷赚进五十四万元,阿辉忍不住把唐捷和杨婉儿拉开,然后神情坚定地问:
“江顺顺,下次你帮唐捷买股票时,可不可以顺便帮我买?”
一进入股市,已可使人精神失控,倘若又在股市中赚到钱是会让人发狂的,阿辉在股市中载浮载沉五六年,没赚也没赔,但总希望有一天,天见他可怜,让他一夕赚个两万元,他就心满意足,没想到只买诸如中钢那种“永远跌不死的股票”的唐捷,一天竟能赚五十四万元!
阿辉的想法是所有人的想法,除了唐捷之外,每个人都拜托杨婉儿代为操盘。但是杨婉儿的回答竟叫众人差点吐血身亡,她看着唐捷说:
“刚才唐捷叫我不要再玩了,我可能没法再帮你们了。”
一句话,激起众怒,所有的眼光全部瞪着唐捷,再不吭声,唐捷会被这些人的目光杀死。
“我是叫顺顺别玩我的股票,我没说她不可以帮你们操盘,那是她的事,别瞪我。”
小李见机马上对杨婉儿说:
“江顺顺,我也是江顺涛的好朋友兼好同事,唐捷很忙,可能疏于照顾你,你看今天一整天就让你一个人在家,我看你住到我家,让我来照顾你会好一点。”
杨婉儿对小李的话是有听没有进,谁敢叫她离开唐捷,她就讨厌谁,她是想要维持这个样一辈子,唐捷是她内心深处的一个支撑。他不想的事,她可以为他舍弃不做,有什么事比唐捷还重要,于是,杨婉儿对小李说:
“很抱歉,我想过一阵子再说,下次有我再通知你们大家好了。”
其实唐捷听完杨婉儿如上的说法时,心中已经毛骨悚然,他已深深感觉到自此以后,他的薪水铁定不能自由处置了,他一直深感遗憾,那么多作词作曲家,怎么没编一首《薪水挽歌》送给他这种经济控制权消失于无形的人?
杨婉儿这一招比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还厉害,
杨婉儿她自己亦知她是会再拿唐捷的钱去玩股票,这是她的专长,今天只不过是牛刀小试,平常都是她在操股涨停,岂有失算之可能。
杨婉儿想到这里,突然很怀疑自己为什么对股票有这么深的认识,而且对创业纺织的净值、资产负债都了若指掌,一清二楚,那种突来的冲击,让杨婉儿头疼难耐,百感丛生,似有不知此处是何处的陌生感。
她昏头转向终于看见唐捷在她的身旁,她想伸手靠着他,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正要倒地之际,唐捷眼尖,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横伸过来,扶住了她坐下。
杨婉儿稍微清醒,一波一波莫名的影像竟然排山倒海而来,她看见有人持枪杀人,被杀的是谁?但她为什么觉得心痛?她全身冷汗直冒,无力瘫在唐捷的身上,压在唐捷手上的手指是冰冷的,杨婉儿泪眼模糊地说:
“唐捷,我看见有人持枪杀死两个人,我好怕,好怕……”杨婉儿说不下去了,只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记忆让杨婉儿心惊。她只能紧紧地挨近唐捷,才能有安全无虞的感觉。
唐捷拉起杨婉儿的双脚查看,众人皆觉他的举动怪异,唐捷反复地检视,他看见杨婉儿右小腿有几丝的刮伤,那应该不是车祸所造成的。是树枝及杂草所割伤的。
唐捷沉重地对众人说:“假若我判断没有错误,江顺顺是杨家爆炸案的目击证人,她应该有看到凶手是谁,凶手也一直在找她。昨天的枪击对象是江顺顺。”
小李的逻辑概念一向极差,竟问:
“江顺顺为什么会是目击证人?她和杨家有什么关系?”
唐捷不理会小李的问题,直接轻轻柔柔地问着杨婉儿:
“顺顺,我知道有些事你可能记不起来,但你愿意帮忙想一想吗?”
杨婉儿点点头,其实她有点想赶快恢复记忆,但常常有另一种声音告诉她,想起来以后,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唐捷了,所以对于想起以前这种大事,杨婉儿是能拖就拖,能不想就不要想。
“顺顺,你和杨婉儿是不是在英国的同班同学?”
杨婉儿?这个名字太熟了,我和杨婉儿是不是同学?天啊,第一题她就无力为之,她惊叫一声,吓坏了唐捷,他决定今天不再问。
“顺顺,不要想了,好不好。”唐捷把杨婉儿拉进怀里,用大拇指拭去她的泪。
警局一大票人马,此时觉得他们很多余,纷纷告辞,有人在心中早把江顺涛骂了千万遍,恨不得毒打他一顿,怎么只交代唐捷照顾江顺顺?有的人则暗想,江顺涛其他的表妹只要有江顺顺的一半,就可以称之为美丽,他们要好好巴结江顺涛。
众人离去后,只剩唐捷与杨婉儿,唐捷不忍见杨婉儿哭红的眼睛,紧紧地再搂着杨婉儿,在她耳边轻呵:
“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小傻瓜别想了,脑袋想坏了,谁赔一个江顺顺给我?”
杨婉儿破涕为笑,仍是璀璨一片,唐捷不禁又呆了,本想趁机好好盘问杨婉儿究竟在杨家爆炸案看到了什么?顺便到警局认一认卡片,但瞧着杨婉儿只要回想那一幕,她总是精神紧绷,随时会有晕倒的可能性,唐捷实不忍杨婉儿多受折磨,反正别的线索也可以破了本案。
“唐捷,我很抱歉无法帮你什么,但我会努力地想,喔!对了,早上我帮你整理房间时,我有看到你的旧存折,你的薪水挺高的,而且每个月的破案奖金,为数不少,为什么你只有二十五万的存款?”
杨婉儿以她“银行家”的观念判断唐捷的薪水加奖金,扣减他各人的生活消费状况,唐捷至少应有五百万元以上的存款,这是指不计算利息、不懂投资把钱放在家中床底下的算法。
唐捷对于他的薪水也很无可奈何,同事都知道他未婚,没有不良嗜好,花费不多,所以他这里就成了“临时银行”,不过只司贷款,而且未设还款期限。
“顺顺,你对数字好有概念,我的薪水及奖金大部分都借给同事了。”
“有没有写借据?”
“没有。”
“那你有没有记账谁借多少?”
“没有。”
杨婉儿问不下去了,唐捷破案这么精明,为什么对自己的财产竟然毫无概念,难道他不知道世间上有“赖账”两个字?杨婉儿告诉自己要不动声色,否则会问不出唐捷其他的债权及债务。
“唐捷,你是否还有当别人的连带债务保证人?”
这个问到了重点,唐捷是一个“聪明而不精明”的哩财“低能儿”。对于经济罪犯诈骗多少钱财,唐捷算得一清二楚,但别人欠他多少钱,他可是一头雾水。
同事们几乎知道,任何人有难开口借钱,唐捷都不能拒绝,故造成他每个月都要替多位同事缴交房屋贷款,因为那些人很皮,只要稍微周转不灵,便向唐捷开口。
“顺顺,我当了两个同事的房屋贷款的保证人,偶尔也帮人家缴缴房屋贷款,所以奋斗了十年,仅有二十五万元存款,及一块债务人抵债的林地。”
杨婉儿听完唐捷简短的报告后,已知唐捷不是没钱,也不是不会赚钱,更不是会乱花钱,是因为无止尽地把钱借给别人。
杨婉儿把银行家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至,对于唐捷在外的五百万的债权,她要查清债务人是谁。这对杨婉儿并非难事,但是警局里欠债的人,自此起,大概永无宁日。
正当杨婉儿设想如何要债而神情认真时,唐捷就知道杨婉儿要做什么,他可不想因“要债”而落得英名尽失。
“顺顺,别乱来。”
“我不会乱来。”
“你会!”
“我不会。”
“你一定会!”
“我会尽量小心,不伤害他们的自尊。”
“不可以。”
“除非你二十四小时看着我。”
第一局唐捷败阵,他无法二十四小时监视杨婉儿。
也知道杨婉儿“要债”的决心,更想看看杨婉儿有何能耐帮他把十年来的债权清算成功,所以态度不再坚持。
“别为难人家。”
“我是那种人吗?唐警官,可不可以把记住的借款人先列一份名单给我。”
“不用列了,阶级比我高的、女的及昨天刚来的同事不是债务人外,其他的都是,至于金额我也不清楚。”
杨婉儿暗想,一个警局中阶级要比唐捷高的绝不会超过五个,女同事也不多,这……这个考验好像大了点。不过杨婉儿向来乐于向困难挑战。
“顺顺,别想了,那些钱有也好,没有也好,再赚就有了,算命的说我这辈子绝不会缺钱用。”
“我也不是觉得人家不还钱,而感到心疼,而是原则问题,欠债可以延展还款期限,但不可欠钱不还,这是信用,最主要的,我可不想白吃白住,帮你管管钱,你就要发薪水给我。”
“顺顺,你今天才赚了五十四万元,已经是一个小富婆了,不用再向我要薪水了。”
唐捷总觉得眼前这个“江顺顺”不像江顺涛所描述的样子,她是一个极度自信,聪颖明亮的女子,绝不可能是生活在阴影下的可怜虫,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唐捷有些心悸,他甚至希望杨婉儿不要恢复记忆,也希望江顺涛从此在美国定居。
杨婉儿突见唐捷的深邃双眼中,莫名地浮起不确定的失望时,她感同身受,唐捷所担心的事,杨婉儿亦希望此时此景能天长地久,所以她宁可不要恢复记忆。
她要把潘朵拉的盒子藏好。她不想再有意外。
第4章
唐捷一到警局,立刻进放映室查看便利店所送过来的录影带。他和杨婉儿遭枪击当晚所遗留下来的发票是T市东区的便利店所开出的,该超商又正好是杨婉儿住院的附近,而且时间标明得一清二楚,是唐捷被枪击之前约三十分钟,这时间、地点上诸多的巧合,唐捷当然要调录影带看看这张发票的所有人的长相。
放映室中除了唐捷外,尚有刘立广、阿辉以及小李等一起观赏录影带,片头实在没有什么好看,小李只好发挥他的想象力娱乐大众:
“这个凶手说不定是一个美艳性感的女人,有两种原因要追杀唐捷跟江顺顺。”
刘立广亦无聊地与小李瞎起哄,凑热闹地敲边鼓:
“是哪两种原因?说来听听看。”
“第一种可能是暗恋唐大队长多年,却眼睁睁看着唐大队长和江顺顺陷入热恋,突然之间无法承受这种重大挫折,所以因爱成恨。”小李特别强调‘因爱成恨’四个字,惹得四周的人吃吃地笑,这种可能性很高,大家知道唐捷大队长“年轻有为”,不到三十岁就升为大队长,是警界奇迹。
“第二种可能就是,女凶手忌妒江顺顺的美貌,一时失控……”
小李尚未说完,突见众人脸色凝重,小李朝众人的眼光望去,是电视屏幕。
小李定睛一看,自己先轻呼一声:“不会吧!”屏幕上果真是一个美女,是李紫——那个要红不红的玉女明星。
唐捷将这个画面定格,他不相信小李的胡言乱语,他要研究李紫与本案的关系究竟有多深,其余的人亦知唐捷正在研究,所以放映室内突然鸦雀无声,静得自己都听得到别人的心跳声。
阿辉突然想起尚未对唐捷提起的调查报告。
“大队长,上星期你叫我调查李紫和她妈妈的财务状况及她们的家庭背景,昨天我查出,李紫的父亲李森林以前也是一个银行家,但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宣告倒闭。上吊自杀。李紫尚有两个哥哥,但是我查不出他们的资料,只知他们被人收养了,以前收养又不需经法院认可,根本不知他们到哪里去了,另外,李紫的账户存款至少维持二百万元,且每个月十日就会固定有两笔各二万元的汇款存入。”
唐捷细细地听完阿辉的报告后,就更怀疑李妈妈为什么要在杨家帮佣?这不符常情,他敲敲桌子,要大家展开调查。
“刘立广,你现在开始跟踪李妈妈,看看她的两个儿子有没有跟她来往,她为什么要去杨家帮佣?”
“阿辉你继续查李紫家以前的银行被谁接收,又为什么经营不善。”
“小李,交给你最香艳、刺激的任务,二十四小时跟踪李紫,看看她的交往对象。”
“本案的破案期限仅剩二星期,各位加油!”
大家本想散会之际,唐捷又把大家叫回来:
“各位看清楚,”唐捷指着电视屏幕,“李紫身旁站的男子,好像跟李紫很熟,你们听李紫好像是叫他李什么,这个男的会不会是李紫的哥哥,阿辉把这个男子的照片放大洗出来,翻翻卡片对照,顺便给我一张,我拿回去给江顺顺认看看。”
听到江顺顺三个字,小李实在忍不住对唐捷哀嚎:
“唐大队长,我最仰慕崇拜的对象,没有你我的人生是黑白的。”唐捷实在听不下去小李这种毫无意义的马屁话,因为全局的人都知道,这些对白是小李有求于人时的前奏,所以赶快制止:
“有什么话快说,不要说与事情无关的话。”
小李早已想好的阿谀谄媚的草稿,中途被打断,突然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脸色又很舍不得地把纸条放回口袋,过了三秒钟,小李又把纸条拿出来,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拿出来。
众人看着小李的动作实在觉得怪异,只不过是一张纸条,竟好像是要把钱掏出来送人的困难状,虽然大家都知道小李贪小便宜的德行,但不至于连一张纸都舍不得吧!
不过小李是真的舍不得,因为那是一张“借据”——四十六万元的借据。
小李忍痛把借据交给唐捷,而且神色惨痛地说:
“唐捷,我恳求你,我拜托你,请你一定要把这张借据拿给江顺顺看,而且告诉她,我决定每月还你本金二万元,利息一千元,唐捷你不要忘记告诉江顺顺。”
这些话简直使在场的人误以为小李是否已经“心神丧失”,这违反了小李的常态,刘立广很夸张地摸摸小李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
阿辉更不置信地把借据拿起来当众宣读:
“兹关于本人李鸿伟积欠唐捷四十六万元,本人为表最大诚意,自今日起,每月偿还二万元之本金,以及一千元之利息,倘若有一期不为履行,即视为全部到期。立据人李鸿伟,此致唐捷先生。”
阿辉读完借据内容后,刘立广惊讶得下巴已快掉到地下,竟差点认为小李发神经,故以悲天悯人的口气对小李说:
“小李,唐捷又没跟你要债,你怎么突然转性了,自动书立借据,还固定每月还二万元,你发神经啊!”
唐捷已想到可能是杨婉儿要钱成功,但他很好奇杨婉儿是用什么方式,让这个“钱比命”还重要的小李同意还钱,而且还附加利息。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没发神经,刘立广、阿辉,嘿!嘿!你们都有欠唐捷的钱,等到江顺顺找上门,你们会比我惨。”
刘立广及阿辉同时产生疑问地惊呼:“江顺顺找上门,她找上门有什么好怕?”
“没什么好怕的没错,但是逼得你不得不还钱。”
“真的?假的?我不信。”铁齿派掌门人刘立广不相信江顺顺能有何能耐让他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
小李见刘立广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心中颇为痛快,终于有人的下场会比他惨,他暗自窃笑,但忍不住幸灾乐祸又笑出来。
“刘立广,下一个就轮到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讨论心得。”小李愈说愈兴奋,又偷笑几声,让刘立广及阿辉听得毛骨悚然,有这么凄惨吗?
只是一点点凄惨而已。
小李从不觉得欠唐捷的钱有还的必要,所以他从不主动要还钱给唐捷,不论他有钱或没钱。
杨婉儿也知道若能先让小李写借据还钱,那其他的债务人就非常好处理,所以小李成了她讨债的第一个目标,其实杨婉儿也没用什么不法的招式,只不过有事没事跟着他,比较巧合的是,杨婉儿出现的时机,都是小李在泡妞的时候。
而且都是小妞快上手时,杨婉儿就会以一种非常高雅的姿态缓缓走近,再以甜美的声音对着小李以及小妞说:
“小李,我刚好没带钱出来,你欠唐捷的钱可不可以先还我一点,让我用一下,剩下的四十几万元你再还给唐捷。”而且每次都把积欠“四十几万元”加强重音地说出。
那些小妞一见杨婉儿的人,气质出众,雍容华贵不像搬弄是非之人,显证小李对外债务不少,所以就纷纷打退堂鼓,让小李一星期没有新的女朋友,而且没有女生跟他约会,这种情形对小李而言是非常大的惩罚。
更重要的是小李对杨婉儿发不起脾气,她那股温柔婉约、楚楚动人的样子,谁都不会、也不忍对她有所苛责,所以杨婉儿可以顺利进行她的计划。小李不是没钱,只是唐捷没要,他就故意忘记,现在杨婉儿这招,让他在众女人间很没面子,甚至已有人替唐捷打抱不平,传言若再不还钱就拒绝和小李交往。
这可万万不能,小李一直以自己为“情场杀手”为傲,若仅因区区数十万元,而毁了多年建立的名号,说什么也不值得。
更不甘心!
不甘心唐捷长得只比他帅一点点,比他聪明一点点,比他能干一点点,职位比他高一点点,薪水比他多一点点,工作比他勤劳一点点,就找得到如花似玉、聪颖狡黠的江顺顺。
唐捷看见杨婉儿果真帮他讨回这辈子他觉得毫无希望取回的债务,心中对杨婉儿有更深一层的爱慕,如此娇柔的女子,又具一颗晶莹剔透的七巧玲珑心,谁能不爱。
“好了,各就各位,查自己该查的任务,不要忘了五点集合汇报,再者,今天有人还钱,我请大家吃晚餐。”
“唐捷,江顺顺要去吗?”小李对“江顺顺”的人及名字已又敬又怕,若她要去,他更要去,去看第二目标刘立广的笑话。
“小李,你不想让江顺顺一块去吗?”唐捷颇为担心地问,他不希望他的属下排斥“江顺顺”。
“怎么会呢,有江顺顺在,才热闹,而且就算菜不好吃,看江顺顺也会饱,看唐大队长最近的样子就知道,早餐没吃,照常体力充沛。”
阿辉一听到吃饭,就想起人事室暗恋唐捷多年的警花,每天帮唐捷准备便当,只希望“抓住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男人的心”的谚语是真的,数年如一日,从未中断,但这些便当,十之有八九是沦落在阿辉的胃里,所以阿辉此次有敲诈的本钱。
“唐大队长,今天我指定要吃鲍鱼、鱼翅等超级贵的东西,不然我就要跟江顺顺说,唐大队长每天中午都有一固定美女准备午餐给他,而且已数载,唐捷……”
阿辉一副不请客,就抖出内幕的样子。
“我看你就同意请鲍鱼全席好了。”刘立广又附议地敲榨。
唐捷微微一笑地说:
“阿辉,我拜托你告诉顺顺‘警花中餐’的故事,也许她还会帮我排除困扰,从此你就没有便当可以吃了。
那不就皆大欢喜。”
阿辉当众吃鳖,但不服,上诉,卷土重来。
“警花中餐不说,还有其他假线民的女孩,经常来警局等你,还有为了来看你乱报假案的女当事人等,有一堆花边新闻值得放送给江顺顺听。”
“阿辉,你死心吧!那些事情,顺顺听了一定没感觉,还会吵你把事情讲齐,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不信你就试试看。”
三言两语,就被上诉驳回,真没面子,阿辉敲不到这一顿,心中极度郁闷!为什么每次和大队长针锋相对,他总是败诉,从来没有赢过一次?除了上次唐捷故意在他女朋友面前放水过的那一次。
“好了,赶快去工作,五点集合!”
唐捷把他们赶出去工作后,再次把杨家爆炸案的资料从头彻尾地研究,他心中已有一个蓝图,只等同事把资料收集齐全,来证明他的推断。
这个案子一定跟李紫家的银行有关,凶手跟李紫一定有关,严格讲起来,应该是有四个共犯,两男两女,全是李紫的家人。
那“江顺顺”又到底是谁呢?
唐捷不笨,初相遇时因惊艳而忽略了很多事,但经过这两个星期的相处,他几乎可以肯定,她一定不是“江顺顺”。唐捷已开始着手调查在杨家当天失踪的名单上有哪些人?但是他查过了三遍,没有人失踪,但“江顺顺”又是杨家爆炸案的生还者之一,那一定有人认错尸,他尚在过滤名单,他一定要把“江顺顺”真正的身份找出。
唐捷不喜欢不明就里的感觉,原本只希望维持原状过一生也不错,但是万一日后有一天她突然想起真正的身份时,两人是否还能维持不变的感情?唐捷没把握。
所以他选择找出真相,因为唐捷不是一个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就一定要占为己有的人,而且爱情并不一定要朝夕相对才算圆满。
有时让爱人自己去流浪,选择自己的世界,反而是另一种天长地久的不变。也不见得不好。
唐捷不是消极,而是不想让大家“一起难过”。
如果事实的真相非得让他们从此形同陌路,他也认了,有太多种的结局会出乎意料之外,但谁都没有错,谁都可以重新选择。
人生有许多东西,似乎都是在预料之中而另有情节与原委。
可能是她,或者也可能是他才是要面临抉择的人;作决定的人,永远才是痛苦的。
同时,杨婉儿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一股难喻的躁动在心海中翻腾,犹如被禁锢已久的魔鬼已近解咒的时期,蠢蠢欲动,似像破符而出。
☆☆☆===☆☆☆
杨婉儿不敢面对光明的白天。
她心惊地站起来,带着刺痛的麻痹,迅速把窗帘全部拉上。
一片黑,不见天,不见地。
杨婉儿把自己缩在墙角,猛摇头,她拒绝想起任何事情,她想要现状,她要当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被唐捷深爱的女人,其他可能会造成她离开唐捷的过往,杨婉儿都宁可终其一生忘记。
她很害怕,害怕在脑海中一直对她招手的记忆。
她没有哭,只是双目无端地湿濡,她怕。
她知道只要她轻推记忆之门,所有的答案就会破茧而出,但杨婉儿无力细想,她忽然看见,她自己在一家银行里操作外汇。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穿套装的美艳女子,是自己?
不是……不是的!
那女子又转过脸来。她笑了,她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向着自己望过来,两个人的脸容竟愈来愈相似,愈来愈接近……
杨婉儿一惊,乍然跳起,那些似曾相识的影像,瞬间消逝无影无踪,只余一片黑。
她意夺神骇,匆匆跑出门口,坐在门边上,惶惑不安。
她要坐在这里等着唐捷“回家”。
第5章
唐捷一走近巷口,远远地就看见杨婉儿坐在门边,他顿觉幸福无边,加快脚步走去,杨婉儿也被这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她抬头一望——是唐捷。
突然间,杨婉儿觉得自己好像已等待他有一世纪之久,而她正想起身走入他的光环时。在这夕阳西下的余晖中,竟来了纷纷斜斜的金线雨。
一丈青丝千点雨,五十琴弦半盏愁。
杨婉儿不自觉地愣住,望着唐捷长长的身影,斜晖中的笑容那样真实,她悟出人世间纵使有变迁,人心纵使难测,只要千帆过尽后,唐捷会翩然出现,那再长久的等待都是值得。
杨婉儿的心情已分不清悲喜,原来只要唐捷在,她的天空会是蓝的,树会是绿的,生活会是充满美丽与宁静。
当唐捷站在杨婉儿的跟前,拉起她的双手,往怀里轻拥时,她有一种醉的感觉。
醉在深情浅愁中。
忘了适才的惶惑与不安。
她对着唐捷嫣然一笑,他逗她说:
“迫不及待地想看我?”
“不是,我正想离家出走。”她的俏皮在见到唐捷时,全活了过来。
“哦……打算出走到刑警队?”
“也不是,我是打算找你商量一下,要如何离家?及出走到何处去?”
唐捷喜欢杨婉儿把他的旧楼,当成“她”的家,他希望以后是“他们”的家。
“顺顺,我现在就带你离家出走,去浪漫一下。”
“去哪里?”
“晚上我请同事吃饭,带你一起去,这一餐还是拜你之赐。”唐捷又想起小李掏出借据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婉儿一听这一餐跟自己有关,好奇心顿起,问:
“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李今天写借据给我,而且一定要我转告你,他要还钱了,你不要再整他了。”
“冤枉啊,大人,我哪有整他,我只不过在恰当的时间出现要债而已。”杨婉儿一想起小李灰头土脸的模样,也忍不住大笑,这一笑,将一整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们要去哪里吃饭?”杨婉儿又问。
“我们要去靠近河边的一家海产店吃饭。”
“哪一条河?有什么特色?”
唐捷故意要吓吓杨婉儿,装着阴森森的声音说:
“那一条河的特色,非常与众不同,全岛就只有这一条河拥有这种特色,这条河相当长,它所流过的区域,从上游开始算到下游为止,刚好流经过三个警察局,而且这条河最有名的就是经常会……”唐捷停了一停望着杨婉儿认真听话的神态,实在不忍瞎办吓她。
杨婉儿正听得入神,唐捷突然停住不说,她忍不住地问:
“到底什么有名?”
唐捷想要杨婉儿投怀送抱,只好略施小计:
“那条河就是经常会发现浮尸,几乎每天一具。就是因发现的频率太高,又无法破案,三个警局都很头疼,尤其,上游的两个警局又是对岸遥遥相望,浮尸稍微偏个方向,就纳入另一个警局的辖区内,所以这三个警局的人,为了让无名浮尸远离管辖区,就每晚派人值班,如果有浮尸停在辖区内的水域上时,要设法让浮尸偏离航道,所以每晚都有很多好奇的民众,在警局的旁边观看两方人马将浮尸用竹竿顶来顶去,如果浮尸有灵,他会迅速地自动往下游流去,以免再受皮肉之痛。”
“不会吧!我不相信。”杨婉儿觉得这种事太夸张,不可能,不过听了仍觉得毛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自动向唐捷靠过去。
唐捷奸计得逞,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就知你不相信所以才带你去看,要不要去?”
杨婉儿不太相信,但看着唐捷说得煞有其事一般,她有点信心动摇,很想看看这种奇观,又有一点害怕,就落入唐捷的陷阱说:
“我要去,但是你一定要跟在我旁边,让我拉着你,可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唐捷所想的就是这样,在满天星斗的夜晚,与杨婉儿相拥漫步,望着月亮的上升,听听彼此的心,看看彼此的人,留一季的缠绵。
“顺顺。可以是可以,但若真的看见了,你不可以惊叫,如果尖叫就要罚。”
杨婉儿的好奇心全被唐捷挑起,只要能看见奇观,要罚就随他。
“好,如果我尖叫,就任你处罚。”
唐捷一听乐晕了,待会儿他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在同事面前与她勾肩搭背。
这对别人而言虽是小事一桩,但她对有第三人在场时,总习惯端端庄庄,不苟言笑静静地坐着,那时的她总是流露出大家闺秀优雅的风范,与唐捷所认识的她截然不同。
但唐捷希望她能释放自己,不要受拘谨,悠游自在,无忧无虑。
一路走向停车场,未上车前,他就觉得车子有点怪,他记得他有上锁,但现在却是没锁的,他稍作检视无误,才唤婉儿上车。
杨婉儿静静地看着唐捷熟练的操作方向盘,他那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展现在这么小的天地里。她忽然又觉得自己也会开车,脑海里竟浮起一辆白色的汽车,她还背得出车牌号码。
杨婉儿又惊又惧,心神恍惚,茫然地倚着唐捷的臂弯,汲取温暖,让自己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真是“情有所钟”。
不知道为什么,唐捷感到杨婉儿的手指冰冷,他知道又有心事绾住她,尽量把声音放软:
“顺顺,你是不是又想到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有事我帮你扛。”
杨婉儿并不回过头,但冷不防仍掉了泪。
“唐捷,我好像开始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我很怕想起来以后,我们会分开,我不想啊!”
这也是唐捷所担心的事,但他掏心说真话:
“顺顺,只要有心想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就没什么可以阻拦的了,怕什么,这些终究都是要去面对的,没有所谓的好坏对错,傻女孩,我随时会保护你的。”
白头偕老?一生一世?
白头偕老!一生一世!
她平复过来了,他也是,所以两人就开始“一心一意”闲话家常起来。
不一会儿,车就开到了河边,很巧的那家海产店也叫“河边海产店”。
唐捷和杨婉儿一同走进去海产店,就见黑压压的一堆人在里面,都是唐捷的同事。
小李爱看美人与话多是有名的,他眼尖看见杨婉儿,就丢下同桌的人来到杨婉儿的面前,先行一个礼,然后才说:
“江顺顺,这几天我反复思量,决定痛改前非,不再向唐捷借钱,也不交新的女朋友,只希望你介绍你的表姐妹给我认识。”
杨婉儿一听更觉好笑,她父母双亲皆没有兄弟姐妹,她怎么会有表姐妹,正想说出口时,突然想到唐捷说她有一个表哥叫江顺涛,这下凄惨,她会不会不是“江顺顺”?
唐捷见杨婉儿又愣住了,显然她又想到什么,他赶忙替她答:
“顺顺的表姐妹,都分散在香港、英国等国家,这边没半个,小李你死心吧!”
杨婉儿的魂被拉回来了,她决定坚信她就是“江顺顺”,她是唐捷的顺顺。
小李不死心地又问:
“真的没半个?”
杨婉儿神秘地说:
“还有一个,不过她名花有主,你有没有勇气去采花?”
小李一听还有一个,尚还未弄清状况就忙不迭地说:
“我有勇气挑战,请告诉我对手的姓名及电话。”
杨婉儿正经八百地说:
“你的对手,姓唐单名捷,电话……”
小李一听是唐捷就知道被杨婉儿耍了,顺便就替她背出警局号码,引起同事大笑。
杨婉儿为更确定唐捷跟她说的浮尸事情是否为真,就向小李询问,小李望着唐捷,唐捷用一种“你若答错,就等着回警局接受内部处分”的眼神抛过来。
小李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眼神接住,不可答错,不可答错!
“江顺顺,这是真的,待会儿我预测会看得见。”
小李很少这么认真说话,语毕,偷偷地向唐捷望去,唐捷打了一个手势告诉他,等一下他要拿竹竿去河里做做样。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小李暗自叫苦!
唐捷和杨婉儿正想去河边走走时,一个在警校和唐捷感情很要好的同班同学陈创杰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唐捷,好久不见,我刚刚就看见你,乱高兴一把,终于找到救兵了。”
唐捷不知这个老同学发生了什么事,很关心地问:
“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别客气,我们是很好的同学,你不会愈来愈见外吧!”
“不会,是这样的,我的车刚好发不动,我想可能是电池没电,我想你可不可以把车借给我发发电?”
这种小事,唐捷二话不说,将车钥匙交给他的同学。
然后就带着杨婉儿去河边散步,唐捷故意把杨婉儿带到靠近小李的附近。
走没几步,杨婉儿就发现小李鬼鬼祟祟拿着竹竿在河边一直朝河上的东西猛顶到另一边,旁边还有人在帮忙,但不是他们的同事。
而当河上的标浮物被顶到对岸时,噫!很稀奇的,对岸的人也是用竹竿把东西顶回来。
唐捷也深觉好奇,不会这么巧真的有浮尸吧!
不过,答案是正确的,就是这么巧。
杨婉儿看呆了,忘了尖叫。
但是有一个人“骂在心里口难开”,那就是小李,他本以为只是吓唬吓唬江顺顺,拿着竹竿做做样子而已,岂知真有浮尸,他边顶边念“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可是仍然浑身哆嗦。
但是唐捷的真意,也只是叫小李做做样子,并没有要他来真的。
众人在岸边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浑然忘我之际,突然间一阵爆炸声惊得所有人茫然失措,这个爆炸声响太大了,方圆五公里内应该都听得见,所以立即惊动所有的人,朝着爆炸声处望过去,唐捷等人因职业的敏感度立即赶过去。
到现场一看,众人又目瞪口呆,唐捷冷汗直冒,杨婉儿飕飕地发抖,紧依唐捷而立。
是唐捷的车爆炸,车身四分五裂,唐捷的同学陈创杰亦吓得不成人形,无法言语,趴在地上,看见唐捷走近,陈创杰努力地想站起来,但他吓得两脚发软,根本无力站起,唐捷伸手将他拉起。
陈创杰站定后,手抖抖地拿着“接电线”在空中摇晃,口齿不清地说:
“唐……唐……唐捷,我……我……我只不过……
只不过把引擎盖……打开,把把把……把线接上去而……已,我我我什么都还……还还没有动,就爆炸了。”
唐捷与阿辉立刻查看汽车引擎,发现是一枚土制的定时炸弹所引爆,唐捷眉心蹙紧,心中更坚定加紧要破案的决心,这个凶手对枪弹显然颇有研究,慢一天破案,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阿辉宣布车子是因定时炸弹引爆时,大家就皆心知肚明,凶手的对象是谁——唐捷及杨婉儿。
幸好陈创杰命大。
杨婉儿受此冲击,四肢百骸犹如散脱一般,一步也走不动,没有唐捷她是一步也走不动。
两次了!
不,应该是三次。
真的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杨婉儿下意识地坐倒在地,脑海中又有一股诡异而又不肯相信的念头在翻滚着。
这真相愈来愈清晰,她愈来愈不愿面对。不祥的事件,会继续发生吗?
她要终止这一切不幸的发生,她不要拖累唐捷,她岂可自私地逃避?
然而当唐捷走近时,杨婉儿又虚弱地靠着唐捷的肩,脸色凝肃悲哀地说:
“唐捷,你会不会因为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而离开我?”
唐捷抚摸着杨婉儿的长发,皱皱眉头地反问:
“顺顺,你会不会因为知道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而离开我?”
相同的问题,也是相同的答案。
执子之手,与子还兮。
与子逝兮!
两人四目怔怔相对,是一种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深知身在情长在”的情怀。
杨婉儿注视着唐捷,在黑暗中,他的眼如此明亮传神,如晨星照耀,若火炬照心。杨婉儿便决心从今而后把所有的心理包袱都扔掉。
她从来都不主动在人前靠近唐捷——除了那回被侦测而不幸曝光外,杨婉儿是不可能有逾矩之行为。
但这次,她主动地在众人面前握住唐捷的双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旁,温润地来回微抚轻吻,唐捷自是了解杨婉儿这种心声释放的转折,对别人而言这种动作是情人间很普通的接触,但对杨婉儿而言可是“蜕变”——不过暂时只达幼儿园的程度,离大学毕业还要加把劲。
救护车来了。
两个男的白衣天使抬着担架下车,见惯生死,木然地问:
“哪一个受伤?”
正问着,陈创杰自己举手跑过来,躺在担架上,终于还是挡不住地昏迷。
刑警队的同事,亦纷纷靠拢而来,唐捷趁机发令:
“明天一定要把李紫全家的状况弄清楚,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三天内不破案,我就离职!”
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唐捷这一刻真的是发怒,一怒冲天,他是不会对凶手“客气”的。
这回唐捷下的是“追杀令”。
唐捷的脸上有着一种专注而且非破案不可的决心。
他不动地站在那里,是在蓄势待发,而非等待或忍耐。
谁惹了唐捷,就是跟自己过意不去。
唐捷拉起杨婉儿的手,矛头直指着小李说:
“我不是叫你二十四小时跟着李紫,那你跑来吃什么饭?”
小李心中一惊,唐捷平常虽然和蔼可亲,与他们打成一片,但是他的属下对他的威严与命令从不敢打折扣,这下“怠忽职守”的帽子一扣过来,淮说情都没用。
其他同事亦替小李捏一把冷汗,小李很快、很匆促、很紧张地回答:
“李紫现在在电视台录制现场节目,我想在电视机面前监视她也是一样的。”
说完整个人就像凋谢似的,静候发落。
唐捷半句话也不说,使周遭的气氛陷于“魂飞魄散”的感觉。恐惧笼罩着小李。
就在此时,唐捷开口。小李及众位兄弟本就拉紧的弦,被唐捷的声音,吓得魂飞九重天。
终于,大家听到唐捷在说:
“小李,这次你的破案奖金部分,要捐二分之一出来当公费,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谢谢大队长。”
声音兴奋得自己也意外。
唐捷笑笑地说:
“现在换我们去吓吓李紫。”
吓李紫?
众人更为惊吓,脸色全成绛紫色。无凭无据去约谈李紫会不会惹祸上身?
但无人胆敢有任何异议。
唐捷察他们的疑惑,慢慢地,自信满满地说:
“吓吓李紫不需要证据,我只说吓吓她,是合法的说两句话给她听听,让她明天自动‘到案说谎’,来到我们的地盘,她就别想脱身。”
大家虽然不知道唐捷要如何“恐吓”李紫,让她明天自动到刑警队来?但他们对唐捷的“信心”从不曾动摇,他说可以,他们就相信。
唐捷没来由地又找上小李,小李一听唐捷又再唤他,不敢透气,战战兢兢地应声。
“小李,你现在拨李紫的行动电话,我教你如何‘恐吓’她。”
小李暗暗吃惊,唐捷怎么知道他有李紫的行动电话号码?
唐捷太了解小李的为人,叫他跟踪大美人,他自然公事私事混着一块办,结案后或许有机会与李紫交往,小李当然第一个时间查李紫的电话:家里的、经纪人的、行动电话、呼叫器号码……。
小李最担心的是要他去恐吓李紫,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轮转,这种重责大任他挑不起。
“唐捷,我怕会说错话,坏了大局,你饶了我吧!”
“小李,这个电话非你打不可,你知不知道你跟踪的技巧很差,李紫早就知道警察盯上她,她现在行事小心谨慎,而且还将你一军,她透过关系来跟我说,有警察骚扰她,她有证据。小李,你就趁此机会反将她一军。”
小李不敢相信他竟被李紫发现,而且还被反搜证,天啊!他可要回警官学校重修了。
唐捷又继续说:
“不过,幸好你的方法让她感觉你是要人,而不是办案,所以我们就将计就计,让她彻底以为你虎视眈眈要等她一个人落单,再欺负她,所以等下电话接通,你就跟李紫说:‘你敢向警局打小报告说我跟踪你,没关系,我本来是好意的,现在你不要怪我辣手摧花。”然后,再亲她一下。
小李非常非常委屈地问:
“可是万一被录音了,我会挨告。”
但声音愈渐软弱,心中虚虚,头皮发麻。小李始终还是胆怯。
唐捷为让小李安心,面不改色地说:
“小李,李紫用的行动电话没有录音装置,电话你到底打不打?”
小李慌忙似女娲补天地答:
“我打,我打。”
心中纵有千万结,但他不敢问,今天还是少说少错,免得又再被扣上其他罪名,只能依令拨号。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小李心中顿感上帝待他不薄,正想切断之际,电话那头传来李紫甜甜的声音:
“喂!我是李紫。”
若换作是平时,小李肯定会表现出一副软酥酥的模样,让众人艳羡一番,但此时此景,李紫的声音无论多么娇美,他听起来都有如针刺,视如魔鬼。
他实在有挂电话的冲动,但唐捷的注视,让他心瞻俱裂,只好千依百顺。
“李紫,你有种,竟敢打我的小报告,不要怪我辣手
小李以最快速度说完如上的“恐吓”对白,实在没有勇气再给李紫一个长长的亲吻,匆匆地即挂断电话。
神色不自在地看着唐捷。
唐捷故意撩拨小李,对着阿辉问:
“阿辉,你说说看,刚刚小李对李紫的口气最‘恐吓’还是‘求爱’?”
这一问,众人皆忍不住望着小李,适才的口气简直是春天的公猫呼唤母猫的声音。如果这样可以达成恐吓的效果,那么,所有的“黑道分子”都要改行回家吃自己。
刘立广很鸡婆地替阿辉回答:
“大队长,你说话用词太文雅一些,小李的口气是‘叫春’,他的真意是告诉李紫,不要怪我,我只是采花,不会摧花,因为Springiscomming。”末了,还故意学三声猫叫,惹得众人大笑。
杨婉儿从未曾看过小李如此狼狈,心中亦不忍,试探着唐捷,帮着小李说两句好话。
“唐捷,小李刚刚说话声音虽然稍微中气不足,但是不疾不徐,李紫会更害怕,怕小李会玩阴的,效果可能更好。”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也不无可能,小李心存感激,突然觉得“外戚干政”亦非坏事。唐捷本想见好就收,别过度而达反效果,见杨婉儿自动关心此事,不免当作楼梯顺势走下,皆大欢喜,便回答:
“小李,最好李紫明天会来检举你。”
这句话语气平淡,没有高低起伏,但小李一颗心忐忑不安,暗自决定,再晚一点要去李紫的家,装神弄鬼一番,被李紫检举总比被唐捷处分来得好。
不知是谁,突然发出肚子饿的咕噜声,唐捷忽然想起忙了一晚,晚饭还没吃,惟恐饿坏这群左右手,带头前往什么都有、独缺客人的河边海产店:因为顶浮尸拉走一些人,汽车爆炸又吓走一些人,终只剩老板及服务生在门口张望。
唐捷等人一路向海产店走来,阵容庞大浩浩荡荡,老板终见有人肯来光顾,而且不来则已,一来竟是一堆,一时兴奋而忘了成本,竞对唐捷说:
“小店今天打五折,小菜附赠。”
唐捷点菜,他花了心思地点,都是杨婉儿爱的口味,她倾慕地望着他微笑,深情沉醉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
他点的菜一道一道地上,海产店的老板在上每道菜前,皆顺便解说菜名。唐捷点的饭,中间都放有一颗小梅子在心窝,老板说这叫——我心只有你。唐捷点的汤,是嫩荷铺在水上的海鲜汤,老板说这叫——人海茫茫终让我遇见你。而且其他的菜肴皆有各式深情款款的名称,最后一道菜是将笋子挖空,里面放着打了结的海带,老板说这叫——我心仍在。
众人哗然,莫不惊讶这种店,有如此“诗情画意”的老板,阿辉好奇,偷偷地跑去问服务生他们老板是不是“痴情种子”?是否曾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恋情?
服务生不语,用手指指唐捷,再眨眨眼睛,阿辉就非常非常明白,也明白最后一道菜怎么如此古怪,阿辉迅速地向同桌的同事打电报,报告本世纪的大新闻。只有唐捷和杨婉儿没收到电报,因为他们很忙。
忙于眉目传情。
风稀月明,繁星在夜空中闪烁,夜色清凉似水,杨婉儿很是开心,她要一次爱个够,来生继续颈间呵暖,耳畔缠绵。她依稀觉得她已不复当年小女孩的心境,对于好像曾经听过爱情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论调感到可笑。她爱上这种掌心随时留有他的余温,颈肩留有他的手泽的生活。
她不禁莫名其妙地微笑1
第6章
一切如计划中进行。
唐捷在他的办公室等待李紫“自投罗网”。
因他猜测,倘若李紫在警局的时问待得够久,不论她是来检举小李还是来玩的,只要李紫认识杨家爆炸案的凶手,那些凶手铁定会起疑心,而主动找上李紫,那么李紫这个饵就钓得到爆炸案的凶手。
“李紫”果然不负众望,气焰高张,踩着五寸高的高跟鞋,卡!卡!直冲唐捷的办公室。
小李从昨天开始担的心终于落了地,安全降落。阿辉及刘立广赶忙准备昨晚连夜赶工打算吓李紫的录影带,装设在侦查室,等着引君入瓮;阿玉亦忙着冲咖啡送进去唐捷办公室。
一进去,马上听见李紫声势嚣张地盘问唐捷:
“唐大队长,我昨天已托人告诉你,你的属下行为不检点,色心大起,暗中跟踪我,昨晚还打电话给我,暗示要强暴我,三更半夜又在窗外装神弄鬼,这些如果给媒体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处分,你只要给我一个交代,带那个混蛋过来向我赔罪,并保证不再犯,我就不追究,否则我绝对会向媒体公开这个丑闻。”
李紫对自己以上这番“恩威并重”的对话非常有信心,唐捷肯定会选择将那个混蛋揪出来,不然他的官位铁定不保。
唐捷连忙道:
“李小姐,如果真有人骚扰你,我一定办他,你告诉我是哪一个?”
李紫打开皮包拿出一叠照片交给唐捷,然后冷冷地笑说:
“大队长,我知道法律要讲求证据,我都有拍照存证,就是上面那个浑蛋跟踪恐吓我。”
唐捷重复将照片看了几十遍,客客气气地问:
“李小姐,你拍到的这个人并不是我们刑警队的人,我实在不知该把哪个浑蛋揪出来向你道歉。”
李紫不信,再把照片拿回来重新翻看,就是这个人没错,但他怎么不是警察,那这个人是谁?是谁要让她生活不安宁?李紫对于暗藏的敌人有惊悚的感觉。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捷对于李紫的反应早已了若指掌,继续又说:
“这样好了,我看还是报案处理,我们才有名义帮你查案。”
李紫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点头同意。唐捷心中暗自高兴,李紫已进入棋阵,厮杀在所难免,但围城的一定是他。唐捷殷勤地告诉李紫:
“李小姐,若你要报案,就要正式做笔录,请跟我到侦讯室。”唐捷带着李紫走进侦讯室,交代阿辉问明情况,不要用太久的时间而耽搁到李紫的时间。
李紫深觉窝心,这个年轻的大队长确是深明事理,态度友善,他若有意邀约,她知道她是不会拒绝的。唐捷交代完毕后,向李紫点个头就离开,独留阿辉与李紫。
阿辉也相当客气地制作笔录,非常斯文,李紫突然觉得她很幸运遇到这么优秀的警察。十分钟后笔录做完,阿辉欠欠身向李紫说:
“李小姐,这个笔录我拿给大队长看过没问题,你就可以离开。”李紫点点头,耐心地等候。
须臾片刻,唐捷与阿辉同时进来,唐捷劈头就骂:
“阿辉,你做这是什么笔录,你要扣嫌疑犯什么罪,重做!”骂完阿辉后,唐捷转身赔着笑脸对李紫说:“很抱歉,阿辉没经验,我怕笔录对你不利,麻烦你再重做一次。”
李紫一听是为她好才让重作笔录,也只好答应,这次阿辉更加小心谨慎,花了二十分钟,但笔录还是给唐捷扔出来,并换人来伺候李紫。刘立广先向李紫保证:
“我已有十年以上制作笔录的经验,绝对不会被扔出来,不过大队长今天要求特别严格,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每一个重点都问到比较好,我听同事说大队长很喜欢看你拍的电影。”
就是最后这一句话,让李紫又乖乖地坐下来制作笔录,她本来已没什么劲,但她愈看唐捷愈顺眼,在知道唐捷可能是她的影迷的情况下,她又变得精神振奋。
刘立广看在眼里就知道他说对话了,后面那句话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唐捷不知道,但是刘立广知道很少有女人能不喜欢唐捷,所以加上那一句,李紫变得多乖多配合。
但刘立广的保证支票是属于“芭乐票”,永远是不可能兑现的,他们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所制作的笔录又让唐捷丢还,李紫被磨得已无告人之心,但唐捷却无放人之意。
“李小姐,很抱歉这次我想亲自帮你做笔录,希望你多多包涵。”唐捷撇嘴一笑,用的是一种不容别人拒绝的语调。李紫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心又坐下来,她开始有点觉得今天来错了,但概念模糊不知错在何处。
唐捷又说:“我想李小姐应该不介意,刘立广及阿辉在旁观看?”
李紫实在想快点结束连忙道:“不介意。”
众人坐定后,唐捷竟然把灯关掉。李紫不知所措,已不复来时的气焰,只剩不安。
“李小姐,关于本案的笔录制作,我想先给李小姐看一段录影带。”唐捷声音一止,咋咋两声,屏幕上开始有影像。
李紫一见心惊,再见寒心。
银幕上是一段有一个男人的背影,在一个看起来像会议室的地方装设东西,忽然间影像消失,李紫强忍激动的情绪,以致牙龈溢血。倏然间又出现影像,是一个近六十岁的妇人,李紫吓得脸色发白,唇齿相颤,幸好有黑暗掩饰,这个妇人是——李紫的妈妈,在杨雄家帮佣的李妈妈。
李紫尚未回过神,灯光突然大亮刺眼,她回过神只见玻璃上映着自己焦灼颓败的影儿。她心惊万分,怎会有这卷录影带?妈妈不是说会议室没有录影装置?这下糟了,她愈想心愈烦,而且在经历将近三小时的制作笔录,李紫全身乏力,自保能力皆无,如何攻击?
所以李紫已忘了她是来告人的,也忘了她有权可以随时自动离去,她此刻只想卸责,回家。
唐捷发动攻势问:
“李小姐,杨家帮佣的李妈妈是你妈妈?”
“对。”这是无法否认的,李紫应是。
“影片上的男人是谁?”
李紫彷徨,她不知唐捷究竟了解多少,答不好,她今天可能回不去,而且有可能被列为嫌疑犯,直接被押解至地方检察院,然后被“收押”。
“收押”这两个字,不断地扩大扩大,像一把重锤敲得她脑袋下垂,无法思考,她该如何回答?明哲保身必须撇清关系。她硬着头皮回答:“我不认识。”
唐捷就是要她回答不认识,他一刻也没停顿地追问:
“只看背影就说不认识,你是不是逃避些什么?”
“我没有呀,我——”
“哦,那是不是想维护他什么?”
“我为什么要维护他?”
“因为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李紫一再辩解,“我不认识他。”
“可是你妈妈说,他是你哥哥。”这一句话,如一记闷雷轰得李紫神经几近错乱。她不相信,但唐捷的话让她不容怀疑,她要坚定立场,起码要过得了这一关,不能弃械投降。
“我真的不认识他,但我听我妈妈说,我有两个哥哥自小被人收养,但我没跟他们联络过。”李紫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而被列为调查的对象,只能否认再否认。
突然,唐捷在李紫还没准备妥当时,他非常非常地强调着:
“李小姐,你妈说只有你才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她不能相信这句话,但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妈妈和哥哥要她担罪?否则怎么全推给她?
“没那回事,我没见过我哥哥。”
唐捷又拿出一张照片,是李紫和一个男人在说话的照片,他递给李紫观看,故意问她:
“这个人是谁?”
李紫凝望照片,是哥哥李谦,她瘫痪得犹如癌症末期的病患,脸色苍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脑袋嗡嗡地响着,李紫舔舔干燥的嘴唇,心虚地应着:
“我不太清楚,但据我妈说他好像是我哥哥李谦。”
李紫急于解释她与李谦不熟,“我就只见过他这一次,至于刚才录影带中在杨家会议室装设炸弹的人是不是李谦,我真的不确定。”
唐捷一听,心花怒放,杨家爆炸案果然是李家所为,动机单纯——为父(夫)报仇。而要置“江顺顺”于死地的也是李家人做的好事,他知侦办方向正确,他要放长线钓大鱼,李紫待的时间够长够久了,李谦兄弟不找她都难。
纵使李家兄弟不出面,唐捷肯定李紫亦必定会为自保而亲自找李谦商谈,他这次可以守株待兔,最迟明天李紫一定会去找李谦兄弟。
李紫仍不知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只盼唐捷快放她走。她也是事后才知道妈妈和哥哥做了这等事,害死那么多人,甚至连容天浩都死了,使得她五百万元泡汤,尤其最近李谦又一再要求她给他们一百万的跑路费,本来李紫是打算不给的,但是现在情势逼得她不得不给,而且要快给,李紫决定走出刑警队大门后,马上就给钱赶人。
“李小姐,其实我也知道你跟爆炸案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也要例行性地问一问,谢谢你提供李谦的资料,至于骚扰你的人,我会尽力帮你查。”唐捷起身与李紫握手,李紫手软脚软,无力站起,也无力客套,任凭唐捷的手上下地握动,她只能随波逐流。
☆☆☆===☆☆☆
李紫走出去,小李随后跟出,两人距离约二十公尺,跟出一条街后,小李眼见李紫被两个人押上一辆箱型车,车牌“AA一9999”,小李迅速回报,所有人出动追捕。
小李与唐捷会合后,很高兴自己有记住车牌号码,总算可以不用挨骂。但小李最近是霉星高照,做什么都注定要挨骂的,果然一照面——
“小李,那个车牌号码是样本号码,难道你不知道,除了车牌号码,你到底还见到了什么?再来我派你去跟踪李紫,你竟然让你弟弟去,难免会坏事,不过幸好瞎猫碰上死老鼠,你倒逃过一劫,这笔账等案子结束后再来清算。”
无辜的、可怜的小李被骂得难以回嘴,他突然觉得若杨婉儿在,唐捷的脾气可能会小一点、温柔一点,他也可以好过一点。
虽然小李的运气很差,但他这点小小的企盼倒真的灵验,杨婉儿打小李的行动电话给唐捷,小李恭恭敬敬地献上电话。
“江顺顺说有急事找你。”
唐捷闻言立即接过电话,声音果然极尽温柔体贴:“顺顺,有什么事?”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杨婉儿紧张难忍的声音:“唐捷,我想到有两个男人用枪抵住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我觉得跟他们很熟,我想那两个拿枪的人,我可以指认。”
唐捷震惊,杨婉儿可以指认持枪的人,那其中一个必定是李谦,这样的话就可以正式通缉,他急忙向杨婉儿说:“顺顺,你马上到警局来,我等你。”
双方同时收线,唐捷吩咐刘立广继续指挥追查李紫去向,走时不忘再吼小李一声:“小李,你最好能想起那辆箱型车有什么其他特征,不然跟丢了,小李……”
唐捷故意不说完,让小李自己想,开着车绝尘而去。
小李遭唐捷的惊吓后,他开始忧心忡忡,但又无计可施。心中不断反复祷告,认真思考,突然灵光乍现,他向刘立广说:
“那辆箱型车是赫兹租车公司的,我有看见车窗旁的标帜。”
刘立广轻笑两声反对小李说:
“唐捷真是了解你,他刚刚跟我说,他若威胁你一下,你肯定可以想得起来那辆车的特征,果然没错。”小李顿感泄气,为什么他老是被唐捷算得死死的。
唐捷一回到警局,杨婉儿已在办公室等他,而刘立广也通知他小李想起劫犯的车子是赫兹租车公司之物。他心情稍微一松,总算没漏掉一步,否则从头来会很困难的。
杨婉儿盯着唐捷双眉蹙聚的神情,她走上前去轻抚他的双眉,开展他眉宇间的忧愁,认真地帮他舒展而不自觉。
唐捷深为感动,虽然他已知道她不是江顺顺,但他仍不打算放弃她,管她是谁、叫什么,她都是他的“江顺顺”。香港那边已传真真正的江顺顺的资料给他,真的是一个压死人不偿命的胖妞,而护照上的江顺顺是念小学时的照片,所以让唐捷暂时陷于错误,他很肯定地知道杨婉儿是“千金小姐”,只差最后确认是哪一家的?
他很想告诉杨婉儿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她恢复记忆后,他们的关系是否会发生变化?他是否能从容应付自如?所以在他还没做好准备前,唐捷不想说。
“顺顺,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无聊?”唐捷问着不相干的问题,虽是关心,但杨婉儿知道唐捷有心事,而且是他无法解决的事,否则这个“快刀斩乱麻”的人,怎么不先找他指认嫌疑犯?肯定是心事重重有谁知。
杨婉儿不想过问他的公事,不忍唐捷再为她操心。
“唐捷,我喜欢这种生活,自由自在不知有多快乐,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常常闹头疼,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些事情。”杨婉儿忽见唐捷眼里有难懂的忧郁,她突然发现,唐捷是在担心她恢复记忆后的情形,对于两人之间的未来关系如何?她不知,也不能保证。虽然杨婉儿了解,也有共同的困扰。
“你觉得愉快就好,我经常想象你这么聪颖的女子,把你放在家中是一种罪过。”唐捷满满的关怀,让她觉得无以回报,耿耿在心的是一股冲动,天涯相随的冲动。
“愈聪明的人愈会找机会偷懒,现在不用做事就有人把薪水自动奉送,我再怎么笨也不想出去冲锋陷阵,看老板的脸色赚钱。”
唐捷笑道:“你是指我不够聪明,拐个弯说我笨。”
杨婉儿抿抿嘴:“对啊!你就只有这一点聪明。”
唐捷微喟:“那就让我笨到底。”
杨婉儿坚定地说:“我从不打算让你变聪明。”
唐捷笑说:“是不是现在的女人都希望男人变笨一点?”
杨婉儿叹道:“自始至终男人就没聪明过!”
唐捷讶然问:“你对笨男人似乎特别感兴趣?”
杨婉儿也试探性地问:“这里有笨男人吗?”
“那么,”唐捷柔声地说,“我自愿出列当一个笨男人。”
杨婉儿怔怔地望着唐捷,然后突然握住唐捷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
“唐捷,我想现在嫁给你!”
这一句话让唐捷觉得警局像发生了七级地震,他也有料不中的事!
杨婉儿对于要嫁给唐捷这句话已在她的脑海里盘桓甚久,她想把所有可能分手的原因阻断,千回百转地再思又想,终究只有一个答案能让问题不再是问题——惟有结婚一途。
唐捷强抑住心头的狂喜,凝视着杨婉儿的俏脸和真情,忍不住狂热地抱着杨婉儿,如果有一天老天爷注定要他们分手,他也知道他们始终有这么一刻不相负的时光。够了!何必多所渴求?何必去追问那遥不可及的未来?他的心沉重地跳着,他往后靠着,严肃地说:
“顺顺,我的人和我的心,永远都在这儿,未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改变,我不需要用婚姻来当成彼此的枷锁。”
杨婉儿跳着坐在唐捷的腿上,用着燃烧热情的炽热双眼瞧着唐捷,一意孤行、大发娇嗔地说:
“我一定要嫁你,是怕你裹足不前,不来追求我,你这个人心高气傲,专门守株待兔,我要打铁趁热,让你一辈子脱不了身,婚姻不是枷锁,是我的保障,你不肯是不是想要摆脱我?”
唐捷简直热着血,热着心,也热着情,将杨婉儿紧紧地搂在怀里,那么接近——她在他的怀里,她的气息,她的体温,避无可避。
意乱情迷。
他前所未有地爱着她,唐捷此时惟一的心愿就是能这么的一辈子,也终于知道什么叫作“诱惑”?他在她的耳畔吹气,暖暖的,神秘地问着:
“这么想嫁给我?”
杨婉儿挑衅地答:“你怕吗?”
唐捷柔情蜜意地说:“我怕死了,怕以后连加油的钱都没有,怕一星期的零用金只有五百元。”这些话已是唐捷的“履约保证书”,不管现在或未来的债务他都要负连带责任,也就是说,唐捷是杨婉儿的“米饭班主”。
杨婉儿理直气壮地说:“一星期五百元的零用金,已经很好了,你没听说过有人是没有零用钱的,要自己去外面兼差赚,我对你可好了。”
唐捷坦白地说:“顺顺,你最好再考虑几天,因为横在我们面前的问题,不是你我之间的问题,是不可知的未来,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有一个未婚夫?或者你的父母双亲刚好就非常痛恨警察?或者很多我想不到的事。”
唐捷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因他不愿成为众人的笑柄,更不能忍受结完婚后,才发现到自己是第三者。
杨婉儿沉默地望着他半晌。
她努力地回想这一部分的记忆,她是否有未婚夫,或者丈夫?一旦细想,回忆便像一盏灯,引领她走向一条穿梭在不能相逢的路上。
杨婉儿一走近,就眼花缭乱——
但见灯火辉煌的客厅,四周都是人群,个个衣物光鲜亮丽,是一场盛宴,说不尽的鲜明芳菲,她知道那是她的世界。
突然耳畔响起一个威严的斥令声:“给我回来相亲。”杨婉儿吃吃地笑着,这是什么年代?正想回嘴,忽地接上的是那两个持枪的凶手,她只能逃跑,她不能死。
回忆突像冲向碧天的烟火,散了一地,氤氲笼罩。
璀璨的灯火,顷刻消失。
音乐声渐弱渐远。无处可寻。
杨婉儿尚无法回神,犹自生闷气地问道:
“我不要相亲。”
“为什么要相亲?”
杨婉儿茫然地摇首,迷乱地在唐捷耳边呵暖:“你是我一生最美丽的梦,能看见你,我宁愿在梦里而不醒来。”
她此刻有点分不清,她是身在何处?但她实在地触摸到梦境中最动人的生活,那个她爱得宁可不愿梦醒的男人,她朝着他去。
她移动身子往前,被唐捷挡着,这一触让她回过神,她惊讶自己连大白天都会“梦到”唐捷,这一惊脸上大红,她不敢透气,深怕被唐捷窥知自己做“自日梦”,那多丢脸!
唐捷说不下去,他是听到杨婉儿的喃喃自语声,他不敢深究。两人此时“心照不宣”地共同掩饰。
侦查员小玉正好此时敲门走进,向唐捷报告:
“李谦的照片资料已准备妥当,可以请江小姐过去指认,或者拿来这里指认?”这是一个大救星,唐捷与杨婉儿共同的想法就是想出去透一下气,便不约而同地回答:
“到外边指认。”此语一出,两人不禁相视而笑,连说的话都一样,这段情怎么断?
怎能断?!
他开门,让她走。
杨婉儿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是他开门,“放”她走!
唐捷带着杨婉儿指认李谦的照片。杨婉儿见此照片,不知不觉,惶恐加身,是一种难忍的悲伤,如飞瀑直泄而来,登时魂摇魄荡——
她一边哭喊,一边颤抖语无伦次地说:“他们说,吞了银行……他们叫我赶快走,他们就两枪……我什么都没有了。”
唐捷对于杨婉儿的失常,感到惊惧,她对杨雄夫妇的死,好像悲痛过度,她不会是杨雄的女儿吧?!这种联想让唐捷惆怅,他扶住杨婉儿离了魂的身体,一心只想着是否应该找苏耕之前来解答?若她真是杨婉儿,他更应该还给她原来生活的颜色,岂可自私自利?但唐捷仍抱着希望她不是杨婉儿。
但是唐捷的心是醒的,他的顺顺一定是杨婉儿,因为杨婉儿是江顺顺的同学,江顺顺前去参加杨家的派对,杨家出事,但杨婉儿逃出,目击一切方遭追杀。就因为两人关系匪浅,所以杨婉儿逃离时才驾着江顺涛借给江顺顺的车,又因某种缘故,杨婉儿又拿着江顺顺的皮包,所以被误认为‘江顺顺’,又“阴错阳差”、鬼使神差地失去记忆,就这样让唐捷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至于苏耕之会认错尸,恐怕是江顺顺戴了杨婉儿的珍珠项链,才让一向精明干练的苏耕之认错尸体,但是就是这一点,让唐捷不是很明白江顺顺为什么会戴杨婉儿的珍珠项链?
但就是这一点存疑,让唐捷产生无限的希望,与光明的未来。她有可能不是杨婉儿!
唐捷心情稍微松懈就又发现杨婉儿看着凶手的照片低头垂泪,伤心莫名,让其他认识杨婉儿的同事,纷纷前来慰藉一番,不明就里地还责怪唐捷:
“大队长,我们被你骂也就算了,你实在不应该让江顺顺哭成这样子的。”
唐捷百口莫辩,这已是第二次因为杨婉儿哭而受波及,天啊!万一真把她娶回家,岂不是只有任她欺凌的份?否则,她随便一告状,他岂非“人神共愤”!
不过亦有不少人对杨婉儿的失常表现惊讶不已,唐捷不想扩大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对小玉解释说:
“一个女孩子经历生死大事,要她回想总是心惊而无法控制,她已经指认了,我想先送她回去。”
众人也理解地点点头,谁叫美丽先天就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武器,而杨婉儿偏偏又美得不像话。
唐捷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众人不起疑心,唐捷送杨婉儿回家的途中,杨婉儿的神色凄凉,脸上苍白而憔悴,大眼睛阖着,有两滴泪水正由眼角滚下来。唐捷心疼地握住她:
“顺顺——”
“……”
不是她不应,她根本应不出声。
“顺顺,我知道经历生死的恐惧,有什么就哭出来,天塌下来有我替你挡。”
豆大的泪珠,白杨婉儿的眼里滚落。
“他们的人这么好,竟然死……于非命……”
她已想了好久,也反复念了很多次,怎知嘴唇动得厉害,往下根本无法再出声。
“……”
唐捷想不出可以说什么慰藉的言语,他想测试她究竟是不是杨婉儿?他试探地唤着:
“婉儿,靠在我这里会好一点。”唐捷指着自己的胸怀。
杨婉儿骤听有人唤她为“婉儿”,不觉有何不妥之处。应该说,她早已听惯,根本没注意她现在是江顺顺而不是杨婉儿。所以她缓缓地靠近唐捷的胸怀,那是她安心的港湾。
唐捷看着她的反应,他的心情如失控的温度计,无法计量。
强者易挫,刚者易折。
他似乎非常明白,杨婉儿注定是他命里失意的空间。他生命里有杨婉儿,但似乎也会失去杨婉儿,因为她要负起杨家的延续,这是一种超级大变数,谁也无法保证,虽然感情不可变易,但也难以追回。
杨婉儿感觉得到唐捷瞬间发冷的心情,近在咫尺,却如相隔天涯。
做人便是这样,“造化弄人”,但仍不得不宿命。
不,杨婉儿不想这段情成为“渐行渐远渐无害,水阔鱼沉不知处”,她喜欢唐捷带给她“寸心之间,即为天堂”。刹那之间,便是永恒的独特感受。
☆☆☆===☆☆☆
回到家中,杨婉儿对着唐捷殷勤地说:
“唐捷,我现在心情已平稳,你赶快去和小李他们会合,抓到嫌疑犯再叫我去警局认人好不好。”
一切既成定局,不如静观其变。
也罢,杨婉儿就杨婉儿,反正他知道他们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要这爱情的意念本身是真诚的,纵使风来阻雨来翻,终究也是无悔。
“那你就一个人乖乖地在家,有事一定要马上找我,不要怕吵我,我把组员的电话跟呼叫器全留给你,这样就不可能找不到我。”说着说着,唐捷果然拿起纸笔将所有可通讯之号码全部写出。
临出门前,杨婉儿情眸眷恋地拥着唐捷,软弱而感动地说:
“唐捷,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嫁,若你不娶我,我要告你遗弃。”
遗弃?怎么可能?但此时唐捷是快乐的,在这么窝心的告白下。
送走唐捷,杨婉儿立即坐着沉思如何解决她和唐捷婚姻效力的问题,她已陷入极度的情绪高涨.她不要他们之间有任何的不确定,她固执且一意孤行,今天就要嫁出去。
今天一定要嫁出去?杨婉儿自己想着就觉得好笑,哪有那样的迫不及待?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没嫁给唐捷,此后两个人的人生便会在同向的航行后,你的归你,我的归我。
所以杨婉儿把唐捷的《法律全书》搬出来,仔仔细细地研究,不明白的就打电话到法院问法官,刚开始法官的回答都是:
“我想这些问题,你可以跟你的律师研究一下。”但是杨婉儿不喜欢商业气息太重的律师,动不动先要求咨询费,而且答案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千篇一律:原则上……但不能保证,万一诉讼……有赢有输。
既然不能保证,就没什么好问,所以杨婉儿又很厚脸皮地打电话给法官,这次杨婉儿很幸运地问到一个正在谈恋爱的女法官,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不禁惺惺相惜起来。
“法官,我真的很想嫁给他,但是,我真的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但我身心都非常正常,这个结婚证书上要怎么签名?”
“我没有遇过这种案例,不过依本地的法律而言,重点是有无正式的结婚仪式及两个以上的证人,至于名字似乎不在婚姻无效或可得撤销的范围,不如在名字的地方用照片及手印代替,或许可以解决你的困难,若你能再到精神科确定你确无精神异常,那我想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杨婉儿感激得无以回报,她道谢挂完电话以后,就开始忙碌,她先到医学院精神科法律门诊鉴定是否确无精神异常后,就拿着诊断证明书回家,然后开始制作她和唐捷的结婚证书:
兹(唐捷的照片)与(杨婉儿的照片)因真心相爱,故于公六年月日举行公开仪式,共同结为连理,自此两人不论贫富贵贱,皆相互扶持,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简单明了,她待会儿要带到警局去,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成为他们结婚的见证人。
唐捷你跑不掉了。
☆☆☆===☆☆☆
唐捷是不想跑!
当他和刘立广等人会合后,就看见小李被李谦挟持,而阿辉及其他的侦查员全部在岸边围住李谦,而李紫是身受重伤,正在送医急救。
刘立广向唐捷报告:
“我们追查到赫兹汽车公司将车子出租予李谦,且查出真正之车牌号码,很顺利地便又跟上,而李谦也发现了我们的跟踪,最后在这前面是海,后面是我们的情况下,他将车开下海,自己一个人跳车。”
唐捷需要李紫的证词,乃问:“那李紫呢?”
这一问,刘立广忍不住想大笑,但是在唐捷面前,他稍微节制仅浅浅的笑,因他想起当时,李谦的车一落海,就听到一个人的尖叫声是小李的声音,但案情紧张则无人追究小李何以惨叫。
等众人把枪掏出来,埋伏在岸边,伺机李谦游上来即手到擒来,交差等着领奖金,一切就圆满再圆满。然好景不常,小李竟被美色冲昏了头,竟想也不想地跳下海去救李紫。
等众人发现小李跳海救人时,制止已来不及,只能在岸边干着急,众人心中莫不暗骂,眼睁睁地看见小李费尽千辛万苦方将李紫拖出车外,尚未与美人交谈几句时,正好李谦找不到掩护品,骤见小李,心中一乐,即拿出一把刀押住小李,而此时小李早已力气用尽,已达虚脱之际,根本无力反抗,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成为李谦的人质,而李谦更悠闲自在地游上岸,还想明目张胆地谈条件。
看得众人差点吐血身亡,但无人敢开枪,不过众目一致瞪着小李,小李自知理亏,一再低头任人摆布,不过他也总算把李紫救上岸。
美人回眸,永铭在心,至于是否会以身相许,则无法得知。
刘立广又替小李美言说:
“小李知道李紫的证词也很重要,所以奋不顾身地就跳下海救人,不料,竟成为人质。且谈条件要放小李,但要给他船,另外李紫我们已叫救护车送医急救。”
唐捷听完这段简报,对于小李的救人动机马上存疑,稍顿,便恍然大悟地问:
“他是不是又色迷心窍?”
刘立广随即代小李掩饰:
“应该不是——”
唐捷不待他掩饰,也不听,也不容忍。
“是不是你应该比我清楚。”
一生气,脑袋反而清明,唐捷观清局势,李谦被捕是迟早的问题,但李谦另一兄弟若出现,事情会更棘手。唐捷深恐事情有变,持枪亲自出马。
他对着李谦放话:
“你今天是别想安全离开这里,我是不会同意放你走的,你别以为你挟持了一个警察我会心软,但你要知道我有十足把握,人质绝对可以安全离开。”
众人都在注意唐捷说话的内容,李谦愈听愈生气,小李愈听冷汗愈流愈多,开始后悔自己的色迷心窍。
谁都想不到,唐捷在说“开”字时,即扣扳机,朝李谦持刀的手臂射击,一枪命中,刀子掉落。
乘胜追击,第二枪左小腿,第三枪右大腿。
李谦不支倒地,小李亦不支坐倒在地,总算没晕倒坏了警察形象。
从开枪到李谦倒地,前后不过一分钟,但是情况扭转得让众人目瞪口呆,吓得最凄惨的莫过于自作多情的小李,天啊,倘若唐捷的枪法稍微差一点,准头稍微偏一点,那中枪的人岂非是……小李实在想不下去。
小李的惊惧,唐捷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众同事亦是窃窃私语,唇舌乱藐,唐捷暗叹一声,他权威地对小李说:
“我就料定你根本是动也不敢动,所以我的枪法再怎么差,都打不中你的,我是不会拿我的属下的生命开玩笑的。”
唐捷一说,众人频频点头,唐捷确是不会草菅人命的,至少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听闻过唐捷有任何不良之纪录。再者,唐捷亦说中小李是不敢乱动,因为大家当时的确看得一清二楚,小李确是文风不动,犹如忠烈祠的仪队,“威武不能移”,不过大家亦知之甚详,小李不动的理由有二,其一为吓坏了,其二为吓软了。
刑警们押着李谦回到警局,简直有凯旋归来的感觉,这个案子天天被上级盯,时时被媒体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跟唐捷一队真好,破案率常居第一,光奖金就比薪水多,全部的人全部笑呵呵地向警局前进。
☆☆☆===☆☆☆
唐捷一靠近警局,第一眼就看见杨婉儿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接着就嗅出一种不平凡的气息,警局里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人,而且都是同事,他觉得怪,所以未走入警局前先问一下刘立广:
“今天警局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否则那些不可能来的高级警官怎么全来了?今年的警察大会在今天开吗?”
刘立广被唐捷这么一问也发现了不寻常,所以一大队人马除了押解李谦的警员先进拘留室外,全在警局外面商讨警局里发生了什么事,讨论的结果是——进去再说。
不然雾里看花,愈看愈花!
杨婉儿见着唐捷后嫣然一笑道:“你可回来了。”
唐捷的心又再飞舞,只要看见杨婉儿,他总不由自主地心情变得很好,脸色红润,要处罚小李的事就突然忘得一千二净,小李最擅察言观色,他在门外看见杨婉儿时,简直有向她膜拜的冲动,他知道他今天又有救了。
唐捷尚未开口,准备带杨婉儿进办公室时。突然发现局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看得他莫名其妙,唐捷赶忙向局长问候:
“局长,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唐捷,我今天是特别来当证婚人。”
唐捷觉得奇怪,他怎么没听说警局今天有人要结婚,所以很疑惑地问:
“警局今天有人要结婚吗?”
“新郎官你太混了吧,连自己要结婚都不知道!”
“我要结婚?!”唐捷简直无法相信,不会吧!杨婉儿的动作不至于那么快吧?他以眼神向杨婉儿查证。
婉儿得意扬扬地说:
“早上我们说好的,结婚证书我也准备好了,我特别打电话请总队长来证婚,你的同事都替你高兴,你是不是打算要悔婚?”
悔婚,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唐捷又欢又喜,不知所措地对着杨婉儿又搂又抱,高兴得忘情,婚礼当然如期举行。
这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下完成婚礼,拿出结婚证书要盖章时,所有的人张大眼睛看着这份与众不同的证书,阿辉的好奇心又来了:
“唐捷你是不是怕娶错老婆,所以用照片代替签名?”
杨婉儿忍不住替唐捷回答:
“是我怕唐捷赖账,所以要求贴照片为证。”
这样的一句话,惹得众人眼红,尤其小李更是羡慕,悄悄过来唐捷的身畔,讲了一句话:
“教一教我如何能抓住美人的芳心,为什么我老是惨遭滑铁卢?”
唐捷没空回答小李的胡言乱语,他忙着在结婚证书上按捺指印,未了还请同事多拍几张照片存证,尤有甚者,唐捷要求在场人土,全部签名捺印在一张空白纸上,而且还须写上身份证编号及住址,再将此份附表列在结婚证书后面当附件。
刘立广不得不好奇地问:
“好像没听过结婚的证人全部要编列成册还当附件?”
唐捷立刻解惑回答:
“万一哪天我们需要证人时,你们又被调单位很不好找,不如全写好以防万一。”
众人艳羡,新娘风姿绰约、娉娉婷婷、娇艳欲滴,男同事们有二分之一以上,恨不得自己变成唐捷,或者把唐捷赶出去,好让自己成为新郎官。
总之,在此时、此地,是他们的大喜之日,虽无洞房可闹,而且尚有大事待办,但是众人仍硬要起哄,不知何人端来一杯酒,欲要唐捷喝下,左挡右挡,那杯酒永远在唐捷跟前晃。不得已还是喝了一口,不过唐捷最早已醉了,醉在情人的眼里,与那杯酒毫无关系。
“味道很怪,不知是什么酒。”
“很正点的,这是虎鞭酒加XO。”有这种喝法?
其中另一人深表抗议地回答:
“不是吧!我们刚刚倒的是人鞭酒吧!”
愈说大家起哄起得更有劲:
“晚上有人会人鞭变虎鞭。”
这时大家一直怂恿着唐捷一口气把酒喝完,刚从厕所出来而不知情的小李,看着唐捷放置在桌面上的酒,一时口渴,一口气一饮而尽,半滴不剩。
众人轰笑,小李不知何故,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那杯酒……他突然色胆包天地说:
“小玉,我暗恋你好久了,我们晚上约会吧!”
他还想继续说一些很感人很感人的话:
“我很久以前……”
言犹在耳,人竟失灵,春情勃发,无法控制,小李只有弓起身子尴尬地笑道:
“就想去洗手问。”
他很无辜的,一路“弓着”身体去洗手间。
唐捷一见小李的模样,庆幸自己只喝那么一小口,否则日后岂非天天要戴脸罩上班?好险!
是有一点危险。
唐捷心知肚明今天的婚礼,及让杨婉儿对李谦的指认,对他的一生是危险的考验,万一杨婉儿突然间恢复记忆,而发现他不是她真正的对象,或者又忘了他是谁,这都是一种无情的经验,真正的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语。
但人生有很多事,往往是不容你周全考虑的,要马上下决定。
唐捷决意要接受考验,让真相证明一切,他们的爱情是在人情之常?或者是人情之外?可以承受世间一切不可能的阻力。
看着杨婉儿,唐捷的七情六欲已乃没顶,他没有勇气在结婚仪式之后,亲自带杨婉儿去指认李谦,所以他叫刘立广带杨婉儿去指认李谦。
婚礼结束后,约好晚上相聚的地点,各就各位,刘立广打算带着杨婉儿去指认李谦。
杨婉儿一见不是唐捷带她去,她顿时明白唐捷心中的大结,也是她所恐惧的心事。有些时候,不管两人感情有多深,有多固执,也会在人世浮荡的缘分中捉迷藏,一番拨弄,可能莫名地就失去了彼此。
今生可能会是无缘吗?
她有意无意地,将手让唐捷握久一点,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但愿时间的巨轮在此刻停驶。
让这一刻——永远天长地久。
杨婉儿伫立不前,唐捷危险而热切的情感,就又被挑弄起来,顾不得上有长官,下有部属,他奋不顾身地拥着杨婉儿,紧紧地拥着,状似生怕杨婉儿会忽然失踪。所有人被这一幕感动得全部肃敬,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杨婉儿含泪地嫣然一笑。
唐捷在耳畔安慰:
“没事的,过完了今天就会没事。”
杨婉儿用手指轻轻抚着唐捷的脸颊,柔声催促说:
“唐捷,不管有没有事,你都要答应我,不要舍弃我,你一定要陪我一生一世。”
唐捷爱怜地承诺:
“我会陪你一生一世。”
字字铿锵,敲入杨婉儿的内心,打动在场所有的人,这不止是承诺,是一生的“孤注一掷”!
杨婉儿当着众人之面,激情地腻着唐捷,风月情浓地说:
“唉,今天赶快过就好了。”
今天,今天是永远过不完!不是吗?
唐捷拍着杨婉儿的肩推着她跟刘立广走,她不想去,又想去。她开始有一种很强烈的矛盾。
她怕,但仍得去。
杨婉儿被带进侦讯室。
那人抬起头来。只一眼,她无法把视线移开。她知道她恨他。在动荡中,她的记忆回来了。
回来了。
以惊人的速度,填满她空白的记忆。
那人举枪杀死了她母亲。
血花四溅。
她亲眼看见了她母亲缓缓地、缓缓地倒地。
父亲跟着也死了。
她的记忆如同打开的书本,一页一页地展开,她凄厉地对着李谦狂喊: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母亲?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杨婉儿几近失控地对刘立广说:“是他还有另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凶手,开枪打死了我的父母亲,他们说是我父亲吞了他们家的银行,他们是要来报复我们全家的。”
她全部都记起来了。
杨婉儿慌乱的样子,吓坏了刘立广,刘立广赶紧把唐捷唤过来。
杨婉儿一见唐捷,心中就愈来愈乱,她已分不清事实与虚幻,她是要回来帮父亲扩展事业,她的婚姻是注定要与商业连成一气的,她需要“估量”过对方的“资产负债表”超过杨家时,她才肯嫁的。
但她看到了唐捷,这是两处记忆交叉重叠的地方,她不想违背她曾向父亲信守的承诺,又不愿离开这个与她共结连理的男人,她的本性与感情,在此受到冲击,她不知何所适从?
但她爱唐捷,她要一生一世与他共度,不过父亲临终前的交代,她也应该完成。
她选择逃避!
但嫁给唐捷是真实的事情。
“婚姻”这两个字,像一句施了法的魔咒,苦苦缠住她不放,她想否认这一切,父母尸骨未寒她即忘却家族重责,她不要!
她不由自主地略走一步,竟无法跨出,她自己骗自己地喃喃自语:“我一定是在做梦,梦中才有那个她觉得自己嫁给他的人出现。”
是的。一定是这样,这种自我欺骗的想法,很阴险地潜入杨婉儿的心底脑海里。
她希望这个梦暂时不要醒来,她觉得她很爱他,但一醒来,可能一切皆灰飞烟灭,无法可寻,她决定要这样沉沉地睡去,延长美梦。
杨婉儿双脚一软。刚好躺在唐捷的怀里。
她和他的故事陷于盲点。
他不离开,她就不愿醒来。
杨婉儿睡了二天,众医生束手无策。
唐捷通知苏耕之前来。
第7章
苏耕之与唐捷又再见面,苏耕之一见杨婉儿死而复生,内心的激动无法形容,捧着杨婉儿的脸,老泪纵横,不断感谢上苍,让杨婉儿死里逃生,对于唐捷通知孙女未死的喜讯,苏耕之一时忘记感谢,直至他发现唐捷过分地关心杨婉儿,苏耕之才很好奇地问:
“你在哪里找到婉儿的?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帮我找回婉儿,谢谢你,婉儿我会好好照顾,待她醒来后,我会带她到警局再做一份笔录。”
这是下逐客令,唐捷岂有不知之道理,但事情变更得无法让他告诉苏耕之他和杨婉儿的关系。他所预料的最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唐捷没有措手不及,但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先找些话搪塞,等杨婉儿醒来再说。
“苏先生,我先回去,倘若杨小姐醒来,麻烦你通知我一声,我还有很多事想问她。”
唐捷舍不得地离去,临去的秋波,引起苏耕之的怀疑,他虽然年纪颇大,但他可也是至情至性的人,对于唐捷看着杨婉儿的神情,简直难舍难分,问他怎么找到杨婉儿又不肯正面回答,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着什么?
他会找婉儿问清楚。
唐捷离去的关门声,轻轻地响声,杨婉儿听见了,她失望地流着眼泪,他终究还是弃她而去了。
她记得他曾说过:“我会陪你一生一世。”但他竟然还是离开了,那是一种很严重的挫折感。
杨婉儿乍醒,舍不得张开眼睛。
一晌贪欢!
适才所见的是一场来不及醒的春梦吗?如果不是真的,那个与她结为连理的男人为何如斯的清晰?如果刚才是真的,那为何那个人不在呢?怎么梦里的情境如此陌生,又如此的翔实熟悉?梦里头的是否就是科学家布莱尼兹所说的“梦境是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或者是梦到前世不能遗忘的记忆?还是一种永远不能重逢的相思?
杨婉儿这样想着,突然悲伤莫名。
唉!我还没爱够呢!怎么这么匆促地就要梦醒?也好,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吧!
可是那种热烫烫的感觉又如此真切?
杨婉儿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中是她在世上仅剩的亲人——外公苏耕之。但这个惟一亲人的念头,马上被杨婉儿自己否定,她觉得有一个人更亲。是谁?她拒绝想,拒绝得到答案。
苏耕之惊见杨婉儿清醒,是不可言喻的幸福与快乐。他紧握住杨婉儿的手激动地喊着;
“外公以为你也死了,我难过了很久,这些日子我都很后悔把你从小就送去英国念书,现在你回来了,那就很好。”苏耕之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一则突然想起女儿女婿的惨死,一则是感怀上苍让杨婉儿安然无恙。
“外公,不要伤心了,我不是安然无恙了吗,以后我们俩就将大一及创业发扬光大,成为世界第一企业。好不好?”杨婉儿企图用事业心赶走内心另一层撼人的感情。
“婉儿,你是怎么逃开的?”苏耕之关心地问。
“我看见爹地妈咪被人枪杀以后就狂乱地逃开……”逃开以后,被……救,什么人,她不想要说,“外公,我头很痛,改天再说好吗?”
苏耕之拗不过杨婉儿,但更引起他的疑心,杨婉儿在这近一个月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像突然之间长大成熟,但神色郁郁,苏耕之不喜欢看见杨婉儿痛苦的样子。
“喔,刚刚有一个警官一直陪了你两天,现在你醒了,我想通知他一下。”苏耕之试探性地问,但一问就中,杨婉儿隐瞒地说:
“外公,我很累,要做笔录就请你的局长朋友来,我不想去警局,我现在想睡一会儿。”杨婉儿想睡着了再进入梦境之中与“他”重逢。
苏耕之真的很怀疑唐捷和杨婉儿的关系。他看着杨婉儿入睡后,他还是悄悄地打电话给唐捷:
“唐警官,婉儿已经清醒了,医生也证明她完全无碍,恢复正常,我特别打电话通知你一声。”
但半晌唐捷都毫无回音,苏耕之误以为唐捷没听见,所以再说一遍:
“唐警官,婉儿已经……”
唐捷一听杨婉儿安然无恙,过度惊喜而忘了回话,确定杨婉儿真的无碍后,一颗心总算定下来,而向苏耕之反问:
“杨婉儿醒起来之后有没有问到我?”
“没有,她好像不认识你的样子。”苏耕之照实答。
唐捷的心脏肺腑都化成气体,天地化为零的撼动,在唐捷的脑中摇荡不已,余震未了,前景是一团乌云密布。
这些话如旱天雷一般,轰得唐捷四分五裂,拒绝得这么彻底,连见也不肯,他确实心高气傲,她不想见他,他也不会逼迫她,由她去吧。
“苏先生,我会联络我的干员去制作笔录,你可以聘请律师在场,我们会依法办理,绝对不会骚扰到杨小姐。”唐捷的声音是由沸点降至冰点,苏耕之听得出,旁边的人也听得出。
不是唐捷决绝,是他不想为难她,既然杨婉儿想否认他们之间拥有的一切,那就让这一切由他一个人来受。
他受得起。受不起也得受。
让一切回复到认识之初吧!他不想在生命中再有遗憾,他宁愿自己苦,也不要让别人风言风语,对杨婉儿不利。他以气势强压痛苦地再回答苏耕之:
“苏先生,很对不起,我的人下午会去做笔录,若没什么事,谢谢你的通知,我要挂电话了,再见!”
“再见!”
唐捷用最大的努力控制情绪,他做到了,又是一副冰冷的样子,看不出七情六欲的表情,他对着同事说:
“下午刘立广去医院帮杨小姐做笔录,然后有一点各位要注意的是,我是跟江顺顺结婚,不是杨婉儿小姐,以后看到杨小姐不要为难她。”
语毕,唐捷从容地走回办公室,众人面面相对,皆替唐捷大感不平,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唐捷走进办公室并将门合上,这是第一次他不想在办公时间受打扰,室内的温度暖不了唐捷的心,不是说好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怎地一转眼她竞连他也不想见?
唐捷只觉喉头一热,咬紧下唇,不让自己落泪。
他早在得知她是杨婉儿时,就预见了这个打死不落泪的下场,甚至看到了分道扬镳的结局。但他没料到的竟是这样的情况,连正式分手的机会都没有,遽然就成了“下堂夫”。
为什么在一个城市里,两人之间竞像隔着万重山?
明知隔山岳,山岳之后为什么还是山岳?
这些天,唐捷是吃不好,睡不好,又正是结案的当头,所有的大事突然间全集中在此时要唐捷一起决定,他一生中似乎不曾如此苦楚过,他自问:
后悔吗?遗憾吗?
他自问着,是一种心痛——
今天这样,没有对错,他不怪她,她人生的脚步原本并没有跨向他的,他们只是“不巧地”在中途“偶遇”,两人纵使如何情牵、投缘,但是原本计划好的路线,仍不得不继续。
爱是不能存有悔恨的念头,不然原有的就不能称之为爱。可是他能如此洒脱放她走吗?在他们彼此印证在对方的心中有多深之后……
唐捷是不想逼她作任何的决定,她想通了自会回来,现在强要她认回他,简直会弄巧成拙,但是这种曾被一个他深爱过的女人爱过,却要换得一生无边无际的寂寞和期待的感觉,像一把利刃,插进心口。
尤其看着办公桌前那张她逼迫他把十年前的警察制服找出,她帮他熨烫整理,又跑去向交通警察借顶帽子,威胁着强要他与她共同合影的“警官与淑女”的照片,就会刺骨椎心。
他不能再想了,否则日子过不下去!
正想起身站立,刘立广走进。
“唐捷,很抱歉我敲了很久的门,你都没应,我就进来。”
唐捷淡淡地问:“有什么事?”
刘立广先深呼吸后再答:“刚刚医院打电话通知,杨小姐出院,且表示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我们过几天再去她家做笔录。”刘立广愈说愈说不下去,表情竞成愤恨不平,没来由地竟对唐捷说,“你又没对她怎么样,结婚也是她自己要求的,她没理由这样对你,我忍不住。
我替你打电话去问问她!”
“刘立广,感情的事不是问清楚就天下太平,你也要以她的立场来想这件事,大家一起相处了将近一个月,你也清楚她的个性,聪慧却固执,遇到挫折是先选择逃避,这是她处理事情的态度,如果她自己没想通。
怎么逼都没用。”唐捷总可以摸清杨婉儿的个性,但情路难走,了解并不能让心痛少一点。
“可是——”刘立广气愤填膺,好像失婚的是他。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替我去跟外面那群关心我的人说,我没事,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刘立广不能再说什么,但一股气就是不能平,于是又说:
“唐捷,我真的很气……”气字说完,就接不下去,只能涨红着脸走出唐捷的办公室。
唐捷咀嚼着刘立广的话,内心想着——
好,杨婉儿你不来,就只好我去找你,人生至此,自己是不能再欺瞒自己的。蓦然,唐捷的心开了,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前些时候,那种种与她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耳畔轻语,他确定句句皆是实情。
两情相悦,终生不可能相忘于江湖。
唐捷一思及此,更恍然大悟,杨婉儿的苦绝不亚于他的,她就是怕他裹足不前,才要求结婚,让他来牵引她,要他想办法来维系这段情,但他竞误解她,唐捷心急如焚,他要去看她,让她安心,并告诉她,她有一辈子时间思考他们的未来。
唐捷快步地离开警察局,走出以后才发现车钥匙没带,不过他想也好,安步当车!他需要充裕的时间缓冲心情,不久前他们也曾共同漫步在月光下,她是他襟下的娇慵,袖里的爱恋。
计划他们的未来。
现在是那天的未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等光景。
今生若不能再与她相逢、相恋,以后,除非他死,否则走到哪里,哪里都会触动他,谁叫他们曾经呼吸过同样的空气,居住在同一个小岛?
办公室里有她为他准备的茶杯,桌上有他们共同的合影,家里的每寸空间又留有她的余香,早上他还在她的枕头上发现一根她的发丝……
在唐捷想她时,杨婉儿也正陷入一片不安中,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方步,她觉得生命里有重大的缺陷,她好像做错了一件大事,她又觉得头疼。
苏耕之怀疑杨婉儿的头疼是车祸后遗症,但杨婉儿知道不是,正在杨婉儿头疼之际,苏耕之敲门大喊:
“婉儿,快点出来看电视。”
杨婉儿也想换个心情,所以就快步走进起居室,苏耕之再次唤她:
“快点来看,这个很有前途的警察。”
警察?杨婉儿想看,小跑步往电视机走近,一看是唐捷,杨婉儿二话不说又晕倒了。
苏耕之吓坏了,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暗自想着这次一定要彻底检查,看问题在哪里,不然怎么老是晕倒?
救护车五分钟内就抵达,苏家一阵忙乱,终把杨婉儿送去医院。
而当唐捷接近苏耕之的家时,远见一辆救护车急驶而过,他也来不及关心,因为唐捷感觉到手心流汗。
他突然想到待会儿苏耕之问起来意时,他要如何回答。
想过千万种答案,都不如事实来的容易,唐捷决定要告诉苏耕之,他和杨婉儿的事。
走到门口,唐捷久久地望着屋里的灯火,长长地吸一口气,故人别来无恙吧!
他鼓足勇气按下门铃,不一会儿即有人走出大门询问:
“找谁?”
“我找杨小姐。”
“杨小姐不在。”
“那我找苏耕之先生。”
“苏先生也不在。”
唐捷心想若不说自己是警察,大概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不得已只好以严肃的口吻说:
“我是唐警官,要找苏先生谈爆炸案的事。”
“刚才杨小姐晕倒,苏先生送她去医院了。”
这次佣人的答案让唐捷吓呆了,怎么又晕倒了?她身体状况向来都很好,最近怎么老是晕倒?唐捷心疼不已,又问:
“在哪家医院?”
“不知道。”
唐捷迅速地拦了一部计程车赶回警局,他发誓就算要把T市的医院全翻出来,也要找到杨婉儿。
杨婉儿在救护车行驶中,就突然醒过来,她坚持要回家,不想去医院,苏耕之拗不过她,只好拜托救护车驶回,所以唐捷又错过了,而且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都查不出杨婉儿的住院资料。
杨婉儿一回到家,就闷闷不乐地回房去睡,苏耕之愈想愈奇怪,为什么杨婉儿一看到唐捷就晕倒,而且一提到唐捷她就心神不宁,找了千百种理由拒答,苏耕之发挥想象力,开始剪辑事实,他灵光乍现……
会不会唐捷曾对婉儿做过什么“暴力行为”,愈想愈心惊,苏耕之决定到警局走一趟问清来龙与去脉。
第8章
一早,杨婉儿即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驾车出门,她破釜沉舟地决定不再压抑自己,不然她知道她会因头疼致死。
那是一种难喻的感觉。
这些天杨婉儿总是在梦中看见他,每每初醒,枕上必留有泪痕,她迷惑着那个人究竟是真实的人生?或者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她见着他时,她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她恨不得自己可以一辈子在梦里而不醒,只为了能常常看见他。
但是她还是得醒来,她得抱着孱弱的身躯去银行上班,她得负起家族责任,她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不给自己喘息的空间,只为了不让心中那根轻颤的弦再被弹起,但在工作之余,杨婉儿不由自主地总会泪眼模糊,全身觉得冷,觉得无依无靠,觉得伤心。
最近天凉,她有意无意地拉紧衣服取暖,但终归无效,冷使她皱眉,眉皱又让她心疼,她仿佛总看见他双眉蹙紧的情形,心疼得让她更为心痛。
她甚至假想着,她会不会因心疼致死?而死后是不是就可以与梦中的他比翼双飞?她实在无法再继续忍受这种梦与现实交织不清的人生。
杨婉儿一开车下山,就很顺地知道何处该左转,何处该直走,愈开杨婉儿愈心惊,她还没准备好要去面对自己失踪的一个月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记忆,而让自己不愿再想起。
她不想打破现状,她更不想再去面对任何不堪回首的过往,一思及此,杨婉儿总觉得时空错乱,四下遽然变得大大不一样,脑海中伺伏着是片片段段的风月,它宛如出岫的云,四面八方而来,溃不成军。
她脑袋忽地空洞洞的,好像预备盛载所有的意外,但逃避的念头倏然潜入,她惊慌地煞车紧急回转,但见梦中人离自己愈来愈远。顿时手脚冰冷无力,似无法再往前开去,她坐在车子里面,只能任性地哭一场。
好吧!日子还是得过,既然要逃就彻底一些,杨婉儿悻悻然地将车开往大一银行的方向,工作是可以分散自己的心情的。
☆☆☆===☆☆☆
唐捷经昨夜一整晚的奔波,仍未找到杨婉儿,那种心里牵挂的感觉像一张网,把他牢牢地缠住,不看见杨婉儿,唐捷是无心再容纳别的事,所以他在九点整就坐在大一银行的大厅等待杨婉儿。
九点三十分,杨婉儿下车走进银行。
款款而立,袅袅娜娜轻巧地走进大厅。一回眸,红浇溪的朱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燕懒莺慵,风情万种。
是她!就是她!
唐捷掩不住兴奋地站立,忘了自己可以先迎面而上。
大厅经理一见杨婉儿走来,马上请示问题,两人边走边说,途经唐捷站立处时,他们都没有去注意是什么人。
但唐捷的气息,是杨婉儿所熟悉的感觉,她直觉地想要看清是何人让空气变得异样。
杨婉儿回头,再回头。
蓦然,瞳孔放大,心跳急速,杨婉儿又挡不住地晕倒。
很巧地刚好被唐捷接住。唐捷吓坏了,高声叫着:“快叫救护车。”大厅中此时乱成一团,唐捷把杨婉儿抱躺在沙发上,骇然地不断问着:“你怎么了,别吓我,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他是这么的爱着她,他不要她有事,包括伤风感冒。T市不是非常发达热闹吗?医疗水准已列为先进水平,怎么此刻竟不见有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杨婉儿老是晕倒?
唐捷慌乱地揉揉杨婉儿的头,握着她的手,一再祈祷奇迹出现,希望杨婉儿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她可以瞬间清醒,然后甜甜地对他说:
“你不要着急,我只是要吓吓你而已。”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唐捷只能听见杨婉儿均匀的呼吸声,没有杨婉儿俏皮的回应,唐捷像一只无头苍蝇,在人世间辗转,不知何去何从?
天见可怜!
在唐捷尚未发狂时,救护车及时赶到,迅速地将杨婉儿抬上救护车,唐捷随侍在侧。
一到医院,医生马上作紧急处理,但杨婉儿仍不醒,唐捷发狂地对着医生大吼:
“你们自称名医,竞连休克这种小毛病也治不好。”
群医乍见唐捷凶悍的神情,又见杨婉儿财大势大,为求不惹祸上身,只好委屈地对唐捷说:
“杨小姐接二连三地晕倒,我想不是单纯的贫血休克,为慎重起见,我想还是彻底做一次检查。”
唐捷亦知刚刚过于冲动,只能点点头同意群医的决议,帮杨婉儿再做一次完整的脑部检验后,再决定下一个步骤的进行。
杨婉儿被推入病房,唐捷在旁照料,双目静静地凝视着她,心头突觉一紧,不过分手短短数日,杨婉儿竟有日渐憔悴消瘦的模样,是为什么?
唐捷不懂,杨婉儿也不懂,苏耕之更不懂。
苏耕之一走进医院,即有数位素来与他交好的医生向他告状:
“你的孙女婿很凶悍,但看得出来对婉儿很好,而且两个看起来挺登对的。”
尤其苏耕之一走入病房,就又看见唐捷双手紧握住杨婉儿的手,一副宁可他晕倒也不要是杨婉儿晕倒的关心模样,苏耕之实在无法再想象,唐捷会对杨婉儿有什么不良的纪录。
但是苏耕之亦无法不怀疑,为什么杨婉儿只要看见唐捷就晕倒的原因?尤其昨天晚上更离谱,不过是电视影像,她也二话不说地——晕了。
苏耕之决定问清,他走过去拍拍唐捷的肩,轻问:“婉儿还好吗?”
唐捷太专心在杨婉儿的身上,所以很自然地就回答:“医生说依照她的病历纪录应该不会发生这现象,但她偏偏就老是晕倒,她再晕几次,我有十个心脏部不够用。”
说完一堆后,唐捷才警觉是苏耕之,突然间不知该如何相称?是苏先生?或者跟杨婉儿一起叫外公?平常果决的罪犯克星唐捷竟变得举棋不定。
苏耕之知道唐捷的不自在,便企图令他宽心:
“唐警官,咱们也不必说什么客套话,我们终究只是都很关心婉儿。我也了解,你跟婉儿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今天有缘不如大家聊聊。”
唐捷望着苏耕之一对精明的眼,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他知道苏耕之不是在套话,是真的想知道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唐捷不打算隐瞒,简单略述事情梗概后,即迅雷不及掩耳地说:
“你信不信我和杨婉儿结婚了?”
第一个问题就能兼具答案,苏耕之开始有点喜欢唐捷,而且他竟然相信他们真的结婚,因为他知道杨婉儿跟唐捷真的蛮“速配”的。
“我相信,而且我猜还是婉儿要求的对不对?”
唐捷惊讶地看着苏耕之,他怎么那么了解杨婉儿?
唐捷对于这个问题,只能傻傻地点头说“是”。
“那你们这一个月的相处应该很好才对?”苏耕之问得含蓄。
唐捷答得更含蓄,“我们是很好。”岂仅好字得以形容?两人简直已爱人骨髓,只是不好意思说。
“可是为什么,她一看见你就会晕倒?”
“看到我就晕倒?”唐捷不可置信地反问,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但苏耕之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上一次你在医院照顾婉儿两三天,她都不醒,结果你一离开,婉儿马上清醒。”
“不会吧!”唐捷的信心已受到动摇,苏耕之再行举例证实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昨天更糟,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我就叫婉儿出来看一下,结果只跟你的影像正面相对,她就莫名其妙晕了。”
“我不相信。”唐捷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像说“太离谱了”,但事实胜于雄辩,杨婉儿今天也是见到他才晕的。
至此已乃真相大白!
“别不相信,那今天呢?大家都说婉儿是好好地进入大厅,毫无异状,突然走到你身边就晕倒,幸好你人长得挺好看的,否则大家一定会传言婉儿是被你吓晕的。”
愈听唐捷愈觉无力感,杨婉儿就是无法面对他所以用这种方法自我逃避。她苦他知道,但他不怪她的,她何苦逼自己入绝境?
苏耕之见唐捷脸上的表情,亦觉事不单纯。
“你若知道原因,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大家参考一下。”
唐捷盯着杨婉儿的脸庞,沉痛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她大概就是因为自觉要负起家族责任,但竟违背原则和我结婚,情义不能两全,所以选择逃避。”
苏耕之闻言,惊道:“这个傻婉儿,她是答应她父亲和容天浩结商业婚,但也不要这样糟蹋自己,我来跟她说清楚。”
唐捷立即阻止,“婉儿的个性你应该很了解,她自己没想通,愈说事情只会变得愈糟,我想就随她去吧!
我不想增加她的困扰,若她选择这种方式来回应我,我是不该有什么遗憾的。幸福原本就是一体两面,从此以后,我是不会再来看她的,外公,容我这么称呼你一次,请你以后替我好好照顾她。”
苏耕之心中一恸,忍不住哽咽地说:
“我是会好好照顾她的,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两个人这般相爱,却又如此自我折磨。婉儿这孩子……”苏耕之又能说些什么,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现况。
唐捷决定日后不来相见,是多么违背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想伤害杨婉儿,她能用这种方式忘掉痛苦,是最好的方法,就把所有的痛苦留给他自己吧!临走前,唐捷再次踱回杨婉儿的床边,握住她的手说: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你好好地听着,从今天起,我是不会再主动来看你了,你可以依照你自己要的生活方式去选择,不用顾虑我,但哪天你若想通了,我永远在家等你,我的心会一生一世陪着你,这是我的承诺。”
唐捷再次凝望杨婉儿,并再次托付苏耕之照顾她,他是要走的,不然他会改变主意。头是不能再回的,不管他的心是否在淌血。
那轻轻的关门声又唤醒杨婉儿,在睡梦中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心疼得不想再活着,任两行泪无止无尽地流,她莫名地怨恨自己,竟顿萌死志,梦里既无法再见,死了的魂总可以相随吧!
这个念头,紧紧缠住杨婉儿,整整一星期,人是醒了没错,但她不论吃什么就会吐什么,死的念头绞缠在心中不眠不休——
苏耕之心疼,每每要告诉杨婉儿,不要再折磨自己和唐捷,但杨婉儿总可以料到苏耕之要说些什么。
“外公,不要再劝我,也不要再找别人来安慰我,我很快会好起来的。”
但她只有愈病愈重,一点也没有好的迹象,苏耕之很想找唐捷,但又不敢贸然去找,他很怕弄巧成拙。
但看着眼前的惟一亲人日渐消瘦,望着食物总是泪光下,后又哽咽难咽,他只能跟着瘦,然后摇摇头说:“你别傻了,你别傻了——”
弄到后来,祖孙两人常常是相对而泣,苏耕之这天又亲自用汤匙喂她清粥,杨婉儿吃一口,又吐出一口,她知道她病恹恹的样子让苏耕之难受,她不想任何人再为她的病伤心,强打精神但仍忍不住泪潸潸地说:
“外公,稀饭非常好吃,我刚刚可能坐的姿势不对,所以反胃,再吃一次试试看!”
杨婉儿愈这样,苏耕之愈难受,他不想让杨婉儿自陷绝境。
“婉儿,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给你听,但人生中所有的结都是自己打上去的,不要把所有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背,尤其人生在世,所要珍惜的是你现在所拥有的真情,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包括责任。如果让责任把自己压死,那才是不尽责的人,婉儿,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自己真正要什么,不要什么,外公永远支持你,不要忘了,有些东西或有些人倘若错过了,是要一辈子捶心肝的。”
杨婉儿愈听愈奇,苏耕之是在暗示她好好思考这一切的一切,不要再自我困惑,他不知这番话是否能说动杨婉儿,但他尽力了,再不行也只好通知唐捷,他不想再失去杨婉儿。
☆☆☆===☆☆☆
唐捷这一星期也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不管他和杨婉儿的未来如何,在他的感觉里,他们已是一生一世,这辈子是无人可以取代杨婉儿的位置,是无人可以改变他的心意,除了杨婉儿。
钟情最怕相思路!
唐捷自以为掩饰得当,外人无法窥知他的心事,但整个警局早就蔓延着一箩筐的臆测之词,版本天天更新。有的说,杨婉儿琵琶别抱;有的说,唐捷另结新欢;有的说,杨婉儿精神失常;有的说……
反正能编的、较合情理的说辞全成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料,不过没人敢正面向唐捷求证。
可是小李跟着阿辉等人已憋不住,不向唐捷问清楚,他们不放心,所以就很急很冲动地闯进来,小李一看见唐捷清瘦的脸孔,忍不住就哇哇地大声嚷嚷:
“那个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温差起伏那么大,正常人哪受得了。唐捷,反正你是男的不吃亏,而且又有那么多人暗恋你,以后她想通了再回来时,你要装着不要理她。”
小李说的话,好像有一点道理,不过再想后,就会觉得很不营养。唐捷对这群好兄弟的关怀心生感激,但是他可不希望他们胡思乱想,然而他还未开口,阿辉就推翻小李的说辞:
“小李,谁说是男的就不吃亏?男的吃亏才大呢!你信不信,万一唐捷和她结婚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唐捷英俊潇洒行情看俏,是众所皆知,而她又莫名地回自己的家,外人是不是会揣测说唐捷始乱终弃?或者说唐捷可能是另结新欢,所以她气得回娘家?”阿辉见大家点头称赞他的想法正确,所以又继续说:
“小李,如果她回来,而唐捷又装酷,嘿,陈世美第二唐捷是当定了,你以后讲话用点大脑好不好?”
小李被说得像一个泄气的皮球,只好讷讷地说:
“我只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结果愈帮愈忙,自己先横尸街头。”刘立广发挥他的黑色幽默说。
唐捷顺理成章地又要汇总将讨论方案做一结论:
“你们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好好办案,还有一个凶手没抓到——”唐捷说到这里,阿辉突然记起刚刚地方检察院打电话来说,下午要开庭作证的事,马上打岔:
“我刚才接到地方检察院打来的电话,要我们派一个人出庭。”
唐捷问:“为什么?”
阿辉答:“据说李谦说我们刑囚他,所以他才自白犯罪,检察官要我们到案说明。”
唐捷深思了一会儿,“刘立广和我去开庭,我要去看看李谦搞什么鬼?”
李谦是斗不过唐捷的,警局的人都非常有信心,包括开庭侦办的检察官。
唐捷一走出警局不久,苏耕之后脚就跟着进来,阿辉看见苏耕之前来,心中疑虑顿生,但仍好生接待,苏耕之不断地问:
“唐捷什么时候回来?”
阿辉据实以告:“不清楚,但是我们已打呼叫器给他,一开完庭,他会马上回电话,你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他怎么不担心,下午他去医院时,就发现杨婉儿失踪了,他怕她寻短,整个人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情急,只盼杨婉儿是来找唐捷,但现在连唐捷都不在,苏耕之心急如焚。
☆☆☆===☆☆☆
杨婉儿不是失踪,在苏耕之来之前,她望着马路上车水马龙的过客,来来去去,无一停留,她不安地想着,世上到底有着什么可以让忙碌的人们驻足停留?
她郁郁地沉思,不知不觉地走出病房,回廊上空空荡荡,突然间竞跑出一个小女孩对着杨婉儿说:
“姐姐,我注意你好久了,但你从不出来,你长得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姐姐,以后你如果结婚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结婚?杨婉儿心中一凛,她听不到小女孩后面说什么,只怔怔地愣在原地。小女孩见杨婉儿神色凄楚,有点害怕就跑开了。不知过了多久,杨婉儿回过神才发现小女孩已经走了。
她的整个心神突然被一双深情的黑眸吸进去,她终于又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但不是在梦中,是在真真实实的大千世界里。
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呐喊:“去啊!去啊!”但她疑惑,去哪里?
此时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又不断地告诫:“不要再当鸵鸟了!”
杨婉儿有一种冬眠复苏的感觉。
不要再当鸵鸟——杨婉儿决定让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兴奋地坐计程车回苏耕之的家,很莫名地拿起一串钥匙放进皮包里,才觉得大功告成,杨婉儿开着她自己的车下山。
一到了山下,她就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左转或者是右转还是直走,包括小路上要靠哪边闪才不会陷入窟窿,杨婉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愈往前开车,杨婉儿的心情愈开朗,她如同久不见阳光的人,遽见曙光乍现。
甚至在一个红绿灯前,心中忽起一个念头,要到前面那家洗衣店拿回送洗的衣服。车子一靠近一家洗衣店前,杨婉儿很自然地就停下车,然后对着老板娘说:“我来拿前几天送洗的一件浅灰色直条纹的西装外套,是姓唐的。”取回衣服后,杨婉儿一上车就哽咽着哭着,她真的另有一段人生,那个人姓唐。她边哭边笑,不可遏止地狂悲狂喜。
她一秒钟也停不住地又往前开去,因心中那个声音又催促着她,下一个路口就要停车,再拐个弯,“家”
就到了。
杨婉儿听自己的话,把车停好,拿着衣服及皮包向左转进一个巷子,是一条所有的楼房都一模一样的巷子,她质疑着她要去哪一间,蓦然她看见有一间楼房前有一个铁制的斜坡,一个男子轻柔的声音悄悄地在脑海中响起:
“顺顺,虽然这里三条巷子中所有的楼房长得都一模一样,但我们家最好认了,对面的老太太下半身瘫痪,所以家门口有一个铁制的斜坡,你只要看见这个斜坡,我们家就到了。”
杨婉儿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停在门口后,马上动手翻搅皮包内的东西,她找出一串钥匙,共有五把,她随便掏出一把,颤巍巍地想要插入锁孔试试,但手抖得厉害,总是在孔外打转,不能成功,杨婉儿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将锁匙放入孔内,一转门,“咋”的一声就开了。
杨婉儿把门推开,她推开了记忆之窗。
那个梦中的人,是她真实的一段人生,是她的最爱。
唐捷!唐捷!
我回来了。
杨婉儿迫不及待地三格一跳地上楼,站在楼梯口,她的眼泪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她看见那幅四十寸的大照片,是唐捷穿警察制服和她合照的。她记住了,是她在看完一部电影之后,深觉一个警官与淑女的合照是很浪漫惟美的,所以她要唐捷把十年前的警察制服找出来,她要照一张让众人眼红的照片,唐捷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出那件皱得像“咸菜”的制服,而她也花了三个小时整治这件实在很难回复原状的衣服。
唐捷穿妥后,他们去拍照,临时还跑去交通大队向交警借一顶帽子,杨婉儿吵着要穿晚礼服,头发也要重新设计过。所以唐捷为了这张照片,总共花了七个半小时。
不过,照片洗出来之后,效果好得惊人,摄影公司的人还要求可否当展示品。
唐捷不答应,杨婉儿说随便,摄影公司的人见有机可趁立即游说杨婉儿同意,众人东一句“珠联璧合”、西一句“金童玉女”;并且附带照片不用付款,杨婉儿心花怒放下就答应了。
自此以后,所有的人都称呼她为唐太太,她从不更正,因为她喜欢这个称呼。
尤其,唐捷总是为她想得多,替自己想得少,任凭杨婉儿为所欲为。来到厨房,她又忆起第一次开伙,就差点瓦斯中毒,再迟一点可能会失火,但唐捷仍未苛责。
杨婉儿愈想愈多,她还记起他们已结了婚,喔!唐捷,你怎么忘了诺言,未曾相寻?
一思及此,杨婉儿的泪已无法遏止,唐捷的身影如排山倒海而来,模糊的一张脸,是相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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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庭,李谦的律师即向检察官表示:“李谦于杨家发生爆炸案的当时正在中部,不可能枪杀杨雄夫妇,这里有李谦当日前去中部的火车票及在一家便利店超商购物的发票为证,而李谦在警局中的自白是刑囚下的产物。”
检察官将证物过目后,亦交由唐捷观看,便问:
“唐大队长,李谦有不在场的证明,而警讯笔录中又自承犯罪,是不是有不当之处?”这种问话是非常客气的问法,谁叫这个检察官是唐捷法律研究所的同班同学,而且感情融洽,他是肯定唐捷不可能以不正当的方法取得笔录,而且他也想知道唐捷用什么方法再次叫李谦俯首认罪。
唐捷看着证物后,即向检察官表明:
“这些证据并不是李谦的,检察官你就问他两个问题就知道杨雄夫妇确是他及另一个凶手所杀的。”
“那唐大队长,问题就留着你自己问。”检察官再转身朝书记官说:“他们的每个问题和答案你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不要漏了一个字,法律会还给无罪的人一个公道。”语毕,即向唐捷眨眨眼。
唐捷亦以了解的眼神回应,点头后,检察官等着看戏,书记官忙着写字,李谦的律师拱起身子应战,李谦阴阴地笑着。法庭人数虽少,但战况激烈。
唐捷拿着那张发票问李谦:“你买了什么东西?”
李谦暗笑,这问题简直是老套,律师也与他做过练习对答,唐捷也不过尔尔,他轻蔑地答:
“时间那么久了,有点忘记,不过大概就是香烟或饮料的。”
唐捷又问:“那有没有可能买纸尿裤?”
李谦有点怕,但他记得发票金额才九十元,纸尿裤不可能那么便宜,而且他的朋友跟他说过,这张是他买杂物的发票,大概就是香烟或饮料,所以李谦肯定不可能买纸尿裤,即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能买纸尿裤!”
不过语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是要相信的,这张发票就是买纸尿裤,不是李谦的朋友搞鬼,是便利店的人错给发票。
唐捷等到李谦说“不可能”时,人整个亮了起来,他竟对检察官傻笑并说:
“我问了两个问题,李谦也回答该张发票不可能是买纸尿裤,但是很不幸的这张发票的购买品就是纸尿裤,检察官你可以向便利店查询。”
唐捷为让李谦陷于错误又故意向庭上说:“我为什么知道发票是买纸尿裤?原因很单纯,我曾在这家连锁店打过工。”
李谦和他的律师闻言一阵惊悚难安,事出意料,李谦不假思索又答:
“我想起来了,是我朋友要照顾小孩,忙不过来,才托我帮忙买纸尿裤,这个属于不常用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记错,我更正,这张发票是买纸尿裤没错。”
这下该名检察官就知道如何替唐捷问下去: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香烟、饮料?或者是纸尿裤?”
李谦自掘坟墓地又答:“我肯定是纸尿裤。”
唐捷见效果良好再问:“你坐的火车是自强号或者是日光号?”
李谦暗自祷告不准再错,否则死定了,这次他很小心地想,慢慢地答:
“是自强号。”
唐捷这时向检察官暗示眨眼,要合演双簧,但是车票是自强号没错,唐捷的暗示,莫非又是要吓李谦……
“李谦,你说是自强号,我当然相信,可是我听说这一班火车——”实在说不下去了,唐捷快点接上,唐捷看见他不说谎的同学又在眨眼了,就赶紧接着说:
“这一天上午所有南下的火车全部停驶,四个小时才恢复正常,因为其中一段的铁道有传言埋设炸弹,经过确定安全后才通行,所以这一班火车理论上是停开的。”
李谦不相信他所准备的不在场证明,三两下就反成他犯罪的证明,他要挽回劣势,他强辩:
“我是买自强号的车票,可是我赶时间非去中部不可,所以我改搭长途汽车去中部。”
这个检察官此时又知道如何帮唐捷问:
“李谦,这班自强号是早上十点,若你转搭长途车到达中部的时间,应该已超过十二点,不过你的发票时间是在十一点二十一分,这如何解释?”
李谦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无从解释,当场再度认罪。
检察官高兴不用听李谦的解释,就可宣布结案起诉,在令李谦还押后,在侦察庭中走得只剩唐捷时,该名检察官忍不住问:
“唐捷,你什么时候在便利店打过工?”
唐捷回答:“没有。”
检察官再问:“当天那段的铁道真有被放置炸弹?”
唐捷回答:“不知道。”
“你胆子真大。”
“你配合得真好。”
“好说,好说。”
唐捷又解决了一个难题,但他自己的问题,又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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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捷一回到警局,就听说苏耕之在会客室等他,他先回办公室把资料放好,正打算去找苏耕之时,电话大响,他顺手一接:“我是唐捷。”
但毫无下文,正要再出声询问时,另一端传来细不可辨的声音:“我是……我……”
这个声音纵使细微,唐捷都可认出是杨婉儿的声音,他紧张得差点让话筒滑落,慌乱中不小心按到“会议键”,所以这通极具隐密私人的通话,瞬间成了“公开的秘密”,警局大小地方全部都听得见,而唐捷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又该死的好。
杨婉儿听到唐捷的声音,激动得难以控制,但她不知该称呼自己是杨婉儿?或者是江顺顺?只能“我……
我”的说,但不能一直“我”下去,更多人想知道下文。
而唐捷一听是杨婉儿的声音,一颗心早已兵慌马乱,他顿然由伶牙利齿便成一个呆头鹅,无法接续。
杨婉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死唐捷也不随便搭上一句,她把心一横:
“我是杨婉儿,不是江顺顺,你还要不要我?”
有问题就会有答案,警局上下一听这句话,莫不纷纷在心中替唐捷回答:“要。”
幸好唐捷不负众望地回答:
“要!”唐捷现在最怕说错话,他怕杨婉儿突然又消失,有问才有答,不敢发问。
“你骗我,你要我为什么不来看我。”杨婉儿借题发挥,警局的人误信为真,不少人已大骂唐捷不应该。
“我没骗你,我有去看你。”唐捷辩解。但无人同情。
“那你又为什么说,你以后都不来看我?”杨婉儿得理不饶人。唐捷无言以对,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杨婉儿大发娇嗔又说:“反正我来找你也一样,你跟我道歉,我们就一笔勾销。”
这对唐捷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恩惠,他想也不想就说:
“对不起!”
警局上下,一致摇头暗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小李更是猛捶心肝,因为他跟小玉打赌,唐捷绝不会说“对不起”这种有损男人尊严的话,输的人青蛙跳两百下。
“唐捷,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过我?”杨婉儿满满的情意在此时倾得满天满地都是。愈说声音更是哽咽难忍。
“婉儿,婉儿……”唐捷这种叫法,警局的女同事个个都投给唐捷一张同情票,男朋友刚好在隔壁的,就使个眼神要他学习唐捷。
“婉儿,你到底在哪里?”唐捷恨不得此时能拥她在怀里。
“唐捷,你快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唐捷得知杨婉儿在家里,根本无法再留在原地,“婉儿等我。”即匆匆地挂上电话,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走出去,竟又见黑压压一群人,每个人都盯着他看,他很不自在,好像被窥知心事。故意放慢离去的脚步,但阿辉憋不住。
“要回家找老婆,手脚要快一点,慢吞吞地,假若又不见了,你不要躲在棉被里哭!”
唐捷欲待辩解:“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要回家找老婆?”
小李不甘心输得凄惨,便得意地学着唐捷对杨婉儿说话的口吻:“婉儿,婉儿……喔!婉儿等我——”
学得不太像,但笑果奇佳,唐捷纳闷他们怎么好像知道他和杨婉儿的对话。
苏耕之此时也想快一点看见杨婉儿,就对唐捷说:
“你们那通电话,全警局上下都听得一清二楚,别问为什么,赶快回家吧!”
不容分辩,正要跨出大门,刘立广跑来严肃地报告:
“地方检察院刚刚打电话来,李谦在运送至看守所中途脱逃,而且有人接应,据闻逃亡的方向是往你家去。”
唐捷大惊,马上部署,众人纷纷武装前往唐捷家中,这是唐捷这辈子当中,开车最快的一次,多快?因为破表,所以无法计量!他担心杨婉儿有危险,他事先打电话通知杨婉儿赶快躲开,不要在家,危险!
然而杨婉儿一挂上电话,正想出门,就发现李谦兄弟已偷偷摸摸地上来了,她已无处可逃。
杨婉儿一个劲地找地方避难,她想起先发制人,将屋里的窗帘全部拉起,拿起躺靠在墙壁上的木质球捧,迅速躲在入口处隐避。
李谦自信只有杨婉儿一个人在家,根本毫无危机意识,大咧咧地走上楼梯。
杨婉儿额头上沁出冷汗,紧张地一直两手交换握着球棒,她很怕一击不中,那么她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杨婉儿不断深呼吸。
李谦的头先伸出,杨婉儿见机不可失,用尽一生最大的力量,举起球棒狠狠地朝李谦的头部击去。
但李谦突然举手摸头发,这一击恰中李谦的手,李谦“哎哟”一声,恍然大悟过于轻敌,不过吃痛的手,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内反击。
杨婉儿见突击失败,惊吓大于恐惧,反身丢下球棒往内逃生,这个情节似乎又回到杨家爆炸案发生的情景,又是当时的原始状况。
她不能死,幽冥路上只想逃生,又是一扇窗,杨婉儿不假思索地就跳下去。
而唐捷等大队人马又恰好赶来。
落地后,杨婉儿脚痛得站不直,坐倒在地,唐捷也在这个时间,冲到杨婉儿的身旁,发现她只是脚骨折外,别无他伤,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唐捷在众目睽睽下,忍不住亲吻着杨婉儿,不顾一切。她也只张开一线的眼神,看着唐捷,非常感动而软弱。
而警员也部署在唐捷家的四周,李谦兄弟见大势已去,只想同归于尽。在窗口嚣张地说:
“若不让我们兄弟走人,我扪就丢几颗手榴弹,要死一起死,谁也占不了便宜,反正我们烂命一条。”
唐捷恨死了这两个讨厌的家伙,坏了他和杨婉儿破镜重圆的美好感觉,他示意刘立广答话同意给他们一部车安全离开。
阿辉亲自驾车兼当人质,李谦兄弟神气地走下楼来,正走出门口,唐捷与小李各开一枪,全中,李谦兄弟一人一枪,其他警员也补开很多枪。幸好大部分技巧不好,李谦兄弟没成蜂窝,生命无大碍。
☆☆☆===☆☆☆
此时,本案才真真正正地将凶手缉拿归案,杨婉儿好奇地问唐捷:
“大队长上去升什么?”
“升老公。”
“老公?!”杨婉儿不解地说。
“嗯!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他的唇又找上她的。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