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离别
“这鸟儿最贪吃,只有吃的高兴它才会唱好听的曲子。”容琦看这鸟儿看的出神,竟没有发现二少已经走到她身前。
那翠鸟叽叽喳喳的叫两声,像是在抗议,可是那两只小小的爪子却踩在糕点上,生怕容琦将它拿走。
容琦不禁莞尔,“这鸟儿叫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二少微微一笑道:“听说这鸟儿叫点翠,外貌和飞翠很像,身形却要小很多,都说它是叫声最美,飞的最快的鸟儿,我少年时听说此鸟,在深林之中找寻了几个月,才遇到这一只。这鸟儿十分挑嘴,必须是极为精美的食物它才肯吃,有一次难奈何抢吃了它的点心,因此被它记恨,只要难奈何出现的地方,它必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让他无处藏身。”
容琦抿嘴一笑,怪不得难奈何会惧怕这鸟儿,就算他身法再快,也决计甩不掉这只鸟,就像穿着隐身衣的人身后却长了一条不能消失的尾巴。
一块不小的糕点全都进了鸟肚,那鸟儿满足地蹦上容琦的手心,开始晾它那圆滚滚的肚子,举手投足就像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
二少少年时的生活肯定过的十分洒脱。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出现那些别人当作传说的东西,比如那神偷,这点翠,还有他单枪匹马越过重重阻碍来到她身边。
“如果我没有冲到你的马前,不愿意跟你走,你会如何?”容琦伸出手来摸那翠鸟肚皮上雪白的羽毛,似是漫不经
二少眼睛一眯,“那我只好做一次绑匪。”
容琦忍不住笑出声,她的手不经意地摸向腰间,那里有二少送给她的面具配饰,还有一块临奕送给她的碧玉。指腹摩梭到那块玉背后的几个字上,她的心就像被牵绊住了般。
她无法忘记。第一眼看到临奕时地情景。
那就是处于黑暗当中地人。见到地唯一光明。
他地笑容淡定从容。嘴角却增添了几分深重和寂寥。她总觉得若不是被他所吸引。她便不会有这段新地人生。所以她也想要亲手化解他嘴角地深重。让他地笑容变得更加完美。
从晋王案到现在。她都小心翼翼地表露着她地情感。只是她一直得不到一个明确地回应。直到出宫之后她才得到一个细微地光明。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能继续依靠那光明走下去。
她在慢慢动摇。从花兰节在雨中见到二少那一刻起。她地心就开始摇摆不定。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切地答案。更何况其他人。
所以她必须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清楚,开口时喉口有些艰涩,“外面怎么样了?”
二少微微一笑,“大局已定。”
容琦抬起头,“那宫里。”
二少道:“你放心。我总会给你一个好结果。”
容琦攥起那玉佩,嗓子一哑,“我……我想……”话刚说到这里,她手里的鸟儿顿时翻了个身,一跃而起,叽叽喳喳冲她后背叫个不停。
容琦不由地回头一看,难奈何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后,他一脸怪异的模样,一手摸向自己怀里。一手急着拼命向翠鸟示意,像是在让它不要吵,对上容琦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转头想要溜走,可是却又害怕一旁的二少,他只能咽咽吐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小公主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嘛,我最近耳朵不太好,想听也听不清楚。你就当我没在这里好了。”他笑笑包子脸上扬,嘴巴成了一个大大的括弧,“有些话要越早说越好,花前……日下……多美啊。”
难奈何一边说,一边露出暧昧的笑容。
“我们二少那是谁啊,若是重出江湖,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要心动呢。小公主啊。早在一开始你就应该听我地话……”
容琦不禁一愣,原来难奈何当她是要向二少表白。看他满面春风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是红娘做到尾。说不出的高兴。
“小公主,快说快说,等你们……”他边跳边笑,“我就把我偷到的最好的宝贝当贺礼。”
原来难奈何一手掏进怀里,是要准备拿最好的宝贝出来送给她。
只是……容琦抬起头来看二少。
他微微一笑这坐在石凳上,好像什么都知晓,他的眼睛中有些波纹一圈一圈地如同湛蓝的湖水,眼神带着许迷离。
他自然知道她是说要离开,她心中所想他向来都能猜透。
可即便是这样,难奈何几句暧昧的话,还是让他微微一笑,他笑起来地模样灿烂而美丽,让人不忍破坏。
只是她现在却,“那我,走了。”
难奈何笑容僵在脸上,他实在搞不明白,这小公主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外面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回去之后一切小心。”
他果然什么都清楚。
容琦点点头,“你也多加小心。”她说完这话,肩膀上的翠鸟低低叫了两声,忽然飞起来,落在二少肩膀上,用小小的头去蹭他的颈项,二少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那鸟儿又飞回到容琦肩膀上。
二少笑笑,“你喜欢的话,就带着它吧,因为它贪吃,有段时间胖到飞不起来,所以我给它取名叫肥翠,后来它嫌弃这名字不好听,又改名翡翠。”
容琦眼前顿时看到一幅少年林里追翠鸟地情景,那该是怎样的少年风华。
翡翠在容琦和二少两个人之间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容琦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你少年闯荡江湖,一定很有趣。”
二少笑笑,“若不是没有大哥承担起所有重担,便不会有我少年无牵无挂闯荡江湖。”他看着远方似乎想起那时的光景,那令他敬重万分的人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微微一笑听他讲江湖上的趣事,他实在不曾想有一天这一切全都会化作尘烟。
二少眼角一眯,风华绽现,似是在开玩笑,“我现在也像那肥鸟当年,想要逍遥却飞不起来了。”
翡翠似乎知道二少在说它,它不服气地叽喳抗议两声。
容琦不禁抿嘴笑出声来。
二少用草编了一只蚂蚱,翡翠飞起来,整个嘴扎进草蚂蚱里,将草蚂蚱叼起来得意洋洋地飞到半空中。
眼见太阳将要落山,二少笑笑,“我送你到山下。”
容琦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
二少道:“这样好了,就到门口,我看着你上马车。”
容琦点点头,顿时觉得腿脚有些僵硬,她慢慢地往前走,不时地去看周围的风景,不敢去再去看二少的脸。
走出了内院,猛然感觉到耳边一阵风,眼前似乎寒光一闪,等她看清楚的时候,一个小小地身影已经从她身边窜了过去。
他手里地剑直直地冲二少刺去。
二少似乎看也没看一眼,他的身形如同空中飘散地雪花,身影迷离让人看不清楚。
那人见一刺不成,就又按动了手腕上自己做的袖箭,那箭和普通箭不同,在空中转了一圈,那人拽了拽绑在箭底地鱼线,那箭便改了方向射向二少。
二少仿佛早有预感,伸手一拿将那箭握在了手里。
那背对着容琦的小小的人影似乎有点泄气,长长地呼了一声,然后肩膀塌下来,“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箭会改变方向?”
二少拿着那支袖箭看了看,嘴角流露出一个美丽的弧线,“因为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玩过的。”
那孩子上前一步,伸出手掌来要走那支袖箭,“那如果我再改变个方向呢?”
二少道:“还是一样。”
那孩子还是不甘心,“你能不能晚走几天?”他拎着剑在空中划来划去,“我还有不少东西想要问你。”
二少笑,“过几天你可以去找我。”
那孩子听后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要准备准备。”说罢便转过身,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容琦站在他身后,接触到容琦的目光他愣了一下。
这孩子七八岁大,说话还带着童音,十分的好听,只是,容琦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转头之后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她只觉得这张脸有一种熟悉感,似乎从哪里见过。那孩子打量了她一会儿,嘴巴张开又合上,想说什么却没说,提着剑跑开了。
容琦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没想到小孩子也挺喜欢你。”
二少笑笑,“因为我小时候也喜欢调皮捣蛋。”他的眼睛里的光芒闪烁,如同盛开的银花,“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让你有些熟悉感?”
容琦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二少笑容中又起涟漪,“因为他和你长的有几分相像。”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二少的身份
经二少这么一说,容琦心中猛然一颤。那孩子的五官虽然说不上哪里和她相同,可是神情总有几分隐约的相像。
容琦抬起头来看二少。
二少本来白衣胜雪,罩在衣衫外面的薄薄黑纱却给他增添了许多的妖娆。他停住脚步,微微一笑,目光中轻轻地带了个波纹。
容琦像张嘴说话,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到心里的答案,不禁有一丝的酸痛,她实在没想到她也会有胆怯的一天,那些话语终究没有说出口。
七八岁大的孩子,容琦心里浮现出一人,楚律的孩子楚鸿。
在天牢里,楚律曾说楚鸿和楚家没有任何关系,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想要她救出他的孩子,楚鸿如果跟楚家没有血缘关系,就不会和她有几分的相像。
楚鸿应是楚家除了她和楚亦之外唯一的血亲了。
容琦转头看向二少。她希望他能拒绝她的猜测,可是他的笑意却是在坦然承受。
安定将军曾亲笔修书给她一份,明确告诉她楚鸿就在他手里。
现在楚鸿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一切。
更何况二少明知道她地猜测却不加以反驳。
是他。
她早就应该想到。是他。
若不是他。一切又怎么能用一句巧合来解释。那兜兜转转地几幕情景。如今完好地合在一起。那些她本来永远想不通地答案。现在全都有了最合理地归宿。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那人无时无刻不在她身旁。早在他花兰节入宫那一刻。她就应该猜到。什么人能在那样紧急地关头可以进入禁宫当中。
他一次又一次地露出破绽。她竟然都没有丝毫地怀疑。
因为她将权倾朝野的安定将军想的太过简单了。她总认为安定最终目地是夺走楚亦地皇位。自然不会将他和那个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的二少联系在一起。
她不将二少和安定将军放在一起比较,因为两个人在她心里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太过于世俗,一个却多于神秘潇洒。
她不明白二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平日里手握重权,关键时刻成为众矢之的。
容琦想到他衣服上那股风尘仆仆的血腥味道,那身黑色的衣装上留着战场的残酷和险恶,他如此这般大费周折又是为了什么。
经过了几日的苦战,他仍旧威风凛凛,无人能敌。
可是却在刚刚那一刻。他那完美笑容下的眼角微颤,仿佛有所顾虑。
他说:“因为他和你长的有几分相像。”是刻意地在说明。容琦微微攥起手指。
他竟然就是她千方百计想要杀掉地人。
如果现在给她一把匕首,如果他站立在原地不加反抗,那么她是否能将那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从踏入这院落时,她就有怀疑。她只是没想这份怀疑和猜测这么快就得到了证实。
她和他你来我往斗了那么多次,怎么也想不到会输得这么彻底。
一败涂地。
她本以为他们是互不退让的敌人,关键时刻他却冒着危险,赶来救她。
她本来一心想要除掉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不由自主跑到他马前。
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她想要开口,此时此刻面对着他连一句决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狠心说出口,“有一个好君主,王朝就能昌盛,百姓也可得以安居乐业。临奕登上皇位之后。新政权必定会逐渐根基牢固,从此后代传承,就算几百年后,王朝又再衰落,那时,也……”不可能再轮到你头上。容琦咽了一口,最后几个字如同卡在嗓子里。
她不明白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既然窥视皇位,为什么关键时刻却不动手。
风忽然吹散了他的长发,他的笑容有些枯竭。他地表情太过于幽静。眼角似乎也浮现出细细的纹理,那股狂妄和骄傲似乎也被风吹的模糊不见了。“我早说过,我并不想要那个位置。”
他轻轻吞咽。温暖地微笑,“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天空中几记雷电声响,豆大的雨滴顿时落下来。
空气中似乎带着几分难言的憋闷,让容琦喘不过气。
“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他那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没有了往日地艳丽,他在等待,小心翼翼地等待。
容琦不禁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他对江山无意,他们不是敌人。
就算如此。
她依然……容琦握紧临奕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想起那玉佩背后的几行话语。想起她第一次进宫时,在宫外遇见的那抹萧索的女子身影。
“你早已娶妻,我能妒能恨,并不是一个能和其他女人分享的人。”
“你不相信我说过的话?”
他虽然他曾在金殿上说过,他不曾娶过任何女子。
她仍旧轻闭眼睛,狠下心肠,“那不过是一句戏言,有谁能相信。”
他微微一笑,笑容有些仓皇,“我曾说过,只要你问我,我必定不会有任何欺瞒,难道你从未曾相信过我?”
“我,”雨点越来越密集,流过她的眼帘和鼻息,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说过要和她一起度过花兰节,就算她被密召进了宫,他仍旧依言赴约。他走之后,她便思量出对付他的手段来,和墨染一起演出那么一场戏码。
当晚她所作地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可是他仍旧配合着跳入她挖好地陷阱当中。
事后,那废弃宫殿的相见。他只是怅有所失地说:“公主地那番话甚是情深意切。只可惜不是说给我听的。”
她不相信他说过地所有话。以为他无所不能地外表下,所有的话都是戏言,不过是戏言。
容琦腰间一轻,那块玉佩线绳断裂,落入她的手心,“我已经有了驸马。你我之间相遇不过是站在一个敌人的立场……再没有其他的了。即便是你对江山无意,我们也是各不相……”各不相干。
他轻轻捂住她的嘴唇,“这种话不能随意说出口。”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她的眼睛,容琦身体轻轻晃了晃。整个人一软,脚下刚刚踉跄,就已经被抱了起来。
她的额头触碰到他的脖颈,只觉得他地皮肤异常的热烫,他微微低头,隔着雨水她似乎觉得他眯起的眼角忽然之间沧桑了许多。
容琦只觉得耳边风雨声大作,一切都笼罩在大雨当中,看不清楚。厚重的帘子被撩起,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她已经被抱进了马车内。
他从车厢内拿到一块干爽的巾子,细细地将她的脸擦干,然后将毯子盖在她身上。雨水顺着他的面颊上流下来。
容琦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来替他抹去那些雨水,手指只到半空中,便一僵挛缩起来。
他顶着那张脸骗了她那么久,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地涌出一股的愤恨,她不禁冷笑一声,“不知道这两张脸,哪一张是假地。”
看着二少目光一黯,容琦心中刚刚涌上的报复快感,顿时被一阵疼痛淹没了。
“之前是安排别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后来出了些问题我才……为了方便起见不得不稍加易容。”
不知为何,容琦宽慰了许多,“以前的安定将军不是你?”
二少道:“我在将军府里的时间很少。一次是接任尧骑大营。一次便是你大婚之后。”
怪不得她从来没觉得安定将军是两个人,原来从她认识开始。安定将军就是二少,“难得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识破。”前后两个人竟然从未被人看透。
二少道:“并不是如此。我接任尧骑大营之时就已经有人怀疑。”
容琦不禁一愣,“是谁?”
二少笑笑,“长公主楚容琦。”
长公主楚容琦。容琦记得楚亦说过,在安定将军未娶妻之时长公主并没有表露出对他的爱慕,仿佛是在后来突然之间……这样说来,便有可能是在二少接任尧骑大营时,被长公主看出了端倪,那么长公主喜欢的人不是以前地安定将军,而是后来的二少?
那么后来的亲缘石,当朝索要驸马,这些是不是都和二少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她虽然现在还不能将一切全都串联在一起,可是她所弄不清楚的那些事,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二少走出车厢,坐在外面驱使马车。
雨依旧下的很急,马车却走的异常平稳。
容琦听着那雨落在车厢顶的声响,静寂当中,那声音竟有些憋闷和悲戚。
马车慢慢停下来,容琦掀开车帘,外面的景致已经让她有几分熟悉,就是那处临奕安排她暂时休息地别院。
二少背对着车厢地身影,就像水墨画中的一个模糊地轮廓,似乎再被雨水冲刷下去就会消失不见。
容琦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二少扮作佐罗般模样,露出孩子般笑容,那是偶尔露出的轻松,能窥探出他少年无拘无束地生活。
今日这般的别离,将以前种种全都抹去了。没有了那般的相约,那般的景致,再次相见已是路人,或者今日分手,从此以后……永不相见。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公主的记忆
大雨中有两个人撑着伞急切地跑过来,气喘吁吁,是墨染和瑾秀。
瑾秀将伞递到车厢前,伸出手来扶她。容琦侧头看瑾秀那脸色苍白的模样,就知道这丫头一直在为她提心吊胆。
墨染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上,好像恐她再被人抢走。
容琦慢慢从马车前面经过,她只隐约看见二少翻飞的衣衫,却没有勇气再抬起头去看他一眼。
拉着马车的马儿焦躁地轻嘶,容琦经过的时候忽然觉得衣衫有些发紧,转头一看,竟然被那马儿咬住了衣角。
那马儿比普通的马匹看起来还要瘦小,特别是如今低头拉车,显得更加地其貌不扬。比起二少骑着它闯入人群时萎靡了许多,之前的战马如今又变成了小小的瘸脚,大大的马眸中露出几分对她的哀怨。
容琦知道二少对它的珍惜程度,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少会用它来拉车,怪不得在大雨当中,马车行驰的仍旧稳如泰山。
大概是知道容琦一定要走,它晃晃马头,松开了嘴巴。
容琦想看一眼二少,可终究没有转过身去。瑾秀挽着她胳膊的手,几乎成为了她全部的依靠,容琦走进院落又进了屋门,瑾秀开始慌忙地帮她准备干净的衣衫,丫头们几进几出地又是准备澡水,又是帮她脱下湿透的鞋袜,这些嘈杂的声音,都难飘进她的耳朵。
容琦的脑海里,只剩下二少温暖地微笑,“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容琦一直沉默不语。瑾秀更是紧张地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容琦看着瑾秀拘谨地神情。想开口说句安慰瑾秀地话。可是。她实在觉得有些累了。什么事都不愿意去做。
瑾秀实在有些重要地事要向容琦说明。她几次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公主。听说宫门已经攻破。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接你入宫。”
那张椅子终于已经易位了。临奕他拿到了他想要地。此时一定非常地高兴。容琦点点头。“瑾秀你先出去吧。让我歇一会
瑾秀轻轻走出去。关好了容琦地房门。
容琦躺在床铺上。她第一次觉得这空荡荡地房间是如此地寂寥。她拉开软软地被子盖在身上。身体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她脑子里混乱如同浆糊。睡也睡不着。想也想不出什么。
她似乎觉得有人在耳边叫她。那声音和她同出一辙。她在迷雾中寻找。终于找到那个人影。她几乎长着和她一模一样地脸庞。只是细长地凤眼里有着和楚亦一模一样地阴郁。
容琦几乎立即就想到了,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长公主楚容琦,长公主的眼睛十分冰冷,她看着容琦的时候目光几乎带着怨恨。如烟似雾当中,她的声音异常的刺耳,“你凭什么夺走我地一切,你还给我,还给我。明明是我先遇见他,是我在等着她,你本来不属于这里,你凭什么进驻到我的身体里,又夺走本来该属于我的一切。”
“为什么你能改变这些,而我却不能。”长公主的笑容和楚亦一样绝望。“从他救了我那刻起。我就发誓要永远记住他,所以那天在尧骑大营。虽然只看到了他的眼睛,我就认出了他。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想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下他和他在一起,谁知道……老天待我如此不公。”她忽然伸出手来指向容琦,“都是你,你还我地命来。”
容琦想说话,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凭长公主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嗡鸣,似乎要震破她的身体。
既然她能进入长公主的身体,那么之前的长公主应该早就从这副身体中离开,她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容琦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个景象,她知道那是属于长公主的记忆,这记忆已经深刻地留在她的身体中。
在浑浑噩噩的景象交替中,一切都停顿下来,容琦终于将眼前地所有看清楚。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孔,他的眼睛中却有一种恶作剧的眼神,他的笑容像魔鬼一样,漂亮却极尽蛊惑,他蹲在草坪上,穿着淡色的长袍,“女儿,咱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一会儿有人来了,我把你扔出去,你要牢牢地抱住他的腰,记住一定不能放手。”
十几岁的女孩点点头。
那人摸了摸女孩的头顶,“乖容琦。”
----容琦看着这个画面,忽然想起一个人的名字,楚辞。只有楚辞会有这样魔鬼地笑容,那么他身前地这个女孩子,一定就是长公主楚容琦。
楚辞似乎受了伤,手臂上沁出鲜血来。但是他依旧兴致勃勃,提起容琦的衣领,将手里地孩子当一个盾牌一样扔了出去。
都说虎毒不食子,谁也没料到楚辞竟然变态到这个地步。
楚辞身前不远处,本来要攻击他的人,不得不因为扑过来地小女孩,而收起攻势,抱住楚容琦。
楚辞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没有任何停顿地,随手扔出带着剧毒的暗器,不管楚容琦是不是也有被刺中的危险,对他来说,楚容琦不过是他扔出去的包袱。
那人不停地躲闪,碍于怀里的楚容琦,他的行动比往常要缓慢许多,更何况他腿上之前已经受了剑伤,那剑上的毒顺着他的血液流窜到他的身体,他本想在毒性发作之前置楚辞于死地,只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可能。
容琦仔细地看着那个怀抱容琦的人,他细长的眉眼因为痛苦而紧缩,可仍旧遮挡不住他那灼灼迫人的光华。
原来他少年时竟然是这般。
是一把锐利出鞘的剑锋,一点不曾收敛,挥洒着他所有的光芒,他傲然天下,带着贵族的优雅和狂妄。
是他,是二少。
若是多年前二少不管不顾一味地要杀楚辞,他怀里的楚容琦多半会因这场决斗致命,完夏国就再也没有了长公主,又遑论她这个半途占了人身体的假公主。
楚辞近二十年销声匿迹的等待不是白费功夫的,他想要东临家的皇位,那是势不可挡,他将所有会阻碍他的人都计算进去,他绝不能半途而废,他按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说来可笑,这伤口竟然是被他自己研制的暗器所伤,“你和我都中了毒,但是真正的解药只有一瓶。”楚辞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直接灌以内力将瓶子摔在地上,液体的解药顿时尽数撒在泥土中,“帮我制解药的人我已经杀了,现在我们就来比比没有解药,谁能活的时间更长。我手里有许多抑制毒性的黑玉花,我年纪大了,总要比你多点优势。”
楚辞露出魔鬼的微笑,“反正怎么都是活着,还不如带着仇恨活着,谁受不了谁就先去死。”
大概谁也不想遇到像楚辞这样的对手,你永远都猜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不重视任何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
文静初说,二少少年承受了一个巨大的打击,大概和这件事有分不开的关系。
容琦无法想象像二少那么骄傲的人,面对楚辞给他的打击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带着伤口在山谷里等待生存的一线希望,他活着为了打败楚辞,为了他年少时犯下的错误,他将这一切承担下来,化做淡淡的微笑。
事后楚辞抱着吓的脸色苍白的容琦,在院子里看缤纷的落花,他在伤口上抹了许多黑玉花的药膏,身上的疼痛才稍稍消减,“女儿你有没有记住他的模样?如果他不死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如果那时候我不幸死了,你就烧柱香告诉我,那人回来了。”楚辞的笑容很是漂亮,“他从我手中救走了东临家的其他人,那么他就要成为我新的游戏伙伴。我只和最强的人玩游戏。”
十几岁的容琦抬起头来,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中,已经有了不符合她年龄的阴郁和恐惧。就算是楚辞不说,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那个伸出手抱住她的人,生命余下的时间她会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复这一幕。
楚辞道:“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你却不敢确定是不是他,那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一块叫亲缘石的东西,上面沾染着东临家的鲜血,我将这块石头放在楚律那里,如果你有需要,就去他那里取来。”楚辞懒懒地笑,“到那时你就会发现,那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婚夜真相
画面消失,容琦又重新回到迷雾当中。
长公主再一次出现在容琦面前,“我明知道,楚家和他有着不同戴天之仇,我们两个人永远不会有感情的交集,可是我不甘心。”她顿了顿,“我知道他肯定会回来,我寻找各种各样和他有些相像的男人,可是这些男人都不是他,终于有一天,让我在尧骑大营看到他的背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影,我却认出了他。”
长公主猛然抬起头,“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就算在人群中,中,我也能认出他来。”她忽然低声傻笑起来,“我明知道他是来找楚家报仇的,我却很开心,”她摸着自己的嘴角,“我不相信我竟然在笑,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感受过的幸福。他活着,他还活着,楚辞因为毒伤死了,可是他活了下来。”
长公主抬起头看容琦,“你一定不知道这些前尘往事,所以你并不了解他。你甚至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是……”她忽然笑起来,“他却喜欢你。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喜欢上一个仇人的女儿,我每日每夜为自己是楚辞的女儿而哭泣。可是我没想到……如果我知道会有希望,就不会万念俱灰,就不会没有生存下去的渴望。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死了,我还能活吗?”
“我费尽心机。用了所有地权利想要得到他,我甚至用驸马来威胁他,我换来的不过是他的无动于衷,新婚之夜我心魂俱裂,大喜的日子成了我的死期。”长公主猛然抬起头看向容琦,“而你呢,却偏偏爱上了驸马。我知道你的心思,因为我就在你的身体里,你其实早就已经喜欢上了驸马,因为你觉得是驸马给了你新地生命。但是也却不敢去尝试,因为你在感情上受过伤害,比别人更加小心翼翼。从晋王谋反案到今天,你以为你心里还都是驸马吗?不,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不论是二少还是安定将军。他比驸马更加深入你的生命,已经成了你生命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不管曾是敌是友,他已经进入了你的生命。”长公主笑起来,可是不多久她的笑声中就带着哭声,“我以为我会高兴,虽然我得不到,但至少他喜欢的人必定是另一个我,可我发现我错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即使你占了我的身体,你已经不是长公主楚容琦。长公主楚容琦在新婚当夜就已经死了。”
“我多么想陪在他身边。我却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永远都不再有这个机会了。”长公主细长的眼睛盯着容琦,“你不会和我犯同一个错误吧?我现在才知道不论发生任何事。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容琦心中油然生出一股预感,她总觉得长公主地话。暗有所指。
长公主道:“你知道二少是谁吗?除了驸马之外他也是东临家的人,金国的开国皇帝东临碧。是他的亲哥哥,你以为东临家的复国重担是压在驸马身上吗?不,是压在他身上,因为他是驸马的肩膀,一个被历史永远隐藏的肩膀。如果复国成功,所有的功劳都是驸马的,如果失败,他就会承担起这个失败的责任。他哥哥东临碧选了驸马做继承人,默许他成为王朝地垫脚石,永远的肩膀。人们只会看站在面前那个光辉的人物,谁去管他背后影子里地人,没人在乎。”
没人在乎。
容琦眼前忽然浮起二少在雨幕中地身影。
所有人都有着自己地责任。有谁不是历史地尘埃。
长公主地身影越来越淡。“容琦。你之前是怎么死地?”
之前是怎么死地?容琦身体猛然一颤。她似乎又回到了死前地那段时光。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地味道。她全身感觉到无比地酸痛。她本来一次次从死神手里逃脱。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厄运。
“容容。你要坚持啊。再坚持一下。”是妈妈哭泣地声音。
容琦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流汗。她费尽喘息着。身上地疼痛如此地真实。不像是在梦中。难道她又回到了现代?回到了病房中?
“快拿巾子来,快点。”是瑾秀的声音。
“公主,公主。”
“御医,公主的烧怎么还不退啊,已经两天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原来还是在这里。容琦觉得自己明明已经从梦中醒来了,只是她的身体犹如千斤沉重,不但睁不开眼睛,连动动手指都十分的困难,让她再歇歇,再歇歇一鼓作气就一定可以……
容琦隐约感觉到有人不停地给她还巾子,她的身体的痛苦在逐渐地减轻,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只觉得手指一紧,“醒来了,醒来了。”瑾秀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容琦不停地眨着眼睛,神智正在清醒和迷糊中徘徊,身体忽然之间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她抬起头来看,那人秀丽的眉毛,细长熠熠发光的眼眸,恍然之间和她梦中所见的二少叠合在一起。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有?”
这声音,容琦再看,他的眉眼中多了一份从容和优雅,和二少的骄傲大大不同,“原来是你啊。”她的嗓子发紧声音沙哑,心中的话未加思考脱口而出。
临奕的眼神微微一闪,“是我。”
他定是清楚她话语中的意思,只不过不加点破。
容琦咳嗽了两声,临奕修长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这种亲昵的动作他们之前还未曾有过。
“这是在哪里?”入眼的景象都让容琦那么的陌生,显然已经不是那个安静的别院。
“是宫里,你烧了整整四天,多亏御医院悉心调理,才慢慢好转。”
原来她已经进了宫,这短短几日大概发生了许多事,这个宫廷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般。
容琦想着身体坐起来,手刚刚拄上床铺,手腕猛然一阵酸痛,幸亏临奕将她下滑的身体抱住,否则她一定会重重摔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原来她梦中感觉的那种疼痛是真实的,容琦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只是还未细想……
临奕已经将她扶靠在床头,柔声哄着,“你之前淋了雨,又染风疾,身体虚弱需要多调理几天。”
临奕对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情流露,她总觉得他是被家族重担所累,自然不会顾及儿女情长,又何况,他是个真正的君主,知道什么是江山为重。
可是这比往常要浓的情感忽然而至,容琦心中一暖,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欢欣,她的心仿佛一大部分已经不能受她控制。
“让御医再给你把把脉。”
容琦点点头,隔着帘子看到瑾秀带着两个宫人在给御医换长衫,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所有人看起来都小心翼翼的,而且房间里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就连临奕身上也是。
御医换了衣衫,还被瑾秀用香炉熏了一遍身上,这才进内室来。
医馆走上前来,伸出手来替容琦把脉,细细斟酌了一下,然后看向临奕,“殿下的病疾已经明显好转,只是凤体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切忌思虑过甚。微臣这就去开药方,殿下要一日三次不加间断地服用。”
临奕点点头,那御医慢慢退下。
临奕伸出手将被子为容琦盖好,“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病,其他事交给我。”
容琦点头,临奕身上的衣衫,并没有绣着龙纹,于是抬起头,“准备什么时候登基?”
瑾秀端了药过来,临奕取了药碗,眼睛垂下来,捏起瓷勺搅动了浓浓的药汁,“礼部已经在准备了,就在近日。”说着举起勺子靠近容琦嘴边,微微一笑,“所以那时候你一定要康复,和我一起。”
容琦喝下那勺子里的药汁,那药汁含在嘴里,顿时让她觉得五味杂陈。
第一百三十五章
“瑾秀,扶我到院子里走走。”
瑾秀慌忙摇手,“这可不行啊公主,眼见您刚出点汗,一但受风,那……”
容琦笑笑,这丫头今天怎么了,她只是受了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她却紧张地什么似的,那模样和她前世大病期间好友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她前世得的是红斑狼疮,一但日晒就会病情加重,她住在病房当中更是要少接触外人,因为她比平日更加容易感染其他疾病,那种犹如囚徒般的生活,给她的心底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她比平常人更害怕被圈禁在窄小的天地中,也更加地渴望自由。
她这几日身体乏力根本坐不起来,今天总算感觉好一些,一定要出去走一走。
“让你在床上躺几天,你也会疯掉的。”容琦一边起身,一边去找鞋子,找了一圈竟然发现她的鞋子不见了。正在纳闷,抬起头看见瑾秀拿着她的鞋子在一旁躲躲闪闪,脸上的表情欲语还休。
容琦还从来没见过瑾秀有这种表情,容琦皱皱眉头看着瑾秀,正要说话。
瑾秀似乎听到有人走路的声响,转头看是平日里向她传话的宫女,便如逢大赦,“公主,你先等等,我看看是不是驸……主子有事交代。”
那宫女端正地向容琦行礼,然后低头向瑾秀说起话来,瑾秀越听越眉飞色舞,打发了宫女,便回来向容琦禀告,“公主,是瑞将军来了。”
容琦扬起眉毛,“瑞将
瑾秀道:“是瑞梓。瑞公子。主子命他继续留在尧骑大营。大家都叫他瑞小将军。”
是瑞梓。虽然前几日临奕已经告诉她瑞梓地情况。可是自从上次一别容琦还没见过瑞梓地面。想到这里她自然抑制不住心里地欢喜。“快让瑞梓进来。”
瑾秀连忙应承。
瑾秀这丫头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准备。容琦等了半天才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她抬头向外望去。看到了一身深色官服地瑞梓。他看起来比前几日稍微消瘦。那原本清冷地眸子闪烁着灼灼地光芒。他那已见成熟地脸上少了以前那种直白地表情。薄薄地嘴唇紧抿。不再是那个青涩地少年。
瑾秀撩起珠帘让瑞梓走进内室。容琦立即从瑞梓身上闻到了相同于她室内地那股浓烈地味道。
有点像是她买过地那种藏香。带着浓烈地草药味有点刺鼻。最近几日十分奇怪。凡是进出她屋子地人。身上无一例外都是这种味道。
瑞梓靠近她床边坐下来,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生怕几日不见她就少了一块似的。容琦不禁被他那目光看得有些别扭,正不知道要说什么,瑞梓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容琦。
容琦看到这块玉佩一愣,上面的龙纹图案几乎让她一颗心涌上喉口。
这是楚亦平日里佩戴地龙佩,他经常将这块玉握在手心细细摩挲。
如今这块龙配完整无缺,是否就代表楚亦的人也……
容琦抬起头看着瑞梓。“那他……”
瑞梓道:“公主放心。一切都按照公主交代地安排好了。”
容琦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心脏犹自快速跳个不停,这般景象几乎像是在梦中一样。“我在宫外听到爆炸声响又看到火光,我还以为……”她侧头询问。“到底是从哪个宫殿……”
瑞梓漠然片刻,“是那专门为公主修葺的长生殿。我也没料到他会选择这么做……差点就酿成大错,若不是之前已经有人洞悉他的想法,关键时刻将他救出,恐怕我……”
容琦道:“救他的人是谁?”
瑞梓摇头,“当时宫中混乱,并没有看清楚。”
容琦仔细思量,想到那人地时候,眼眶一热。是他,是二少,一定是他,他说的那些话并非是宽慰她,而是,他真的在此之前已经安排好人手,关键时刻救了楚亦一命。否则今日这块玉佩也不会完好无损地躺在她手
“这件事有几人知道?”
瑞梓道:“极少,都当他已经葬身火海当中。”
容琦的手指挛缩起来,这件事虽然已经足够瞒天过海,但是决计骗不了临奕,就算他当时没有查清楚,掌控宫廷之后他也必定早就知晓了一切,他会给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是否还会继续追查下去?楚亦毕竟手里沾满了鲜血,临奕能不能放他一马?
就算她将楚亦藏的远远的,只要临奕想要找,就一定能找到。
“潇悦呢?”
瑞梓道:“潇悦说,按照他和公主的约定,只要做好这件事,他就从此自由不再受楚家驱使。”
潇悦告诉过她,凡是身边地暗卫都是主子亲手所选,楚容琦当年从数十人中选了潇悦,本是要他一生忠诚不离不弃,楚容琦原本要在完夏王朝覆灭之时才能掌握自己地暗卫,可到了这时,真正的楚容琦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她也不能用这个约定绑住潇悦来永远效忠于她,所以她便在这事完成之日解除这个约定,还他一个自由。
倒是瑞梓,容琦没想到他会继续留在尧骑大营,他更适合做一个浑身充满文气地文官,而不是整日操练劳苦的武将。
容琦看着瑞梓,瑞梓地目光复杂,在他心底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她看不透的秘密。
送走了瑞梓,容琦正要和瑾秀旧事重提,就发现瑾秀这丫头避她如避虎,借着送瑞梓地机会竟然迟迟不归。
容琦看着窗外的阳光,一双鞋实在挡不住她想要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的**。脚脏了可以再洗,人憋久了可要憋出问题来。
想到这里,容琦提起裙角光脚踩在地上,然后缓步向前走去,谁知她刚刚撩开珠帘,外面的宫人变吓得面色苍白,齐齐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苦苦哀求,“殿下,请殿下躺回床上修养。”
容琦看着眼前这骇人的架势,眯起眼睛,她的目光不停地变幻,几乎能从这些宫人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她正要再向前踏出一步,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顿时被人遮挡去了大半,容琦抬起头来,看到了那淡淡的身影,逆着阳光,飘然立于门前。
在阳光的罅隙中,他抬起头看到她此时此刻的模样,不由地轻笑了一声,“我听说你觉得屋子里憋闷想出去走走。”
她的神情顿时有些狼狈。
原来瑾秀出去搬救兵了。
容琦翘着脚趾,站在原地无可奈何,这下好了,她这副模样全都被临奕看到了。她总不能破罐子破摔再光着脚走回床上去吧。
容琦正盼着瑾秀快点出现,临奕已经走上前,微微躬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脸正好靠近他的胸膛,稍一碰触,容琦顿时心里一阵紧张,还好只有几步就到了床前,她坐在床上,顿时松了口气。
瑾秀这时候才慢吞吞地出现,张罗着给她洗脚。
“等我处理完手里的公文,再陪你一起出去走走。”
听到这话,容琦不置信地抬起头来,临奕淡淡地笑着,不像是在开玩笑,通常来说,临奕和二少不一样,临奕很少表露他的温情,即便那晚他抽时间去别院看她,也是告诉她,不论遇见什么事都要坚强,于是他现在的做法就像是对待一个绝症病人。
容琦抬起头微笑着同意,“好。”
临奕秀丽的眉毛慢慢舒展,让容琦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容琦以为临奕说完这些话会转身离开,谁知道他似乎将这个小院设为暂时的书房。
临奕坐在外间,立即有侍郎打扮的人将厚厚的公文搬来放在桌子上。
容琦看着临奕珠帘外的身影,她也暂时陷入沉默当中。
思维稍一空闲,她慢慢地回忆起梦里见到的景象,和长公主楚容琦说的话来。
如果楚容琦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二少和临奕他们都是东临家的血脉,那么这件事临奕是否早就知晓?
她有太多的事想要问个清楚。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临奕准备处理的事务委实不少,做好一些又有人搬来一些,仿佛永远做不完似的,照这样下去,大概到深夜还会有人送公文进来,容琦呆着无聊,很像走过去瞧瞧那些奏折上都写了些什么,许是发觉了她的想法,当她再抬头张望的时候,整个人落入临奕轻笑的眼眸中。
临奕微微招手叫过瑾秀,然后将批改好的部分奏折递过去。
容琦不禁有些发窘,还好临奕不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帝王,否则她这般做为很有可能被安上一大串无德的罪名。
可帝皇毕竟不是普通人,他的心思不会受太多外界的干扰。他知道她想知道目前的局势变化,他洞悉她心中的牵挂,只是对她没那么绝情。
容琦翻开那一本本奏折,新朝开立,文武百官争先恐后向新皇表明心迹,大多利用目前的形势来揣摩新皇心思。
容琦被接入宫中这件事众所周知,想来是因为临奕的这般恩宠,这些奏折中对她歌功颂德的字句倒是不少,楚家的其他罪名便全都落到了楚亦头上,只是对楚亦之死没有一份奏折提及。
奏折中还有几份说到安定将军,内容几乎相同,都是提议要举兵伐之,不宜拖延。
这些奏折临奕均已经批复,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知道了。可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对二少的身份真的一无所知,最后甚至要……容琦不能再往下想。
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二少大概不准备公布他的身份,否则早在起兵之时他们就该相认。
日暮西垂地时候临奕放下了手中地公文。
他慢慢踱步过来。着看容琦。“还想出去吗?”
虽然已经没有了她热爱地骄阳。可是还有大把地新鲜空气等待着她。容琦点点头。瑾秀连忙帮她穿上鞋。小心翼翼服侍她就像对待一个易碎品似地。让她十分不习惯。
这是容琦大病之后第一次走出门。落日地余晖照在身上暖洋洋地。十分地温馨。容琦看着园子里地树木花草。抬起头来能看到那高耸地宁霞宫。
物是人非。之前地完夏王朝竟然已经不复存在了。她那个完夏国长公主地名号也要被一起埋葬。等待她地不知道又该是怎样一个新地开始。
是长居宫廷。还是会有一个广阔地天地。她自己也无法下这个定论。
容琦侧头看向临奕,想了想终于从袖子里拿出楚亦的那块龙配递到临奕眼前。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临奕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能不能……能不能放过他。”
容琦知道临奕本来就不同常人,他从容的外表下心思深不可测,他能不为人知地控制整个局面,在他面前她不能掩耳盗铃。
临奕微微一笑。目光一闪,虽然能从中看到他对楚家地愤恨,但是看到容琦话语仍旧变得柔和,“楚亦葬身火海是众所周知的事。我已经命人为他觅了一块安静的长眠之地。此事已经下了定论,朝野上下无人敢再妄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有一本奏折提及此事。
容琦攥紧手里的玉佩,胳膊缓缓放下。为了这句话,她仿佛等待了几百年。现在听来,整个人感觉到无比地轻松。身体轻飘飘地几欲站不住,她期盼的事终于一件一件都答成了,她微笑着看他,“谢谢你临奕,谢谢你。”
临奕深深地看了容琦一眼,“不用谢我,若不是你,我不会放过他。”
临奕虽然肯放楚亦一马,但是对待楚辞却不留一丝地情面,楚辞本是强行进入金国开国帝后长眠的月陵,现在江山易主,月陵重新受到清扫和祭拜,但是临奕最终地目的便是让楚辞这个魔鬼移出这神圣地宝地。
楚辞最终尸骨无存,他留下的那些威胁百官地暗卫也被一一清理。少了暗卫时刻的威胁,朝中上下第一次呈现出和谐轻松的气氛。
改朝换代毕竟不向世袭罔替,宫内的宗庙要翻新重建,帝后的寝宫要重新整理,容琦的身体一直不见强健,这些事只能落到临奕一个人头上。
这两日容琦觉得身体大为好转,叫来御医为她诊脉,御医下了结论,说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可以稍微走动,只是不要过于劳累。这句话总算是彻底解除了容琦的门禁。
容琦刚刚松一口气,还没有抽出时间在宫里到处走动走动,便迎来了临奕的登基大典。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临奕并没有新建国号,而是恢复了之前的金国国号,重新迎入东临家历代祖先牌位至宗庙,供上东临家玉碟,道出身世,他是金国长公主之子,也就是圣祖皇帝东临碧妹妹的儿子,被东临碧赐名为东临奕。
虽然金国繁盛之时东临碧曾立长子东临祥为太子,但是王朝经过覆灭之后,那一纸册文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更何况东临奕正值青年,东临祥尚年幼,储位选择上也就没有什么异议,满朝文武上下一心,将登基的一切事宜安排的十分顺利。
宫里所有人都紧张地布置,只有容琦病床偷闲。东临奕身边并没有其他女人,之前他作为驸马和容琦的婚姻也存在争议,反正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不同,朝臣中开始隐晦地说明既然没有举行封后大典,就没有必要让容琦出席。
容琦只觉得身体乏力,对这些事知道的并不清楚,睡醒的时候就在凉亭里看看书,看着宫里忙的热火朝天,她也乐于闲散不去过问。
容琦的心态异常平和,倒是瑾秀在一个少有的艳阳天,和那炙热的太阳一样浑身冒着火气,从外面一进来就一脸的厌恶。
容琦将手里的书放下,眼睛一敛,指指桌子上,故意不去看她,“壶里还有凉茶赶紧喝一点泻泻火。”
“公主,”瑾秀一脸委屈,神情中略带忧急,“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您没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容琦抬起头看看瑾秀,“你都说风言风语了,在意他干什么。”
“不是,不是啊公主,不能这么说,不是有一句话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对不对公主。”
容琦扬起眉毛,“到底怎么了?”
瑾秀愤然道:“那个赵瑜她没死。”
容琦知道瑾秀不是一个坏心眼的丫头,她一定是在外面听了关于赵瑜的流言,所以才会这样生气。
“我听两个宫女闲聊,说赵瑜没死,现在可比以前更加有名气了,说不定将来会入宫做皇贵妃。”瑾秀说话间面红耳赤,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公主你说……”
容琦听到瑾秀的话,愣了一下。赵瑜本来就是冲着这个名号来的,没想到果然如她心愿,如果朝野上下对她都褒奖有佳,那么到临奕那里会怎么处理?她也算得上是出尽风头,临奕总不会对她的“功绩”视而不见吧!
想归想,到最后化作淡淡一笑,容琦道:“不过是宫女之间的闲聊,不必因为这个去生气。”
“公主。”瑾秀闷了一声,“我觉得您这次回来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您以前不是很在意这些事的吗?您讨厌赵瑜不也是因为她接近驸马爷,可现在……”
容琦的心猛然一动,她心态似乎真的平稳了,难道这就是和帝王的相处之道??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奉旨休夫
临奕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无论是谁都会想去看看那宏伟的场面,容琦心里也隐隐地期盼起来。
这几日瑾秀倒是不焦躁了,将精力都放在调理容琦身体上,容琦时常要她出去走走,生怕她憋坏了,瑾秀不但不出去,还干脆坐在一边绣花,一步也不肯离开。
临奕登基当天,大概是刚过了丑时,容琦就被瑾秀叫醒,容琦睁开眼睛几乎吓了一大跳,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宫女,手里捧得各式各样的衣物配饰,一眼看去流光溢彩,金光闪闪。
“公主,快点,梳妆了,圣上已经前去宗庙祭祖,一会儿就要回来接你。”
容琦还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就被瑾秀拉到梳妆台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这才完全清醒。
临奕这般兴师动众,显然不是让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观礼罢了,他的意思难道是让她站在他的身侧?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瑾秀为她梳好高高的宫髻,仔细地戴上各种发式,尤其是中央的团凤栩栩如生,尊贵非凡,那礼服也是红的耀眼,周边用金线勾勒煞是美丽,容琦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已经被人将衣服穿在身上,腰带系好,佩戴上各种配饰,然后拉出殿门上了辇车。
容琦被稀里糊涂地塞进辇车,刚要起身说话,身子刚刚一动,手却被人挽住,轻轻一扯。整个人重新落回了软垫之上。
容琦转过头去看,这才发现临奕也在车中。
他一身黑色的长袍,细细的眼睛眯起,从容优雅中带着几分地深邃,淡淡一笑,气韵深藏,“我早说过,我登基之时要你和我一起。”
容琦手指轻颤。“我没忘,只是没成想是这样。”
临奕细长地眼眸中光芒一闪。“如果我让你旁观。你不会像现在这样慌张吧!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他地袖子垂下来。但是挽她地手没有松开。
容琦只觉得自己地手在那黑色暗纹地龙袍之下。手心滚烫和她地心一样。如此地焦躁不安。她侧过头看临奕。他美丽清晰地面容下透着一股地坚毅。漫长地复国之路养就了他沉着地气势。今天他终于坐在那龙椅之上。如此重要地一天。她应该心无旁骛站在他身边见证这一切。
车辇停下来。立即有人撩开帘子服侍临奕下车。临奕下车之后站在前方静静地等待容琦。容琦踏上那鲜红地地毯。看着那两侧地肃立地文武百官顿时百感交集。
文武百官跪下来高呼万岁。临奕慢慢地步入金殿。
容琦在那琉璃台阶下停下脚步。看着临奕慢慢坐在那金灿灿地龙椅之中。她本想和文武百官一样就站在金殿地两侧。却已经先有礼仪官上前撩起了临奕身后地琉璃帘。
临奕侧头看着她。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容琦在他地注视下只能沿着一侧地琉璃台阶走上前去。走向他身后地椅子。
那是她当长公主时上朝做的椅子。是东临家族皇后坐的后椅,只和帝王有一帘之隔,那琉璃帘放下来,璀璨地琉璃闪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礼仪官上前宣读诏书,改元垂圣元年。
文武百官顿时跪下高呼万岁,容琦抬头像下望去,许多金国老臣都忍不住去蹭发红地眼角,此情此景她也忍不住眼睛发酸。
忍辱负重十余年,他终于成功了。他重新将东临一族写入历史,楚辞的完夏国不过是历史上一个小小地尘埃。
礼毕,那些站在前列的重臣各自表达庆贺之词,无一不是发自肺腑。
“圣上,老臣有一事上奏。”一个须发皆白地老臣缓缓冲臣工之列走出来。
容琦以前跟着楚亦上朝时曾见过此人,那时他只是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眼睛里偶尔露出不屑之情,如今他胸中似有无数激昂之词,看向容琦的时候,眼睛中露出一股地刀子般的锐利。
他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两道圣旨样的东西,苍老的手忍不住颤巍巍地发抖。
容琦看到那两道圣旨顿时心里一紧。
“圣上,老臣跟随世祖,圣祖到我皇,历经三朝。楚贼恶行天下的时候老臣将自己的独子送出家门,后掩盖他的身份将他送入宫中,在楚亦身边做一名侍郎,这两份圣旨就是在宫变当日他千方百计拿出来的。”那老臣说到这里,又扭头去看容琦,他的愤恨之色不加遮掩。
“臣曾上奏,切不可立楚氏之女为后,圣上未给老臣一个明确的批复。天佑我朝,昨晚老臣那重伤的犬子临死前终于挣扎着说出这个秘密。”他将手里的圣旨高高举起,“楚亦曾秘密立下两份诏书,这两份诏书,一份是完夏国的继位诏书,另一份便是颁给长公主的休夫密旨。”他话说完,满朝顿时一片惊讶之声。
老臣的手不断地颤抖,摸索着圣旨的一角,那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他将圣旨慢慢打开,然后一字一字地将圣旨的内容读出来,“长公主楚容琦长子赐名楚爱,立为东宫。若长公主无子,朕晏驾之后,传位于长公主容琦。”
“这就是完夏国的传位诏书。”那老臣冷笑一声,“敢问,若是长公主果然和脱离了楚家和楚亦势不两立,楚亦怎会立她未来的长子为储君。圣上将来若立她为后,那么她所生的孩子到底是哪朝储君……”他接触到临奕凌厉的目光,他说话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不停地弯腰咳嗽起来。他拼命将咳嗽声压下,“楚家霍乱我朝十几年,十几年啊,老臣亲眼所见朝堂上血流成河,臣的孩儿忍辱负重,刺探出如此秘密……”说到这里,他步子踉跄对亏有两位臣工相扶他才又勉强站定。
他紧紧盯着容琦,曲张的手指似乎想要将容琦从那帘子后揪出来一般。
容琦以为这圣旨早已被临奕发现妥善处理,不曾想过这两道密旨竟然会出现在临奕的登基大典上,更没想到她在楚亦身边见过的年轻侍郎为了这两道密旨送了性命。
老臣的话语咄咄逼人,丧子的哀切让人听之心痛,苍苍白发无不述说着对东临一族的忠诚之情。
“从楚贼之乱开始,老臣的兄弟师友皆都被楚贼杀害,臣活着只为了等到我大金国复国之日。可如今朝堂之上仍旧有楚家之人,看到她,臣就会想到那惨绝人寰的场面。臣必须将这些话说出来,若不然他日她成为祸水,臣就算死……”他咬紧牙,脸上的肌肉不停颤抖,奋力吐出几个字,“也死不瞑目。”
容琦看着临奕,看着坐在龙椅上的他缓缓开口,“从圣祖将江山交与朕肩上之日起,朕就开始学习如何才能当一个好的帝王,若朕是一个顾及私情忠奸不明,是非不分之人,朕何以复国,何以坐在这龙椅之上。”他的言语沉稳有力,顿时让满朝臣工跪下来,高呼,“圣上圣明。”
“朕既然能将她带上金銮殿,就自然上能面对列为祖先,下能面对满朝臣子。”
那老臣颤巍巍地抬起头,他只要想起爱子在他的臂弯里慢慢死去,他的心就如同刀搅,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只知道楚家的人是凶手,是害的他一身悲惨的凶手,“臣不敢对圣上有任何怀疑,我只是怀疑她,”他的手指向容琦,“我只是想让她当着文武百官,说一说,她是否对江山无意,她毕竟是完夏国的长公主,她是……”
“我现在就告诉你。”清脆的声音传来,珠帘晃动声响,所有人抬头望过去,长公主容琦从帘后走出来,她一步步地走下琉璃台阶,走路的时候裙角轻动,环佩叮当,头上的璎珞闪闪发光,却不及她眼中的光芒,她眼眸中似是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一跃一跃地跳动燃烧,她伸手拿过那休夫的密旨将其打开,再从腰间取出长公主玉章盖于其上,她的动作不禁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就算是我依旨而为……那不过休掉的是完夏国的长公主驸马。”
她伸手又拿起那份继位诏书,“就算这诏书能奏效我要继承的不过是完夏国江山。”
“可如今完夏国早已不复存在,这份继位诏书不过是一纸废文。就像众位不再是完夏国的朝臣,更加不是完夏国的遗老遗少,而我也不再是完夏国的长公主。”她环视四周淡淡一笑,将腰间长公主的玉佩和玉章扯下来,高高托起,慢慢翻下手掌,那玉佩和玉章掉落在地顿时碎裂。
“取火盆来。”
待宫人将火盆端上,容琦将手里的两份密旨扔于大火之中。
冉冉的火苗几乎和她眼中的火焰连成一片,照耀着她红艳似血的礼服,她的鬓间的青丝微微拂动,她的眼眸中是谁也抓不住的光华。从古到今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如此,她手中的两份看起来至高无上的权利,全都在她一笑之间化为灰烬。不管是作为临奕的妻子,还是完夏国的长公主,那不过是属于长公主楚容琦的前尘往事,与她无关,与这个新建立的王朝无关。
谁也无法再在此上有任何的疑虑。
那圣旨在火种融化,火焰颤动偶尔激起几缕尘烟。
容琦转身看着临奕,他的嘴角似有一丝淡淡的微笑。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 消息
王朝更替之后,宫中第一次迎来了喜庆的气氛,新皇宴请诸臣,借着月色御花园里张灯结彩。
容琦坐在临奕旁边的位置上,看着宫廷里的歌舞,场上那穿着霓衫羽衣的女子,在这夜晚当中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
瑾秀也露出少有的兴致,站在容琦一旁看着那翩翩的舞姿笑的开颜,边看还不停地打趣墨染,小声地指指点点,让他去瞅那像秋荷般亭亭玉立的姑娘,墨染垂着头脸颊早就被那灯笼的光芒照红了。
群臣不停地推杯换盏,仿佛要将往昔的痛楚和着酒喝干净。
临奕频频举杯,浅尝而止,可面颊上仍旧带了几分的薄晕。
容琦转过头像人群里看去。
那大红灯笼下,红红的穗子在空中翩跹飞扬。
酒杯里装满了醇香的美酒,月光洒在其上,朦朦胧胧说不尽的妖娆,容琦似乎看到一个人,他修长的手指慢慢举起,微微低头将醇酒抿在嘴角,那完美带着许傲然之气的身姿,在人群中竟然是那么的
是她被这喜庆的气氛迷惑了,还是思量太多,产生了幻觉。
容琦的心脏顿时一紧。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生怕他被人群淹没。她猛然站起身,几欲前行,却被人挡住了去路,只是一个错步的空档,容琦的视线就被其他人遮住,那牵着她心神的人影已经失去了踪迹。
“公主这是在找谁啊?”那声音带着几分疑惑,语调上扬。那双大眼睛不停地眨着,露出些女子的绰约和温婉,那张与容琦几欲相同地脸上仿佛沐浴着春风。
赵瑜高高地举起酒杯。扬起眉毛。她此时正享受着用生命博来地胜利。她能预见到从此之后她地生命将如同烟花般灿烂美丽。
“殿下民女敬您一杯酒。”
容琦看着酒杯和那娇笑地脸庞。胸中涌起怒火。若不是她故意来挡她地去路。她上前一步就能看清楚。若不是她。她也不会站在原地看着重重人影有一种茫然若失地感觉。
如果赵瑜是故意来挑衅地。她现在必定要接受。
容琦还没说话。瑾秀和墨染已经围了上来。
瑾秀一双眼睛恨不得冒出火来。将身份地位统统抛去一边。“公主病体未愈。这酒喝不得。”
赵瑜的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如此说来倒是我行事不得当了。”说着眼睛就冒出水来。
容琦微微一笑道:“赵小姐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赵小姐的酒我怎么能不喝。只不过好事多磨,恐怕这酒要等到赵小姐大喜的日子,我再来多喝几杯。”她知道赵瑜待字闺中不过要地是临奕地恩旨她入宫。容琦又笑一声,“只是赵小姐别忘了。那日一天未到,你就不过是个凭着你父亲才能进宫吃宴的民女。”
赵瑜的呼吸变得沉重。眼前地长公主,凤眼微眯。眼睛中那股凌厉光芒几乎像利剑一般,逼得她不禁后退一步,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有一种她永远都不会具备的神情,那是一种让人心生恐惧的洒脱。
“我还要告诉你,”容琦伸出手指抬起赵瑜的下巴,“就算你有几分和我相似地容貌,但是有我在一天,你也莫要打我身边人的主意。”容琦嘴角一弯,放开赵瑜的下巴,“不信你就来试试。”
“你……”赵瑜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只能楞楞地看着容琦,一句还嘴地话也说不出。然后匆忙放下手里的酒杯,手脚发凉,几乎转身落荒而逃。
容琦看着赵瑜走时地背影……若不是赵瑜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她也不会用这样严厉的言语来回击。
“在说什么?”
身后传来临奕地声音,容琦将目光从人群中收回来,笑笑,“说你要怎么封赏像赵瑜这样的才女。”
临奕明亮地眼眸中带了些酒气,目光氤氲煞是好看,“封赏自然不可没有,其父也算是名声在外。”
不知道是因为月色的缘故,还是她被酒气熏昏了头,容琦觉得从临奕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略带孩子般的顽皮,知道她想听什么,却偏偏说不到正题上去。
光是想想,容琦就忍不住抿起嘴唇微笑。
临奕笑笑又道:“其父教女有方,足见其贤能,听说他素爱古籍,朕已经安排他去一个好去处,让他得以施展他的才华,这便是最好的赏赐
容琦听得这话不由地一愣,“那赵瑜呢?”
临奕细长的眼眸一敛,“她孝女之名本就远播,朕已赏赐其父,她应该十分满足才对。”
赵瑜一定没想到她将得到的赏赐竟然是这般。
临奕果然不愧是一个帝王之才,容琦看着桌子上的夜光杯,一弯朗月几乎都盛在其中,这杯酒是赵瑜敬她的,赵瑜气愤的时候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容琦将酒杯拿起来,里面似是漂浮着破碎的花瓣,她举起来抿一口,酒水不如她想象中的辛辣,只是很快让她感觉到了醺然,“我还以为,你会将她收入宫中。”
临奕微微扬起眉毛。
容琦笑,借着向上游走的酒气,“不过即便是那样,也和我没有关系。”她的手指敲打着酒杯,凉风吹在她的脸上,“在你的登基大典上,我已经奉旨休夫。”
临奕看着容琦半晌,慢慢道:“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大婚封后。”
容琦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婚那晚的情景。那晚的情景我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容琦又拿酒壶将杯子倒满。“我本以为我地心那时候已经被盛的满满的。”
临奕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现在呢?”
容琦将酒拿起来喝了大半,然后递到临奕手里,“现在不知不觉变成了这样。所以不论是你还是我,都要重新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临奕登基当日起的太早,容琦竟然感觉到有些疲惫,睡了整整一天,才恢复体力,她这一睡不要紧把身边的人都急坏了。还好御医再三保证并无大碍。好好休息即可,所有人才算是嘘了一口气。
御医将写好的方子交给药官去配药,然后将看诊的箱子收拾好。刚要退出去,容琦忽然叫住他,“下次写方子的时候,将方子给我看看。”
御医诧异道,“没想到殿下还懂得医术。”
容琦摇头。“我不懂,不过随便看看。”长公主的身体素来强健,从未有过病情反复的情况。她实在觉得只是偶感风寒,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中药方她虽然不会看,但是有些中药地作用她还是了解地。
御医应声退了出去。
容琦也穿鞋下床。扬声道:“瑾秀,我们出去走走。”
瑾秀本是不让容琦走的太远。可对待这丫头,容琦总算是悟出了许心得,便连哄带骗让她只能乖乖就范。
容琦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和瑾秀说话,一边蹭着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御书房。
大概是因为楚亦在位的时候,她是御书房地常客,如今虽然世事变迁,可她的身体却留着深刻的记忆。
想到新朝建立诸多事务繁杂,她不便去打扰,本要就这么转身离去,谁知道刚走不远,却被一阵讨论声吸引。
说话是几个武将,一个个风尘仆仆,脸上却未见疲惫之色。显然是受到临奕的召见,等待在御书房外。
容琦看到这些人,那股战场上归来的气息,让她心底猛然之间牵动,于是就立在原地听他们交谈。
“要我说,现在就让我带一万人马追击安贼大军,具体战略我都已经想好了,只需要一年半载就便能为我朝去一后患。”
听到安贼这个词,容琦心里不禁一颤。是他,他们在说关于他地战事,她停下脚步,不就是想从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么。
想起二少在朝堂时那如同浩瀚波涛般深远的目光,又有谁人能有如此盛气凌人地气势,可现在却被人称为“贼”,容琦的手指不禁攥紧,不止是现在被人如此称呼,不知从此之后历史上要如何写来书写他这个“安贼”。
另一个道:“安定久经沙场,不管是谁面对他都没有必胜地把握,我看他并无针对我朝大举兵马的迹象,这件事应当从长计议。”
先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该不是你曾做他部属,对他尚有几分尊佩吧?他若是能降早就降了,他地部属已经纷纷归顺,他如何单单统领两万精兵不肯来降?他定是贼心未死,想要等待时机再扯反旗。”
那人说到此又冷哼一声,“我曾在尧骑大营见过他,原以为他会成为圣上的劲敌,谁知道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关键时刻居然敢当朝谋反。”
“人都说他地部属对他忠心耿耿,可他最后带走的兵马还不足我想象的五分之一。带了兵马之后他不直取皇宫,而是逞匹夫之勇和楚辞留下的几路人马纠缠,这倒是给我等杀了一条血路出来,若是旁人不知,还当他是圣上的急先锋迁,那里是藩国虎视眈眈的地方,他去那里干什么?莫非想要和藩王联手瓜分我朝城池?今日我必劝圣上能让我请一万兵马与那安贼速战速决,我定取他人头凯旋归来。”
听到这里,容琦身体猛然一颤,胸口剜心般疼痛,不禁脚下踉跄,弄出了声音。
那些人不禁有所警觉,为首的将军大喊,“是谁?”就要上前来看。
多亏这时候御书房的门打开,一位侍郎走出来道:“圣上传各位将军进去。”
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走进御书房,容琦这才松了口气,要是被人发现她躲在这里偷听,她不知要如何解释。
人走光了,容琦才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那御书房,她十分想知道临奕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是否会应允让那将军的请求?
容琦在原地徘徊良久,仍旧不愿意离开,她无法揣测临奕会怎么做。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隔阂
“公主,公主。”瑾秀引着容琦的目光向一旁望去,只见有几个宫女正端茶向御书房走去,瑾秀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公主想进去看圣上,倒是可以从偏门进去。”她显然是理解错了容琦的想法。
容琦不禁抬起头,从偏门进去,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虽然知道这样与礼不合,但是她却难以控制心中的想法,容琦冲瑾秀点点头,瑾秀便陪着她悄悄地向偏门走过去。
宫女见到容琦一个个面露惊讶,好在她们都是久在皇宫里的人,懂得察言观色,容琦轻轻一摇头,她们便都不再作声。
容琦立于御书房偏屋的小室内,离临奕只有几步之遥,只要她再往前走几步,她和临奕就看见彼此,她迟疑一下停住脚步,她只是想听清临奕说话的声音。
临奕的声音清亮好听,带着淡淡的威严,“这是最新的战报,你们不妨都看一看。”
伴随着传阅的声音,容琦屏住呼吸静等下文。
“安贼兵马和藩国大军交战……圣上,这,就算是一切都是照着战报上所说,但是万一这是安贼与那藩国国王联手玩的把戏,只是做几次假戏故弄玄虚,以迷惑我们的视线,他日两军相汇,那将是祸害无穷。”
临奕道:“藩国身处大漠国之前,其便已经是一个难治的恶疾,当时四国曾联手深入大漠攻打,却因其所处环境复杂,无功而返,金国建立之后,我圣祖皇帝下令加固边防守卫,对其几多遏制,到了完夏国,对边防疏于防范。让其养精蓄锐迅速成长,如今已经今非昔比。”
临奕话音刚落,只听得重重地下跪声响,“圣上,微臣愿以一万精兵,先平安贼后直击藩国大军。”
临奕顿了顿,“朕今日已经收到两封藩王的信函,其言语狂妄自大,号称两万大军便可平扫天下。甚至说我东临家世祖曾差点葬身于他的大漠之上。这样的人绝难与他人同盟,吞掉安定两万大军倒是他的真实想法。”
临奕慢慢站起身走下去,“崔世,朕命你带一万兵马紧随安定大军向西,”他顿了顿,吩咐道:“将沙盘拿来。”
宫人取来沙盘。临奕便在沙盘上讲述该如何布控。一字一句让身旁地武将如获珍宝。容琦虽然对兵法战势都不明白。但是临奕地用意她还是听地清清楚楚。她只感觉一颗心脏渐渐沉下去。就像被阴影慢慢吞噬掉地光芒。走出御书房地时候。两条腿就像灌了铅。
侧门处那些宫女仍然等在原地。容琦看着她们。“一会儿圣上问起。你们只需直说。说这句话。这些宫女恐怕也会被询问。与其这样。倒不如将一切都说明白。不做那些无谓地遮掩。
容琦回到寝宫。坐在软塌上看向窗外。天空晦暗。云朵成片成片连在一起。仿佛转眼就会有大雨倾盆而下。
瑾秀为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被人叫了出去。回来地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花瓶。花瓶中是一枝娇美地兰花。
容琦看着这花瓶不禁惊愕。这花瓶是她见过安定将军后。从那废弃宫殿中拿出来地。她以为这花瓶早已经和长生殿一起化为尘埃了。未曾想过还能见到。“是谁送来地?”
瑾秀道:“是瑞将军。他说是长生殿被烧那晚。有人放在他房间里地。上次他来见公主地时候忘记说起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连忙送过来让公主看看。”
这花瓶是二少留给她地。
容琦本来就怀疑是二少救了楚亦。现在有了这花瓶,她就不用再有其他的怀疑。
瑾秀将花瓶放在桌上,“瑞将军说他本来没将这花瓶放在心上,只是发现这瓶中的花经常被人换上新鲜的,他询问下人却没人知晓这件事,他后来才想到似乎在长生殿见过这个花瓶。”
容琦看着那兰花的细致的美丽,她咬紧了嘴唇,就像那她呼吸都带了几分的沉重和痛苦,“告诉瑞梓,这花瓶是我的。”那白洁的瓷瓶之上似乎蒙了一层氤氲地颜色,刺的她眼睛发痛。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化的缘故,容琦竟然又觉得额头发烫似有发烧的迹象。她看着那瓷瓶良久,终于觉得困乏躺在了床上。
风雨如约而至,容琦在床上辗转反侧,猛然想起那开着的窗子,半梦半醒之间急出了一身冷汗,猛然睁开眼睛,急忙呼唤,“瑾秀,去将窗子关
瑾秀急忙跑进屋来,“公主放心,窗子我早就关好
容琦看着桌子上的花瓶,以前竟然没有发觉,这花瓶立在那里仿佛稍有风雨就会碎掉一般。
瑾秀看出了容琦心中所想,“公主,我将花瓶放在侧橱上这样稳妥一些。”
容琦点点头,“瑾秀,去给我拿本书来看。”
瑾秀踌躇了一下,“公主,御医说让您不要太费神。我看您今天累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容琦笑笑,“不过看书放松一下,算不上费神。”
瑾秀执拗不过,只能依着容琦的意思拿来了两本书。
晚饭十分,御厨张罗了不少饭菜,容琦看着都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一点白米粥就又继续翻看手里的书籍,觉得困一会儿,反复几次再睁开眼睛,发现临奕正走进内室。
看到临奕,容琦立即撑着身体坐起来。
他一定已经知道她偷听他们议事的事,他也一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偏偏和往常一样从容,似是什么都没发生,
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从他那天衣无缝地布局到现在他嘴角那无波无澜的笑容,无处不透着一股帝王的雍容,这份雍容背后却也是绝情。
容琦盯着临奕,“你也觉得他对你的江山虎视眈眈?”说到这里,她胸口涌上一股的悲凉,“我以前从未相信过他,可是到了现在我都已经相信,你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二少那怅然的笑容似乎又浮现在她眼前。
“你已经坐拥江山,为什么不留给他一条好走的路。你让人步步紧逼,万一他敌不过藩国大军,连条退路都没有。他前有藩国大军,后有你的逼迫,你真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临奕的身形停住,只是静静地看着容琦,从容的眼眸中似有波涛汹涌。
容琦顾不得穿鞋,光着脚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挡住了临奕地嘴鼻,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容,“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你们的眉眼是如此地相似,你们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她顿了顿,“我没想地帝业,做出这种绝情的事。”容琦地手垂下来,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完了。
临奕细长地眼睛眯起,有浅浅的寒光,“你这样看我。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绝情之人?”他淡淡的话语当中不以“朕”相称,他给她的不是帝王的威严,“虽然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他的身份,但我也不是一个瞎子。我也想他能过他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即便是我让他回来,他也不会回来,他要灭掉藩国除掉一大后患,而我是护住我的疆土,若是他此行失利,让我二者取其一,我必然先以国家为重。”
容琦怅然地笑一声,胸中的血液翻腾不止,几欲站立不住,“为什么偏偏要这样,明明可以等待时机再作打算。”
临奕似是发现了容琦身体的异样,上前几步将她抱起来,安置在床上,“兵不厌诈,他对沙漠的地形了解,此时的身份也最为合适,若是换作我也是要如此。”
容琦抬起头来看临奕,她咬咬牙开口,“你派出去的大军几日出发?”
临奕微微一笑,眉心有一股晦涩,已经看透她心中所想,“你不能去。”
容琦情急之下手指一拂,将床边的书拨落在地,“我为什么不能?”
临奕慢慢将那本书捡起,乎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待他抬起头的时候目光璀璨如琉璃,带着几分威严和坚定,“因为你将是我的正宫皇后。”
容琦不禁睁大了眼睛,在她心里临奕绝不是那种强迫别人的人,可近来他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她明明昨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却下了这样的结论,“原来做了皇帝之后果然就变得不同了。你让他为你的江山尽忠,还不准我去看他吗?这样还不算是绝情?”
容琦攥紧手想再加辩驳,忽然觉得浑身如针扎般的疼痛,皮肤有一种说不清的烧灼感,就连呼吸也变得无比沉重。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临奕弯身将她抱住,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四十章 交心
这种浑身疼痛的感觉让她觉得实在太熟悉了。
她的手被紧紧地握着,那种力度饱含着感情,似乎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琦朦胧地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床前跪了不少的人,瑾秀正拉开她的袖口给别人看,容琦慢慢将视线挪过去,看到了皮肤上一块块的半环形红斑,视线到此,她顿时感觉到犹如灭顶般的灾祸,床前的人也都吓得面无血色。
容琦想开口说话,嗓子蠕动却说不出话来,眼皮一沉又复陷入昏迷当中。
容琦似乎看到站在黑暗中的长公主正定定地看着她,“人和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谁也逃脱不了。”她顿了顿,“只是希望你别和我一样,主动放弃。”她的身影渐渐又和黑暗融为一体。
容琦还记得那濒临死亡的痛苦,那生死离别的沉重,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没做完。
可是没想到,命运竟然如此安排。她本以为逃脱了苦难,谁知道它竟如附骨之,她那么努力地和命运抗争,还是没有逃过。
她跟这个世界的缘分竟然这么的浅,往事的一幕一幕不断地浮现在她眼前,临奕,二少,没想到先要离开的人是她。
怪不得她屋子.里都是那股草药的味道,人人进他的屋子都小心翼翼,临奕对她的态度也有如此大的变化,她想出去走走,那些宫女会吓得面目惨白。
她前世因为感染红斑狼疮月经不调,而穿越过来之后,长公主的天葵就来了一次,而且几乎第二天就没有了,她还以为是因为宫变当前她太过于紧张,现在想来这全都是红斑狼疮的征兆。
这次的病症来的如此汹涌,就.像是她患病了很多年一样,定是和她的命运有关。
也许她地时间并不多了。
不。她不能死。她还不想去死。即便是死也要再见他一面。临死之前她才发现。她地内心竟然如此渴望。渴望再见到他。光是想到这点。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坚强起来。
“容琦。”
容琦地视线渐渐清晰。她终于再一次从生死关头挺过来了。“嗯。”她答应一声。临奕立即舒展了眉角露出一抹笑容。他地手指又紧紧地握了一下。高声道:“御医。”
外间顿时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等在外间地御医三步并作两步。一个个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临奕那身黑色地龙袍。是威严沉默地。让所有人望而生畏。犹如他龙袍上那暗色地龙纹。
御医生怕有任何不当,上前诊脉小心翼翼,半晌也不敢下个结论。
容琦低头看自己的手心,手掌两侧已经长出块块红斑,她动动双腿,整个身体关节异常僵硬。
这和她以前经历的症状一模一样,就算没有人告诉她,她也能知晓,这是身体所反馈给她的最真实的答案。
容琦侧头去看临奕。
他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来,她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她知道他最看重的是江山社稷,就算她再努力充其量排在第二位,和他的江山无法争得一点位置,只是没想到在她生命危急的时刻他能待她如此。
若是没有二少,她就算是死也应该知足了吧!毕竟对一个帝王她不能苛求太多,只可惜她实在是拥有现代女人自私的个性,她想要的是全部,所以她的心慢慢地被那种她所渴望的爱情填满。
她本想告诉临奕她的选择,她不愿意被圈在这皇宫里面,被压上皇后的头衔,老天却不肯给她选择的机会。
容琦看那御医的神色,便知深浅。她本来还盼望着这世界有华佗扁鹊之类的名医,现在看来不过是妄想,在现代都医治不好的病症,到了古代更是让人束手无策。
既然是从现代带来的病,大概已经吞噬到了她的五脏六腑,否则她就不会觉得呼吸那么沉重。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也得过这样的病。”容琦慢慢开口,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临奕静静地看着她。
容琦笑笑,复又看那御医,“这病叫狼疮,本就没有药物可以治愈,而且我这个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话音刚落,屋子里所有的御医全都跪下来,“只要殿下安心养病,我等必定全力而为,针灸治疗再加上药剂调理,殿下的病症势必好转。”
容琦摇摇头,这些人撒谎都不会,如果她的病真的能治,他们会这样惶恐?
不会少有的露出紧张表情,“你们不用瞒我了,我自己最清楚,你们只需要尽力而为,不管治好治不好,都不会有人怪罪你们。”
那些御医伏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容琦道:“你们下去吧!”御医却仍旧不敢动,直到临奕点点头,那些人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诊脉的御医将方子写好,容琦拿过来一看,方子里果然有:生地、元参、山肉、杞子、黄精、麦冬、百部、女贞子、早莲草、地骨皮、蜈蚣等药,她得病的时候常常翻看关于红斑狼疮的书籍,对这病了解的甚多,也知道这病的凶险。以前她受过系统治疗,主治医生说她病症明显好转,可谁知道几天之内病情又恶化,转眼她就和亲人阴阳两隔,特别是这个病症不能孕育孩子,有许多人因为试着生育导致病情恶化死亡。
所以不论从哪点看来,她都不再适合呆在宫里,占着这正宫娘娘的位置。
“我能不能自己支配剩下的时间?”
临奕侧头看向容琦,浅浅一笑,“你还是要走?去见他?”
容琦点点头,“与其监禁在这屋子里,不如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以前被小心翼翼地圈在病房里,可最终还是免不了……容琦皱了皱鼻子,“你大概不知道,我这病症最要注意的还是心情舒畅,说不定我看过山山水水,病就会好了大半。”
看到她挤眉弄眼的模样,临奕也忍不住失笑,“你准备日后都和他在一起?”
想到她离开的时候,亲人痛彻心扉的哭泣,容琦摇摇头,“不是,我准备见一面就离开。最好是等着他打败藩国得胜归来。”
临奕的笑容渐渐沉下来,目光变得异常深炯,“我可以让你离开,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容琦扬起头来询问。
临奕脸上那帝王的风采越来越浓烈,眼眸间似有水雾,慢慢波动缓缓化开,“我命瑞将军与你同往,待到藩国战事结束后立即回宫。”
容琦看着临奕那绝美的面容,“为什么。”
临奕微微一笑,他修长的手覆在容琦手上,黑色的龙袍趁着他的面颊,四周静谧,空气中有几分如水的温柔,“因为我早就认定你是我的皇后。”
容琦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你认定我是你的皇后,却不是你的妻子,虽然只是一步之遥,对我来说意义却不一样。”
临奕凝视着容琦,“我小时候被母亲送入宫中,自己一个人处于孤零零的宫殿当中,托付给舅舅,也就是我圣祖皇帝东临碧。有时候我想我不过是一个被父母抛弃不要的孩子,说不定那一天也会被舅舅嫌弃扔出宫去,后来舅母生了太子祥,宫里沉浸在一片喜庆当中,我却只能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睁大眼睛,想哭却又哭不出声来,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属于我的,我孤独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即便是我能超越身边所有的孩子,我仍旧不感到喜悦,因为这份喜悦没有任何人能跟我分享。直到后来舅舅将传国玉玺交与我手里,对我悉心教导,我才慢慢地从孤独中走出来。”
“我一直不明白舅舅明明已经有了太子祥,为什么会将传国玉玺交给我。舅舅说,我选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子,而是因为你比其他人更适合成为一个帝王。”
临奕道:”从那时我就知道,从此之后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要因为这个被冠以另一种意义,我的妻子不再单纯是我的妻子,而是这个国家的皇后,这就是一个帝王的责任。”
临奕站起身来,“你说的对,我选你并不是因为你可以成为我的妻子,而是你可以成为金国的皇后。”
容琦沉默在临奕的话语中,她没想过他心里有那么多从未向人透露过的秘密,他肩膀上的责任,不止是他自己的,也是那个唯一给过他关爱的人。
她实在不应该怨他,只不过她实在不适合过那种整日为责任而繁忙的生活罢了,人死一次那些本来锁在她心上的种种,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宫
容琦刚想说话,似乎听到宫殿的窗外有细小的声音响动过去看,看到打开一个缝隙的窗子略微动了一下,然后一只小小的翠鸟飞了进来。
“翡翠。”容琦不禁脱口而出。
鸟儿空中盘旋了一圈歪着头看看临奕又看看容琦,然后才飞到容琦床边。
那日翡翠本是和她一起回到别院,她心思杂乱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它,后来她病倒之后被临奕接近宫中,她就再也没见到它的影子,她还以为它已经回到了二少那里。
翡翠在她胳膊上跳来跳去,一双黑豆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事一般。
容琦笑着看临奕,“有没有糕点,它喜欢吃糕点。”
临奕命人取了一盘点心来,刚将盘子放在容琦的床边,翡翠就迫不及待地飞起来落在糕点上,开始逐一啄食,然后选上了最对它口味的一块,叽叽喳喳叫两声,开始埋头苦吃。
容琦见它馋嘴的样子,本来抑郁的心情忽然开朗许多。
半块糕点下了肚,翡翠一边用尖嘴去啄自己的肚子,一边仍旧对美食恋恋不舍,它在糕点上跳了两下,又复埋在糕点堆里。
容琦怕它会撑坏本想阻止,半撑的胳膊却被人握住,临奕细长的眼睛微微一敛,“没关系,它经常在外面觅食,自己应懂得节制。”顿了顿,“倒是你,病了这几天,不觉得饿吗?”说着伸出手来将容琦抱起来靠在床边,然后转身从瑾秀手上取来一碗粥,“御医嘱咐现在不能吃太甜或者太咸的食物,这碗药粥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味道了。”
容琦想伸出手来接,却接来了临奕递到嘴边的勺子,软软的白米里隐约有药物掺杂其中,容琦张开嘴尝了一口,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入口很香甜,米粥入了肚子,空虚许久的胃才感觉到饥饿,容琦连着吃了两碗这才觉得饱了。
一人一鸟。对吃了一堆。让人看起来不禁觉得有些狼狈。
翡翠试着飞起来。显然圆圆地大肚子很是妨碍它地行动。它飞了一圈就又回来晒肚子。
临奕看看翡翠道:“这只点翠是他地吧。”
容琦惊讶地扬起眉毛。“你怎么知道?”
临奕笑笑。“我小时候虽然闷在宫里读书。但是他地事我还是知晓地。知道他用了不少时间为了抓一只点翠。这只鸟儿酷爱吃糕点。有一日。我从书房读书回来。发现桌子上地点心被它偷吃了。”
点翠仿佛知道临奕在说它一般。没有底气地叽喳辩驳两声。
容琦道:“那段时光一定很值得让人回忆。”
临奕将手伸过去,翡翠立即跳上他的手背,“圣祖皇帝将传国玉玺交给我,知我年少又将我托付给他,这些事我一直都不知晓,他也不肯说,但是几次交锋我已经感觉到了所谓的安定将军是谁。王朝覆灭,他一直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他手背上的翡翠似乎也在侧头聆听。
临奕淡淡一笑,“你只知它贪吃,可是它还有一个爱好,连他都不知道。”
容琦好奇,“是什么?”
临奕的手指向上一托,翡翠便站在了他肩膀上,长长的黑色龙袍上顿时多了一个蓝色的装饰,他慢慢往前走,背影异常美丽。
临奕让人拿来纸墨和朱砂,提起笔在宣纸上画起了株株梅花,翡翠低着脖子看了半晌,忽然欢快地唱起来,临奕的笔越走越快,它也像受了什么刺激,终于得意忘形俯冲下来,跳进了装朱砂的颜料盒,然后又飞到宣纸上,乐此不疲地到处踩它的爪印,转眼间就将一副好好的画变成了鸟爪的涂鸦。
翡翠在颜料和宣纸之间飞行,边叽叽喳喳的唱歌,边拖着圆圆的肚子跳舞,快乐的无可附加。
容琦看着欢快的翡翠,只可惜那么好的一幅画就这样没有了。
临奕抬起头看着容琦,“想要病症早点好转,就不要太费神。”
容琦点点头,看着临奕慢慢走出去,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心中的一切更加凌乱了。
病稍稍好转,容琦便让瑾秀收拾好行装,她正看着瑾秀在屋子里忙碌,就有一个宫女来报,“有外求见殿下。”
容琦看了看瑾秀,瑾秀忙迎了出去,待走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
“公主即将远行,不准备再见见故人吗?”文静初笑着站在门外,他的眉眼如同雨后的天空,清亮中带着宁静,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在别人帮助下行走,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他向前走几步,“公主不会怪我唐突打扰吧,我苦苦等不到召见,只能自己前来了。”
容琦想起和文静初在公主府那些品茶谈笑的日子,心里不禁十分的舒畅,“公子怎么这么说,”容琦笑笑,“我现在才是没有面目见人。”
文静初定定地看着容琦,“在我看来公主还和以前一样,想必许多事在公主心中已经成了定论。”
容琦抬起头来,文静初已经慢慢道:“我本也想和公主一样去远游,但是我在少年时已经和人有过约定,待到东临新朝之时尽上微薄绵力,因为这个约定我才一直没有向公主挑明驸马的身份,公主不会怪我吧?”
容琦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其实你很早就已经将真相透露给我,我那时被你点醒了一半,否则也不会那么快就意识到真相。”
文静初又笑,“春去秋来,不知何时才能再和公主相见,公主要善自珍重。”
出宫的日子选在了一天清晨,天还未亮,容琦的马车已经走出了宫门,她隐约听到有大臣上朝的声音,他们彼此的交谈中述说了朝政的繁忙。
马车走的非常慢,那个给容琦主治的御医一天一次问诊,生怕容琦在旅途中病症恶化,沿途中容琦已经主动知道避开阳光,饭食也会选择对她的病症无害的,就连御医都忍不住对她几多夸赞,其实御医不知道,她不过是恢复了穿越以前的生活状态罢了。
即便是这样细心的调养,容琦脸颊上仍旧慢慢出现了浅浅的红斑。
瑞梓和墨染的话变得越来越少,虽然容琦让临奕将她得病的消息封锁下来,可是她身边的人却瞒不了了,看着他们为她的病着急,容琦心里总有几分的不忍和愧疚,所以即便是早晨起来关节一段时间僵硬,她也当做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
看到她的病情稳定没有恶化,瑞梓和墨染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一些,只有瑾秀这丫头完全知道容琦的辛苦,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抹泪。
翡翠经常会偷溜出去玩耍,容琦一开始担心它会遇到如鹰凖之类的猛禽,或者在密林里迷失方向,看到它来回多次都安然无恙,她这才将慢慢放下心来。
这小家伙虽然贪吃又顽皮,但是飞行速度极快,一般鸟类很难对它造成威胁。容琦不止一次看到它站在枝头调笑那些体积庞大的鸟儿,它高高地昂起头做一脸的不屑状,叽叽喳喳两声就将其他鸟儿气的七窍生烟,可是却拿它无可奈何。
真是谁养的东西与谁相像。
看着那翡翠盛气凌人的模样,容琦不禁微微一笑,这一笑不要紧,不小心被风一吹岔了气,不断地咳嗽起来。瑾秀慌忙来给她捶背,外面的瑞梓心里着急顾不得其他,掀起帘子走进马车。
看着瑞梓脸上焦急的模样,容琦慌忙摇手,“我……没事。”咳嗽好半天才平复,瑞梓的脸色又比之前冷峻了几分。
容琦急忙岔开话题,“我们这是到哪里了?会不会赶不及?”
瑞梓道:“大军到了边关会稍作整顿,不会马上开战,就算是耽搁几天也不会有事。我去打探些消息回来,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瑞梓说完掀开帘走了出去。
瑞梓心事重重的冰脸还真的让容琦有些不习惯,还好她能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到对她的关心。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故人
行军打仗的速度本来就快,加上容琦身体虚弱不宜过于劳累,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早就和二少的大军越离越远,好在沿途能打听到一些相关的消息,容琦的心情才不至于太过急躁。
“公主,你看看,都是好消息,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胜仗,说不定不等到边关,就能收到最后的捷报。”瑾秀小心地往容琦脸上敷着药膏,容琦透着窗户看到墨染和御医急急地向外走。
“他们又去找草药了。”
瑾秀道:“我进来的时候仿佛也听说了,瑞将军又打听到了一些新的草药,所以墨染才……”
他们每到一处,瑞梓和墨染都会拜访当地的名医,求问狼疮的治疗方法,可是红斑狼疮这种病症在古代是无药可医的绝症,但凡郎中都会听之色变,狼乃是凶猛之物,狼疮这个名字就是如此得来的。
“公主是不是准备就不回宫了?”瑾秀小心翼翼地问。
容琦不禁扬起眉毛,没想到她想什么都被瑾秀这丫头看穿了。
“公主,不论是您去哪里,都要带上瑾秀,无论是什么时候,瑾秀只愿在公主身旁。”
在瑾秀恳切的目光下,容琦只能叹一口气。
容琦从镜子中看着自己两颊上那越来越深的红斑,长公主那本来花容月貌的脸,如今已经惨不忍睹,还好她以前受过这样的打击,否则……,容琦苦笑一声,“瑾秀,出去买个幕离回来。”恐怕从今往后,只要离开马车她都要依靠幕离了,否则她这张脸真的要吓到来往的行人。
听容琦这么一说,瑾秀那双大眼睛不禁泪水涟涟,“公主……”嗓子一闷,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容琦笑笑。“这样能遮住太阳。也方便一些。”想到她昨日进客栈店伙计见她地模样。离她远远地生怕她身上地红斑会传染一般。她庆幸从宫里出来地早。要是等到今时今日。不知道宫里会有什么样地传言。
“公主。”瑾秀道:“御医说。如果您心里不痛快。要适当排解一下。这样对您地病有好处。”
容琦知道瑾秀地意思。御医是怕她因为病症心情郁结。她前世得知红斑狼疮之后。也大哭过几场。可这一次居然异常地冷静。不论是离开宫廷还是来到边关。一路上她几乎自然而然承受了发生在她身上地所有一切。
即便是触到被人嫌弃地目光。她也能心态平和。容琦想了想道:“我听说这是去往边关去地路上最后一个大点地镇子了。如果可以我倒愿意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瑾秀脸上不由地浮起无奈地表情。她本是想开导公主。却没想反被公主抓住机会利用。“那得听御医地。如果御医说可以。公主才可以出去。”
容琦只能叹口气。只要说到与她病情有关地事。瑾秀和她地从属关系就会立即调换。
吃过午饭,御医才和瑞梓寻药回来,容琦连忙让瑾秀将御医请来,还好在容琦的殷切期盼下,她得到了一个下午闲逛的时间。
容琦戴上瑾秀买来的幕离,在瑾秀和墨染的陪伴下走出了客栈。
他们到这里来的时间刚刚好,正逢集市,这个镇子的集市虽然看着比都城里的逊色许多,但是来往人群却不少。
容琦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时地让瑾秀买一些零碎回去。翡翠在她袖子里钻来钻去,偶尔露出尖尖的小嘴,叽叽喳喳一番似乎是催促容琦去买些小吃好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容琦正用手指逗引翡翠,不经意地抬头,隔着幕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并不躲避她的目光,而是用眼睛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她,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意思。
容琦顿时明白那人的意思,于是侧头道:“瑾秀,我们找一个安静点的小店歇歇脚。”
瑾秀顺着容琦的目光看过去,脸顿时一沉,拉拉身边的墨染,见墨染已经有所准备,这才道:“刚刚走过那条街上正好有个茶馆。”
容琦点点头,“就去那里。”
瑾秀边走边向后看,忧心忡忡,“公主,不然我回去叫瑞将军带些人过来,万一她忽然在这里出现,说不定是早有安排。”
容琦笑笑,“你忘了现在靠近边关,离他近了,所以她在这里出现并不奇怪。”
那一身红衣的“安定将军夫人”如今已经恢复了少女的打扮,一身的短装提着剑有几分的英武,想来是跟着二少一起出征,她这时候出现在小镇上,不会是恰好经过,而是冲着容琦来的,既然如此容琦也不必躲藏,干脆找个适当的地方听听她要说什么。
茶馆设计的十分清雅,门口甚至有长长的布帘垂下来,上面都是文人墨客的题词,容琦坐在角落里看那些题词,刚刚喝下半盏茶,那抹红艳的人影就出现在茶馆门口,她缓缓看看四周,然后将视线落在容琦身上,径直走了过来。
子楣刚刚落座,便有店小二上来招呼,“客人想喝点什么?”
子楣看看容琦,容琦笑笑,“想喝什么自己点,这里的茶很好喝。”
子楣不由地眉毛一皱,透过那幕离仔细地看容琦的脸,要不是她利用职权截下从宫中传来的消息,恐怕此时此刻与楚容琦对坐的人已经是他了,但是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若果然如同消息上说的那般,楚容琦得了一种叫“狼疮”的病,那楚容琦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
店小二见子楣迟迟没有说话,就以为她是拿不定注意,于是热心推荐,“要不然客官也尝尝本店新出的水龙球。”
容琦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子楣点头,那店小二立即取了一只茶杯来,白瓷的杯底放着一朵花苞,店小二向茶碗里注入热水,那花苞便慢慢开放了,“这茶是越喝越有味儿,您慢慢品。只是小心烫口,这水龙球是越热的水绽开的越漂亮,您看这花瓣多好看呐。”
子楣看着那缓缓舒展的花瓣,再抬起头看容琦,只觉得容琦那在幕离后的眼睛,似乎染了这花瓣的颜色,子楣喝了一口茶才开口,“我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宫里传来消息,说你病了,”子楣停顿了一瞬,“他并不知道。”
子楣握着茶碗,轻轻晃动,人真是很奇怪,她明明亲眼看到一个人自作主张替主子决定事情,得到了严重的处罚,她甚至还去主子面前求网开一面,谁知道转眼她就明知故犯,她出来时遇到宫中传递回的消息,两张纸条,她扣留了其中一张,这可能是老天给她的,唯一背叛他的机会,她攥起手来,将写着长公主病情的纸条吞进了肚子里。
一盏茶饮尽,又再蓄水。
容琦已经从子楣脸上看了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心中有数。
“我希望你不要去见他。”
果然,她是为这个而来。
子楣道:“只要你不去找他,他会很快将所有事都忘记,想必他的事你已经知道了许多吧!这一战过后他就真的自由了。”
容琦淡淡一笑,“我没想让他知道我的病,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比你想的仔细。这件事你大可不必太过费心。”容琦看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我的时间不多,很抱歉。”
子楣也站起来,她仍旧不肯放心,“你真的不会告诉他?”
容琦道:“如果你喜欢他,你只要想好你要怎么做,而不是我要怎么做。”
子楣顿时嗓子一哑,路上编排好的那些让容琦知难而退的话,一时之间全都说不出口,她看着容琦的背影慢慢消失,忽然之间恍然一笑,似乎无论她做什么,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四十三章 突变
容琦回到客栈,远远地就看见瑞梓在外面等待,有许多^身边走过,一个个脸上笑得艳如桃花,盼着这位俏少年能看她们一眼,谁知道瑞梓却恍若未见,眼眉微微皱起,看到容琦表情才有所舒缓,径直走到容琦面前,“怎么这么晚。”
容琦道:“集市很热闹就多玩了一会儿。”
瑞梓仍旧定定地看着容琦。
容琦这才又说:“还遇见了一个熟人。”
瑞梓问道:“是谁?”
“是昔日的将军夫人。”
瑞梓眉毛又皱起来,“为什么不让瑾秀回来告诉我。”
容琦笑笑,“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哪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容琦有点心虚地不去看瑞梓,知道她这样敷衍了事肯定难以过关,所以眼睛四周看着,想找点其他话题,瑞梓现在因为她的病从一个病猫变成了老虎,脾气见长,一点都招惹不得。
容琦正苦于没有话题,忽然发现二楼楼梯口正站着一个书生,低着头向她这边望。
四目相对,容琦不禁“咦”了一声。
那人也看到了容琦,急忙下楼来奔到容琦面前,立即就要行大礼,多亏瑞梓上前一步阻止,否则他必然大喊出,“长公主。”三个字。
容琦道:“谢章。”
谢章好不容易看清楚眼前地形势。压低声音。“公主还记得我。”
那个在宫中都会迷路地侍郎容琦怎么会不记得。看他一身地风尘仆仆。“你这是从都城来?”
谢章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地地图。“我骑了一匹快马。不眠不休地赶路。终于找来了这里。”
容琦道:“你什么时候从都城动身地?”
谢章脸一红。“算起来应该是公主走那天地下午。我本是想来边关见识一下。谁知道迷了路。要不是沿途遇到了几支商旅。我恐怕……”他吞咽了一口。颇为无奈。“今天如果不是瑞将军发现了我。我就又不知道走哪里去了。”
按理说临奕不会派谢章这样的人出宫办事。容琦看看谢章,“是圣上派你前来边关?”
谢章摇摇头,“禀公主,我……草民已经辞官不做了。”
容琦不解道:“这是为何?新朝建立正是用人之时。”很多年轻的仕子因为新朝的建立而热血沸腾,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谢章这本来做的好好的侍郎,竟然会辞官。
谢章道:“草民其实志不在仕途,草民一直有四处游历的心愿,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说来也巧得很,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公主和瑞将军。”
容琦低头看看谢章手里的地图,“你准备就依靠这个地图四处游历?”
谢章点点头,“草民还准备写一本游记,”说着他拍拍身后的包袱,“草民做侍郎的时候,也悄悄写了不少人物的传记,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写了。”说完他又红了脸,“如果公主不嫌弃,我还想写一本‘长公主容琦传’。”
容琦不由地失笑,“你还是找几个比较有名的人物来写,我的那些事实在不值得你去动笔。如果你要去边关,我们倒可以同行,你也少走些冤枉路。”她偷偷地去看瑞梓,瑞梓的表情显然是很愿意带着谢章这个迷路狂人。
有了谢章,就像是旅途上又多了一道风景,容琦将谢章写的那些人物传记拿来看,惊奇地发现里面有几本是她早在小摊上买来看过的,其中就有关于东临家族后代的几个传说。
谢章用期待地眼神看着容琦。
容琦道:“这几本书我看过一些,写的很有意思。”
谢章腼腆一笑,“其实我只是找了写资料乱写几篇,还没有正式动笔。”说着他眼睛冒出光亮,“我最想写一个人的传记。”
谢章道:“早年听说他在江湖上有个绰号,人称二少。”
二少,容琦心里一紧,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她的心脏就像被鼓舞一般,欢快地跳个不停,“二少,你对他了解吗?”
谢章目光飘忽有些神往,“可惜我晚生了几年,已经错过了他在江湖上活跃的那段时光,现在收集资料已经不是很容易,更何况他本来就比别人要神秘的多,我以前曾试着用收集来的资料来写他,可是怎么也写不出感觉来,如果能亲眼看到他如何行事,那我一定能写出好的文章。”
容琦微笑着看谢章,似乎也被他的话勾起往事,那一幕幕让她无比的怀念,“说不定你会亲眼看到。”
说到这里,谢章本来兴致勃勃的脸上出现了许黯然,“就算看到了,我也不一定有机会写下来。”
容琦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可是这次见到谢章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谢章又恢复了一脸笑容,“公主有什么愿望没有达成?”
容琦笑笑,她以前要环游世界,吃遍各种美食,后来得了红斑狼疮连出去散步都成了奢望,后来到这里,她也是强烈地想要自由,如今临奕做了皇帝,楚亦也暂时过上了平淡的生活,一切都按照她预想地发展,却没想……“人的愿望不是都能顺利达成。”
谢章仔细看着容琦,他放在膝上的尾指微微颤抖,“这样的话,看来我帮不了公主了。”
越往西北走,周围的村庄越是贫瘠。
谢章颇有感触,“这里种不了粮食,养不了食粮的家畜,偶尔养些牛羊,却也没有足够的草料。”他的手一指,“那里是雪山,有人在山脚采些蘑菇,山顶积雪听说有珍贵的药材,只是很少人能上的去。”
谢章一说到药材,瑞梓立即问道:“都是些什么药?”
容琦在车厢里听的清清楚楚,生怕瑞梓和墨染再上雪山采药,抢先说:“无非是些雪莲之类的药物,这些药都从宫里带出了一些。”
容琦话刚说完,谢章就摇头,“听说雪山上有雪山毛蕊,此药珍贵难寻,但是对身体却大有益处,特别是对于久病身体,可以滋养气血。”
谢章话说到这里,容琦就知道瑞梓已经动心了,就连她身边的瑾秀都一副期待的表情。经谢章这一番话,看来今天要住在这雪山附近了。
可眼见二少的大军就在不远处,容琦恨不得马不停蹄地赶到边关。
“公主,我们就在这里休息,我命人前去通知崔将军,用不了两日崔将军就会派人来接应公主。”瑞梓扳着脸孔,显然是怕容琦不同意,不等容琦说话,就又出去张罗饭食,容琦在车厢里看瑞梓的背影,发现他比出宫时又清瘦了些。
午饭寂静无声,还好店家热情,坐在一边介绍起周围环境来,“最近几年边关不太平,这附近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别看山脚下有不少房屋,其实都已经荒废了,唉,前段时间这里又走过大批军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战乱了。后来我听说啊,边关有很多人本来要背井离乡,兵营里却有人出来劝阻,说现在新朝建立了,朝廷要整顿边关,过几日会有几万雄兵镇守边关,让大家不要慌张。后来过了几日,果然又有大批军队从这里路过,听说已经在边关驻扎了。”
容琦低头吃面,心思却早就被这店家引走了。
看来之前到这里的是二少带的大军,后来驻守边关的就是临奕派来的崔世了。临奕的意思是让崔世紧守边关关卡,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保证战火不会蔓延进来。
“我看客官们就在这附近找家好的客栈住下,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往前走就是一大片沙漠,还是休息休息做做准备再前行的好。”
这店家所说正好中了众人下怀,瑞梓连忙向店家打听这附近最大的客栈。
容琦刚踏进房间,瑞梓从小二手里接了壶热水放下,刚要出门,就被容琦拉住,瑞梓抬起头来,看到容琦闪烁的眼眸,“说什么毛蕊不过都是传说。”
瑞梓看着容琦脸颊上的红斑,手指挛缩起来,“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愿意去试试。”他的眼角颤了颤,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容琦看着瑞梓的身影,怔怔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下午瑞梓去雪山附近打听药草,谢章因为方向感不佳不敢出门,干脆和墨染找了个棋盘开始下棋,瑾秀在旁边也看的津津有味。
下到兴处,谢章非要露一手泡茶的技术,便又张罗来当地有名的夜光杯,宝贵地从他包袱里掏出尚好的茶叶,冲泡起茶叶来,容琦倒没想到谢章这么一个看起来十分文弱的书生,做起茶来居然如此娴熟。
容琦拿起茶杯来闻一闻,茶香四溢。
谢章道:“我少年的时候遇到一位良师,这些都是他教我的,告诉我在心情杂乱的时候就来一杯茶,喝上一杯就可疏解。”
容琦笑笑,“只是缓解,总要找到源头,将心里的事彻底想明白。”
谢章道:“公主可知道作为一个臣子在面对国家利益时要怎么取舍?在面对君主时该怎样去效忠?人总有不想去做,却不得不做的事。”
谢章说到这里,容琦只听得耳边一阵茶碗跌破的声响,她的手腕猛然之间被墨染握住,显然墨染想拉着她站起来,可是两个人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墨染似乎挣扎着质问谢章,但是容琦却倒入了黑暗当中。
第四卷 死生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求存
气沉闷,像是在炎热的夏天做了一个梦,汗水不停渗出来,空气似乎都带着一股的热浪。
“她在发烧。”
一只手不客气地摸摸她的脸颊,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让人听不大懂的话,然后掰开她的嘴,有一种涩而苦的液体流入容琦的口里。
“公主。”应该是谢章的声音,他摇了摇她的身体,声音带着几分的愧疚,“我也不想如此,怎奈我们各为其主,我从小背井离乡,就是要为我国尽些绵力,如今安定将军与我国决战,危急时刻我不得不遵从我国王上,用这种办法。”
原来谢章竟然是藩国人,她之前竟然没有想过谢章这样爱迷路的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怪不得她总觉得这次见面谢章有些不一样……
他故意说雪山上有罕见的药材,就是为了支走瑞梓,之后再向茶壶里下毒。怪不得他会说,一个臣子在面对国家利益时要怎么取舍?在面对君主时该怎样去效忠?人总有不想去做,却不得不做的事。
容琦半睁开眼睛,头顶就是蓝天白云,她此时此刻正被缚于骆驼背上,热烈的太阳直射而下,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都要绽裂开来,呼吸越发困难。自从得病以来她就非常想念暖暖的阳光,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的偿夙愿。
容琦吃了药之后,队伍继续前行。那药似乎真的有些作用,让容琦稍稍清醒了一些,
红斑狼疮在紫外线照射下病情会加重,容琦自然难逃这个厄运,她觉得浑身疼痛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这种痛苦是没有人能了解的,再这样下去她大概真的会死在这里,可是她还不能死,即便是藩国的阴谋果然成功,她也要见他一面之后再用死来解除敌国对他的威胁。
容琦忍着疼痛,艰难地活动身体,果然在旁边的骆驼上找到了谢章,谢章地目光正好落在她身上,顿时因为她的醒来露出惊喜的笑容。
容琦吞咽一口。艰难地动动嘴唇。“谢章……停一下。我有话要说。”声音像被挤出来一般嘶哑难听。
谢章大声传递了她地要求。容琦听见几句高昂地番邦语言。虽然内容她听不懂。但是听语气像是在怒骂。不过队伍总算是停了下来。
谢章下了骆驼。拿了水袋走到容琦身前。扶起她地肩膀。将水嘴凑过去。容琦不停地吞咽。第一次感觉到水是那么地甘甜。虽然皮肤还在发热。她总算是有了一种死里逃生地感觉。
谢章将手拿开。容琦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便迫不及待地道:“你将墨染和瑾秀如何了?”
谢章道:“我此行只是为了公主。并没有为难他们。不过以我们对这里环境地熟悉。他们想要追上来已经不可能了。”
容琦闭上眼睛。还好她最担心地事并没有发生。只要其他人无碍。她也算是放心了。现在她只要顾及好她自己。容琦想了想缓缓开口。“谢章。你找件衣服盖在我身上。我地病最怕太阳直射。若是能有东西能帮我挡住阳光那是最好。不然这样下去我恐怕没命到你们国家。”
谢章眼眸中闪过一丝的惊讶,“我还以为公主会以死相挟,却没想……”
容琦冷声道:“你错了,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看重自己的性命,所以对你们谈何威胁,我若说出那样地话,无非是自取其辱,得到更加凶狠的对待。”容琦看看身上的绳索,“茫茫沙漠中我不可能逃走,你让他们将我身上的绳索解开吧!”她被绑在骆驼背上,全身僵硬无法活动,血液无法循环,时刻都威胁着她脆弱地生命。
谢章脸上又露出愧疚的神色,“将公主绑缚在骆驼背上,是因为公主无法自行骑乘,就算我将公主放开,以公主现在的情况恐怕也……”
容琦道:“我可以与你共骑一匹骆驼。希望你能找到遮阳的东西帮我挡住阳光。”
谢章更是惊异,他想到容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长公主之前虽然名声在经他后来了解她却不是那般骄奢荒淫之人,否则二少又怎么会喜欢上她。既然她不是那样的人,自然在意男女有别,却不曾想她却主动提出要与他共骑,她既然无法自己坐在骆驼背上,就不免依靠他地帮扶……
容琦知道谢章在想什么,她笑一声,“此情此景我只想要活下去,就委屈谢大人了。”
这声谢大人,就像一把刀子捅在谢章心口上,将这件事做好,他以后在藩国定是前途无量,谢章苦笑一声,“我劝谏无效只能如此,我虽然知道王上的做法地并不正确,可是……若是伤了公主性命,我只能以我的性命相陪,用来点醒我王。”
看到谢章这般舍生取义地模样,容琦心底不禁慢慢发凉,来到古代之后她还没有真正见识到所谓的文人迂腐,她身边地不管是驸马,二少还是瑞梓,都有一副玲珑的心肠,却没想到今时今日让她在谢章身上见识到。
容琦扯扯嘴唇冷笑,“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容琦慢慢念出,谢章眼眸果然一亮如获至宝。
“公主,这诗……”
容琦不再去看他,“第一次见面我还当你和瑞梓一样是个饱读诗书很有见解的青年,现在发现你和这作诗的人一样,迂腐之极。若是你的陛下英明,何至于用你的性命去点醒。若是遇到昏庸的帝王,你就算死一万次也于事无补。死谏让你这样的人,瞧见这样的机会,不想着如何解决,只一心想用肉身扑上去,好名留千古。其实人的一生有很多事可以做,你太看重你忠臣的名声了,以至于皇命在身就可以是非不分。”容琦的话字字如针。
大概是嫌弃容琦和谢章太过磨蹭,领着驼队的人随手挥过一鞭,结结实实抽在容琦大腿上,容琦痛的哼一声,本来被绑缚到发麻的身体,如今接受这样的痛楚,就像是冻僵的人被放入热水中一样,已经不单单是皮肉之痛。
那人还要再举鞭子,谢章立即走上前去与那人争辩,两个人说了好一番话,谢章从腰中掏出一块牌子,那人才冷笑着冲谢章行礼,说话的声音带着讽刺和不屑,但总之算是听从了谢章的安排。
谢章将容琦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寻了一块遮阳物和容琦合乘一骑,容琦靠在谢章身上,低头看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一块块的红斑果然增多了许多。
这么长时间的调养,只这一次折腾就全都功亏一篑。容琦不敢去想象自己脸上已经变成什么惨不忍睹的模样。
人说红斑狼疮是爱情杀手,因为它实在能将人的脸毁的不成样子。二少见到她这个模样大概也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章从包袱里拿出几块肉干来递到容琦嘴边,那肉干黑糊糊一片实在让人难以有胃口,但是为了活着,她只能张嘴咬一口,肉干一入口,容琦便敏感地吐出来。
这一幕恰好又被抽她鞭子的人看到,那人咒骂了一句。
谢章道:“这里的东西确实不如都城的好吃……”
容琦道:“你以为我嫌弃这东西难吃?我是因为它有过多的盐分所以不能吃,你身上可有干粮?”
谢章点头,掏出一块差不多风干了的大饼来,容琦伸出手来接过,想将饼掰成一块块送入嘴中,却不料用了几次力气都掰不动,不能拿起来慢慢咬,吃了几口只觉得两腮都嚼酸了。
谢章看了半天道:“我真没想到你能受这样的苦。”
容琦笑一声,“那我告诉你,人最可贵的是生命,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又颠簸了两日,容琦终于盼到了旅途的终点。
有人将她接手过去,然后将她投入一个黑暗的囚室中。
后来陆续有人来看她这个前朝的长公主,这个曾拥有至高权力的女人。来的人十有八九都被她一脸的红斑吓到,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来表示对她身份的怀疑。
谢章倒是没忘记时常来看看容琦,向她汇报一下外面的情形。
这里的夜晚极为寒冷,加上生着病,容琦的手脚冰冷得像冻在冰雪里一样,多亏谢章关键时刻送来条棉被。
谢章道:“公主再忍忍,等王上回来,我会尽力进言给公主换一个舒适环境”
想来是大战迫在眉睫,藩王正四处查看军队的防御布置,待到腾出时间,藩王就会来看看她这个人质。
容琦将手放在胳膊上,手指总算是感觉到了些许温度。
二少只有两万大军,整个藩国就使出这种阴险的手段,想来藩国王上面对二少,已经底气不足。
“现在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谢章又道,“边关来回巡视的人越来越多。我还以为他会和别人一样就算知晓,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容琦道:“如果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们不就会觉得现在这般模样的我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那么我的性命也就难保了。他越是着急,你们就越会奉我为上宾…”
谢章看了容琦一会儿,沉默半晌才道:“在我心里他是一个和金国圣上一样冷静从容以大局为重的人。这时候他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暗中再想办法将你救出。”
容琦道:“他和临奕不同,他是一个很任性的人。”想起他站在朝堂上说要娶她时的模样,优雅中带着几分傲然,大概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他这样的人,只是不知道在她有生之年,他们是否还能再见面。
二少的几个异常动作果然就改变了容琦待的环境。她从牢房换到了附近有重兵把守的藩王大帐,虽然如此,她仍旧感觉身体就像是一个筛子,她的气力和生命不停地从孔洞中流出去。
帐篷内是比牢房好的地方,还提供了清水让容琦梳洗,也叫容琦知晓她那张脸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她本来白哲的面颊上已经布满了红斑,那红斑看起又就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来给她送饭食的丫鬟也不敢触碰她摸过的东西,看她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她身上的红斑会传染似的。
当然也有好奇心重的人来参观她的尊容,都是些妙龄美丽的女子,她们远远看一眼,眼眸中冒出的怒火仿佛恨不得将她化为灰烬。
谢章的脸色忽明忽暗,他会忍不住开口辩驳一句,那些女子便冷笑一声离开。
容琦看着谢章身上那藩国的官服,“她们是在说我面目丑陋吧?”
谢章苦笑,“公主不必在意,她们是王上派去潜入敌方军营的奸细,无功而返便……”
原来是藩王用的美人计,这藩王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还记得藩王归来那日,便迫不及待地进牢房看她,他边看边惋惜地摇头。
那时侯她就庆幸多亏这一脸的狼疮,否则以她的美貌定然难以逃过被他羞辱的厄运。
“你以后还是不要到我这里来了,”容琦挑起眉毛,看着谢章,“你是藩国的重臣,经常进出一个俘虏的营帐,将来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你逃脱不了干系。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愧疚,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接受它带来的任何后果。
谢章默然半晌,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容琦享受了几天的清静。
战事紧急,藩王大帐不断地迁移,茫茫沙漠中他们游走于几个绿洲之间。应该是言章向藩王禀告了她的病情,转移途中他们还特意给了她遮挡阳光用的东西。
容琦茫然地看着四周,沙子被太阳晒成了金黄色,放眼望去整个沙漠无边无际,藩国几次受到攻打都能安然无恙,想必就是依靠这沙漠的保护。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谈论战事。他们说的话容琦虽然听不明白,但是能从他们脸上看到战败的沮丧。藩王并不急于用她来跟二少谈判,大概是要等到最后时机.再来利用她。
晚上,怒气冲冲的藩王再次光顾容琦的营帐,他那满是横肉的脸上颇有几分杀气,他伸出手抬起容琦的下巴,用发音不大准确的汉文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说完,他拔出身侧的剑,剑沿抵住容琦的脖项,他微微用力划出一道血痕。
容琦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眼眸中的怒气,嘴角不由得浮起微笑,这样就好.这样就代表二少安然无恙。
大概是容琦的笑容触怒了藩王,藩王提起剑就向容琦的胸口刺去,只是剑尖刚刺破她的皮肤,他就停下来,“我要让你死简直太容易了,不如留你几天,看看你到底能换来什么?"
容琦面无表情地看着藩王,“你最好给我找个面纱来遮住我的脸,他还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模样,万一他看见了,心生厌恶,你就要功亏一赘了。”藩王沉下眉毛,似在猜测容琦心里真正的想法,最后他大概料定这丑女人不过是玩些小伎俩,便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容琦捂住胸口平躺下来,此时颈上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到了她耳边。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一天他必然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而她却是这副残破的模样,没想到最后一面会这么的狼狈。
那日他们分别,她一语成截。
从此之后他依然有灿烂辉煌的人生,她却要离开这个世间,永远都不再出砚:他的人生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过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身边的喧嚣和美丽。
人为何到临死之前,才能了解自己的真心。
容琦拉起毯子盖在胸口上,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藩王周旋的余地越来越小,他越来越觉得容琦是他手里的最后一张王牌:为了防止容琦被二少救走,他甚至将容琦召至他的大帐之内,亲自看守。看着藩王日益发狂,容琦心底越是高兴,这说明她做俘虏的日子马上就要组束。
看不惯容琦的平静,藩王几次将她从角落里揪起,“你一点都不害怕?不论是什么结果,你都将难逃一死。”
容琦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既然怎么都难逃一死,我又何必害怕。”泛不嗓音越发沙哑,她知道,就算是没有人来杀她,她也熬不过这一年。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两军列阵,空气里混杂着铁器和血腥的味道。无论是谁身在其中,都会被这肃杀的场面感染。
容琦被人从大帐里推出来,蒙上了面纱。
藩王竟然相信了她说的话,人说见心见性,藩王本就是一个色欲熏天之人,他竟然也将二少看做这般,以为她失去花容月貌,二少就会生出嫌弃之心:只过总算是满足了她的心愿,替她遮了丑,掩饰住了她的狼狈。
容琦被人绑住手腕,不时地再被人推上一把,脚下不禁踉跄。她第一次这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昔日作为长公主时的尊贵已经不复存在。
容琦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记得她患了风疹的时候,二少看着她,自信地笑了笑,说一晚就能治好她,现在若是让他看看她那满脸的狼疮,他是否还能笑得出来?若是他不笑,她会错过脸去,她不想看到他难受的样子,那会让她觉得很痛苦。可若是他还像以前一样,她会流下眼泪来,因为她知道那是强颜欢笑,她不想看到他满脸笑容却眼眸紧皱的模样,她不想看到他极力掩饰的表情。
容琦一步步地穿梭在人群中,藩王甚至给她带了沉重的脚镣.看着她艰难的行走.藩王从中获得无限的乐趣,他这样做是为了报复二少这些日子带给他的屈辱.
不过是一场戏剧性的表演,可是容琦站在戏台上,却感觉时间如此漫长。
她还记得在都城时,她和二少骑着马在原野里穿行,当时她伸出手臂来,感觉受习习凉风,那情景是如此美妙。那时他的发丝吹在她脸上,让她觉得痒痒的,她后悔那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容琦走到最前方,忽然听到周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前看过去。
对面那军队当中,像是开了一朵艳红色的花,他穿着大红的长袍缓缓地驰马前行,他妖娆的模样就像花开遍地,处处枝蔓,阵阵传香。
楚亦穿大红色的袍子只是多了些阴柔,却没想到二少穿大红色的袍子竟然如此绝艳.那些本来停留在容琦身上的视线全都因为他转移了。
他穿着大红袍子走出来,就是想成为唯一的焦点,他要告诉藩王他在那里,他末穿盔甲.身边无护卫,若是想杀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二少淡淡的笑如一阵清风,他的视线落在容琦身上,那盈动的目光忽然不动了。只是看着容琦不再挪开。
他的长发在热热的风中飞扬,他细长的眼睛在阳光下眯着,而且越眯越深。藩王的怒火被二少一身红袍彻底点燃,他暗压着火气,观察着二少的一叁一或.见二少看着容琦不动,便猖狂地笑起来,用汉文道:“如果你现在向我臣服,我可以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赐你大将军一职,允许你为我效忠。”
二少恍若末闻,并不说话。
藩王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被人抓住,就算你再厉害,也于事无补。”
二少这时才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弱点。”
藩王道:"你的弱点就是太狂妄了。”说着他伸手一挥,那明晃晃的刀就又架在了容琦的脖子上,“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杀了她!"
容琦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样的把戏古往今来不少,但是没有人真的因为自己的亲人爱人被挟持就放弃一切。
刀架在容琦的脖子上,藩王的军队像得到了某种指示,他们列队待战,等着二少的妥协。如果二少不肯低头,容琦的血就会用来祭旗。
二少只要稍有犹豫,将合围放开一个出口,藩王的士兵就会立即消失在沙漠当中,如果他们分散开来,再想寻他们便不易。
容琦看着二少。
他准备了多年,协助临奕复国之后,除掉藩国这一后患应该是他最大的心愿.她不应该以这即将逝去的生命,来阻挡他人生的前进。
容琦叹了一口气,到了最后她也难免落俗,她肩膀微微一紧,想着要如何撞向那刀锋。
二少似乎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那一刻他的眼眸特别亮,就像黑夜里的星辰.他对藩王说:“你抓住她就等于掌控了我的性命,如果她死,我必然活不下去。”这个时候他居然说这样的话。
藩王的笑声异常愉快,“我该说你诚实呢,还是要说你愚蠢呢?"
二少抬起头,浅浅一笑,弯起的嘴角似月下流淌的溪流,“你杀了她就等于杀了我,但是你杀不了她。”
藩王微微一惊,转头看向容琦。
容琦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钢刀慢慢地错开了她的脖颈,但这细微的变化,只有她能感觉到。
藩王道:“你还敢说如此狂妄的话。”他冷哼了一声,周围的士兵便立即举赶弓弩。
二少策马向前,容琦听见周围哗声大起。
二少独身离开自己的阵营,藩王哪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声道:"放箭,放箭。”
拉弓声响个不停,容琦刚想抬起头,肩膀立即被人一按,那柄钢刀从她脖颐上离开,有人低声道:“公主快随我来。”话音未落,周围的藩兵便纷纷倒地,鲜血溅上了容琦的衣衫。
容琦茫然抬头一看,只见一片血雾当中,谢章睁大眼睛站在那里。容琦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边前来救她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一柄钢刀便插入了谢章的身体:谢章脸上的表情惊讶多于痛楚,他似乎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最终仰面倒在地上。
谢章为什么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作为一个文官大可站在整个军队的后方,他来也许是想要在紧急关头阻止藩王杀害容琦,又或者是想要亲手将容琦救出来。可是他来得太不是时候。
谢章在王命和人情中挣扎,举棋难定,终于因此丧了性命。
转眼间两军已经开战,谢章的身体被藩兵踩过,殷红的血在他身下汇聚.容琦只觉得眼前是无尽的红,和灼热的太阳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金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容琦被人小心地护送到了安全地带,藩王身陷危机当中,已经难以顾及其他。容琦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人如猛兽,血流成河。
太阳越来越热烈,已经让她呼吸困难,她正感觉无比难受,整个人忽然被人抱在了怀里。
那双手让她无比熟悉,手指修长,掌心有她喜欢的温度,身上散发着让人心安的馨香。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心跳异常慌乱。
他伸出手来想要揭开她脸上的薄纱,她微微一躲,他却小声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他的声音软软的,让人心痒,勾起她心酸的委屈,她那一直坚强的心也不禁变得软弱起来。
他伸手取下她脸上的面纱,然后微微一笑。他明明笑得很好看,可她却情愿看不到他的笑容。
他与她十指交握,然后将她搂在怀里。她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那眼泪顿时湿了他的衣襟。
容琦庆幸自己一次次从死亡的关头挺过来,否则,现在她不可能将脸颊真实地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感受着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声绵长,让人留恋,她想就这样一直地靠在那里。
谢章若是还活着,他就能实现他的愿望,他可以继续写他的传记,他的笔下还会有这么一个骄傲任性的人。
那一天,藩王大败,作为一个国家的王,他失去了所有。
第三十章 死生
洗掉了留在身上多日的泥泞,容琦安静地躺在温暖的床上,二少坐在床旁边,就像哄一个孩子一样哄她入睡。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反复几次,发现二少的目光竟然一直没有离开她,二少那万千风华的眼角多了两条细微的纹理,眨眼的瞬间,他似乎又老了许多。容琦想抬起手来摸摸二少的眼角,可她的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向前伸举。二少握起她的手放在脸边,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他的笑容如同昙花,绚烂而美丽。
容琦想别开脸不去看,却又舍不得,“别笑了,笑得我想哭了。”
他挑起眉毛,“那么难看?"
容琦点点头,“是,非常难看,我这辈子从未见过的难看。”
二少道:“做人不能太挑剔,你以后要看一辈子的。”
一辈子,容琦心头涌上一股辛酸,泪水顿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扯扯嘴角,哀伤地叹了口气,“一辈子啊,太漫长了。”
清风飘进屋子里,吹拂着他缎子般的长发,他将她抱在怀里,“再漫长,你也不能走,不能离开。”
容琦抬起头看着二少,他穿着那大红的袍子,却如此悲伤。
怪不得很多时候,人都无法将别离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愉快,容琦的病痛好像减轻了不少。除了那红斑还在滋生之外,她似乎比之前更加的有活力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可是容琦却希望不是。
坐在二少怀里,她刚吃完粥,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呼唤,“公主。”瑾秀急切地跑进来,对着她的脸一阵猛看,然后伸出袖子擦去脸上的眼泪。
多亏瑾秀只顾得容琦的身体,这才避免了容琦的尴尬。
二少将药喂容琦吃下,然后将她抱到床上,这才暂时离开,他要给容琦和瑾秀留下些时问说说悄悄话。
瑾秀道:“主子大概要将手里的兵马交给崔世将军。”
容琦不禁疑惑道:“主子?”瑾秀这丫头什么时候居然叫二少主子了。
说到这里,瑾秀大大的眼睛中不禁泛起了泪花,“主子能将公主从藩国救回,又允许奴婢留在公主面前,光这两点,他就是奴婢的主子。当时公主被掳走,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要不是主子……女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公主。”
容琦叹口气,要不是二少,她大概已经葬身在那沙漠当中了。
“瑞梓和墨染呢?”
瑾秀道:“瑞将军和崔世将军在前面,墨染就在外面。”
容琦看向门外,果然看到一抹人影,“在外面做什么,快让他进来。”
瑾秀点头,立即跑出去叫墨染。
墨染低着头走进来,那张脸被太阳晒得仿佛又黝黑了一些,他沉着脸,看起来好像是地狱里的阎罗,可是他那双纯洁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秘密。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皱着眉头呆立在一旁。
容琦从来没见过墨染这副模样,“墨染,有什么事不能说?”
墨染拾起头,一脸纠结的模样,容琦知道他善良的内心必定受着煎熬。“我…要走了。”
容琦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她静静地等着墨染的下文。
“师父派我来公主府保护驸马,我每做一件事都是依照师命行事……我其实……”
容琦打断了墨染的自责,“这些我都知道。”
墨染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容琦道:“你并不是一个善于骗人的人,时间久了,就能从你的表情中看到些端倪,我早就想到了,你必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进了长公主府,你的师门也必定和东临家有些渊源。”
墨染愣了一会儿,“骆马……圣上……确实和师娘长得十分相像,后来我问过师娘,圣上是不是师娘的孩子,只是师娘没有回答。”
容琦想起临奕那个关于茶的故事,恐怕那个故事和他的身世有关,他自小被送入宫中,他的爹娘还有蓝山派,这些慢慢地联系在了一起。容琦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那就是答案。现在你师父命你回师门吗?”
墨染摇摇头,“没有。公主是不是不准备回宫了?”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容琦。
容琦笑笑,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我出来的时候就没准备再回去。”她经历了一次次的风波,如今是她选择自己人生的时候了。
墨染低下头,“这就是了,师门命我保护附马,也就是当今圣上,可是公主如今不再回宫,我就没有借口再留下。我准备回师门,然后再做其他打算。”墨染一口气将整句话说完,生怕一迟疑,就再也开不了口。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就明天。”
风中的树叶摇摆不定,容琦忽然有一种曲终人散的感觉,所有人都将有自己的选择,墨染准备回门派,至于瑞梓……
瑞梓如今已经是新朝大将,自然要跟着崔世一起回朝。
“那今晚之后就难得一聚了。”
容琦和墨染说完话,就起身走出了屋门,奇怪的是这一次瑾秀竟然没有阻止她,难道是因为知道她病情恶化,时日无多,所以才放纵她?
容琦走出去之后,才发现她理解错了。
院子里搭满了棚架,那棚架从她的卧房伸展到各个地方,棚架上爬满了挡住阳光的绿色植物,植物上盛开着细碎的小花,那些小花看起来就像满天的星辰。
容琦站在藤架下面,恍若站在一练银河之上。
远处有人穿梭在架子之间正寻找漏洞,那孩子长着和容琦几分相像的脸,他仰头冲着趴在架子上的人喊:“小心点,别踩坏藤蔓,这东西很难弄的。”
架子上的人苦着一张脸,容琦仔细瞧过去,原来是吕清,吕清正拉扯着藤蔓,满身不自在,“小爷,我是来找夫人的,不是当苦工的。”
楚鸿得意扬扬,随口道:“你有求于她吧,求人就要先付出,这你都不知道么?"
吕清无奈道:“我记得你才来的时候不这样,现在变坏了。”
楚鸿抱着双臂,撅撅嘴。
吕清总算弄完了一边,他从木梯子上下来,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准备离开。
楚鸿蹲下来绑木架子,他满手弄得都是泥。当吕清从他面前经过时,他神出手抓住了吕清的裤脚。
吕清怒,大喊:“楚鸿。”
楚鸿道:“那边还没弄完,不准走。”
吕清道:“小爷,我真的有急事。”
楚鸿伸出手指,“求一件事做一件,求两件事做两件。”
吕清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再晚就来不及了。”
楚鸿道:“你放心,你回去之前,他们不可能打死他们,多挨几下打有什么。”吕清只能认命,再爬上另一边将藤蔓摆好。
容琦虽然不能将所有的话都听清楚,但是也知道楚鸿在作弄人,她只是不知通楚鸿这般调皮是跟谁学的。
吕清这人苦工终于让楚鸿满意,然后他带着一裤腿的泥巴和满手的尘土,来到容琦面前。表情颇为委屈,“夫人。”
听到这人称呼,容琦不禁红了脸,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刚才她只是个看戏之人,现在转眼的工夫,这火就已经烧到了她的身上,“你别这么叫。”
吕清道:“夫人如果不答应,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人敢应承了。”说完,他也咳嗽了一声,“那两个人就要死定了,只有夫人才能救他们,我绕过主子,是来向你求情的。”
容琦忽然觉得天气异常的炎热,吕清的眼眸中带着些许阴谋的味道。
吕清适时地言归正传,“您知道宁晋吗?主子以前曾让他做安定大将军。”
容清主点头,二少和她说起过,只有少数时候二少才会顶着安定大将军的名号做些事。
“公主大婚当天,宁晋写了一张字条给公主。”
容琦想起来,就是那张让她杀了临奕的字条。
“宁晋大概知道主子是要帮助当今圣上夺取皇位,心中一直愤愤不平,他不明白主子努力了多年,为什么却要将别人扶上皇位,恰巧公主用临奕来威胁主子的密函先到了他的手里,所以他就想借着长公主的手杀死临奕,这样的话主子就能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这件事败露之后,主子本想当时就处置宁晋,宁晋苦苦请求,请求在战场上替主子效忠而死,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带兵打仗,不过侥幸未死。虽然这样,他还是要接受惩罚,今日便是他的死期。宁晋虽然自作主张,但索性没酿成大错,也忠心耿耿,战场上九死一生他都闯过来了……”
容琦道:“你让我替他去求情?”
吕清苦笑道:“已经来不及了,等到主子同意放了他,他也已经是一摊肉泥了。我来的时候,那边已经行刑。”
容琦总算知道吕清的脸上为何有着算计的光芒,“你就是怕我不肯帮忙,才挑这时候来求我的吧。”毕竟人命关天,她不能有太多时间考虑,吕清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匆忙拿主意。
这时.她又问道:“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说都已经说了,不如一起说清楚。
吕清道:“就是子楣,她隐瞒从宫中传来的密函,害得公主落入藩王之手。”他顿了顿,“我知道这次她死有余辜,当时主子一怒之下已经要了她半条命……我也是来求求看,看她还有没有活着的可能。”
容清想起她那段备受折磨的旅程。
当时虽然觉得痛苦不堪,可过后再想想,苦难总是能让人从中学到许多,若不是那段旅程,她大概想不到自己会那么珍惜生命,若不是那段旅程,她也不全发现自己内心中已经只有二少,早就没有了别人。
谢章已经因她而死,子楣不能再……子楣当时也是为了保护二少,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结果。
容琦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行刑可以暂时停止,如何处置要等他下结论。”毕竟二少的规矩不能因为她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改变,但她有信心能让他们保住性命。
吕清眨眨眼睛,“那就多谢夫人。”说完他像只狼一般飞快地蹿了出去。
瑾秀在一旁一直傻笑,她只要稍稍回忆起公主听到吕清叫“夫人”时的脸色.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瑾秀暖昧的笑容中带着某种让容琦气恼的甜腻,容琦忍不住侧过脸来,恶狠狠地还击,“再笑,现在就把你给嫁出去。”
听到这句话,瑾秀立即掩住口鼻,她憋红了脸,可笑容还是从脸上露出来。
容琦在布满藤蔓的亭子里看着书,时间一久便不自觉地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二少正坐在她身边削苹果,只见刀锋游走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苹果皮薄如蝉翼。
二少伸手将苹果递过去,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我已经叫人去找苏医采给你治病,她就是几年前帮我抑制腿上毒伤的人。”
看着二少那满怀希望的眼眸,容琦点点头,她也希望这世上有人能帮她治好这红斑狼疮,就算不能完全治好,她也想要多活过一日。她好不容易辛苦得来的这一切,真的不想失去。
二少削的苹果好像特别好吃,容琦稍不留神,一个大大的苹果和着她的思绪便一起入了肚。
“累不累?”二少侧头问。
容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如今她的身体虚弱,体力透支了许多,所以她稍稍运动一会儿,就会有困倦的感觉。
“外面风大,进屋去睡。”二少弯腰将她抱起来。
容琦伸出手勾住二少的脖子,然后将脸贴在他的颈窝下。闻着他身上的馨香。贴着他的体温,虽然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但她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二少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来。她几乎能在这细微的空气中,听出他的呼吸声,那声音如同柳絮一般惹得人心痒痒。
二少慢慢靠过来,用嘴唇磨蹭着她的耳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滚冬的火炭。她几乎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指上,她的手与他的手紧紧花落在一起,她感受到了他紧紧贴过来的身体。
他的吻落在她脸上的红斑上,她整个人不由得挛缩起来,他将她转了个身抱在怀里。
她现在才觉得失去理智原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意识中的所有一切都慢慢地离她远去,她只能听见他和她粗重的呼吸声,而那轻浅的吻在他们的呼吸声中也慢慢加深。
她忽然之间非常害怕,害怕离开这个人世。
在接吻喘息的间隙,他的脸颊靠过来,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别害怕。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你就是我的生命,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去。一开始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害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现在我不害怕了,因为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他最后一个长长的拖音,似乎通到了她的心底。
她紧紧靠着他的身体,眼泪忽然流下来,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要活着,每一天每一年,在他身边,一直一直活下去。
容琦几乎迷离得要睡着了,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勉强睁开眼睛,“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二少微微一笑,吻了一下容琦的眼角,然后一字一字地道:“他们虽然可以不死,但是不能留在我身边。”
原来她已经全都知晓了,二少点点头。
容琦也算得上是不负重托了,想到这里,她刚刚闭上的眼睛,立即又睁开,她一眼就望见二少清澈的眼眸,二少似乎知道她要来这么一遭,正笑着看她。
容琦望着二少那抿起的玫瑰色嘴唇,开了口,“还有翡翠,不知道哪里去了。”
容琦的话音刚落,一只翠鸟从被推开的窗子的一个小缝隙中钻了进来,它跳到窗台上,耷拉着小小的脑袋,活像一个因为犯错被罚站的小学生,似认错,似委屈。
二少眯起眼睛,“如果不是它贪玩,我早就该知道你在哪里。”
翡翠唧喳了两声,蔫了下来,尖尖的嘴几乎要碰到两只爪。
容琦看它那可怜的模样,不禁冲它招招手,它立即像获得特赦一样飞过来。
容琦道:“这也不能怨它,人都有想不到的事,何况一只鸟儿。”
二少不语,翡翠却像找了个避风港一样,高高兴兴地钻进容琦的衣摆里。
容琦笑着看二少,拉起他的衣袖算是央求。
二少笑笑,没有赶走翡翠,随即将容琦又紧紧地抱在怀里。容琦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然后露出胜利的微笑。
翡翠唧唧喳喳地唱着歌,外面的风依旧慢慢地吹着,容琦闭上眼睛似乎听到了百花盛开的声音,那声音让人如此迷醉。
夜晚,这里的宴会虽然没有宫中的那么华丽,却也多了几分的温馨。
瑞梓坐在那里,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容琦,他从来没有见过容琦这么高兴,她滴酒未沾,面颊上却带着迷醉的酡红。
瑞梓喝光了酒杯里的酒,然后又续满,他在酒杯中看到了自己仓皇的笑容。
他之所以选择尧骑大营,是因为尧骑大营护卫禁宫,这样他就会觉得,她虽然已经不再是长公主,他也不再是她的赞画,可是她离他并不太遥远,这样就足够了。
如今,瑞梓再看月下的容琦,她的嘴边有着比往日都要璀璨的笑容。
她是不会离开这里了,她的心中已经满是二少的影子,再也容不下他人。
瑞梓苦笑一声,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完完全全地失去她了。虽然他喜欢容琦在朝堂上的光艳,可是那份光艳却无法与现在的她肆意绽放出来的美丽相比。
那个人果然是旁人无法替代的。
他简单几句便交了军权,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下属对他行跪拜礼时,就连那个素来看不起他的崔世将军都跟着跪了下来。
他高高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轻轻微笑,长长的黑纱从他的身上垂落下来,那一刻恍惚觉得,他就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君主。
瑞梓怅然之间,容琦已经冲着他走过来。容琦递过一杯酒,那酒杯之上画着淡淡的兰花,那花枝在细瓷上生长,隐约散发出淡淡的兰香。
容琦将酒斟满,然后细细地打量瑞梓。那个曾冲动地跑到她面前,求她救自己兄长的少年,而今已经在挫折中变得成熟,她想说几句祝福的话,可是又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没有说别离,也没有说未来,此时此刻似乎多说一个字也是多余。
瑞梓将酒饮尽。他眼波如雾,在容琦转身的瞬间,他将那握在手里的酒杯藏进了衣袖中。
这是他拥有的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属于她的东西。
趁着夜色,他起身告别,他要故意将自己的情绪藏在黑暗当中。他转过身走出院子,然后拉住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他生怕被别人看到他脸上纵横的眼泪。
瑞梓的脑海里永远记得容琦当晚的微笑,只要想起那微笑,他就会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会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下去。而他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天天默念她的名字,静静地陪伴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容琦的院落中永远都拥有一片绿色。
二少仿佛生怕她寂寞一般,不管是什么季节,都会弄来些让人赏心悦目的植物。
她夏天在凉亭看花,秋天在窗边看竹,冬天她就央求二少在外面堆了一个胖墩墩的大雪人,然后她就在雪人的周围摆放上二少从别处挪来的花草。
对于容琦来讲,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容琦让人做了皮影,在安静的夜晚,她拉着二少和她一起讲美丽女子遇郎君的故事,讲到酣处,二少编的草蚂蚱会忽然跳到容琦身上,容琦不禁吓一跳,她手中的美人便跌进了郎君的怀抱。
瑾秀看戏却不明所以,直道那女子太过胆大。
吕清入戏三分,说:“这是因为爱慕之心指引。”
从此以后,吕清在瑾秀的心中便成了一个花言巧语的登徒浪子。
两个人常在皮影之前争辩,这时之前摆动皮影演戏的容琦,便坐在二少怀里,也变成了看戏的人。
可好景不长,容琦身上的红斑用普通的针灸和草药已经不能控制。
苏医不留情面地告诉她,她的病就看熬不熬得过这个秋天。
容琦侧头看向院子里新挪种的几株冬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它们娇艳地盛开。
苏医拔出容琦身上的银针,皱眉想了想,“我还有最后一套治疗方法,只是有一些风险,如果你愿意,我就试一试,不愿意…”
容琦挑起眉毛,“我愿意。”只要能让病情好转,她还有什么不能试的。
苏医点点头,“那你要做好准备,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怨我。”
容琦已经习惯了苏医冷冰冰的面容,心里也对这个绝色女子十分敬佩。她曾想过,若是苏医和二少站在一起,那一定是万分般配,只可惜她是一个醋意很大的人,光是想想,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在想什么?”二少坐下来,习惯性地伸出手来为容琦揉脚。
容琦得病之后,手脚就会异常冰冷,现在被二少照顾着,她倒已经感觉不到这样的痛苦了。
以前容琦总会避讳二少在别人面前对她有这样的举动,毕竟二少和普通人不同,他手底下有许许多多尊敬他的手下,若是被人看到他这般…可是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二少不论在什么场合,都会将她的鞋子脱下来,然后把她冰冷的脚放进怀里。
容琦侧头看着他,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子楣会那么疯狂地爱着二少,只要遇到了他,就会发现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更值得去爱的人。
“在想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她便毫不避讳,“在想你。”容琦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肉麻,她实在喜欢看他眼睛一弯,微笑的样子:眼角细微的皱纹像花朵的纹理一般,妖烧美丽。
容琦眨眨眼睛,“想你如果不是遇见了我,现在大概已经子女成群。”
二少轻轻地叹口气,“此时良心发现还不算晚,就要看看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二少挽起容琦的手,“和你生儿育女的机会。”
容琦也叹了口气,“可惜老天不给我们机会。”她因为病情,天葵已经不来许久,如今性命都难保,又何谈…
二少眨眨眼睛,清澈的眼底浮起一丝温柔和诱惑,“那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容琦挑起眉毛,“那好吧,过了这个秋天,我就嫁给你。”如果那时她还活着,她就要与他牵手偕老。
二少的眼角一颤,眼眸中绽开了琉璃般的花朵,他的笑容是如此美丽,不禁让人看得入迷。他伸手将容琦抱在怀里,“要知道求婚这么容易,那我之前就应跟你定下鸳盟。”
容琦靠在他的臂弯中笑了起来,“早知道这么容易,你是不是早就和别人私订终身了?二少风流惆镜,红颜知己一定不少,说不定和人花前月下的时候情不自禁……”
“我哪里是那么随便的人?”
容琦道:“怎么不是,我记得当日你带我去看脸上风疹的那晚,你就借着风大拉着我的手不放……”
二少道:“没想到这你都记得很清楚,那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和你的赌约?”
容琦猛然想起那晚,她和二少的确有个这样的赌约,没想到如今她不知不觉中输了个精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和我定这么个赌约。”
二少笑笑,靠近容琦的耳边,“因为我跟你赌的是爱慕之情,是一生一世的爱慕之情。”
容琦的病越来越重,整个庄园就像笼罩在一片阴郁当中。瑾秀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唯有二少和容琦仿佛冷静得出奇。
容琦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前世濒临死亡时的情景中,仿佛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死去,苏医新的治疗方式似乎也加重了她的病情。
“今晚给你做最后的治疗,如果你能挺过来,你这病我就能给你治好,如果你挺不过来…”苏医不再说话。
容琦知道,如果挺不过来,她就和前世一样,死于红斑狼疮。
容琦喝了一碗苦苦的汤药,然后躺在床上。屋子里静得出奇,那药渐渐地进入她的身体,她整个人的意识仿佛和这具身体脱离开来,身体没有了知觉,但是意识却异常清醒。
“你知道二少的哥哥是如何死的吗?”苏医忽然开口。
容琦想说话,却难以开口。
“他哥哥中了楚辞的毒,他嫂子为了救他哥哥也吃下了这种毒药,她的牺牲换来了他哥哥十年的寿命。这十年中他们一直尝试找解药,但是没有成功,后来毒发一起共赴黄泉。”
容琦总觉得苏医的这番话似乎暗示着什么。
“二少也中了楚辞的毒,但是我已经将毒性控制住了,只要他坚持服药,毒就会慢慢从他身体里排出,直到痊愈。由于你的病不能用常规方法治疗,只能以毒攻毒,这段时间他不停地帮你尝各种毒药,这些毒药加起来已经勾起他先前中的毒…”苏医顿了顿,“我现在告诉你,他已经活不长了。不过你不用为他难过,他们东临家的人都是这样的脾气,所以每个人都活不长久。”
苏医的每一个字都结结实实地敲在容琦的心上,容琦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她生命的最后一根支柱将要轰然倒塌。
窗外的冬梅今年生长得格外好,枝头上已经慢慢地结出花苞,艳丽的花苞在风中摇曳,美得让人心疼。
为何是如此结局?
他眼角那细致美丽的微笑,就像颤巍巍的花瓣,已经镌刻在了她内心最深处。
她想要永远握住他们的幸福,却怎么这么困难?早知道他会离开,她又何必受这么多的苦?
容琦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那又如何,过了今天他们便会永远在一起,就算是死也不分开。
眼泪从容琦的眼角流下来,落在枕铺间,碎裂成一片一片。
容琦缓缓闭上眼睛,她仿佛看见长长的针猛地扎进她的眉间,她的思维随着那针忽然之间四散开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你知道吗?我爱你。堵在了喉口。
不知道整个人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喊她:“傻瓜,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让人悲痛的结局,我和你一样珍惜生命,我知道你和我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独活。”
“如果她不轻易地相信,我也不可能在她最悲痛的时候封住她的穴道,这个治疗就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你和她多说一些话,好让她能早点醒过来。”
容琦在黑暗中听到了这些话语,她好像看到一个人正静静地陪在她身旁,跟她讲这世上最美丽的故事。
她在这种期待中,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大红的喜字晃花了她的视线。此时她正躺在床上,床内层层叠叠的锦被也显得喜气洋洋,床外大红的帐幔合拢着,上面描着华丽的金花,锦丝流苏慵懒地垂下来。
容琦侧过脸看向帐幔外,隐约可见的两根大大的蜡烛散发着炙热的光芒,烛火此时此刻正在欢腾地跳动。她看完这两根盈盈的红烛和那红得炫目的喜字,然后便看向窗外盛开的梅花。那一朵朵的梅花如同火焰般开放,不掩饰,不羞涩。
二少站在梅花树下,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风中的衣袂与那树枝上的花瓣连为一体。他慢慢转过身,眼角的笑容如此妖烧。
牵手便成连理,转眼即过百年。
她穿越时是洞房花烛,而今又是如此,就算这是一场梦,那么她的人生也已圆满。
五色裘,千金子,白马翩翩来相伴。
拈香嗅,叠股眠,花月春风与君欢。
番外一 长虫记
容琦瞪大眼睛,几乎不能呼吸,她茫然地看着二少,忽然又感觉到了小腹一抽。原来是他们的虫宝宝来了。
最近容琦总是觉得胃里不舒服,呕吐现象时常有之。以前爱吃的果干,她忽然之间心生厌恶,总觉得那果干像是变质发霉的异物。
她的反应被二少发现,一日小憩的时候,朦胧间她听到二少与人的交谈。
那人就是她送给二少的御医,只会研制各种各样的春药,容琦怎么也没想到二少会将这御医留在身边,而似乎……也成功地让那御医转了性,至少她没有再见过那御医捧着一堆春药走来走去。
御医道:“这件事还是不要跟夫人说,以免她负担过重,毕竟以前重病时的阴影仍在,现在只要放松心情,顺其自然就好,我开几服药给夫人调理,症状很快就会消失。”
容琦暗暗叹口气,虽然已经告别了红斑狼疮,但是此病给她身体造成的伤害却是不能很快消失,甚至有些后遗症,一辈子都无法痊愈,比如她不能生孩子。
她的天葵一直不至,她偷偷地问过外面的郎中,郎中给她的答案是,她的胞宫受损,再难恢复。她的呼吸道也受损严重,每到天气变化,季节交替的时候,她都免不了染上风寒,现在又出现了胃部不适,想来也是因为之前久病的缘故。
现在她几乎成了药罐子,再多加几服药,她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喝了老御医的药,容琦觉得胃里反酸的情况大大好转,虽然呕吐还时有发生,但是比以前感觉要舒服多了。
精神一好,容琦便迫不及待地叫上瑾秀出去逛集市。
来到集市上,看着林林总总的小吃,容琦摸了摸胃,最近胃口不如以前,大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瑾秀提着容琦买回去的小吃,路过众人围着的摊子时,不禁向里面望了望,瑾秀这一张望也勾起了容琦的兴致。
这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出神地听着摊主讲话,很多人还不停地点头。
“我这种药是祖传秘方,一服下去保准药到病除。”
“郎中,你看看我这是不是……”
“你是否总感觉到胃口不适?"
那人点头。
“但是又时常觉得饥饿?"
那人重重地点头。
“有没有感觉到下腹有微微蠕动的感觉?"
那人顿时脸色大变,伸手握住那郎中的手,“这病可有药可医?"
那郎中得意扬扬,“只需要十文银钱,拿走这包草药即可。此病因你体内的一种虫子所致,这药是打虫之药,药效温和,对人无害。”
容琦看得出神,便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直到瑾秀来扯她的衣袖,“公主,走啦,都是骗人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虫?"
容琦被瑾秀拉着离开人群,说到虫子,还有那些症状,她该不会…
晚饭时,容琦吃得很少,天还没完全黑,她就早早上了床。
她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街摊上郎中的话,再将那些话和她知道的现代知识联系起来。她以前在现代两年吃一次肠虫清,可是到了古代,古代人都不讲究这个,她出去游玩时,常常不在意,经常看到野果就让二少给她摘来,然后在溪水中洗干净,溪水里也会有虫卵这样的东西,所以她的肚里有可能长了虫子。
容琦看向身边的二少,不由得向他身上靠了靠。她拉起他修长的手指,然后看着他细长的眼角发起愣来。
那轻纱帐子落下来。是夜,春光无限。
二少的动作轻柔,一触一碰都让容琦情难自禁,这一夜他比往常更加小心翼翼,容琦渐渐地将白天的事情抛之脑后。
大汗淋漓之后,二少拿起柔软的布巾给她擦拭身体,当他的手指挪到她的小腹之上时,容琦忽然感觉到了小腹一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地动了动,她顿时想起白天路过那药摊的种种。
二少将她揽进怀里,若是往常她早就甜甜地酣睡过去了,可今晚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不时地扯动二少的手指,最后终于忍不住坐起来,“我怀疑,唉,我怀疑……”
他眼眸一眯,轻轻笑了,“怀疑什么?”
容琦拉起二少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怀疑……我肚子里长虫了。”她言之凿凿,再看二少,发现二少的眼睛狠狠地眨了一下,嘴角翘起,“怎么说?”
容琦立即列举一二三条,“第一,我感觉到胃口不适,经常会呕吐。第二,比以前更容易饥饿,总想要抓点东西吃。第三,最重要的是第三。”她顿了顿,“最近几天,我竟然感觉到有东西在肚子里蠕动。”
二少的眼睛又重新眨了一下。
“这不是长虫了,是怎么了?”容琦叹了口气。
二少不说话。
容琦觉得二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你没想过别的原因?”二少修长的手指在容琦小腹上来回抚摸。
“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难道是胃肠炎症、肠痉挛之类?”
二少展颜一笑,“夫人以前说要生满堂儿女给我。”
容琦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他现在忽然说起这个话题。
二少的手指慢慢移动,“那现在是时候了。”
容琦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二少,“怎么说?"
“御医一直在给你调理身体。”
容琦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可是我的天葵一直……”没有天葵,她怎么可能生孩子?
“我原本也没有抱任何希望,却没想到御医喜欢钻研一种病症,可以达到不死不休的境地,他用了各种方法,虽然没有让你的天葵恢复正常,但是…”二少顿了顿,“你还记不记得你曾见红过,虽然只是一点点。”
“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还以为我的天葵来了,谁知道马上却没有了。”
二少笑了,细长的眼睛勾人魂魄,“就是那一次了。御医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精神紧张对身体不利。”
“那…那…那?”
“这样算起来已经四个多月了。我们有了我们的宝宝,这是上天的恩赐。”
容琦瞪大眼睛,几乎不能呼吸,她茫然地看着二少,忽然又感觉到了小腹一抽。
原来是他们的虫宝宝来了。
番外二 身世记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容琦虽然没有见到公婆,却见到了二少的大姐。
容琦此时已经是大腹便便,他们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了蓝山派的山脚下。到了家门口,岂有过门不入之理,更何况容琦也确实想知道墨染的消息。
远远看去,她一眼就能被认出来,她在人群中极为显眼,一眸一笑清丽脱俗。极为美丽,临奕遗传了她大部分的容貌,她就是金国的长公主,东临奕的母亲,而今的蓝夫人。
“我知道你,你是完夏国的长公主,曾是我儿子的妻子,不过现在却嫁给了二少。”
听到蓝夫人的这句话,容琦不禁有些不自在,她抬眼看了看蓝夫人,只见蓝夫人的笑容十分柔和,眼眸中尽是历尽千帆的睿智,对容琦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息。
容琦欣喜,因为她获得了东临家的谅解。
“人的感情是很难勉强的,就算你真的留在奕儿身边,和他在一起,日后的生活对你们谁来说都会是一种负担。奕儿少了些东临家的任性,多了些沉着.所以才成为我哥哥选定的继承人,我相信他一定能跨越这一关。”她顿了顿,“之前我命墨染在公主府里保护奕儿,对你有着极重的防备之心,而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长公主。”
容琦不禁一笑,“这就说来话长了。”
蓝夫人也露出笑容,“人各有各的机缘,只要把握好自己,就能走出自已想要的路来。”
蓝夫人住的院子很雅致,虽然不在蓝山派里,但是蓝山派的弟子上山下山总要前来问候她,张口闭口都是师娘师娘的称呼她。
容琦和二少在蓝夫人的院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却总不见墨染下山。
蓝夫人道:“墨染在山上督导师弟们学习功课,恐怕不会有时间,与其让我捎信上山,不如你们上去看一看。”
听明白蓝夫人话中的意思,二少便问道:“姐姐不一起前往?”
蓝夫人笑笑,“我和他有约定,除非他下山来,否则我是决计不会上山去的,许多年了,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我少时过于勉强他的感情,现在放开手,想要让他自己选择。”
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
旁人看来他们心中明明对彼此有着深厚的感情,却一个守在山下,一个守在山上。
蓝夫人道:“我知道你一定奇怪,我们明明都已经有了孩子,却为什么会如此?”
容琦不知道,这个让人看不透的蓝夫人到底有着怎么的秘密。
“我年少时,曾给他下了一种可以忘爱的蛊毒,他中了蛊毒之后,就只能爱上下蛊的人。后来我由于怀孕,对母蛊的控制力渐渐减弱,他就慢慢地恢复了记忆,蛊毒解了之后,他自然不能接受我和奕儿,可我却不能离开他,所以我将奕儿送进宫中,交给我大哥抚养。”
之后的事,容琦基本上已经了解了。
如果蓝夫人爱着的人,是交给临奕蔓葵的人,并告诉临奕茶如人生的故事,那么那个人一定已经解开了藏在心底多年的心结,像蓝夫人这样聪慧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大概她已经习惯了这样静静地守候。
蓝夫人送走二少和容琦后,坐在院子里,自己给自己冲泡了一壶“蔓葵”,这是那人前几日命人带给她的,看着茶杯中的蔓葵慢慢开放,她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往事。
那是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
我叫东临月,小名糖糖,排行老二,是东临国的大公主。
我爹爹是赫赫有名的皇帝,东临瑞,娘也是很有名的皇后,凌雪痕。
我从小就不大爱说话,倒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内向,大概是因为我有些早熟。
我喜欢老妈抱着我笑的样子,我愿意腻在她的怀里,但是每一次老妈抱着我的时候,看着老爸眯着眼睛笑的样子,我都要打冷战。老爸的占有欲实在是太强了,老妈的身边不能有任何人,包括他的儿女。
我慢慢地也就不再缠着父母,除了睡觉,就是吃饭,可能觉得这样我才能做一个好宝宝。当然我小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道理,这些是我长大以后总结出来的。
可见小时候的我,意识是极强的,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点,我更加坚定了我的候的我,意识是极强的,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点,我更加坚定了我的猎捕计划。
我喜欢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从小就爱趴在他身上,他总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到了夏天他还会变成我的抱枕。
蓝玉,我喜欢蓝玉,但是我也知道,他喜欢的人并不是我。他曾对妈主过,老妈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其他的,他都无所求。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默默地守护在老妈身边,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也许他已经开始习惯了,即便是看着我们一家几口乐融融地聚在一起,他也能一边淡淡地笑着。
他得到的实在是太少了,他的笑容开始让我心疼。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明的,我是真的喜欢他,可我注定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回应。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是这样的吗?”我笑着问他这句话的意息.他会像平常一样给我讲解。
我看着他的眼睛,又念了一遍。
他会问我:“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再说无数遍,他也还是不明白。
合上书本,我笑着问他下一个问题:“有一只小小狗和一只小兔子住在一起,小小狗长大以后,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小兔子,可是小兔子并不明白,还对小小狗有了防备。小小狗想去找小兔子说清楚,可是又怕小兔子会跑掉。如果你是这只小小狗,该怎么办?"
他只是摸摸我的头,小声道:“有没有好好读书?怎么就想这些奇怪的气题:一会儿你妈妈来考你,发现你没有好好做功课,会生气的。”
我笑着看他,说:“玉儿,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然后也冲我笑笑,“我知道。”
我又说一遍,“玉儿,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仍旧点头,回答我:“我知道。”
我抱着他的胳膊,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温柔地帮我梳理头发,“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我闭上眼睛,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喜欢他,不是像喜欢长辈那样,也不是像喜欢朋友那样。我喜欢他,而他不知道。
我轻轻地蹭着他的手心,他不躲不避,只是宠溺般地微笑。
我们这么近,可是我却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是因为我要的太多了,还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原地?我走近了,他却还看着远方的我。
记得小时候,他经常说:“糖糖你看,玄色真的很像你妈妈。”
也许是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吧,我开始防备像妈妈的玄色,开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编织我的网,我不是渔夫,但是我会学着去网我要的鱼,虽然这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这个愿望,我也要去做。
我渐渐地明白,当时在西丰国做质子的父亲,是怎么样的心情。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三个人深深爱着妈妈。父亲,西丰临叔叔和蓝玉。但是只有一个人,霸道地差点把自己也拖进地狱中去,那就是父亲,我终于知道,最爱妈妈的人,其实是父亲。
霸道地要毁灭一切,那才是爱。
父亲的那张网,网到了他要的鱼,而我的这张网会怎么样呢?会如愿以偿,还是鱼死网破?我没有退路,没有别的选择。
我拉起他的手,“我最喜欢玉儿了,我最喜欢。”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笑,也许我能幻想自己成为另一种角色。
可是他的声音,依旧充满那种如长辈般的慈爱,“我知道。”
不,他不知道。
每天晚上,我用尽借口,让他留在我身边,抱着我入睡。夜里我会醒过来,看着他的脸发呆,鱼儿,鱼儿,你不要挣扎了,慢慢地陷入网中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
他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明明没有那么轻松,他却故作坦然。
我好想有一天他能明白我的心,明白我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喜欢呆呆地从远处看着妈妈,他看着妈妈,我看着他。他喜欢剑柄上红色的情人结,好多年了,他依旧把它保存得好好的。
一有机会,他就喜欢到蓝山派,可是我总是缠着他,不准他去。
有一次他去了,晚上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一定是睡在那个房间,那个拥有他回忆的房间里。
我大哭大闹,终于让他半夜赶了回来。他看着我,无奈地叹气说:“你的倔脾气还真像你妈妈。”
我想,也许我像妈妈一些,他就会喜欢我,我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去做,我不想他一直生活在那片阴影中,他不会明白。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的感情还是那么的纯粹,干净得一尘不染。
老天真的很残酷,让我看见这份感情,却永远都得不到。
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绝望了,会撕掉网,杀掉鱼儿,也许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玄色喜欢原小非哥哥。”我这么说。
他“哦”了一声,笑了笑,在一边帮我整理书本。
我的手轻轻地在桌子上敲击,“明天要交给太傅的作业找不到了,大概又要被罚了。”
他一遍遍翻着桌子上的东西,“会找到的,今天下午我还看见你在写。”外面的天已经黑得一塌糊涂,我笑得像一只猫,“找不到就算了,顶多会挨几下打。”
他解下身侧的剑放在一边,上面的情人结从他的手背掠过。我看着他,眯起了眼睛,“这么晚了啊,又要睡不着了。”
他忽然高兴地扬着手里的东西,“找到了。这下你可以好好睡觉了。”
我托着腮,“不行了,已经过了时辰,我一定会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会做噩梦。”我骗他的,我把作业藏在隐蔽的地方,让他在我面前一遍遍地找,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能留着他。
我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我喜欢看他为我忙碌的样子,哪怕是一瞬间,不管是在做什么。
他说我长大了,他想要离开我,这是我不允许的。
妹妹玄色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整天蹦蹦跳跳地跟在原小非的身边,看着让人羡慕。老妈意外地跟我聊天,最后她问我:“真的想好了吗?不会反悔?”原来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唯有他不明白。
春桥阿姨终于嫁给了颜回叔叔,喜宴上,老妈喝得醉醉蘸,还大喊大叫地说:“颜回,你终于开窍了。”
那么蓝玉,你什么时候会开窍呢?
其实我也想到处走走,只是放不下那个人,他会跟我一起走吗?恐怕不会吧,他习惯站在屋檐下,寸步不离。可能是有一天绝望了,又或者是真的想看清楚自己的心,我决定离开家,到很远的地方去。
走的那天,他看着我,没有挽留,只是说:“要注意安全,勤捎信,如果不适应,就早点回来。”
我不停地点头微笑,最后转过身去,因为怕眼泪会流下来。
我一个人背着行囊,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只能跟着自己的心随遇而安,但愿有一天所有的心情都能平复下来。
走了很多地方,有时候走累了,就在那里生活,过着平淡的日子,在附近的书馆教一些孩子读书。
有时候在黑夜里望着窗外的一片星空,忽然很想念那个雍容的皇宫,怀念家里的每一个人,思念令我牵挂的他,他在干什么,也会像我这样想家吗?想想也就算了,我还是会继续生活下去,我恨不得和外面的一切都断绝联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的心。
人会慢慢地长大,往事会过去,会变淡,一直到看不见,一切都是这样的。
我总会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小时候曾经想让他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想让他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为此我还故意扯坏自己的衣裳,然后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让他帮忙缝补掉下来的衣带,他不肯,让我换件衣服再去上学。
我会故意地撒娇说:“前一天功课没有复习好,今天妈妈会检查。”“这件衣服是妈妈最喜欢的衣服,也许穿了它,妈妈就不会打得太狠。”他会为难地皱起眉毛,叹口气说:“哦,你妈妈喜欢啊,那就穿着吧。”如果妈妈喜欢那就穿着吧。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他听见的、看见的只有妈妈。
那一年,村子里给我介绍了几个年纪相仿的书生,相邻的大婶也劝我嫁作人妇,那一瞬间我也想过,如果我忽然嫁给了一个陌生人,他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会继续像长辈一样关怀我?会不会有一丝的失落?
我也只是想一想。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村子。可能平静的生活不适合忘记过去的所有,我该试试其他的生活方式。
又过了一年,我去了个更远的地方,在陌生的城里做一个小小的捕快。我经常去面对那些恶贯满盈的逃犯,整日打打杀杀,还挂了几次彩,渐渐地,受伤、流血好像成了家常便饭。
一次一个不小心,面颊上留下了一道伤痕。郎中说,这伤痕恐怕去不掉了,女娃娃家的脸,唉!太可惜了。
伤痕,伤痕,留着吧,他不会在乎吧,也许顶多会责怪我几句,毕竟我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一向被他保护得好好的,临出门前他还嘱咐我要注意安全。他说的那些,我一件都没有做到。我故意避开他说的所有问题,从未向家里递过信函,报过平安。现在又留下了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疤痕。
为什么这一次,我好期待让他看见,看见面颊上这道长长的伤疤,就好像是让他看见我的心一样。相同的伤,心上的伤甚至更加的深刻。
居然又安定下来,可能喜欢独自一个人上路,我总爱单独去执行各种任务。也可能是喜欢这种有目的的生活,这样很少有时间去想过去和未来。
有一日我喝醉了酒,竟然看见他从人群中走过来,腰间的剑柄上还是鲜红的情人结,于是我直起身看着他微笑。
我的长发被风吹散,露出面颊上的伤痕,他的眼睛定格在那长长的剑痕上,目光有一丝波动。
我无所谓地笑着。
他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整理好了我的衣服,然后他说:“糖糖,玩够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眼泪忽然流下来,我低下头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
我喜欢他,可是他却不知道我喜欢他。那种喜欢,就像老爸喜欢老妈一样。而他不明白。
太阳渐渐升起,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树叶上的露水掉落在我干燥的脸上。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一碰就碎的梦而已。我在这个梦里,已经沉迷太久,久得已经失去了自己。
“姑娘,这一次回来得好快。”狱卒向我打招呼。
我伸手把捆好的犯人推进阴暗潮湿的牢狱,关好牢门,我看见手上留下一片模糊的血迹,“又受伤了,真麻烦。”
为了这个狠角色,我埋伏了两天才下手,结果打斗中还是上了他的当,差点一只手就这么没了,要不是有人出来帮忙,我兴许不只没有了手,当时就会送了命。
狱卒把牢门锁好,我才整理了一下衣襟,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回头笑着看身后的男人。
我以为自己是醉了,像往常一样出现了幻觉,见到了他。
就连自己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地出现在客栈,我也认为是喝醉了,自己走回来的,完全没有想到他真的来了。
他买早饭还没有回来,我就收拾行囊寻线索去了。
原以为游历一圈回去,会让他大吃一惊:发现糖糖已经长大了。谁知道他会忽然出现,看见了毫无防备的我。
他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情绪,“为什么不给家里捎信?" 我看着自己的手,“哦,在外面一玩就忘了。”
他说:“你这是玩吗?如果今天我不在,你怎么办?"
我抬起头,冲着他莞尔一笑,“其实今天你不在,我也能把这个家伙解决掉。”牢狱里的家伙发出不屑的笑声。
他看着我。
我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妈妈讲的(倚天屠龙记)的故事吗?其中有一招叫与天同寿。”
他的剑明显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情人结在半空中飘荡,“你…”我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的表情,“这样的话,他就死定了。”
“胡闹,”他终于忍无可忍,拉住我的手腕,“跟我回去。”
我任他拉着出了牢狱,迎着刺眼的光,我差点就流出眼泪来。
“手受伤了,让我看看。”
我说:“没什么,洗洗涂点药就好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会留疤的,”他沉思了一下,“跟我去西丰国,找你碧君阿姨。”
我笑笑,“找了也没用,反正早晚都会再受伤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我是心不由己,仿佛只有每天累到腿脚哆嗦,才能心情好一些,才能不去想他的脸,不去想他的神色。
从小我就喜欢腻着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我们俩都是老妈和老爸之间的局外人,后来看着他的脸,他的神色,我逐渐地心疼起来。
为什么他不快乐?他也笑,但是他不快乐,我想改变却无能为力,在他的人生中,我不是主角,甚至连配角都不是。
想到这里,我拢了拢头发,“我去接下一个任务,回去以后告诉老爸老妈,我没事。”
“糖糖。”他叫我的名字,我停住了脚步。
“跟我回去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我故意没有回头,然后笑了一声,“没关系,不过是受了些伤,留了疤,这都是磨炼出来的,是人值得自豪的象征。”
我能想象到他秀丽的眉毛皱在一起,他叹口气,“这是为了什么呢?" 我笑笑,“因为我想快点长大。”
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不喜欢“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句诗,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和他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我继续往前走,他还是跟了过来,陪着我去找下一个目标。
我未出手的时候,他已经先拔出了剑,我第一次看到他舞剑的身影,怪不得老妈总是想让他鲜衣怒马,仗剑江湖。
这么多年,他没得到过什么好处,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过,所以才不觉得难过。
我靠在树上,冲着他笑,“我跟你回去。”我知道,我要回去了。
一路上他很少跟我说话,我们即便亲热地聊上几句,也很难像以前一样,我挎着他的胳膊,腻在他怀里。时间是能改变一切,唯独改变不了他心里的那个人,我知道这个道理,何况在他身边,也不会有任何的意义,所以我才离开家,四处游历。
簧火依然跳跃,我蜷缩着睡去。我坚持露营,是为了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日出,也是为了让他看见发抖的我,心生怜惜,把我抱在怀里。
回到家,因为我受了伤,所有人都很激动。
应付完了老妈,等老爸哄着她睡下,我才又一次有机会面对优雅的老爸。老爸看着我,目光轻轻地流转,然后笑了。
我说:“老爸,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我想通了,你会不会给我那个东西?"
一个决定可以让所有的人万劫不复,那又如何,我还是要去做。我已经受够了他脸上的那种神情,每次看到我都心如刀绞。
所有的办法我都试了,我闯不进他的心里,因为他将自己禁锢在小小的空间里,不肯出来。渔夫网鱼,有时候是件很难的事,如果那条鱼不去咬饵,而我又想得到它,看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鱼死网破。
我的最后一个办法,就是用那种可以忘情的蛊毒,在他的眼角种上一颗滴泪痣。
我再一次出去游历,临走前我告诉他,“两年内我会回来,”我还说,“蓝玉,我喜欢你。”
临走前,老爸说,药是自己求来的,别人没有权利帮你,也无权干涉,蛊毒反噬你是知道的,你要自己想清楚。
我知道,从种蛊的那一刻起,我就要忍得住寂寞,忍受住最痛苦的折磨: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活在他心里。他会爱上我,那是因为他会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在所有的甜言蜜语面前,我是不是也该提醒自己,我只是一个过客。老爸说,这所有的一切,你该想清楚。
不管怎么样,我只想永远地陪在他身边,即使被所有人抛弃,那也无所谓。
再次归来之时。
他在宫门外迎接我,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说:“我找了一个挺幽静的地方,想送给妈妈做礼物,你陪我看看可好。”他应了。
我准备好包裹,然后我又说:“我想在那里住几夭。”不是几天,其实是几年,甚至是一辈子,我心里想。
那一晚,我把蛊毒放进他的汤里,他喝完后就沉沉地睡去。我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夜空。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眼角,“等你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一切就都会变了。你可以不必在一边等候,也不必再流露出那样的神色,那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番外三 繁忙记
“如果吕大人有用到我的地方,我愿意去帮忙。”瑾秀眨眨眼睛,公主告诉她,以退为进才能看出吕清为什么总跟她作对的目的。
吕清在院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他觉得脚下的青砖都要被他踩破了。
夫人的哥哥楚亦终于肯走出深山老林来探望唯一的妹妹,家宴设在别院。
吕清看着天空,陷入沉思。
今天晚上将是一个热闹的夜晚,夫人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产,他一下子成了最忙碌的人。
因为他那伟大的主子寸步不离夫人左右,于是他的事就一下子多了起来,从府里到府外,从店铺到门派,他还要帮忙主持朝政…
这一天,五花八门的文书在吕清的桌面上堆了一堆。
非人的待遇,他想。
他不立朝堂,本来就想图个逍遥自在,何况跟了这样的主子最重要的就是心里顺畅,手脚得闲,他不用太操心,可是没想到……
吕清喝了口凉茶,继续埋头整理公务。出去一趟回来,桌子上的文书多了-倍有余,他忽然之间很怀念在尧骑大营的日子。
忙了大半天,吕清准备歇一歇,于是打开窗子透气,正巧他看到有人端着-杯奶茶从他门前路过,奶茶香味四溢,他顿时感觉到饥肠辘辘。
“大人。”那人还偏偏停下来,冲他微笑。
“这是要给谁送去?"
“是瑾秀姑姑。”
瑾秀姑姑,呵,一个小丫头现在也被尊称为姑姑了。吕清砸砸嘴巴,他心呈不平衡,都是主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凭什么他越来越忙,瑾秀那丫头却越来越闲,除了陪着夫人吃喝玩乐之外,瑾秀居然没有任何事可做。
“瑾秀姑姑不是在夫人的内院里吗?"
那人道:“姑姑是在那里。”
吕清又伸伸手,“厨房不是在我房间相反的方向吗?"
那人道:“是相反方向。”
那丫头故意叫人从他的窗前经过,想到这里,吕清不禁大怒,便推门走出来,接过那人手里的奶茶,然后气势汹汹地走向内院。
那丫头被人围着,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故事。
吕清将那奶茶重重地放在石桌上,瑾秀就像没看到似的。
吕清“哼”了一声,瑾秀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吕大人闲着呐,那就坐下来一起听我讲吧。”然后她转头问,“我讲到哪里了?对了,那个第一才女赵瑜啊,听说现在已经嫁给当朝一品做侧夫人。”
“侧夫人…”
瑾秀拿起湘妃扇轻轻地摇了一摇,“是啊,不过以她的心机,应该能成为正室。”
“那又怎么样,人一生就为了这些,值得吗?"
瑾秀叹口气,“人各有志。”
“还有我们瑞公子,如今已经是尧骑大营的副将了。”瑾秀说到瑞梓时,眉毛不禁一挑。
这时,吕清眼中就像烧了一把火一般,他不禁冷哼了一声。
“哦,我倒忘记了,吕大人以前也在尧骑大营任过职,不过后来被夫人…”
挑衅的话听到这里,吕清已经不得不怒,刚想要反唇相讥,鼻间却突然闻到一股奶香,瑾秀端着奶茶送到他眼前,“吕大人这几日辛苦,这杯茶当是我的小小心意。”
“如果吕大人有用到我的地方,我愿意去帮忙。”瑾秀眨眨眼睛,公主告诉她,以退为进才能看出吕清为什么总跟她作对的目的。
“帮忙?”他清楚地记得瑾秀上一次进他书房帮忙,结果是弄得鸡飞狗跳。“怎么?不相信我?”要不是上一次看见吕清脸上那怪模怪样的表情,她也不会将墨条不小心丢进茶碗里,将热水又洒在他的文书上。
瑾秀看着吕清那一脸不敢受用的表情,心想她今日一定要让他看看她的本事,“吕大人,晚上还有家宴,您还是抓紧时间做好手头上的事,否则又要安排晚上的宴会,又不能耽误手里的事务,这可如何是好?"
吕清的书房里,墨磨好了,文书分门别类整理好了,他写好的东西,有人帮他吹干了墨迹…
吕清开始越来越觉得,瑾秀这丫头似乎变得十分可爱。
瑾秀触到吕清的目光,不禁耳根发烧,她以前只当他是个登徒浪子,却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能耐,怪不得主子如此信任他。难道真的像公主说的那样,吕清其实对她并无恶意?甚至于…
两个人互相猜测。
室内温度逐渐上升,窗外桃花开得正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