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零零X年,九月二十五日,下午四点十五分。
雨淅淅沥沥下着,象无数白茫茫的丝线,缠绵在天地之间。
窗外,几丛竹子临风摇曳,柔弱,却不失风骨。
教室里,白色的三角钢琴优雅的蛰伏在高台上,和台下那几十张桌椅一起,静静的聆听着窗外的雨声。
齐颀拧着两道极俊秀的眉,用一种颇为不屑的目光,无礼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土到极点,无品位到极点的女人。
九月的珩城,虽然雨水很多,却还是炎热的要命,这个土的掉渣的女人,居然穿了那样密不透风的一身套装,赭石色的中袖上衣,赭石色的长裤,银灰色的凉鞋,肉色的丝袜,她难道不知道,穿凉鞋配肉色丝袜有多么老土吗?还有那副黑框眼镜,镜片是茶色的,看不清镜片后面那双眼,他也不想看,用他的话说,这双眼一定是太难看了,才要遮在一副这么恶心的眼镜下。
瞧瞧,那副眼镜实在太大了,一直溜到她的鼻尖上,鼻尖上都是汗,一绺头发掉下来,粘在脸上,她却顾不上去撩起来,还是自顾自的在教训自己,啧啧,这形象,真是委琐!
再看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这大概是她的脸上,不,应该是她的全身上下,唯一能让人看了不恶心的地方了吧!不大不小,不薄不厚的,线条很柔和,没有什么血色,奇怪!她的嘴唇那么苍白,为什么皮肤却是如此黯黄粗糙!
好吧,就算你是我的老师,你也不该长成这副尊容吧!这样的老师,学生看看就恶心死了,还怎么去听她讲的课!好歹是个不错的中学,为什么招了这样一个可怕的老师?
齐颀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了:“老师,您已经说了这么久了,该歇会儿了吧?”
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大张着,停滞不动了,齐颀在心里又鄙视了她一把,因为她这副张大嘴巴的样子,真是蠢透了!
“齐颀,你怎么能这样?”
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齐颀毫不客气的顶撞回去:“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没有血色的嘴唇突然哆嗦起来,黎歌又伤心又难过,声音几乎是有些哽咽的:“老师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
“老师!”齐颀无礼的打断她,语气轻蔑:“我是学画画的,不是学音乐的,歌唱的好有什么用,琴弹的好有什么用?能让我的画艺突飞猛进吗?”
“那你上课玩游戏就有用了吗?”黎歌也不傻,抓着他的错处反击回去。
“哈!”齐颀冷笑一声:“玩游戏可以开发的我大脑,活跃我的思维,使我的画艺更上一层楼!当然有用了!”
“齐颀,你要以这种方式开发智力的话,应该到课堂以外的地方去!而不是在我上课的时候,你这样做,对自己不好,也影响了别的同学!”黎歌极力压制住心口的苦涩和怨气,据理力争。
“别的同学喜欢被我影响,老师,这你可管不着了吧!”齐颀斜睨她一眼,俊美的脸上写满鄙夷和冷漠。
“你……”黎歌为之气结。她到这个学校才一个月,就被这个魔鬼学生整的快要崩溃,今天他又在课堂上玩游戏,声音大的连自己的讲课声都盖过去,真是忍无可忍了!
她把手里的PSP掌机放进一旁办公桌的抽屉里,冷冷的看着齐颀:“这个我先替你保管,我会交给你的班主任,请他协同你的父母来处理这件事,你可以走了。”
“你搞什么?!”齐颀愤怒的睁大双眼:“这是我的私有财产,你凭什么没收?你还给我!”
黎歌充耳不闻,开始收拾桌上的备课本和琴谱,然后把PSP拿出来放进随身的一个大包里,最后对齐颀道:“可以走了吗?我要锁门了。”
“你还给我我就走!”齐颀有些耍无赖了。
黎歌牵动嘴角,淡淡笑了笑,“这不可能。”
“那我就不走了!”齐颀几乎是在怒吼。
“随便你。”黎歌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音乐教室。
齐颀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目光渐冷,“眼镜婆,走着瞧!”
***
黎歌把PSP交给齐颀的班主任张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张老师,我实在是拿齐颀没办法,我自问对他不错,为什么他就是要这样跟我作对呢?”
张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他的语文教的相当精彩,对待每个学生都象自己的孩子,善于发现学生身上的优点,在学生心目中很有威信,此刻,他笑眯眯的看看黎歌那身打扮,眼里有几分揶揄:“齐颀这个孩子心不错,就是有些娇纵偏激,他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会抱以欣赏的态度,极端厌恶一切不美好的东西,黎歌,你的课上的不错,对学生也很好,可是,如果想做个好老师,自身的形象也很重要,我们做老师的,如果遇到学生总是和你作对的事情,那除了找学生身上的原因,更应该检讨一下自己了。”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黎歌不信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呵呵,我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黎歌,你是新人,我这样说,绝对是在提点你,明白吗?”张钺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他一向都是个护短的老师,齐颀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看上去毫无教师形象的新人和自己的宝贝学生起龌龊,最重要的是,这个新人,真的需要好好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哪有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会把自己收拾成这副样子?一个合格的教师,她的形象应该是健康阳光的,整洁优雅的,而不是如此……猥琐!
***
黎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张钺的办公室的,她撑着一把灰蒙蒙的旧雨伞,彷徨的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边上有一潭小小的积水,她俯下身,向那滩积水里看去,乱糟糟的头发,老土的黑框眼镜,只有那张不大不小的嘴巴可以勉强一看,她苦笑了一下,水里的人因为这丝苦笑而扭曲,的确太丑了……
她微微的叹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啊……
远远的,传来机车马达的轰鸣,黎歌刚想站起来,却被飞驰而过的机车溅了一身泥水,她郁闷极了,怎么今天这么倒霉呢?
又是一阵马达的轰鸣,那辆机车在前面转了个圈又退回来了,再次将泥水溅到她身上,然后停了下来,机车的主人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脸上却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啊呀!原来是你啊老师!真是对不起,你穿了这样一身衣服,我根本分不清哪是地哪是人呢!”
“齐颀……”黎歌象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他的名字,她简直出离愤怒了!就因为她丑,她不会打扮自己,就可以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吗?
“你一定要这样以貌取人吗?”她的脸还是蜡黄蜡黄的,苍白的嘴唇在颤抖着。
“什么什么?”齐颀一副自己听错了的样子,“以貌取人?老师,您真的冤枉我了!就算以貌取人,您多少也得有点‘貌’才行啊!可您连最起码的‘貌’都没有,这样可真的是太冤枉我了!”
太刻薄!太恶毒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学生!黎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握着雨伞的手,也在发抖。
接下来,齐颀做了一件更让她愤怒的事,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看见没?我的PSP!张老师还给我了!”那双漆黑的眸里满是得意的光芒,“老师,下个礼拜的音乐课,我真的很期待呢!”
一只冰冷修长的手伸过来,将黎歌握着雨伞的手紧了紧,“老师,您千万把伞拿好,哎呀!老师,我说错了,您的手,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手呢!可惜,配了您这样的貌!”齐颀厌恶的撇了撇漂亮的嘴巴,眼中满是鄙夷,“本来就没有貌,如果再被淋成落汤鸡,那路上的行人也会被您吓倒的!”齐颀缩回手,发动机车,“老师,BYE——!”
齐颀走了,黎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究没有拿住那把伞,灰蒙蒙的,掉在地上,雨,下的越来越急,黎歌的头发淋湿了,雨水顺着镜片淌下来,模糊了双眼……
2.
黎歌的房子很小,只有五十个平方,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布置的很简洁,色调也比较冷,客厅里是黑白的布艺沙发,透明的几何形状茶几,所有的家具都是黑白两色,电视柜上放了一只二十一吋的液晶电视,沙发的左侧有一排书柜,右侧是一架黑色的立式钢琴,边上门里那间就是她的卧室,没有床,只有一张巨大的黑色床垫,床垫左边是白色衣橱,右边是床头柜,上面放了一只黑色的IBM笔记本电脑。
如果不是浴室里那些瓶瓶罐罐的女性用品,那粉红色的壁砖和浴缸,任谁也看不出,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这个浴室,是暖色的,温柔的,对于黎歌来说,这是她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所以,她把这里做成柔嫩的粉红色,墙上,有一小块狗狗史努比的壁画,毛巾架有三层,最下面一层搭了块粉红色史努比的毛巾,中间一层挂的是玫红色大浴巾,上面还是白色的狗狗史努比,最上面是一个粉红色的塑胶盒子,里面装的是未拆封的毛巾之类。
浴缸对着的是一面很大的镜子,几乎占了整面墙,洗脸台是玫红色的玻璃,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上面那些设计优雅的LOGO昭示着主人用的护肤品并不低档,旁边还放了一只大大的瓶子,里面是些黄色的类似粉底液一样的东西,马桶也是粉红色,马桶垫上,还是那个头很大的狗狗史努比,黎歌对史努比的喜爱,到了有些痴迷的地步,一个喜欢史努比的人,怎么会是个这样猥琐的女人?
偏偏黎歌就是,至少,在外人看来,她真的是非常猥琐。
可是,如此猥琐的她,却弹了那样一手美妙的钢琴,当萧邦的《幻想即兴曲》如行云流水般从她指间弹出时,她的猥琐,完全被人遗忘。
那样的投入,那样的全神贯注,即使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孩,也会因为这无比美妙的琴声而变得格外有些动人。
只是今天,她的琴声夹杂了许多东西,行乱云,流恨水,往日令人心旷神怡的琴曲此刻却焦躁烦乱,她本想弹一首曲子让自己静下来,眼前却全是那张可恨的笑脸,无论她怎样努力,那个笑脸却如影随形的讥讽她,嘲笑她……
琴声戛然而止,她以手抱头,嘴里一遍遍的嘟囔着,“不过是个小孩子,不要介意,不要介意,有的是老师你比混的差,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半晌,她又笑了,在做什么,催眠自己吗?真是阿Q!
她摇了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保住这个饭碗,只要能平平静静的在这里待下去,这个小霸王又算什么呢?
毕竟,比起过去,她的生活实在是好太多了,想到这里,她有些自怜的叹口气,脸上却挂上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好了,黎歌,你已经够幸福了,这个孩子的羞辱,算不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完全想通了,一身轻松的盖上琴盖,去卫生间给自己放水洗澡。
***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黎歌准时到校,在音乐教室开始备课。
高中二年级的音乐课以欣赏为主,这一堂,是要了解萧邦和萧邦的《华丽的大圆舞曲》,这首圆舞曲是萧邦所有的圆舞曲作品中最为轻快,华丽的一首,也是为数不多能够实际运用于舞会的圆舞曲,所以舒曼才会说:“这是肖邦的肉体和心灵同时在舞蹈的圆舞曲”以及“把舞者卷入波心,越来越深”等类话语。
除了讲曲作者,还要将曲子的含义,曲式段落分析,使得学生可以更深入的了解这首著名的圆舞曲,除了这首曲子,黎歌还准备了一首《升C小调圆舞曲》使学生加深对萧邦的印象,其实黎歌的课讲的很不错,只是因为她个人形象实在太差,所以喜欢她的学生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从小学钢琴的学生,会时不时的表现出对她的崇拜,其他的人,要么无视她,要么就象齐颀那样,专门跟她作对。
而跟她作对的这几个,也是齐颀的死党,昨天黎歌没收了齐颀的PSP,今天,他们的报复就上门了。
黎歌的课在下午最后一节,她把备课资料从头到尾顺了一遍后,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分钟,她站起来,活动一下有些酸麻的脖子,去了洗手间。
回来时,已经有学生在门口等她,其中有一个叫沈遥的看见她过来了,马上堆起一脸笑容,“老师,您去哪里了,今天咱们学什么?”
沈遥,齐颀的死党之一,和齐颀的俊美阴柔不同,沈遥是那种特别阳光的男孩子,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必对他设防的那种,黎歌也不例外,尽管沈遥上课时几次捣乱,她还是不相信他会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而沈遥也从来不象齐颀那样,把话说的那么恶毒,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黎歌对他一直还是很喜欢的,因此,当沈遥一问她时,她就很开心的笑着回答:“今天讲萧邦,还有他的一些作品,我会范奏给你们听。”
“太好了!老师,那我们进去吧。”沈遥眨了眨那双清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黎歌。
黎歌笑了笑,和他一起进了教室,这个班的学生陆陆续续也都来齐了,他们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等待上课铃声的响起。
黎歌走近了钢琴,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在沙沙作响,她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那声音来自白色的琴凳。
黎歌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难看,她的外表很猥琐,不代表她没有脑子,她缓缓的转身,看向沈遥,他也在看着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他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急切,真的这么想看到自己出丑吗?黎歌有些悲哀。
沈遥看着她,她静静的站在琴凳前,脸上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就是可以感觉到,她在看着他!透过那茶色的镜片,她,在观察自己!
黎歌突然笑了起来,如果现在就被琴凳打开,里面的东西,也许会吓到很多人吧!特别是那些女孩子,她们应该不会喜欢这样冰冷滑腻的东西吧……
上课铃响了,没有时间了,黎歌对着沈遥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她开始上课,复习上一节的,然后讲新课,间或看看沈遥,就象她投向别人的目光一样自然,只是沈遥自己,却觉得今日如坐针毡,学生们都很认真的听讲,她的课很生动,声音又很好听,柔和清丽,与她猥琐的外形真是天差地别。
而后,范奏《华丽的大圆舞曲》。其实,教材中附有CD可以听,但她认为自己弹出来的效果会更直观,所以,能够自己范奏的曲子,她决不假手于CD,那轻快华丽的乐曲从她指间流淌跳跃着,她坐在那张琴凳上,全神贯注的演绎这首美妙的琴曲,琴凳里的声音,仿佛完全不存在……
下课后,学生们陆续离开了教室,沈遥想快些溜走,却还是被黎歌叫住了。
教室里,只有黎歌和沈遥了
黎歌看着沈遥,沉默着。
沈遥也不说话,睁着那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满脸无辜。
此刻,真的很安静,因为太安静了,琴凳里那沙沙的声响更显得突兀。
“要我打开它吗?”黎歌的声音有些冷。
沈遥看着她,还是那样无辜的表情,“随便啊。”
黎歌的嘴唇弯了一下,茶色镜片后的眼睛闪出一道慑人的光,她抓住琴凳的边缘,轻轻用力,真皮的凳面被掀了起来,里面的东西让黎歌一阵恶心,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至少有十几条花色斑斓的细蛇,拧在一起不停的蠕动着,如果这不是些幼蛇,琴凳的盖子一定会被顶起来的。
沈遥还是维持着原来那个无辜的表情,“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黎歌笑笑:“我也很想知道,不如你来告诉我?”
“我?”沈遥睁大眼睛,一脸迷茫:“老师,这不是你的宠物吗?”
黎歌透过茶色的镜片看着他,心里堵的难受,最后,她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沈遥,你真让我失望。”
说完,她突然伸手,把蛇从琴凳里一条一条的往外掏:“红尾蟒,黄金蟒,帕布拉奶蛇,小球蟒,哥伦比亚彩虹蟒,幽灵玉米蛇,雪花王蛇,纳尔逊奶蛇……”
所有的蛇,一共二十三条,全部被她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那个垃圾桶很深,套了个新的垃圾袋,她走过去,把袋口一提一挽,系了个死扣,“沈遥,想知道我怎么处理这些蛇吗?”
沈遥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慌张,“杀了它们?”
“现在已经放学了,不如你跟我来,看看我怎么处理这些蛇,好吗?”
黎歌还是浅浅的笑着,沈遥看着她这样的笑,心里莫名的发慌,“你……你会杀了它们吗?”
“跟我来吧。”黎歌收拾好东西,肩上挎着自己的包,手里拎了那只盛了蛇的袋子,走出了音乐教室。
沈遥有些木然的跟在她身后,双手微微颤抖。这些蛇,都是他刚刚买回来的宠物蛇,还没新鲜几天,听齐颀说在眼睛婆这里受了气,就主动拿出来替自己的死党出气,反正眼睛婆一向软弱可欺!可是没想到,她今天象是吃错药了,居然敢迎接他们的挑战了!她非但不害怕,还将蛇的种类一一说了出来,显然,她是个行家!
这个女人,这样猥琐,这样丑陋,穿的用的一看就是批发市场的廉价货,可是,她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些?这些蛇,可真的不便宜啊!这个女人,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3.
“沈遥,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琴凳里有蛇的?”黎歌边走边问。
“不知道。”沈遥的声音有一点软弱和颤抖,他是个狂热的宠物蛇爱好者,如果失去这些蛇,跟毁掉他半条命一样!
“上课铃响了,我一走近琴凳,就听到声音了,”黎歌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只要不去看她这个人,听她说话绝对是一种享受。
“哦。”沈遥没精打采的。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没有马上把琴凳掀开,而是等到人都走光了?”
“不知道。”沈遥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厚厚的垃圾袋,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黎歌却突然停下来,眼睛透过镜片直视他,语气渐渐冷硬:“因为多数人见到这么多蛇密密麻麻的盘在一起都会吓一跳,最重要的是,你们班有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同学不可以受到惊吓,显然捉弄我的人,绝对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只是为了捉弄我,就要让全班多数人跟着被捉弄,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不可爱?”
“这个人又不是我,跟我说有什么用呢?”沈遥兀自嘴硬。
黎歌笑了笑,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孩子啊!她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过了马路,绕到一个弄堂里,在一个热闹的小门这里停了下来。
沈遥看看这个地方,一脸不知所措,这里,是城东最大的花鸟市场的后门,她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有几家卖蛇的,可是没什么好货源呢!
黎歌拉着他,熟门熟路来到一家店门口,这家店的装修颇具特色,那门就是一条眼镜蛇的蛇口,血色的门上,还有两颗狰狞的毒牙,店名也有些怪怪的,“莫呼洛迦”!这是什么怪名字?尽管有些莫名其妙,沈遥还是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店,他甚至有些兴奋的问黎歌:“这好像是新开的店啊!以前都没见过呢!”
“的确是新开的,小朋友。”黎歌推门进去,门框上,一串蝮蛇造型的风铃随着门开的刹那荡出清脆美妙的声响。
沈遥立刻又被这串风铃吸引住了,十六条黑色蝮蛇分成上下两层,闪着金属的光泽,每条蛇的造型、神态、表情都有不同,难得的是,金属制的蛇身居然看上去很有弹性,象……真的蛇!
太完美了!沈遥兴奋的要命,他立刻跟着黎歌冲进去,想要跟老板买下这串风铃。
“老板!我……!”沈遥兴冲冲的进来,却发现黎歌把手上的袋子交给了一个看上去很有几分英气的长发美人,沈遥的心思立刻从蝮蛇风铃转向这位美人,真的很美!长长的黑发,有几缕挑染成艳紫色,眼睛大大的,眼波流转间闪动出一种幽紫的光泽,唇型完美而娇俏,不施唇红,颜色却还是生动而娇艳的,笑起来一口洁白的贝齿,腮边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身材高挑修长,如果,胸部再高一点,就更加完美了!
“这位漂亮姐姐!”沈遥笑的象只乞食的小狗,“你的店好有性格啊!”
美人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黎歌也笑了,两个却都不理沈遥,黎歌把手上的袋子交给美人,“这里的东西,你看喜欢吗?喜欢的话就按照你店里同样品种进价的一半价格给你了,怎么样?”
美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打开袋子仔细看了一下,又微笑着对黎歌点了点头,同意将蛇收下。
他把袋子放在收银台一旁,从收银机里数出几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给了黎歌,黎歌接过来,对看的目瞪口呆的沈遥笑了,“既然你不承认是你的,那就是无主的蛇了,那么,我就把它们卖掉好了,这些钱我会去捐给希望工程的。”
“你!”沈遥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这样恶劣,居然把自己心爱的宝贝半价卖了!好吧,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可以卖,难道我不可以买吗?!
于是沈遥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美人,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绝不可以在美人面前失态!“漂亮姐姐……”他堆出一个谄媚而迷人的笑容,走到美人身边抓住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把这些蛇卖给我好吗?”
美人脸上的微笑终于有些冻结,他甩开沈遥的手,看向黎歌,黎歌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美人见黎歌没什么反应,就使劲摇头,沈遥愣了一下,又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漂亮姐姐,把蛇卖给我吧!”
美人的脸色开始发黑,一种森冷的寒意自那美丽的脸上散发出来,沈遥被美人突如其来的怒意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他回头看了看黎歌,却见黎歌无比猥琐,无比幸灾乐祸的奸笑着,于是他决定不去理睬这个猥琐的名义上是他老师的女人,他继续对美人温柔和煦的笑着,“漂亮姐姐,我叫沈遥,你呢?”
美人那双漂亮的眼里终于喷出火来,火势波及到一旁的黎歌,黎歌马上收敛了笑容,又把脸板成一副老姑婆的样子:“沈遥,我们该走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要走你走,我要陪漂亮姐姐!”沈遥对着黎歌吼了一声。
“啊~~!!”伴着沈遥一声惨叫,美人一只白皙美丽的手捏住了他的肩头,肩胛骨好像要被美人捏碎了,沈遥疼的一头冷汗,却还是被近在咫尺的美人吸引,美人的个子真的很高啊,和自己差不多呢!可是,那光滑修长的颈间,怎会有一个吐起的小核?这,这是喉结?他再仔细看看,没错,是喉结!美人,是个男人!!!
沈遥惊慌失措的看着美人,怎么会这样?难怪他的胸部这么平,难怪他的个子这么高,而这只手,沈遥现在才发现,捏着自己肩膀的这只手,尽管修长美丽,却是结实骨感的!这分明就是男人的手,为什么……沈遥欲哭无泪,难怪自己叫他漂亮姐姐时,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可是,最丢脸的是,这一切,都是在猥琐眼镜婆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偷偷的看向黎歌,那女人还是那样猥琐,这一眼,看的他头皮一阵发麻,她一定会把这使事作为笑柄,向全校宣扬,以此来报复自己的恶作剧!天哪!如果让全校师生知道他对着一个男人发花痴……天啊!!!
“喂!”黎歌凑到美人跟前了,沈遥苍白的脸色让她有些不忍,他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毕竟还是个孩子,让他失去那些宝贝蛇,已经是对他的惩罚了,不是吗?“放了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别跟他生气,好吗?”
黎歌清丽柔和的声音象奇妙的咒语,盛怒的美人渐渐冷静,他一松手,将沈遥甩到一边,伸手揉了揉黎歌的头发,有些无奈,有些宠腻的笑了出来,无声的,默然的笑出来。
黎歌回他以微笑,又走到沈遥面前,“还想要回你的蛇吗?”
沈遥看看这张无比猥琐的脸,强忍心中的厌恶,看来,蛇是买不回来了,美人和这个猥琐女人根本是一条道上的!一种无力感在心头挣扎,那都是自己的宝贝,要放弃他们吗?他有些不舍的看看那个袋子,再看看黎歌那张猥琐的脸,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钱我有的是,这些蛇,随便你处置!”
说完,他一摔门走了。
蝮蛇风铃还有些残留的声响,黎歌怔怔的看着那道紧闭的门,怅然苦笑,“我还真是失败啊……”
身后,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黑色的长发倾泻在她的肩头,那双手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漂亮的黑眼睛看着她,柔美的唇轻轻翕动,“你 是 最 棒 的 !”
黎歌看懂了他的唇语,她有些忧郁的笑起来,“沉默,你真好……”
沉默无声的笑着,依旧伸手,揉乱了她的发……
沉默,人如其名,他是个哑巴,永远沉默,永远寂静无声……
4.
珩城有一家极有格调的酒吧,名为“太极”,整个酒吧的设计是一幅八卦太极图,以黑白两色将整个酒吧分成两个区域,黑为阴,白为阳,两个区域各有一个圆形吧台,形成太极图中一黑一白的两点,以示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味,这家酒吧的真正主人,就是齐颀。
齐颀的父亲齐方意是珩城最知名的富商,早年丧妻,一直没有再娶,膝下只有齐颀一个儿子,对他几乎倾注了全部的心血,齐颀本人也很争气,小小年纪,画艺出众,在上流社会有一画难求之说,最让齐方意喜欢的是,齐颀用自己攒了多年的压岁钱,在十四岁时开了这样一间酒吧,经营的相当出色,他的经营管理才能,让齐方意感到骄傲。
此刻,齐颀坐在黑色的吧台前,手里是一杯加了姜末的陈年五加皮,与时下众多年轻人不同,他不喜欢洋酒,独爱这种古老的黄酒,轻啜一口,他看看身边面色阴沉的沈遥,终于懒洋洋的开口:“怎么了?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
“没事。”沈遥不想把在莫呼落迦发生的事情告诉齐颀,因为太丢脸了,尽管是死党,如果被他知道,他一样也会笑话自己的。
“一定有事。”齐颀肯定的看着他,“你不是说今天会拿新买的蛇去吓唬眼镜婆吗?怎么样?究竟得手了没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遥心里暗自嘟哝了一句,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今天忘记了,改天吧。”
“那你为什么和眼镜婆去了花鸟市场?”齐颀眼里已经有了一丝促狭的笑意,他万分确定,沈遥吃憋了。
“你监视我?”沈遥瞪大了眼睛。
“别误会,”齐颀浅浅的笑起来,“我只是无意中看到,放学后你和她一起往花鸟市场的后门那边走了。
“唉~~!!”沈遥懊恼的叹气,死劲揪着自己的头发,“你说眼镜婆这样猥琐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人做男朋友呢?”
齐颀愣了一下,有些惊疑:“她有男朋友?”
“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吧!两人看起来那么有默契!”沈遥继续烦恼的揪头发。
“你没弄错吧?她这样孤僻猥琐的女人会有男人喜欢?”齐颀瞪大了漂亮的丹凤眼。
“呃……应该没错吧!”沈遥抓起吧台上的啤酒,狠狠的灌了一口,“那个男的,比女人还漂亮!我还当他是个女人!后来我冲眼镜婆吼的时候,他伸手就捏我的肩膀,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那时我才看清楚他是男人!他那么护着眼镜婆,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有这么夸张?”齐颀脸上是一种讳莫如深的笑容,那样的笑容与他俊美年轻的脸很不协调。
“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沈遥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究竟怎么回事?”齐颀眯起眼睛,有些不耐烦了。
沈遥看看齐颀那种危险的表情,想想自己的宝贝蛇,终于还是拉下脸面,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而后,他愤懑的看着齐颀,等待他的嘲笑。
不料,齐颀完全没有嘲笑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这个女人,比我们想像的更有趣啊。”
“我倒是觉得能把蛇拿回来更有趣。”沈遥又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啤酒。
“你想不想回敬他?”齐颀看着杯中褐色的酒液,轻笑着发问。
沈遥明显愣了一下,“怎样回敬?”
“关了他的店,他的蛇,就都是你的了。”齐颀仍旧笑着,俊美无比,却充满邪恶。
沈遥睁大眼睛,兴奋与迫切,无法掩饰。
***
黎歌难得的过了很太平的两个礼拜,无论是齐颀,还是沈遥,都没有找她的麻烦,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得到了印证。
下班后,齐颀跑到音乐教室,用一种温柔而谦和的声音问她:“老师,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黎歌诧异的看着他,齐颀从未这样和气的跟她说过话,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黎歌有些不知所措,但出于一个教育者的职责,她还是笑着,“什么事?”
齐颀显得有些难为情,他不安的绞拧着一双修长骨感的手,“老师,听说您有一个朋友经营一家宠物蛇店是吗?”
黎歌心生警惕,她有些明白自己近来的不安从何而来了,“是又怎样?”
“您知道的,沈遥是我的死党,他快过生日了,我想买条蛇送他。”他的眼神羞涩而明净,往日的桀骜与跋扈似乎只是黎歌的梦境。
“所以呢?”
“所以我想请您陪我去买条蛇好吗?沈遥说,那里的蛇不错,有老师在的话,我应该还可以有折扣的吧?”齐颀温柔的笑着,纯真而美好。
仅仅是这样吗?黎歌仍旧不能放下自己的怀疑,可这是学生的请求,做老师的怎么可以拒绝呢?更何况,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
于是,黎歌还是答应了他。
齐颀没有骑自己的机车,两人一起步行到花鸟市场,经过一家西点屋,黎歌买了刚出炉的椰丝蛋挞,准备拿去和沉默一起分享。
齐颀有些好奇,“老师,您买这么多蛋挞做什么?”
黎歌笑了笑:“沉默,哦,我的朋友,他的名字叫沉默,他喜欢吃这家的椰丝蛋挞,味道不错,你要来一个吗?”
“不了,谢谢。”齐颀有礼的回绝,“沉默……很有意思的名字啊,他是您的男朋友吗?”
黎歌愣了一下,又笑起来,“他是我的朋友。是唯一一个不讨厌我的人。”
“所以您会这样细心的记得他的喜好?”莫名的,齐颀有些焦躁。
黎歌又笑了,她没有听出齐颀的古怪,只是有些淡然的回答,“如果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对你好,不在乎你的外表,那么,你也会象我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齐颀听完这句话,心里的焦躁更加扩散,他偷眼看看黎歌,这个猥琐的女人,依旧戴着那副无比老土的黑框眼镜,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只是嘴角那个淡然的笑容,让齐颀的心脏有一丝奇怪的抽搐,甚至,带了隐隐的疼痛。
***
进了花鸟市场的后门,绕了几步,来到宠物蛇专营区,沉默的莫呼洛迦,就开在那片专营区的角落里,那个角落,现在聚集了不少人,黎歌有些奇怪,快收市了,怎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人?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齐颀眼中的阴郁,自顾自的分开人群,快步走进去,却见沉默脸色苍白,身边是两个警察,店里,也有几个警察在搜索着什么,沉默看到了她,脸上顿时变的焦急,他用唇语告诉她:“不要过来!”
黎歌止住脚步,也用唇语问他:“怎么回事?”
沉默却不再理她。
黎歌转向身边一名看热闹的男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举报说这家店以卖蛇为掩护,倒卖软性毒品。”这个男人是旁边一家店的店主,黎歌对他有些印象。
“怎么可能?!”黎歌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那个店主有些惋惜的摇头:“谁知道呢?不过沉默一点也不象那种人啊!”
“老师,老师!”齐颀轻轻的唤她,“你抓疼我了!”
黎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齐颀的左手,那只白皙的手上,已被自己深陷肉里的指甲挖出了血痕。
她松了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齐颀,你是故意带我来看这一切的,是吗?”
齐颀笑了,“老师,您在说什么?”
看到他的笑容,黎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腿脚发软。
齐颀将她拖出人群,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老师,您冷静一点,这样,救不了他。”
“是你干的!你栽赃给他!用他来报复我!”黎歌愤怒,震惊,却完全无能为力。
齐颀睁大眼睛,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您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够了!”黎歌打断他,渐渐冷静,“说吧,你要怎样才放过他?”
***
这个角落很狭窄,周围是废弃的木箱子,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容纳两个人实在有些困难,所以,齐颀和黎歌贴的很近,齐颀甚至可以嗅到黎歌发间的清香,还有一种女子特有的芬芳的体味,而这个和自己紧紧相贴的身体,居然是那样柔软,纤秀,却不失丰盈。
鬼使神差般的,齐颀贴的更紧了,十七岁的男孩子,个子足有一百八十公分,健壮而匀称,结实而修长,肆无忌惮的青春与活力,带给黎歌的,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齐颀却更加坏心眼的凑在她耳边,嗅着她若有若无的体香,暗哑而低沉的开口:“抱歉,游戏还未结束,我,不能放过他。”
“你要玩到什么程度才肯收手?”黎歌强忍着眼里的泪,尽可能让自己坚强。
齐颀想了想,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为什么你这样猥琐,却又个这样好看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哑巴?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OK?”
“告诉你,你就能放过沉默?”黎歌讽刺的笑了笑。
齐颀冷笑:“不能。”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黎歌笑的更冷。
“因为,我是庄家;因为,只有我能救他。”齐颀的声音有一点少年的青涩,却极富磁性,浑厚而低沉。
“好,我告诉你。”黎歌的泪,终于潸然而下……
5.
齐颀今天没有骑机车,而是开了一辆宝马X6,这是他用酒吧第一年的盈利挣来的。当然他没有把车停进学校,而是停在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地下车库。
黎歌手里,还拎着那盒椰丝蛋挞,她面无表情的跟着齐颀上了车,只因为齐颀说,他喜欢在“太极”的经理室听故事。
路上,黎歌一句话都没有讲,她一直沉默,齐颀也没有理她,只是把车开的很快,夜色,已渐渐笼罩了这个美丽的城市,外面,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车子开到“太极”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齐颀将黎歌带进了“太极”的经理室,这里,是整个酒吧最隐秘的地方,外面是一间豪华别致的办公室,里面,是齐颀私人的休息室,紫色的沙发,紫色的床,整个房间有一种神秘而性感的味道,一如齐颀。
“要喝点什么吗?”齐颀轻快的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陈年五加皮。
黎歌摇摇头,有些虚弱的看着他,“不,不是要听故事吗?什么时候开始讲?”
齐颀还是为她倒了一杯香槟,“现在,开始吧。”
黎歌看看眼前的少年,他的面孔还留有稚嫩,眼神却已经深沉锐利,他是个魔鬼,真正的魔鬼……跟那个人一样的魔鬼……
为什么,我要一直被这些魔鬼控制……为什么……
那张俊美的脸突然凑近了她,“在想什么?还不快讲?”
黎歌抽动了一下嘴角,缓缓开口:“其实我们两个的故事很简单,我们两个,都在同一家孤儿院做义工,他也是在这个孤儿院长大的,饮水思源,所以他经常回去看望院长,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似乎是忆起了往昔的美好,黎歌脸上有一种让人心驰的温柔,“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永远对我温柔的微笑,永远关心我,呵护我,即使我是个丑女人,他也不在乎……”黎歌绽出一个苍白无力的惨笑,“齐颀,你知道吗?他是这个世界唯一让我觉得温暖的人……所以,无论怎样,我都要保护他,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明白吗……”
“我本来想,学校应该是个单纯的地方,即使会有不开心,也不至于过的太难,可是,却遇上了你们这样一群孩子……”
“你已经是个这么幸福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来毁掉我仅有的一点点温暖呢……齐颀,你不该这样……”泪水,顺着那张猥琐的脸滑下,扭曲成一种深刻怆然的悲哀……
齐颀轻手轻脚的摘下了她的眼镜,那双眼,肿胀无神,平凡无奇到丑陋。他叹了口气,“我只想跟你开个玩笑,老师,你的朋友他没事,警察是我的朋友假扮的,警察证也是伪造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玩笑,为了沈遥的蛇。”
不顾黎歌愤怒而震惊的表情,他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他告诉黎歌,一切都过去了,沉默只是被他们带上车兜了一圈,现在已经回家了,至于沈遥的蛇,反正这个家伙有的是钱,就让他再去买好了……
黎歌听完他的这些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抓起手边的蛋挞,狠狠的扔到齐颀的脸上,而后,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椰丝蛋挞的香味在空气中氤氲开来,齐颀看着那决然而去的纤弱身影,一只手抚向被蛋挞盒子砸疼的脸,居然笑了……
***
淅沥的小雨已变成瓢泼大雨,黎歌跑出“太极”,不顾滂沱的雨,疯狂的奔跑,她只想快些去看看沉默,她的全身都湿透了,却还是努力的向前跑,雨水又把她的镜片模糊了,她什么都看不清楚,远远的,一辆车疾驰而来,那个纤弱的身体被撞飞出去……
***
齐颀洗掉脸上的蛋挞油迹,换了身衣服,走出经理室。刚一出门,“太极”的幕前老板,他的合伙人夏夜匆匆跑来,神情有些焦急:“齐颀,你小舅舅出车祸了!”
齐颀眉峰一挑:“怎么回事?”
“他应该是要到这里来消遣的,结果刚刚在路上撞了一个女人。”
“撞了一个女人?”莫名的,齐颀有些心悸,一种恐惧的浮躁紧紧缠住了他,他有些失色的问夏夜:“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夏夜摇头:“不知道,雨下的那么大,都没看清楚就被送医院了,你舅舅也去了。”
“我去看看!”齐颀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齐颀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一个长发的漂亮男人,静静的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塌掉了,砸的他晕晕的,他冲过去,抓住那个长发男人死命摇晃:“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长发男人先是愕然,接着挣脱了齐颀,他掏出纸笔写道:“你是谁?”
齐颀终于想起来,他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出事的?
沉默拿着纸又在他面前晃了晃,齐颀回过神来,接过他的纸笔写道:“我是她的学生,她怎么样了?”
沉默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继续写:“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进了手术室。”
“是谁通知你的?”齐颀顺口问了一句,他问完之后马上又反应过来,想把纸笔拿来把这句话重新写一遍,却不料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眼中忽然有了一种温柔甜蜜的光芒,他把答案写在纸上:“她的手机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号码。尽管我无法说话,但我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不过,今天是邻居婆婆帮我做饭时接了电话,她告诉我,小歌出了车祸,在这个医院。”
齐颀沉默了一下,又问:“主刀的大夫是谁?”
“好像就是撞她的那个男人。”沉默流畅的字迹出现在白纸上。
小舅舅?!齐颀听了顿时安下心来,小舅舅的医术,他是信的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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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颀的小舅舅叶宇骋是他母亲叶莞最小的一个弟弟,比齐颀大整整十四岁,是这家医院的外科主任,也是业务院长,这家医院,有齐方意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但叶宇骋能够坐上业务院长的位子,却不是因为姐夫的股份,而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大学毕业后,他被美国一家著名医学院以全额奖学金录取,读完博士后归国,就职于这家专科医院。
叶宇骋医术超群,英俊体贴,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亦是众多女子心目中的钻石王老五。他和齐颀感情极好,闲暇时最喜欢去“太极”喝酒休闲,今天,刚做完一台大手术的他,急着到“太极”去放松,不料天黑路滑雨又大,尽管开的小心翼翼,却还是撞上了急着赶去见沉默的黎歌。
手术室外的红灯终于暗了下来,叶宇骋首先走出来,齐颀和沉默急忙冲了上去,“小舅舅,她怎么样?”
叶宇骋有些吃惊于齐颀会在此地出现,“齐颀,你怎么在这里?你认识伤者?”
“她是我的老师。”齐颀焦躁的看着他,“究竟她怎么样了?”
“头部有轻微脑震荡,小腿骨折,还有部分擦伤,总之没有内伤,实在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那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当然,”叶宇骋有些不满的看了齐颀一眼,“你应该对我的医术有信心。”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又开了,黎歌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沉默马上冲上去,眼里是满满的心疼,可是,等他冲到病床前,突然怔住了,此时,齐颀也冲过去一看,同样的,他也怔住了……
6.
沉默和齐颀几乎是同时回过头去看着叶宇骋,叶宇骋被他们俩看的发毛,不解的问:“你们看什么?怎么了?”
“小舅舅,你确定这是你撞到的那个女人?”齐颀迟疑的看着他。
“当然了!这个我怎么会弄错!”
“可是……”齐颀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看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雪白的肌肤,清秀的眉宇微微蹙起,似有无尽的哀愁缠醉其中,眼睛闭成细长优雅的线,长而浓密的睫毛铺成一把精致的小扇子,挺直秀丽的鼻子,苍白却柔润完美的唇,尖尖小小的下巴,即使熟睡在一片病态的苍白中,她的清丽纯美却还是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这哪里是那个猥琐的女人,这分明是个倾国倾城的人间绝色!
齐颀抬头看看沉默,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他也同样吃惊于这个女子的美丽,却不敢置信这就是在孤儿院认识的那个外表丑陋内心善良的女孩!
“小舅舅,你知道她的名字吗?”齐颀觉得自己还要再求证一下。
“当然。我看过她的身份证,她叫黎歌。”叶宇骋有些了然他们的迷茫,便主动为他们解惑:“她进来时不是这样的,我发现她的额头上有擦伤,就用酒精消毒,结果擦下很多黄黄的颜色,后来,我就把她整张脸擦了一遍,还在她的眼皮上擦下一些薄膜,最后,她就成了你们看到的样子。”
“这么说,她一直都在骗我们?”齐颀突然感到莫名的愤怒。
“是否有心欺骗我不知道,不过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孩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的,”叶宇骋慢条斯理的说着,将齐颀明灭不定的脸色看在眼中,“也许,她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齐颀呐呐的重复,若有所思。
沉默眼中的心疼更为深重,从第一次见到她,就不由自主的怜惜她,想呵护她,如今看到她的真面目,虽震惊于她的美丽,却更加心疼她,究竟她受了什么样沉重的打击,一定要把自己的美丽全部隐藏,究竟是谁伤她至斯,让她这样糟蹋女孩子们最为珍视的美丽!
叶宇骋有些头疼的看着各怀心思的齐颀和沉默,哭笑不得,现在,不是震惊这女孩子容貌的时候好不好?
“齐颀,还有这位先生,你们都别发呆了,赶紧把这位小姐送到病房吧!”
齐颀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看还在发呆的沉默,有些烦躁的扯了扯他,“送她进病房吧!”
沉默轻甩开他的手,转身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她没有动手术吧?为什么不醒?”
他把白纸递到叶宇骋面前,叶宇骋看了一下,又看向沉默,这个好看的男人,眉若远山,目若晨星,比自己,比齐颀都要好看,他站在那里,近乎完美,和那个熟睡的女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只是,这样漂亮的男人,却是个哑巴,可惜啊……
遗憾而惋惜的光芒从叶宇骋眼中稍纵即逝,从齐颀和沉默的交流中,他发现沉默的听力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还可以读唇语,就直接对他说:“接骨的时候很疼,给她打了镇定剂,让她好好睡一觉。”
沉默眼中的忧郁稍稍淡去几分,叶宇骋让护士把黎歌推进加护病房,齐颀和沉默一起跟了进去,齐颀看看有些憔悴的沉默,尽管心里不痛快,却还是决定让他先去休息一下,毕竟,今天的这个意外,他是有责任的,他轻轻拍了一下沉默,“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
沉默摇头,在纸上写道:“不用,你回去,我照顾她。”
“你今天过的很辛苦,还是你回去吧。”齐颀一脸坚决。
沉默怔了一下,继续写:“你怎么知道?”
齐颀咬了咬嘴唇,“那些警察是我的朋友假扮的,我只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
沉默愣住了,接着,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他虽然口不能言,心里却明白,黎歌今天出事,归根究底,是因为这个少年的恶作剧!
沉默半点没有犹豫,一拳打在齐颀脸上,齐颀回手还击,两人扭做一团,叶宇骋急忙冲上来制止,却在混乱中也挨了一下,他一向涵养极好,这时忍无可忍,低吼一声:“别打了!吵醒病人了!”
两个人终于停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都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却齐刷刷的看着病床上的黎歌,柔弱的小女人还在熟睡,完全不知这世界已经变了样……
叶宇骋无奈的摇头:“这里是病房,无论你们有什么恩怨,此时此刻,请你们看在这位黎小姐的份上,暂时搁下来,好吗?”
沉默依旧沉默着,走到病床前,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床上的黎歌,再无动静。
齐颀却又愤怒了,这个哑巴!凭什么坐在那里!那个位置,应该是,应该是他齐大少爷的!
他几步走上去,粗鲁的拽了沉默一把,“你给我起来!你凭什么坐这!”
沉默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齐颀拽在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一动不动,现在的他,已经成了炸药,只要再加一点火星子,他就要把这个狂妄的少年挫骨扬灰了。
叶宇骋更加无奈,“齐颀,这边有沙发,你可以先坐在沙发上,好吗?”
“我就要坐在椅子上,我要坐在病床这里,要么你把沙发给我移过来!”齐颀任性又倔强,一点也不肯让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这个女人这么近,只知道不能让这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占了上风!
叶宇骋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他按下床头的对讲机按钮,“刘护士,请帮我在2207加把椅子,谢谢。”
很快的,一个中年女护士搬了把椅子进来,她熟稔的对叶宇骋笑笑:“叶医生,沙发不是比椅子舒服吗?怎么不坐沙发呢?”
叶宇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彬彬有礼的一笑:“刘护士,谢谢你。”
目送刘护士离开后,叶宇骋看着坐在病床另一边的齐颀,又是无奈的叹息,“齐颀,你跟我出来一下,好吗?”虽然是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齐颀看了一眼床上的睡美人,跟着叶宇骋一起出了病房,来到叶宇骋的办公室。
彼时已是晚上九点钟,叶宇骋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对齐颀笑笑:“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吗?”
“不用,他一向对我很放心,何况我现在跟你在一起。”
“好吧齐颀,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宇骋直视齐颀的双眼,“不要告诉我你是关心老师这样的废话,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乖学生,前几天经常听你说一个猥琐的女老师,是她吗?”
“舅舅,别管我的事,好吗?”齐颀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心不在焉。
“这个女孩身上肯定有故事,你最好不要招惹这样的女人。”叶宇骋吐出一串烟圈,眼中一片阴霾。
齐颀漫不经心的笑了:“舅舅,我不招惹她,你也别去招惹她,OK?”
从始至终,叶宇骋对黎歌的态度都是淡然的,冷静的,他自信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同时他也认为他对黎歌的怜惜,只是出于对美的欣赏,可齐颀却是这样轻易的点破了他的心思,这使得他有些难堪。
“她是我的病人,她的伤是我造成的,我有责任照顾她。你用招惹这个词,很不合适。”叶宇骋依旧是冷静的,平淡的,那一丝难堪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齐颀讽刺的笑出声来:“舅舅,你对她,一见钟情了。”
齐颀用的是肯定句,不等叶宇骋反驳,他继续笑着,“其实你掩饰的很好,我只是诈你,没想到你说了这么多,”他突然俯身向前,在叶宇骋耳边轻笑:“舅舅,有一句话,叫做解释就是掩饰,我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我的钻石王老五舅舅,喜欢上了我的老师,真有趣!”
“齐颀,你很无聊。”叶宇骋冷笑,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鬼话,尤其,这个女孩子可能有很复杂的过去,他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好吧,我们不讨论她了,好吗?”齐颀无谓的耸肩,“我想去病房看看,可以吗?”
叶宇骋冷冷的看着他,言辞犀利,“齐颀,我不管你和你这个老师相处的如何,总之,这个女孩子一定有很复杂的过去,我不希望她的过去伤害到你,所以,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现在,你马上回家去。”
“如果我拒绝呢?”齐颀眯起眼睛,他有些生气了。
叶宇骋近乎残忍的笑了,“那么,我只好打电话告诉你爸爸,让他来接你回去,并且,我们会知会你的学校,对这个老师的问题进行处理。”
“你凭什么!”齐颀站起身,他真的发火了。
“凭我是你舅舅!凭我要保护你!况且,你认为,她还原了真面目后,还会回到学校吗?”叶宇骋不容齐颀开口,继续说:“即使她回到学校,你以为她会对你的态度有所改变吗?不要忘了,你以前是多么讨厌她那副猥琐的皮相,现在你突然对她好起来,她只会认为你是个以貌取人的混蛋!”
“她如果喜欢,可以继续那样伪装下去!我不会去拆穿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更加无权对校方指手画脚!舅舅,我希望你做人公平一点!不要忘了,她现在这样,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撞了她,她还是可以披着猥琐的外衣继续生活!就算我们会恶整她,也比她失去工作好!”齐颀深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我并不指望她会对我好!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我对她的态度不会变!但你如果因为我而伤害她,我会不惜一切和你抗争到底!”
叶宇骋深深的看着眼前稚气的少年,虽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却还是有着最柔软善良的一面,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是太世故了,可是,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个女孩子,绝对很危险,尽管欣赏她的美丽,却不能因此而对家人造成伤害……
“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个城市,或者,干脆送她出国,总之,我不能把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叶宇骋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齐颀冷笑着,不屑一顾,“好吧!随你怎么样,可是,她会同意吗?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舅舅,别让我看不起你,好吗?”
齐颀说完,站起身来摔门走了,叶宇骋看着手中渐渐燃尽的香烟,眉头紧紧蹙起……
7. 食不知味的早餐
天色渐渐发白时,黎歌终于醒了过来,难得可以睡个这样香甜的好觉,她扭动一下,想伸个懒腰,却被火辣辣的疼痛阻止了,这时,她才发现满天满地都是白色,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她有些迟钝的将昨天的事在脑子里重组回放了一遍,终于想起,自己出了车祸,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
她轻轻转动脑袋,却发现床边趴着睡了一个人,他的长发悠然垂下,披在洁白的床单上,眉头轻轻蹙起,清瘦的身子有些佝偻着,疲惫而单薄。
骊歌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抚向他的长发,轻柔的叹息:沉默,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啊……
因为黎歌的触摸,沉默一下子醒了过来,他呆呆的看着黎歌,仍然有些不太习惯这张新的面孔,黎歌忍不住笑起来:“沉默,你发什么呆啊?”
沉默回过神来,勉强笑笑,掏出纸笔写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对了!我要给学校请假!”想到今天还有自己的课,黎歌有些着急。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随着一声门响,齐颀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
“齐颀?”黎歌惊奇的睁大眼睛,旋即冷淡:“你怎么会来?你今天要上学的!”
齐颀冷冷的看着她,“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想,等会儿校长他们来看你的时候,你怎么跟他们解释你的脸吧!”
“我的脸?”黎歌先是茫然,接着醒悟过来,摸向自己的脸,手感已经与以前大为不同了,她有些慌张,有些哀婉的看着沉默和齐颀,“你们都知道了?”
齐颀恶狠狠的看着她:“骗子!”
沉默怒视齐颀一眼,捉住了黎歌的手,用力一握,给她以温暖和力量。
黎歌的手在沉默手掌的包裹下依旧止不住的发抖,完全失去血色的脸蛋看上去苍白透明如纸,薄嫩玲珑的嘴唇也在不断的颤抖,翦翦双瞳布满灰色的绝望,如此的凄惶无助,如此的楚楚可怜……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齐颀无奈的叹息,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眼镜盒扔到黎歌面前,“这个先戴上,遮挡一阵子吧!你原来的眼镜昨晚车祸时已经摔坏了,这是我让人新买的,和你原来的那副差不多,这么难看的眼镜,真的很难找!”
黎歌诧异的看着齐颀,眼中的绝望变成茫然,“你为什么要帮我?”
齐颀躲开她探究的目光,尽可能自然的说:“你弄成这样我有责任,况且撞你的人是我舅舅,我很应该替他照顾你。”
不容她说什么,齐颀继续说道:“你现在的肤色比以前白,可以告诉他们你是失血过多,至于你的眼睛,反正以前有眼镜遮着,大家应该不会怀疑什么,还有,无论你想逃避什么,都没必要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话你不懂吗?”
“可是,即便躲不过,能晚来一时也是好的啊……”黎歌垂下脑袋,喃喃低语。
这时,沉默把一张纸塞到黎歌手,上面写了两行字:“无论以前怎样,这里有我,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沉默……”黎歌眼里渐渐盈满泪水,她哽咽着,缓缓贴进沉默怀中。
沉默抱紧了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哄一个小小的婴儿,这两个人的依偎,温馨而美好,却如一根根尖利的钢针,将齐颀刺的生疼。
忍了又忍,他终于还是出声了:“我刚刚出去买了早饭,你们要不要吃一些?”
黎歌愣了一下,“你一夜没回家?”
“就当我是内疚吧。”齐颀随口回了她一句,头也不抬的开始收拾袋子里的早餐。
黎歌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啊!虽然娇纵任性,可心地还是善良的,算了……只要想想以前,现在的日子真的象是在天堂了……
“你想吃些什么?”齐颀看着黎歌越来越缓和的神情,知道她已经不再憎恨自己,心里不知不觉的,居然轻快起来。
“嗯……”黎歌看了一下面前的早餐,吐司、鸡蛋,牛奶,汉堡,小笼包、南瓜饼,皮蛋瘦肉粥……中式西式,品种繁多,还有些一次性餐具,筷子,叉子,小勺什么的,从这些早餐的外包装上看,他应该是跑了至少三家店,心里又是一阵暖融融的,“就这个吧。”她指了指炸的金黄的南瓜饼。
“好。”齐颀从一次性餐具里挑了把小叉,叉起一块南瓜饼送到黎歌嘴边。
黎歌愣了一下,“我自己来就好。”她抬手想拿叉子,一动之下,却发现手臂疼的根本抬不起来。
“你的手都这样了,还是我来吧!”齐颀有些不屑的瞄了她的手臂一眼,右臂上缠了厚厚的白色纱布,让人看了碍眼,还有一点……一点心疼。
心疼?!齐颀被自己的这个认知吓了一跳,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他举着扎了南瓜饼的叉子,固执的看着黎歌,嘴上还对沉默说了一句:“你也吃点吧!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吃过东西。”
沉默微笑了一下,从容大方的拿起一碗皮蛋瘦肉粥,他心里仍旧是不喜欢齐颀的,但他也看出,齐颀对黎歌的关心不是假的,他们两个在病房里守了一夜,因为心系同一人的安危,他们之间居然有一种淡淡的相知,因为这种相知,沉默对齐颀的厌恶也减轻许多,甚至,他还愿意对他笑一下,毕竟,齐颀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无论他多么聪明,多么会管理经营,他在沉默眼里,也只是个宠坏了的孩子,谁会和一个孩子有生不完的气呢?
可是,你虽然是个孩子,却不能让黎歌这样尴尬,所以……
沉默轻巧的从齐颀手中取走了那块南瓜饼,很快的塞进黎歌嘴巴里,黎歌顿时松弛下来,脸上带了温和感激的笑容看着他,沉默回她一笑,就手又将一勺粥喂了进去,满眼温柔……
这大概是齐颀有生以来最食不知味的一顿饭,虽然俊男照顾美女吃饭的画面实在是妙不可言,美不胜收,可在齐颀眼里,却成了最最碍眼的那颗沙砾。
他无精打采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拿了一片吐司无意识的撕咬,落寞又憔悴。
黎歌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忍心,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人,只好装作没看见,三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了这顿饭。
黎歌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齐颀却还是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魂游天外,本来不想管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为人师的责任,“齐颀,你该去上学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齐颀回过神来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上课,万一被人察觉是为了她旷课的话,对她的影响也不好,奇怪,怎么越来越多的为她着想了呢?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你对她好,她会以为你是因为她变漂亮了才对她好的,那你齐颀可真就成了以貌取人的笨蛋了!可是,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笨蛋啊……
齐颀懊恼的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又甩甩头,没好气的对黎歌吼了一句:“马上走!换个样子也还是这么不招人喜欢的女人!”
“齐颀你……”黎歌又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心里却并不多难受,他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说明这个孩子还不是以貌取人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啊……
“你什么你!我走了!放学再来看你!”齐颀仍旧没好气的吼了一声,转身出去,刚一出门又折了回来,指着和早餐一起带来的袋子说了一句:“这是一些日用品,你不要脸也不洗牙也不刷的,让人一看就害怕!”
说完,他终于气哼哼的摔门走了,黎歌被他吼的愣了一下,却又在他出门之后笑了出来:真是个别扭又可爱的孩子啊!
8.
叶宇骋站在病床前,静静的看着那个柔弱的女孩子,她依偎在一片纯白中,那种洁净温柔的气息仿佛与这片无瑕的白融为一体,真的是个很美丽,很美好的女孩,他心里暗暗的赞叹了一声,可惜,这样美好的女孩,却是个大麻烦……
“你好,我是叶宇骋,你的主治医师,”他微笑着,温和又真诚,“很抱歉,昨晚我撞伤了你,一切赔偿的相关事宜,我会负责。”
“这么说,你是齐颀的舅舅?”黎歌也微笑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成熟,斯文,英俊,散发着难以抵挡的魅力……和危险。
是的,危险。对于这样熟悉的气息,黎歌自信绝不会辨认错误,她的笑容,尽管如花绽放,却带着防备的。
“是的,你好,黎老师。”叶宇骋特别强调了“老师”这两个字。
一种奇怪的气氛在病房里蔓延开来,沉默明显察觉到了叶宇骋对黎歌的敌意,于是他握紧黎歌的手,目光深沉的看着叶宇骋。
叶宇骋似是感觉到沉默的目光,转而笑问:“这位先生是?”
“我的好朋友,沉默。”黎歌很爽快的回答他,并且刻意忽略了沉默一瞬间的黯然。
叶宇骋对沉默轻轻颔首,并且对着黎歌微笑:“黎老师的朋友,真的很出色。”
“谢谢。”黎歌坦然的看着他,反握住沉默的手。
“让我来为黎老师检查一下,好吗?”叶宇骋仍旧温和的微笑,象个慈祥的长者。
黎歌弯了弯嘴角,“麻烦你了。”
叶宇骋一边为黎歌检查,一边不经意的问:“黎老师,你的同事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吃惊吧?”
黎歌心里沉了一下,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也许吧。”
“那么,恕我多言,黎老师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黎歌明显恍惚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那表情又天真又无辜:“一切照旧啊。“
“是吗?”叶宇骋手上停了停,“你确定还能过的和从前一样吗?”
黎歌的眼神突然变得慵懒娇媚,清丽柔和的声音变得性感低沉,“只要我想,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的一只右手突然按向叶宇骋的左手,那种柔软的触感使得叶宇骋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麻,他心里一惊,这个女孩的吸引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啊……
黎歌将叶宇骋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叶宇骋还未回神的时候,她又恢复了泉水般的清纯澄澈,刚刚那充满诱惑的眼神,那暧昧的动作,似乎只是叶宇骋一时的臆想。
叶宇骋的手又停滞了一下,这个女人,外表象朵初绽的青莲,内里,却是让人疯狂的罂粟……
他没再说话,和黎歌的第一次交锋,以叶宇骋的失败告终。
自始至终,沉默都握着黎歌的左手,那只离她的心脏最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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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半左右,黎歌学校的领导和同事来看望她了,一共来了三个人,副校长路清流,齐颀的班主任张钺,主管艺术教育的何千蓉,也是黎歌的直接领导。
黎歌重新带上眼镜,但,不出意料的,这三个人都吃惊于黎歌此刻的样貌。路清流首先回过神来,“黎歌,怎么你出了车祸,人反而漂亮了这么多?”
路清流是个快退休的老头,花白的头发,洪亮的声音,他讲话一向都很直爽,此刻也不例外。
黎歌温和有礼的笑笑:“不是说一白遮百丑吗?大概我失血太多,脸色变白了,才会让您有这样的错觉吧。”
路清流爽朗的大笑:“你以前的样子也实在太……太让人意外了,现在这样也不错!”
黎歌笑了笑,眼里极快的滑过一丝嘲讽,转瞬既逝。
何千蓉却对沉默很感兴趣,“黎歌啊,这位小伙子是?”
“我的好朋友,沉默。”
黎歌笑着给沉默介绍说:“这是何千蓉老师,这位是路校长,还有这位,就是齐颀的班主任,张钺老师。”
沉默微笑着跟大家点头,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看得何千蓉直笑,她除了主管艺术教育,还是学校里有名的热心人,知心大姐,家长里短的事都少不了她,生平最喜欢的就是给别人牵红线,此刻,她自然不放过这对看似有情的年轻人:“黎歌,这是你男朋友吧?什么时候结婚啊?”
黎歌好脾气的笑笑:“沉默是我的好朋友,我当他是姐妹,何老师,您别打趣他了。”
沉默也笑,笑的苍白又黯淡,看的何千蓉很是不忍,“黎歌,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怎么会是你的姐妹呢?你可别辜负了人家啊。”
黎歌扑哧一乐:“何老师,您才见了沉默一次,就这么向着他了?”
“这是个好孩子,我看的出来!”何千蓉笑着白了黎歌一眼,“就是不爱讲话。”
此言一出,黎歌和沉默都怔了一下,很快的,沉默拿出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我的声带是坏的。”
何千蓉他们敲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是个哑巴!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我听齐颀说,撞你的人居然是他的小舅舅。”张钺打破了沉默。
黎歌蹙了一下眉头,想起叶宇骋她就有些烦躁,这个人对她来说很危险,但她还是轻快的笑起来:“是啊!真没想到,所以就把我安排到他的医院来了,还做我的主治医师。”
“那么赔偿的事他怎么说?”何千蓉关切的询问。
“他说他会负全部责任。”
“那就好!”何千蓉明显松了口气。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路清流看看时间,扯着大嗓门起身告辞:“行了!黎歌,你好好休息,我们在这里待着你又要分心应付我们,也怪累的,我们走了!”
“谢谢你们来看我,再见!”黎歌微笑着,“沉默,帮我送送他们。”
沉默起身,替路清流他们开门,将他们送至电梯口,何千蓉走在最后,进电梯时,她突然对沉默说了一句:“小伙子,加油!”
沉默无声的笑笑,和他们挥手再见,电梯门合上后,那点无声的笑容渐渐消失……
回到病房,黎歌说:“沉默,你已经一夜没回家了,还是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吧,我这里有护工在照顾呢!”
沉默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句:“需要我帮你拿什么吗?”
“不用了,齐颀已经把需要的东西都买来了,对了,昨天下午我给你买了椰丝蛋挞,可惜……”黎歌自嘲的笑了笑,“都被我砸到齐颀身上去了。”
沉默愣了一下,又写下一句:“你讨厌他吗?”
“一个被宠坏的大少爷,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不过,昨天下午如果你受到伤害,我一定会恨死他的!”黎歌想起昨天下午的事,心里一阵发堵。
“你从手术室出来之前,他就来了,他对你的关心不象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知道我的真面目前就对我表示关心了?”黎歌眉头蹙了起来。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他不是坏人。”
黎歌苦笑:“沉默,你真的是个温柔的男人。”
沉默的脸红了,那副羞涩的模样分外的可爱,他低下头继续写:“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好的,你去吧。”黎歌笑着和他道别。
沉默照旧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离开,等他走后,黎歌躺在床上,觉得有些闷热,用不太灵活的右手把胸前的扣子解开几个,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一些,不多会儿,她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9.
叶宇骋再次来到黎歌的病房,发现黎歌睡的很熟,眉头轻轻蹙起,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雪白,柔嫩,修长,带着淡淡的诱惑,仿佛在邀请他……
他象着了魔似的,走到黎歌面前,轻轻掀起被子,把那只露在外面的手放进去,黎歌却在此时扭动了一下身体,正好将胸前的肌肤露出大半,叶宇骋心中一慌,急忙把被子放下来,只是这么一瞬,他已经看到,一株粉嫩的桃花,影影绰绰的盛放在那片雪白的胸脯……
那是……纹身……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虽然纹身也是一种时尚,可是,那株桃花分明散发着浓郁的肃杀之气,妖娆,凌厉。
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也许是在梦中感觉到了叶宇骋的注视,黎歌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正对上叶宇骋思量的目光,不禁愣了一下,“叶医生,要检查什么吗?”
她的声音又是那样的低哑而性感,叶宇骋心跳加速,极力让自己冷静,“黎老师,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黎歌一听这话,立刻全副武装,“叶医生,如果不是要对我进行治疗,请你出去。”
叶宇骋却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笑着:“黎老师,不必对我有敌意,我们谈谈,好吗?”
黎歌坐起身冷笑:“除了医药费,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谈的。”
“是吗?”叶宇骋笑了,他的眼睛直盯着黎歌的胸脯,此时的角度,已经看不到那个纹身,但领口露出的这片雪白晶莹的肌肤,依旧魅惑无比。
黎歌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一看,脸上顿时火烧火燎,她手忙脚乱的想要把扣子扣起来,却慌乱的怎么也扣不上,叶宇骋突然握住她的手,力度不大不小,正好控制住不能让她挣扎,又不会把她弄的很疼,黎歌终于有些害怕了,“你做什么?放开我!”
叶宇骋斯斯文文的笑着,把她的手轻轻放在身体两侧,然后,他伸出手去,用一根手指挑开了病号服的领口,只这一下,那株绝美妖娆的桃花,便半掩半露的盛放他在眼前,黎歌觉得自己仿佛被这个男人用目光钉住了,一动都不能动,只是颤抖着,急促的呼吸,那片雪白,因为紧张渐渐染上一层粉嫩,那株桃花的颜色,却越来越深,成为一种娇艳的玫红……
“真美……”叶宇骋喃喃低语,“为人师表的黎老师,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黎歌的泪,渐渐凝满双眼,终于滴落,她却仍是倔强的,“这是我的事,无须向你交代!”
叶宇骋依依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手指却看似无意的划过那株桃花,引得女孩一阵颤栗……
“除了医药费,误工费,我会再给你一笔钱,请你离开这里。”叶宇骋终于开出了条件。
“凭什么?”黎歌愤恨的盯着他。
“凭什么?”叶宇骋轻轻笑了,“凭你那不为人知的过去,凭你会对我们产生的影响,这难道还不够?”他用一种极富磁性的声音诱惑她,“或者,我将你送出国,这样,你可以逃避的更远,我们也不用再见你,好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跟你不熟,对你也不会有影响!”黎歌有些慌乱,他,知道些什么吗?
“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孩子,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个丑八怪?当然是因为美丽给她带来了灾难,对吗?逃避到这个地方来,尽管猥琐又丑陋,却还是吸引着异性的目光,甚至是自己的学生,对吗?”
“你胡说……”黎歌无力的反驳他,
“我胡说吗?”叶宇骋冷笑,“齐颀对你的关心,已经超乎寻常,甚至为你和我吵架,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你已经对我们产生了影响!当然,如果你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这也无所谓,可你不是,你的过去恐怕相当精彩,精彩到了你不得不披着一张假面做人!或者,连你的名字也是假的,黎老师?”
黎歌轻轻颤抖,泪如雨下,叶宇骋的话象一把锐利的刀,一点点将她凌迟,她几乎快要崩溃,却极力的维持自己的尊严,她颤巍巍的抬手,想要系上胸前的扣子,却被叶宇骋残忍的拨开,“我想,你应该很习惯于在男人面前裸露吧?”他那样轻佻刻薄的讥讽她,却忽略了她眼中一点轻柔的微光。
“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黎歌苦苦的哀求他,再次抬手系扣子,再次被叶宇骋拨开,如此反复两次之后,叶宇骋有些不耐烦了,他猛地用力,控制住黎歌的右手,但黎歌没有受伤的左手却还有力的与他僵持,他有些恼怒的想要去抓住黎歌的左手,挣扎之间,黎歌胸前的衣服完全被扯开,整个上身完全袒露出来,她终于大哭:“禽兽!放开我!放开我……”
“你在干什么!”门被踢开了,齐颀怒吼着冲进来,对着叶宇骋的脸狠狠打了上去,叶宇骋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打倒在地。
“你混蛋!”齐颀冲动的扑上去,在叶宇骋身上狠狠补了几脚,却又挂念着正在哭泣的黎歌,随即放过他,“滚!马上滚!”
“齐颀……”叶宇骋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不是,我没有……”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滚!”齐颀发疯似的怒吼,“叶大院长,不想让你们医院的人知道你的恶心事,你就马上滚!”
叶宇骋看着盛怒的齐颀,再看看哭的梨花带雨的黎歌,终于还是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只是临走时,他向黎歌投下意味深长的一眼……
“你,你别哭了。”齐颀不知道如何去哄这个伤心的女人,只好机械的重复着,“别哭了……先,先把衣服穿好……”他看到黎歌裸露在外的肌肤,脸红的快要滴血。
黎歌一边哭着,一边想要把扣子系好,但她的情绪那么激动,手上不停的发抖,而且,她的手又受了伤,系扣子这件事,她根本不可能完成。
最后,齐颀终于看不下去,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我来!”
他不由分说坐在床边,闭上眼睛,伸出手去,摸索着将扣子一颗颗系好,他的手也是颤抖的,那片光滑幼嫩的肌肤,他要用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那片柔嫩莹滑在自己手下极快的起伏,还有一支妖娆的桃花不断的在脑中出现!
这个女人啊……齐颀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她要么猥琐的可怕,要么美丽到让人犯罪!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原谅叶宇骋了。
扣子终于扣好了,齐颀如蒙大赦的松了口气,睁开眼对黎歌说:“好了!我去给你办理转院!”
“转院?”黎歌诧异的睁大眼睛。
“不转院,难道等着他下次再来欺负你?我不是每次都这么赶巧的!”
黎歌突然有些感动。这个少年,真的很可爱……
“不用了,我想他不会再来骚扰我了。”黎歌冷静的看着齐颀。
“不行!我不能冒险!”齐颀坚持己见。
“齐颀,相信我,他不会再来了。被自己的外甥发现他非礼病人,他怎么还敢来呢?”黎歌甚至微笑起来。
“可是……”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让沉默担心,所以,请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黎歌打断了他。
其实,黎歌是个听力特别好的女人,齐颀出了电梯就在哼唱《幻想即兴曲》的主旋律,这是她最熟悉的曲调,她不会听错,而齐颀的声音对她来说,也是那样熟悉,在她判断出齐颀离自己的病房越来越近时,她故意反抗叶宇骋,故意不停的哀求和哭泣,转移他的注意力,拉扯之下,自己的身体裸露出来,而这时,齐颀恰好赶到……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所以,她不担心叶宇骋会再来找她的麻烦,因为,齐颀会是第一个出来保护她的人,叶宇骋如果不想和自己的宝贝外甥失和,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只要她出了院,叶宇骋想找她的麻烦也没那么容易,但她也有自己想保护的人,所以,她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暂时瞒下来……
“你……沉默在你心里,真的这么重要吗?”一种酸楚的痛意狠狠的攫住了齐颀的心脏。
黎歌平静的看着他,“是的。”
“为什么!?”齐颀几乎是在怒吼。
黎歌依旧平静,温和的回答他:“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人。”
齐颀愣住了,半晌,他有些酸涩的出声:“你……爱他?”
“爱?”黎歌沉默了一下,“这无关乎爱,只是舍去性别的相依。齐颀,你是个幸福的孩子,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象我这样的人,象我这样的活法……”
她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苦笑了一声:“齐颀,离我远点,别让我害了你,好吗?”
齐颀摇头:“你让他陪着你,就不怕害了他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配象他那样的陪着你?”
“不是这样的……”黎歌想解释,却又觉得疲倦,“算了!随你怎么想,我累了。”
她蜷回被子里,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下,却听到齐颀有些沉闷的声音:“我刚才看到你的纹身了,你是黑社会吗?”
于是黎歌忍不住笑了:“纹身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黑社会吗?”
“不过,”黎歌的笑容突然消失,眼中又是那种灰色的绝望与悲哀,“对我来说,这只是个耻辱的印记罢了。”
齐颀再次沉默了,他坐在沙发上,神思恍惚。
黎歌缩在被子里,无声的落泪,泪水很快洇湿了被单,她的过去,耻辱而疯狂,那样的过去,她只想永远的埋葬……
10.
接下来的几天,叶宇骋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尽职尽责的为黎歌治疗,态度依旧和蔼可亲,他越是这样,黎歌就越担心,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但为了不让沉默担心,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静观其变。
齐颀却还是不放心的,他每天都来探望黎歌,见沉默虽然每晚都留在这里,可白天总有要去看店的时候,最后决定将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到酒吧上班的夏夜拎到医院来帮忙,夏夜从来都是个夜猫子,白天一向都是在被窝里养精蓄锐,所以对齐颀的抓丁很是不满,尤其是照顾的对象还是一个猥琐的女人,他就更加不乐意了,可他实在拗不过齐颀,只好磨磨蹭蹭的跟着齐颀到了医院。
齐颀和夏夜来到加护病房时,黎歌正在看书,正午的阳光照进窗子,金色的光线将黎歌如墨的长发染上耀眼的光芒,听到有人进来,黎歌抬起头,见是齐颀,便抿嘴一笑,“今天来的好早啊!”
“我带了个人来照顾你!”齐颀粗声粗气的,“他叫夏夜,是太极酒吧的经理,我的合伙人。”
黎歌转向夏夜,温柔的笑着,“给你添麻烦了!”
夏夜却一直愣愣的没有反应,他直勾勾的看着黎歌,眼中是惊艳与狐疑。
齐颀看到他这个反应,突然有些后悔抓这个壮丁了,毕竟,夏夜是个很风趣很有魅力的男人,他对异性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又是个那么花心的男人,如果黎歌对他有兴趣,那么,她很可能会受伤……
想到这里,齐颀脸色一沉,用力推了夏夜一把:“喂!你发什么呆啊!”
夏夜被他推了个趔趄,他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黎歌:“这位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齐颀简直后悔的要扇自己两个耳光了,为什么要把这个见了漂亮女人就流口水的家伙带来!而且他夏夜搭讪女人永远都是这么老土的一套!永远!
齐颀恨恨的看着夏夜:“不是跟你说了,这是我的音乐老师黎歌啊!你又装什么蒜?”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以前,我在别的地方见过黎老师吗?”夏夜眼中的惊艳之色敛去,只剩了犹疑。
黎歌看了看夏夜,仍然微笑着,“应该没有吧,不过,在太极酒吧,我们好像打过照面。”
夏夜仍在思索着什么,最后他还是爽朗的笑道:“也许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黎老师。”
“没什么的。”黎歌笑着转向齐颀,“你找个大男人来照顾我做什么?这里有护工大姐,而且沉默也会来看着我的。”
齐颀皱皱眉,“沉默也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的,护工虽然随叫随到,可也不排除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就算是犯人,也不需要二十四小时的盯防啊,齐颀,你不要把气氛弄的这么紧张好不好?”
“总要有备无患才行。”齐颀捏了捏夏夜的胳膊,“别看这个家伙精瘦精瘦的,他可曾经是黑市拳王!”
黎歌无奈的叹气:“齐颀,我只是住院,不是被人追杀,你要不要找个拳王这么夸张啊?”
齐颀翻了黎歌一眼,“遇到你这种女人,什么夸张的事都能发生!那个沉默除了长的好看,别的可没什么本事!”
黎歌有些不悦的挑了挑眉,“齐颀,沉默能够让人觉得温暖,这是谁都不可战胜的优点!你别老是针对他,好吗?”
“就知道你护着他……“齐颀小声嘟哝着,突然又理直气壮起来:“他这几天不是把店关了来陪你吗?他人呢?不在这儿守着你,到哪里闲逛去了?”
黎歌没有理他,只是越过他的头顶看着他身后的某点,夏夜在一旁尴尬的咳嗽了几声,齐颀回头一看,美的象画中仙的沉默,长发飘飘,手里拿了一只保温壶,带着几分讥诮的看着自己。
齐颀愣了一下,忽略被发现的尴尬,马上对着沉默发难:“你到哪里去了?拿只保温壶拿了那么久?万一她要喝水要吃水果怎么办?”
沉默不理他,一双带着幽紫光泽的美眸转向黎歌,水汪汪的看上去好不可怜,黎歌眉头一皱,心尖一疼:“是我说想喝花生猪手汤,沉默就回去帮我做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责怪?”
没想到齐颀更加理直气壮:“你想喝汤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叫人准备的,他回去买材料再加做汤,怎么也要三个小时,这中间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黎歌揉着脑袋,一副被齐颀打败的样子:“好了!能有什么事啊!你从进来到现在就没消停过,齐大少爷你能不能歇会儿?”
“你……”齐颀还想说什么,被夏夜拉住了,夏夜笑眯眯的从随身大包里拿出几个饭盒:“黎老师,齐颀也为你准备了美味的便当,你来尝尝吧!”
夏夜说着,把饭盒摆到黎歌面前,盖子打开,黎歌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三个便当,三种不同的卡通造型,第一个是用米饭,芝麻,海苔做成的Hello Kitty造型的饭团;第二个是白面包和燕麦面包,黄瓜,胡萝卜做成的泰迪熊造型的便当;第三个是蛋卷、鱼排、西兰花配料,蛋白和蛋黄、陈皮做成的咸蛋超人便当,这三个便当,看上去又漂亮又可口,可见制作者是真的花了心思的。
“齐颀,这是你亲手做的吗?”黎歌明知故问了一句。
齐颀马上涨红了脸,“我要上学,哪有时间做!不过,这些造型创意都是我想出来的!怎么,你不吃是不是?那我去扔掉!”
说着,他就要来夺这几个便当,黎歌赶紧笑嘻嘻的护住,“我又没说不吃,你这么激动干吗?”
“哼!比那个什么花生猪手汤有创意多了吧!”齐颀不屑的看了看沉默手里的保温壶。
“这根本是不同类型的食物,不能拿来比较的呀!”黎歌简直被这个小霸王逼到崩溃,“况且,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咱们几个一起吃,好不好?”
“你不喝汤,自然就吃的下了!”
“可那是补钙的呀,你也不希望我一直就这么躺在床上吧?”
齐颀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哼!我就勉强和你们一起吃!”说着,一屁股在黎歌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将沉默挤到一边,用筷子夹了个Hello Kitty饭团送到黎歌嘴边:“吃!”
黎歌看了看那个饭团,别过头去对沉默笑着,拍拍床边,“沉默,你坐这里好了,”又指指另一只空椅子,“夏夜,你坐那里,好吗?”
沉默笑着过去,握着黎歌的手坐下来,夏夜看了看齐颀的脸色,把那把空椅子挪的离病床远一点,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齐颀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夹着饭团的手有些颤抖,偏偏沉默拿起了筷子,顺手把这个饭团夹走,直接送进黎歌口中,黎歌几口吃完,笑眯眯的看着齐颀已经铁青的脸:“味道不错啊!齐颀,这是谁的手艺?”
齐颀却没有理她,而是对着沉默一声怒吼:“你什么意思!”
沉默自然是不说话的,只是睁着那双翦翦秋水般的眸子,无辜的看着他,似是完全不懂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齐颀,你干吗吼的这么大声?”黎歌有些生气了,“你不要总是这样欺负沉默好不好?!”
“我欺负他?!”齐颀猛地站起来,两眼喷火:“我早知道他是个用软刀子杀人的家伙,我才不跟他坐到一起吃饭!就会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不象个男人!”
“够了!”黎歌终于愤怒,“齐颀,你要是觉得沉默不好,大可以不来这个病房,这样也不用见到他,更加不用生气了!你干吗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沉默却拉着黎歌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似乎是叫她不要生气,接着,他拿出纸笔写了一句,递到齐颀面前,齐颀一看,上面写的是:“我的确不象男人,我本来就是男人。”
“你混蛋!”齐颀怒吼着,把这张纸撕成碎片,“你!我要揍你!”
他抡着拳头朝沉默脸上打来,旁边的夏夜想拦都拦不住,眼看这一拳就要招呼到沉默脸上,沉默却在那一拳碰到自己的脸时,轻轻一扭头,齐颀一拳落空,更加愤怒,又补上一拳,没想到,自己的拳头却被沉默牢牢抓住了,这下,不光齐颀傻了眼,黎歌和夏夜也都愣住了,只听的齐颀的骨头被沉默抓的格格作响,齐颀的脸也变得煞白,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落下,沉默却还是无辜的看着他,带着那种温柔羞涩的笑容,眼里,是冰寒彻骨的利芒。
齐颀突然想起沈遥的话:“他伸手就捏我的肩膀,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齐颀终于明白过来,沉默是标准的扮猪吃老虎,第一次和他打架时他根本未出全力,明明身手好的要命,却在黎歌面前做出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一再让自己上当,让黎歌讨厌自己,这个混蛋,把他齐大少爷当猴耍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不肯向沉默低头,夏夜想上去帮忙,却被沉默一把推开,直接坐在地板上,黎歌只好亲自去拉,“沉默,算了吧,他还是个孩子……齐颀,你就别再倔了好不好,你们不要在医院这样闹……”
11.
“你们在练什么功夫吗?”门口,突然响起一个男人温润的声音。
黎歌一看,是叶宇骋,顿时象看见救星一样,“叶医生,你来了。”她连忙和他打招呼,只觉得叶宇骋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可爱过。
很奇怪的,沉默一见叶宇骋,马上就松手了,而且还笑眯眯的拍了拍齐颀的肩膀,齐颀也笑的乐呵呵的,“沉默,你身手真不错!有机会教教我!”
刚刚还斗的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现在突然好的跟亲兄弟似的,黎歌看的莫名其妙,夏夜也有些不知所措,齐颀却笑嘻嘻的看着叶宇骋,“舅舅,现在是午饭时间,你怎么来了?”
叶宇骋轻描淡写的说:“我经过这里,听到有些怪声,所以过来看看。”
“舅舅,你听错了吧!还是说,你想来看别的什么?”齐颀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冷。
叶宇骋无所谓的笑笑,转脸对黎歌说:“黎老师,便当看上去很不错啊。”
“要来点吗,叶医生?”黎歌很自然的笑着,象对待多年的老友。
“不了,我已经吃过饭了。”叶宇骋温和的笑着,“我要去准备一台手术,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黎歌冲他摆摆手,“再见,叶医生。”
等叶宇骋一走,齐颀和沉默马上恢复了那种誓不两立的状态,谁都不理谁,好在,两人没有再打起来。
四个人默默无声的吃完了这顿饭,齐颀抬腕看表,对黎歌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学校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吧,你开车不要太快啊!”黎歌像个姐姐一样的嘱咐他。
齐颀心里无比受用,脸上却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你真唠叨!走了!”
临出门时,他突然把夏夜拉到一边,极快的低语了一句:“别打她的主意!”
夏夜愣了一下,无奈的小声说:“我不跟兄弟抢女人!”
齐颀听了,俊脸一红,“胡说什么!我走了!”
他再次转过头去,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黎歌,嘴上却还是凶巴巴的:“千万小心!别给自己惹麻烦!知道没?!”
黎歌无奈的摇摇头,“知道了,你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齐颀这才急匆匆的冲出门去,黎歌目送齐颀离开后,沉默拿了张纸递给她,黎歌一看,上面写的是:“孤儿院有几间房子在漏水,院长让我今天下午去买些水泥建材,把房子修补一下。”
“那你去忙好了,有夏夜在这里陪我就可以了。”黎歌温柔而沉静的看着他,“不过,别累着自己,知道吗?”
沉默使劲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夏夜,“请照顾好她,谢谢。”
夏夜看了,微笑着对他说:“放心,我保证她会度过一个开心的下午。”
沉默放心的一笑,伸手揉了揉黎歌的长发,对她摆摆手再见,随即也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就剩下黎歌和夏夜两个人了,一时之间,不太熟悉的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幸好夏夜是活跃气氛的高手,也是个对女孩非常体贴的男人,他微笑着从果盘里拿出一只苹果问黎歌:“要吃苹果吗?”
“谢谢,不过我想吃橙子,能给我剥个橙子吗?”黎歌索性也大大方方的对他提要求。
“没问题!”夏夜爽快的答应了,开始剥橙子,不过,显然他对剥橙子不太在行,橙子皮被他抠的一块一块的,难看极了,他忙了一头汗,还是没能剥下多少,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黎歌笑笑:“再等等啊,我在研究怎么剥的好看些。”
黎歌恬静的笑了笑,“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可以很容易把橙子皮剥下来。”
“真的吗?”夏夜有些兴奋,“教教我吧!”
他递给黎歌一个橙子,等着看黎歌的简单办法,结果黎歌接过橙子后,并不急着剥皮,而是把橙子放在掌心,用两个手掌不停的按揉转动着,“瞧,像这样给橙子按摩,等下剥皮的时候会容易很多。”黎歌低头说着,黄澄澄的橙子在她粉嫩的掌心转来转去,长长的黑发垂泻直下,象一条墨色的瀑布,把她的脸衬托的格外白皙清透。
夏夜看着眼前这一幕,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一个画面,他努力的回想着,终于,他的记忆渐渐鲜活起来,那是五年前一个奢华的晚宴上,不受人注意的一角,一个穿了白色礼服的少女,披着如云的乌发,专心致志的转动着手中的橙子……
难怪自己第一眼看到黎歌的真面目时就觉得面善,除了脸庞有些稚嫩,那眉眼,那相貌,分明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深藏的记忆经过刻意的发掘变的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还记起了那个女孩眉间那抹与她年龄毫不相称的哀愁,他想去找这个女孩搭讪,可是,他还没有挪动脚步,这个女孩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拖走了,手里的橙子也被甩在了地上,孤寂的转动着,最后滚到黑暗的角落里。
然后,他就被一个妩媚的性感女郎缠上了,后来,就把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直到今天见到黎歌剥橙子,那尘封的记忆才被她的这些小动作唤醒,他再仔细的看看黎歌,绝对错不了!她就是那个剥橙子的女孩!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城市?为什么会成为齐颀的老师?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那么猥琐?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夜看着依旧专心“按摩”橙子的黎歌,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打听一下这个女孩,至少,应该打听一下她的背景啊!好在,黎歌有名有姓,可以找人去查,可是,这个是她的真名吗?如果不是真名,真的身份,她又是如何进了这个学校的呢?
女孩,你身上的秘密还真多啊……
不管你是谁,不要伤了我的兄弟……
夏夜掏出手机,大大方方的对黎歌说:“黎老师,我想打个电话,病房里不方便,我出去一下,就在走廊上,好吗?”
黎歌抬起头,星子般明丽的眼睛看着他,“好的呀,等你回来,这个橙子就剥好了。”
夏夜笑笑出了门,转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见四下无人,便拨通一个号码,压低了声音:“小雷,帮我一个忙……”
他打完电话回去后,黎歌果然已经剥好了橙子,她把那只剥好的橙子递给他,有些得意的笑着:“瞧!还是我剥的好看吧?”
夏夜深深的看她一眼,她那副纯真的样子,仿佛一个等待大人表扬的孩子,于是夏夜掰了一瓣吃下去,有些故作惊讶的叫起来:“哇!这样剥出来的橙子,不但外形美观,味道也特别好啊!”
黎歌扑哧一声乐了:“夏夜,你可真会说话!”
“不不不!”夏夜摇着一根食指否认,“我是见了美丽的女孩才特别会说话!”
“你呀!和齐颀一样的以貌取人!我要是个丑八怪,你们理我才怪呢!”黎歌想起以前齐颀对她的恶劣态度,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冤枉啊黎歌!”夏夜夸张的叫起来,“我对任何女性都很好的!不过是对漂亮的女孩稍微的好了那么一丁点罢了!”
“那不还是以貌取人?还说我冤枉你!”黎歌撇了撇精致柔美的唇,这个动作使她看上去格外俏皮,夏夜看的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他定定神,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黎歌,五年前你在什么地方啊?我真的觉得以前就见过你。”
“五年前我还在上学呢,你怎么会见过我?”黎歌还是笑着,眼神有些飘忽黯淡。
精明如夏夜,自然没有忽略黎歌这点不易察觉的异常,于是他继续追问:“那你在哪里上学啊?也许我们还是校友呢!”
“是吗?也许吧。”黎歌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笑容越来越僵硬,脸色渐渐苍白,眼中的飘忽变成了忧伤。
夏夜更加确定黎歌就是那个女孩,于是他步步紧逼:“是在A市吗?五年前,我在A市的一个慈善晚宴上,曾经见过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她和你长的很像,连剥橙子的手法都一模一样,你是她吗?”
黎歌的手开始颤抖,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完全失去了血色,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冰封了,她极力让自己平静,极力让自己笑出来,声音很轻很轻,空洞的,没有半点温度,“夏夜,你认错人了。”
此刻,夏夜已完全肯定,她就是那个女孩!
可她不愿意承认,她现在的模样柔弱无助,像断翅的鸟儿,象无家可归的孩子,夏夜突然不忍心再逼她,他也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再说话,哪怕只是一个字,这个女孩就会崩溃,就会完全垮掉!
于是他静静的看着她,她在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她的脑袋低垂着,睫毛微微颤动,颤栗的双手渐渐恢复平静,她终于抬起头来,脸色微微红润了一些,甚至很自然的朝他笑起来:“夏夜,还要吃橙子吗?”
这个笑容,宛若朝霞映衬着的荷叶上的露珠,柔弱,澄澈,却折射出绚丽动人的光彩,于是“轰隆”一声,夏夜心中的某个地方塌方了,终此一生,他都为这个笑容而痴狂……
12.
作为齐颀最铁的死党,沈遥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最近非常不对劲。
首先,他经常一个人发呆,时喜时忧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每天放学后,他第一个冲去教室,也不自己一起结伴回家,甚至也不和自己出去玩,连泡吧的时候都不见他的人影,当然,自己的蛇也没有要回来,虽说在自己生日时另外送了几条更为珍贵的,可他每天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实在叫自己看了郁闷。
沈遥虽然粗心,但却不是傻瓜,他前后联系起来想了想,发现齐颀的变化是从那位猥琐老师住院开始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老师在影响着齐颀,而齐颀现在这种状态,分明就是少男怀春!得到这个认知的沈遥吓了一跳,他先是想不通,为什么齐颀会喜欢上一个外表如此猥琐的女人,后来又想到,应该另有内情,但不管怎样,作为多年的死党,他觉得他有必要知道真相。
这一天下午放学后,齐颀照例第一个冲出教室,到校外的停车场发动自己的宝马X6就要出发,却发现沈遥站在车窗外,象个游魂似的看着自己,“齐颀,你去哪?”沈遥静静的开口。
齐颀看着沈遥,有些愧疚,这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铁的死党,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一定让他担心了,于是齐颀缓和的笑笑:“我去医院。”
“能不能让我一起去?”沈遥也回他一笑。
齐颀怔住了,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黎歌永远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那惊世绝艳的美丽,即使是自己的死党也不例外,可是……
他终于还是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打开车门:“上车吧。”
沈遥动作麻利的上了车,看着齐颀有些消瘦的脸,忍不住问:“究竟怎么回事?你不需要瞒着我吧!”
“我没有想瞒你什么,”齐颀故作轻松,“她出了车祸,这你不都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担心她,天天跑去照顾她?”
齐颀滞了一下,有些烦躁的发动车,“撞她的是我舅舅,我能不管吗?”
“这也算是个理由?”沈遥轻轻一声嗤笑,“你喜欢她,是不是?”
齐颀猛地踩住刹车,两人都被惯性狠狠甩了一下,车子停下来,齐颀面色阴沉的看着沈遥:“你瞎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内疚罢了。”
“内疚?!”沈遥笑出声来,“什么时候你会因为内疚去关心一个女人了?!这种借口未免太烂了吧?”
“沈遥!”齐颀被他说中心事,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是去探病,还是来审问我?!”
沈遥激动起来:“齐颀,我们是最铁的死党,你有心事应该告诉我,别老自己扛!难道你想做的事,我这个死党会不支持吗?咱们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在一起,彼此之间都没有秘密,怎么现在突然就生分了呢?”
“我不是跟你生分!咱们俩是一辈子的兄弟!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可是……”齐颀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索性一甩头,“算了!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沈遥有些不明所以,但见齐颀说了不是跟自己生分,也就不再多言,于是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医院,停好车后,齐颀看着高高的住院大楼,突然对沈遥说了一句:“等下无论你看到什么,都要冷静,好吗?”
沈遥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点头答应:“好。”
进了电梯,沈遥看看齐颀那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突然有种怪异的想法冒出,他忍不住试探着问:“你干吗这么紧张?是不是,她毁容了?”
齐颀扑哧一声乐了,他一拍沈遥的胸膛,“瞎想什么呢!不过……”他意味深长的笑笑,“跟毁容也差不多吧!”
“啊?!”沈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倒是安心了,肯定不是毁容,如果毁容的话,齐颀哪还能笑的出来?不过,就那女人的模样,毁不毁容也没什么区别吧?
到病房的时候,黎歌人却不在,病床上空空的,齐颀问了护士,才知道黎歌被沉默推到楼下花园里散心了,两人便又冲到楼下花园里去找。
这个医院的花园很有巴洛克建筑风格,花园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喷水池,里面有一尊圣母玛利亚的雕像,还有六个姿态迥异的小天使,四周是葱茏的绿化带,整个花园简洁,别致,大气,庄严。
黎歌和沉默就在这座喷水池前的长椅上静静的坐着,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齐颀和沈遥赶到时,就看到一对恍若天人的男女,十指绞缠,俩俩相望,黎歌不知说了句什么,沉默开心的笑起来,长发随风飘起,美不胜收,只是他的笑容在看到齐颀和沈遥的那一刻,立时敛于无形,黎歌奇怪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是齐颀和沈遥,微微怔了一下,还是冲着他们笑起来:“齐颀,今天才把你的死党带过来啊?”
沈遥直接看呆了,沉默已经是他见所未见的美人了,想不到黎歌比沉默还要好看!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齐颀为什么总是藏着掖着的了,这样的美人,要是自己,也不愿意让别的男人多看一眼啊!
齐颀看着沈遥那副花痴相,心里一万个后悔把他带来,忍不住踢他一脚,吼道:“过去啊!还看!”
沈遥如梦初醒,震惊至极:“她……她是那个猥琐女人?”
齐颀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听声音还听不出来啊!”
“天啊!黎老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沈遥惊叹着,快步走向黎歌,“你整容了?”他居然还伸出手去想辨别真伪,只是还没伸到跟前,沉默就快速截住他,面沉似水,阴郁的看着他。
他被沉默这样一看,突然觉得有些发冷,讪笑着缩回手,“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造成分……”
“是我舅舅亲自用酒精擦出来的真面目,不会有塑胶成分在的!”齐颀也不高兴了,“她不好看的时候你说她猥琐,她好看了你又说她整容,你还真难伺候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遥被他一番抢白,有些尴尬的挠着头,“我只是有些奇怪……”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觉得她能去整容吗?”齐颀鼻孔里出着粗气,不屑的看了沈遥一眼。
“好了,别吵了,”黎歌恬淡的笑笑,“咱们回去说话吧。”
她看了看沉默,沉默会意,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推着她往回走。
沈遥突然追上去,满脸通红,兴奋的说:“黎老师,你不要做老师了好不好?我姨妈是娱乐圈很有名的经纪人,让她捧你做大明星好不好?”
黎歌眼里暗淡了一下,却还是很快笑起来:“不了,谢谢。我比较喜欢教书。”
“黎老师,你再考虑一下!你长的这么漂亮,不做大明星多可惜啊!”沈遥无视沉默和齐颀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死心的劝说。
“沈遥!你有完没完了!”齐颀终于吼起来,“用用你的脑子!她要是喜欢抛头露面还至于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大明星很光荣吗?!你不怕她被潜规则了?!”
“怎么会呢齐颀,有我姨妈在……”沈遥还想絮叨,突然瞄到沉默那双冷利如刀的眼,立刻把后面的话都吞进肚子里了。
四个人默默回到病房,黎歌有些疲倦的靠在床上,沉默拿了张纸写了一句:“累了?要不要睡会儿?”
黎歌看了一下笑笑:“我不累,就是有点闷了。”
齐颀看着黎歌微微蹙起的眉头,觉得有点心疼,“等你恢复的再好一点,就能回家了。”
黎歌恹恹的一笑,没什么情绪。
沈遥问:“齐颀,你舅舅没有说黎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没有,等会儿他会来病房的,到时问他一下,”齐颀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透着淡淡的讽刺,“他可是每天都来转好几趟,尽职的很。”
“当然了,你这么重视的病人,他自然会另眼相看的。”沈遥憨憨的笑着,完全不觉齐颀话中的深意。
快下班的时候,叶宇骋果然来到黎歌的病房,听了齐颀的问话,他微笑着说:“黎老师康复的不错,再过个几天就能出院,不过也不能上班,还是要在家里静养。”
黎歌点点头:“好的叶医生,谢谢你。”
叶宇骋深深的看她一眼:“我该恭喜你,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黎歌怔了一下,旋即笑的甜美动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不用说再见。”
叶宇骋但笑不语,不说再见?那就是不想再见了?可是,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黎老师……
***
三天后,黎歌出院了,齐颀开车接她出院,夏夜、沉默,沈遥全部都来了,叶宇骋也来送行,他看着沉默把黎歌抱上车,温柔体贴的将她安顿好,黎歌对沉默笑着,笑的真诚而甜美。
于是叶宇骋也笑了,冷冷的,带了一丝阴寒,他大声对黎歌说:“黎老师,再见!”
黎歌冲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她,果然没有说再见……
13.
因为黎歌的恢复状况良好,所以回家之后,沉默没再象以前那样天天陪着她,只是每天准时给她送饭,除了两顿饭的时候有交集,他们几乎又回到了过去那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齐颀照旧每天放学后来一趟,碰到沉默的时候两人仍然剑拔弩张的;夏夜来的时候多数是白天,有时会下厨做饭,和沉默、黎歌一起吃,在这几个男人的照料下,黎歌的日子,过的平静又自在,三个月后,黎歌的腿完全好了,她准备去上班。
在她要去学校的前两天,齐颀跑来问她:“你打算直接用这张脸回去吗?”
黎歌摇头,“不啊,我还是用老样子好了。”
莫名的,齐颀松了口气,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妥,“校长他们已经见过你的真面目了吧?你再弄回原来的样子好像不大好,我觉得你只要把自己弄的平凡一些就好,没必要那么……那么猥琐,而且,你可以一点点的改变,比方说皮肤的颜色啊,你的衣着啊,总之,从一些小的地方入手,慢慢来,这样大家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你的改变,你说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以前那样子,的确有些纠枉过正了,反而更引人注意,还不如平平常常的好,而且,可以潜移默化,一点点的改啊!”黎歌轻轻一拍手,“齐颀,你真聪明!我决定了,做个平常人就好!齐颀,谢谢你!”
齐颀听了这话,得意洋洋之余,突然有些狡诈的笑起来,“谢谢就不必了,能帮我做点事情吗?”他突然换了张严肃的表情:“我保证,是很小的事。”
“你说。”黎歌倒也爽快。
齐颀摆出一张天真无邪的嘴脸,笑眯眯的说:“你能换个工作吗?”
“换工作?”黎歌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你觉得这是小事?”
齐颀一副理所当然:“只是换个工作而已,又不是人命关天!而且,我保证你的新工作会比在学校挣的多,还不会那么辛苦。”
黎歌玩味的笑笑:“齐颀,别打哑谜了,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吧,绕来绕去说话不是你的风格。”
“嗯……其实是这样,”齐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想成立一个画室,你能来给我做模特吗?”
“模特?”黎歌笑出声来,“什么模特的收入能高过教师?人体模特吗?”
“你……”齐颀期期艾艾的看着她,“你能给我做人体模特吗?”
黎歌眼中突然划过一片阴霾,她低下头,不想让齐颀看到自己的眼睛,只是又笑了,“你说呢,小朋友?”
齐颀低头嘟哝了一句:“我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可是,”他又振作精神:“不做人体模特,穿衣服的那种,行不行?”
“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的。” 黎歌抬起潋滟的双眸,扫过他修长的手指,她不是对裸体模特有歧视或偏见,只是,她自己实在做不到,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有着不止一处的恶魔印记,她绝对不愿意把那个最令人发指的印记让齐颀这样的孩子看到……
齐颀充满期望的眼睛马上暗淡无光,他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明知你不会答应,还是不死心的再来问一次。”
“抱歉,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黎歌将自己完全缩进黑白镶拼的沙发里,身上的黑白条纹家居服使她看上去象只可爱的斑马。
“没有了。”齐颀郁闷时的样子其实很可爱,菱角似的红唇微微嘟起,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一种幽怨,再加上少年特有的纯真稚气,让人看了好不心疼,也许就是在这么一个瞬间,黎歌的心突然变软了,她伸出手,象沉默平时揉自己的头发那样,狠狠的揉乱了齐颀的黑发,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最多这样,我兼职做你的模特,怎么样?”
“真的吗?”齐颀眼中的幽怨一扫而光,他兴奋的涨红了脸,“兼职也可以画人体吗?”
黎歌再次低头,隐去眼中的情绪,“当然不可以。”
齐颀顿时象打的茄子,蔫了下来,随即又热切的看着黎歌:“那么除了人体模特,其他全部都可以吗?”
黎歌这次很干脆:“没问题。”
“太好了!”齐颀又兴奋起来,“我最近想画一套古代簪花仕女图,你能做画中的仕女吗?”
黎歌想了想,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我做画中的仕女?”
“我……”齐颀的脸突然一直红到耳根,“嗯……这个……”
“怎么了?这问题很难回答?”黎歌拿起茶几上的橙子,漫不经心的转动着。
齐颀的脸色变了又变,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一咬牙,“我那天看了你身上的桃花纹身之后,就突然起了这个念头,当然应该由你来做画里的仕女了!”
黎歌听完这话,沉默了很久,齐颀也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她手中转来转去的橙子,最后,黎歌终于说话了:“齐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紧张我的?”
齐颀被她这样一问,有些猝不及防,他烦躁了抓了抓头发,“我非要回答不可吗?”
“不,你可以不回答。”黎歌淡淡的笑了笑,“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好吗?”
齐颀看着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莫名的愤怒起来,他突然扑到黎歌身边,抓住她的手臂,恨恨的瞪着她:“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不记得了!也许就是沈遥告诉我,你有个很好看的男朋友时,我的情绪就开始不对头了!那时的我又吃惊又愤怒,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我讨厌自己的情绪被你干扰,所以才想了那样一个法子去捉弄你和沉默,后来,下大雨的那天,你被我舅舅撞伤,那个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很害怕你出事,怕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的身影,我……”
齐颀咬了咬牙,表情略显狰狞:“我没法再把你当成我的老师,我,我喜欢你!不管你的过去怎样,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我都喜欢你!我要追求你,让你做我的女人!”
黎歌呆住了,长久以来,她刻意的把齐颀对自己的感情当作因为愧疚而产生的关心,刻意忽略他对自己的特别,甚至齐颀对沉默的敌意,她也刻意的当成齐颀在使少爷脾气,可现在,窗户纸终于捅破了,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孩子,大声说喜欢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可以问他那句话,怎么可以将平衡的局面打破?!那个恶魔对自己的影响力实在太强大,强大到她只要想到自己的身体上留着恶魔的印记就会失控,居然问了那么愚蠢的问题!
齐颀却有些不忍心了,她这副惊惶的样子,象只受惊的小鹿,让人心生怜爱,他舍不得再逼她,于是他松开了她的双臂,有些无力的叹息了一声:“你别这样,就当我没说过,好吗?”
黎歌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沉默以待。
齐颀自嘲的笑了起来:“怎么?这样还不行?那我消失,转学?”
黎歌终于反应过来,她慌乱的垂下眼睑,问:“簪花仕女图是唐代周昉的作品,你现在要画的,究竟是怎么样的?要仿他的画吗?”
齐颀见她转移了话题,苦笑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我想画的是汉、唐、宋、明、清,五个朝代的簪花仕女,五个不同的朝代,不同的服侍,不同的簪花,体现不同的韵味,和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叫做五代花容,怎么样?很不错吧!”
还有一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其实,我只是想画你……
“这倒是有些意思,名字起的也很好听,不过这些衣服什么的,做起来很麻烦的吧?”黎歌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和他探讨作画初期的准备工作。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找个好模特,你……你别拒绝我,行吗?”齐颀几乎是在哀求她了:“就当是你的学生在求你,你做老师的,总要满足学生的合理要求吧?”
又是长久沉默,黎歌终于点头,“我没有要反悔,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尽管说,我一定照做!”齐颀答应的很爽快。
黎歌的神情却严肃的可怕,“你答应我,不能把这些画做公开的展示,只能作为自己的收藏,你答应了,我就做你的模特,你不答应,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可以吗?”
齐颀笑了:“当然可以!我本来就没打算把你让给别人看!那,咱们就说定了!以后每天放学后,我们一起到我的新画室去!”
“说定了!”黎歌也轻快的笑起来
14.
今冬的第一场雪,在寒冷的深夜,无声无息的降临了,黎歌起了个大早,往窗外一看,外面已经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她深吸了一口清爽而冷冽的空气,心里生出几分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啊!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半年了,半年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所幸,除了叶宇骋曾经让自己不安,其余的人,对自己都是贴心贴肺的,想到这里,黎歌苦笑了一下,长的好看一点,待遇就是不一样啊!以前,只有沉默对她好,现在,一下多出来三个,齐颀,沈遥,夏夜……
想到夏夜,黎歌有些担忧,夏夜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可是,他眼里总有那么一种奇怪的深意,让她觉得别扭,直觉告诉她,夏夜也许已经知道些什么,可他不说,她自己自然也不会把事情捅破,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夏夜不会害她,真正对自己有威胁的,还是叶宇骋,出院之后,她没有再见过他,可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在暗中窥测,蓄势待发……
黎歌眯起眼睛,轻柔的笑起来,叶宇骋,你已经败给我一次,不怕死就放马过来吧,我既然可以从恶魔手中逃脱,自然也不怕你这样的低级小妖!
黎歌抖擞精神,心情开朗的哼着歌,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蓝色牛仔裤换上,又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洗漱完毕,黎歌扎了个简单清爽的马尾,然后给自己化装,她看着那一大瓶黄色的粉底液,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从押嘴里面挤出一些和另外一种白色的粉底液混在一起,中和成一种浅淡的肉黄色,均匀的涂抹到脸上,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立刻变的偏黄而粗糙,再用一些透明的乳液在嘴唇周围抹了一下,嘴巴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本来微微上翘的嘴角现在有些搭拉下去,再戴上一副暗色镜片的紫框眼镜,镜子里的那个人,又变成原来的猥琐样子,不,比原来要白净些,精神些,有变化,却不让人觉得突兀,黎歌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
想了想,黎歌又觉得不甚满意,就再弄了一些粉底液,抹到手上,脖子上,确定万无一失了,才走出卫生间,套上一件纯白镶羽毛的长羽绒服,拎起装了备课资料的大包走出门去,刚到楼下,就听见一阵喇叭声,黎歌仔细一看,齐颀的宝马X6停在不远处,车窗玻璃是落下来的,齐颀正在里面向自己招手。
黎歌愣了一下,又觉得有些无奈,这个孩子,从她答应做他的兼职模特后,他就象牛皮糖一样,天天粘着自己,现在,连上班都要和他一起了吗?她犹疑着,不肯上前。
齐颀见她一直在发愣,干脆从车上下来,急匆匆的跑过来,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等你好久了,上车吧!”
“齐颀,我……我想跟你说件事。”黎歌不想让他这样来接她。
“什么事啊?上了车再说,外面这么冷。”说着,齐颀拉着她的手就往车边走。
黎歌被他半拖半拽的弄到副驾驶座上,又细心的将安全带给她系好,这才关上车门,自己跑到另一边上了车,进来坐好之后,齐颀仔细端详她一下,满意的笑起来:“很好,有变化,却不感觉反差太大,就这么一点点的变就好。”
“齐颀,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我反正要经过这里,顺便就来接你了啊。”齐颀无辜的看着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只紫砂保温壶递给她,“这是我叫厨房的周嫂给你煲的燕窝,趁热喝掉吧。”
黎歌接过保温壶,突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齐颀却继续说:“对了,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我……”黎歌看着齐颀那张百般讨好的笑脸,想好的话突然都窝在肚子里,一句也说不出了。
“是不是突然又忘记了?”齐颀继续笑咪咪的,“我也经常这样,想说什么的时候,话到嘴边就突然忘掉了。”
他的目光移到黎歌身上,突然“哎呀”一声,黎歌被他吓了一跳,茫然的看向他。
齐颀拉了拉黎歌羽绒服的袖子,“车的空调开的这么大,你不热吗?脱掉好了,快到的时候再穿上,你看,我就只穿了一件毛衣呢。”
黎歌这才发现,车厢里暖烘烘的,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就遵照齐颀的话,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放在后车厢的座位上。
黎歌穿的黑色高领毛衣是件比较紧身的,浮凸玲珑的身段被包裹的分外柔美妖娆,将齐颀的目光完全吸引,他不是没见过身材好的女人,可黎歌就是不一样,清纯里的魅惑性感,比单一的丰娆更让人心动……
“齐颀!你看什么?!”黎歌羞恼的声音唤回了齐颀的理智,他急忙回神,还是笑眯眯的:“没什么啊!我觉得你穿黑色好漂亮!”
“你……”黎歌当然知道他的目光都落到哪里去了,可她还不好直接说出口,她现在已经后悔穿这件毛衣了。
“我要集中精神开车了,你赶紧把燕窝喝喝掉啊!”齐颀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兀自发动汽车,向学校驶去。
一路上,黎歌默默的喝着燕窝,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齐颀家的厨师,手艺可真不怎么样啊……这个燕窝,也太甜了点……里面还有些……毛?
下车的时候,黎歌对齐颀说了一句:“燕窝是你自己做的吧?火候还不太够啊。”
齐颀呆住了,他一下子红了脸,嗫嚅着:“你,你怎么发现的?”
“你发燕窝的时候,毛没有拣干净!”黎歌说罢,将保温壶塞给齐颀,扬长而去,她倒不是嫌弃什么,只是齐颀虎视眈眈看她,还堵的她说不出话,她势必要还回来的,这些燕窝,就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齐颀打开保温壶盖一看,上面果然还漂着一些毛,虽然很细小,但也是清晰可见,顿时,一张俊脸飞上红晕,这是他昨晚辛辛苦苦发好弄好的,挑毛挑的眼睛都花了,还是没弄干净,今天一大早又起来放了冰糖炖好,一心就是想讨好黎歌的,结果……
他懊丧的把盖子用力盖好,刚要下车,手机响了,一条新短消息,齐颀一看,又笑了,这是黎歌发来的:味甜了点,毛多了点,不过还是谢谢你,辛苦了!
齐颀看着这条短消息,傻笑个不停,再看看大雪纷飞中那个窈窕的身影,只觉得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今天看上去特别顺眼,连空气都比往常好了许多。
***
黎歌进学校之后,和她预想的基本差不多,大家见了她都有些吃惊,说她病了一场之后反而漂亮了,也有些女老师说黎歌这身打扮给自己加了不少分,而齐颀的班主任张钺见到她之后,更是十分欣慰的笑起来:“黎歌,我的话你终于听进去了!看你现在的样子,比原来不知道好多少!学生们一定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黎歌也笑起来:“只是换了身衣服,有这么夸张吗?张老师,您真会说笑。”
何千蓉也过来凑热闹,“黎歌,怎么你的皮肤又变黄了?我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很白的。”
“那是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这样才是我原来的肤色啊。”
“是吗?”何千蓉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你还是去美容院做个美白全套,会更漂亮!”
“我会去的何老师,谢谢你。”黎歌温婉一笑。
“对了,今天理事长要来学校,做寒假前的新年致辞和总结,说起来,理事长到现在也是单身,真让人着急啊!”何千蓉絮絮叨叨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黎歌在听了理事长这三个字后,眼中的异色。
“何老师,您怎么不帮理事长张罗一个啊?”黎歌将情绪掩藏的很好,甚至还打趣了何千蓉一句。
何千蓉颇有几分遗憾的咂了咂嘴巴:“理事长那样的青年才俊,哪里轮的到我吆,喜欢他的姑娘排长龙的好不好?”
听了这话,大家都笑起来,黎歌也跟着笑了几声后,默不作声的回到音乐教室,将琴盖打开,一首激腾飞越的《幻想即兴曲》从指间弹出,奔放激荡的曲调,溢满绚丽斑斓的色彩,中间部分是如歌的行板,抒情、明朗、流畅的迷人旋律,在清澈如流水般的音型伴奏下,自然酣畅的倾泻,轻灵缥缈而悠远,像风中翻飞的白色纱帘,与前后热情的幻想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梦幻般的意境,轻柔的琴声,深情的倾诉,恬静的沉思,飘摇的思绪,清丽婉转,妩媚动人。华丽而富有诗意的曲调,演绎了人生最美妙的幻想与爱情,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在幻想中迷离,徬徨,沉醉,梦幻中,亦点燃希望与光明的火种,憧憬美好灿烂的未来……
一曲终了,空旷的教室里突然响起清脆的鼓掌声,黎歌还是维持着曲终时的姿势,脸上却露出一个淡而幽柔的微笑:“你来了。”
15.
“我不在的日子,你过的还好吗?”修长而俊美的男人,微笑着走向黎歌。
黎歌站起身来转向他,男人看到她的样子,略微有些讶异,“你漂亮了好多。”
“理事长说笑了,我还是丑女一只啊。”黎歌甜甜的笑着。
男人轻拍了她一下,带着一种溺爱的表情笑着,“说了多少次,叫我颜诺,总是记不住。”
颜诺,启颜高级中学理事长,启颜集团总经理,英俊多金的钻石王老五,温润如玉,谦和有礼,黎歌能够顺利的进入这所学校教书,完全是他在其中运作。
黎歌是在来珩城的观光列车上认识的颜诺,那时的她,尽管刚从恶魔手中逃出来,对男人都有戒备之心,可她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一个这样优秀的男人诚挚的对自己表示关心,她终于还是放下心防与他攀谈起来,言谈之间,她以出色的音乐才华征服了他,于是在黎歌发愁说养活自己难时,颜诺毫不犹豫的邀请黎歌到启颜高级中学来教音乐,黎歌这才有了赖以生存的工作,但颜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美国,与黎歌也少有联系,只有在寒暑假前做学期末的巡视总结时才会回来,而黎歌也觉得人家已经给自己一份很好的工作,不能再时时麻烦他,况且,颜诺看向她的目光里,渐渐有了让她熟悉的欲望和深深的探究,这让她觉得危险,所以,在颜诺回美国后,她换了手机号码,但颜诺也没象自己想像的那样,想来人家也许真是好意中带了那么一点好奇而已,又或者是自己这副丑陋猥琐的皮相让人家望而生畏了,于是苦笑一下,人前人后,从来不提起颜诺这个人,日子久了,她自己几乎也要将颜诺埋在记忆里了。
而今天,从何千蓉一说起理事长,那些过往的记忆便又回到脑中,对这个危难时对自己施以援手的男人,她是存了绝对的感恩和尊重的。所以,她绽开一丝温婉的笑容,“颜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刚刚到。”颜诺看着她,脸色稍稍有些沉郁,“听说你车祸住院了,怎么那么不小心?”
黎歌有些尴尬的笑笑:“我已经没事了,你别这么严肃嘛。”
“听说你被齐氏的少东照顾的很好?”颜诺缓了缓脸上的郁色,继续问她。
“算是吧。”黎歌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紧,颜诺在她面前一直是温和热心的,象今天这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好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换了手机号码也不告诉我?我想要知道你的消息,只能从路清流这里打听,还被他嘲笑过好多次!”颜诺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隐忍,这个女孩子,外表长的真是不好看,可她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气质吸引着自己,让人忍不住想去怜惜她,呵护她,当初让她进启颜,就是为了好好看着她,即使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国内,也可以时常照顾到她,但安顿好她回美国之后,她的手机就换了号码,自己也找不到她,偏偏黎歌手里只有沉默一个人的电话,学校的同事都没有,想直接打到办公室找她,又怕别人说她的闲话,只好从路清流这个老头子那里迂回的打听她的消息,偏偏这个老头子认定自己对黎歌有暧昧,经常以此取笑,还动不动加以威胁,要把他关心黎歌的事广而告之,弄的他头大如箩,后来公务繁忙,也渐渐抛诸脑后,只是夜深人静时,常常会想起那个皮肤蜡黄,柔弱纤瘦的女孩,想起她为自己弹的第一首钢琴曲《幻想即兴曲》……
而今,她一定是知道自己回来了,所以,又弹了这首曲子来欢迎的吧?可即使这样,想到她是故意不愿与自己联系的,他仍旧不能释怀。
黎歌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小声开口:“我手机坏了,号码都找不到了。”
“你为什么不把号码记在脑子里?这样就不会找不到。”显然,黎歌的解释不能让颜诺信服。
“我脑子笨啊……”黎歌涨红了脸,脑袋耷拉着,象只小鸵鸟。
颜诺听了她的话,漂亮的杏仁眼有些眯起来,不满的看着她,她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你坐飞机坐了那么久,一定很累吧?怎么不先去休息啊?”
“我不累。”颜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接着又问:“你为什么不住在学校安排的公寓里?非要自己到外面去找房子?”
“我……我觉得这样自由些啊。”
“真拿你没办法,”颜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下午放学后,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下午我有事情要做啊……”黎歌约了齐颀今天去画室试衣服。
“放学之后也有事做?”颜诺挑了挑眉毛,脸色有点阴沉。
“我做兼职去。”
“学校给你的薪水不够高吗?怎么还要做兼职?”
“薪水不错啊,可我答应了要帮别人的忙,所以必须得去。”黎歌突然觉得颜诺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都是假象,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的,才是真正的他。
“好吧!”颜诺终于把浓黑的剑眉拧了起来,“那你说个时间,我必须要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为什么?”黎歌不满的睁大眼睛,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以前怎么都不觉得呢?
“因为,我是这个学校的理事长,关心员工是我该做的,不是吗?”颜诺突然凑近她,她甚至可以闻到颜诺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况且,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去你家吃顿饭都不行吗?”
黎歌想了想,颜诺的确帮过自己,而且绝对是个大忙,他现在提的要求也没有什么不合理,如果自己再拒绝,那也太小家子气了,于是点点头,“好吧,那明天中午好吗?上午我有监考,完了之后可以直接回家吃饭,下午还赶得上去兼职,这样可以吗?”
颜诺终于笑起来,又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好啊!那就说定了,明天中午,我来这里找你,不见不散!”
“嗯……等等!”黎歌突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你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好不好?明天中午十点半,我在KELLY西点屋门口等你,千万别让别人发现,好不好?”
“为什么?”颜诺又沉下脸,“我很见不得人吗?”
“我……我是怕同事知道了,要说你的闲话。”
“谁敢?”颜诺眼神一凛,却很快又放柔和:“不过,如果你喜欢,还是照你说的做吧!”他突然很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
“太好了!我真怕你不答应呢!”黎歌马上笑的像个孩子。
“你呀!”颜诺有些无奈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满是溺爱的轻叹了一声。
黎歌被他这个动作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皱了皱鼻子,“别这样刮我啊,好像我还是小孩似的!”
“你本来就是小孩!”颜诺又刮了她一下,“好了!我还有几个会要开,你先忙吧!说好了,明天中午十点半,KELLY西点屋,不见不散!”
“好!”黎歌爽快的答应了一声,举起手,和他的拳头碰了碰,这是他们俩以前做过的一个动作,表示铁板钉钉的意思,今天黎歌这样一做,颜诺心里突然象开了朵花似的,又甜美又舒畅。
颜诺一身轻松的走了,黎歌看着那个修长匀称的背影渐行渐远,眼里,突然有了一点担忧……
***
下午黎歌忙完之后,刚坐下来喘口气,手机响了,有新短消息进来,她翻开一看,是齐颀,问她忙完没有,如果忙完的话,他现在在停车场,可以去画室了。
黎歌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拎了包就往外走,到了停车场,齐颀果然已经等在那里,她上车之后才发现,齐颀脸色阴沉沉的,似乎不太高兴,也不理睬她,发动了车子就走,横冲直撞的把她吓的不轻,当然也忽略了擦身而过的车里一抹熟悉身影。
她终于忍不住问他:“齐颀你怎么了?干吗把车开成这样?你不开心吗?”
齐颀还是不理她,一路狂奔,飞速前进,从学校到芫山路本来要半小时左右的车程,他二十分钟之内就到了,他气鼓鼓的把车开进一个俄式建筑的小院,下车之后,他也不管黎歌,自顾自的进了屋里,黎歌只好无奈的在后面跟着,却被这个房子吸引住了,这是一个三层小楼的建筑,一楼有宽大舒适的沙发和壁炉,还有一个圆形的小酒吧,四壁是齐颀自己创作的油画,华美的俄罗斯风情饰灯,看的人眼花缭乱,沿着旋转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未及细看,齐颀已经跑到三楼去了,黎歌只好赶紧跟上去。
到了三楼,黎歌终于大吃一惊,整个三楼都是齐颀用来作画的画室,采光相当不错,四周是一些用来画画的雕塑,中间是个圆形地台,用来摆放静物和模特,一面墙放了一个大书柜,剩下三面全挂满了齐颀的作品,而这些作品,速写,素描,水粉,油画,各种各样,无一例外的,全是画的黎歌!
黎歌的微笑,黎歌的伤感,黎歌的沉静,黎歌的恼怒,黎歌所有的动态,都被他用画笔诠释的淋漓尽致!
黎歌还在吃惊的时候,齐颀黑着脸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看见没有?全是你!你的一颦一笑,你所有的样子,全部都在我的脑子里,我对你的心,你到底明不明白!”
黎歌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画,如果不是心头存有刻骨的思恋,无论如何不能画到这样出神入化!这个孩子啊……
黎歌看着齐颀那张青涩又带了伤心委屈的脸,莫名的,心脏开始有些抽痛了……
齐颀看她不说话,更加愤怒:“你不明白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
他几乎是在尖叫了,黎歌终于开口,“齐颀,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激动?我是激动了!”齐颀脸涨的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你跟理事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对你那么亲热?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你和他这么熟悉?!他,他还碰你的脸!”
黎歌总算明白了,颜诺和自己在音乐教室说话被齐颀看到了,这个小家伙吃醋了!
可黎歌不打算妥协,她静静的看着齐颀,冷冷的开口:“齐颀,我是来做模特的,我的私生活,不需要向你汇报吧?他摸不摸我的脸,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何况,你认为他会对一个毫无姿色的黄脸女人有兴趣吗?你可真看得起我!不过,我也不想跟你讨论这些,如果你不画了,那我就回家了。”
说完,黎歌转身就走,刚迈下一级台阶,就被齐颀从后面抱住了,象溺水的人捞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她的腰几乎要被齐颀箍断了,倔强的少年委屈又无助的喊起来:“不许走!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黎歌没说话,也不反抗,她笃定齐颀不会伤害她,任由他把自己拉回去,又下了楼,到了二层的第一个房间,齐颀打开房门,“进去吧!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房间,你要穿的衣服都在里面,化妆品什么的都在洗手间里,你弄好了就出来,头发我会给你梳的。”
黎歌看了齐颀一眼,走进房间关上门,这个房间很大,还是个套间,外面有沙发,茶几,电视柜什么的,里面才是卧室,一张大圆床,边上是一排衣橱,床前是化妆台,卧室里面还带了个卫生间,里面的装修和自己家的卫生间一模一样,全是粉红色,就连史努比的毛巾都一模一样!
黎歌忍不住叹了口气,齐颀对自己,是真的花了心思的,可是,她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能爱……
16.
黎歌打开了第一个衣橱,这个衣橱分成七格,下面五格里分别放了五套不同色彩的古装头饰和鞋子,她随手拿了第二格的一套,抖开一看,是套唐代服饰,和周昉的《簪花仕女图》里的样式很像,但颜色是无瑕的洁白,只有那条披帛是淡淡的银紫色,烟云般的软纱滑过黎歌的手,带来一种温柔纤美的触觉,和它相配的头饰,是一朵薄如蝉翼的丝制淡紫色牡丹和一只珍珠步摇,鞋子是淡紫色的前端上翘的样式,上面用粉紫色珍珠装饰成一朵芙蓉花,黎歌抚上那只珍珠步摇,轻轻的叹了口气,好精致的物件……
黎歌想了想,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把脸上的黄色粉底全部洗净,露出白皙晶莹的肤色,马尾也拆掉,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的倾泻而下,直至腰际,确定自己的脸已经完全洗静,她走出卫生间,脱去自己的衣服,当上身还剩一件文胸时,她看了看那身白色的唐装,还是把手伸到后面,解下了文胸,开始一件件的把那身唐装往自己身上穿,好在样式虽然是唐代的,做工理念却还是现代的,穿起来并不复杂。
终于装扮得当。
黎歌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已经变成个活脱脱的唐代仕女,长发如瀑,眉目如画,胸前那支妖娆肃杀的桃花纹身,也因这份华贵洁雅的装束婉转出一种温存的妩媚……
她不知道唐代女子是怎样化妆的,只好什么都不做,然后把门打开,守在门口的齐颀看到她,眼中是满满的惊艳,骄傲,和欲望……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口中喃喃,“好美……”
“齐颀,别这样……”黎歌把脸微微偏过一边,躲开了他的抚摸,齐颀不理她,他的手又滑向她的胸前,落在那支桃花上,指尖灼热的温度让黎歌有些惊慌,她用力打掉齐颀的手,使劲往外推他,“我要回家了,我不画了,你,你出去……”
齐颀置若罔闻,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前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只想把这个女人抱进自己怀里,好好的疼爱……
房间里,只剩下少年粗重的呼吸,女人无力的挣扎,清脆的裂帛声,黎歌看着齐颀赤红的眼睛,狂暴迷离的表情,终于流下泪来……
恢复原来的样子,就是这个结果……
无论逃到哪里,宿命永远不会改变……
黎歌停止了反抗,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齐颀最后的疯狂……
预想中的痛楚和贯入并没有到来,黎歌耳边,响起齐颀慌乱无助的哭泣,黎歌睁开眼,看到齐颀的泪水不断滑落,他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有晶莹的泪水,他看到黎歌睁眼看他,哭的更加厉害,黎歌蹙起眉头,“是你在侵犯我,你哭什么?”
“我……对不起……你别恨我,别讨厌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对不起……”他伏在她的肩头上,泪水沾湿了她的肌肤,冰冷的一如她的心。
黎歌轻轻推开他,挣扎着坐起来,“齐颀,我要回家了。”
“不要走!”齐颀抱住她,“我知道,你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不会放你走!”
黎歌轻轻的叹了口气,倦怠而绝望,麻木且疲惫,“齐颀,想听我的故事吗?”
齐颀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她,“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黎歌笑了笑,无力又苍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迷恋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齐颀抚上她的唇,抹去她的笑容,温柔而怜惜的看着她:“我不管你以前怎样,我只要现在的你,你的过去一定很痛苦,你不必告诉我,我不想让你把伤疤再揭开一次,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直到你不需要我,好吗?”
黎歌轻轻摇头,苦笑:“你还是听一听吧,听完了,你再做决定,好吗?”
她反手抱住齐颀,安抚的轻拍他的后背,不等齐颀说话,她便把思绪带向从前的日子:“其实,我也算是个富家千金,我的爸爸妈妈在北方有很大的产业,可是,我六岁那年,他们遇到空难,双双去世,丢下我和哥哥。”
“哥哥大我九岁,爸妈去世后,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是个聪明能干又好看的男人,什么棘手的状况,他都能解决,在我的眼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哥哥对我来说,就像是神诋般的存在,我是他唯一的小公主,他疼我,爱我,在我身上花了所有的心思,即使父母双亡我也过的象正常女孩子那么开心,我以为,即使失去父母,有哥哥在,我也还是个幸福的女孩子,可是……”
黎歌的眼中突然现出深深的痛苦,那种无法言喻的伤痛,即使在多年后,齐颀回想起来,仍然为之心痛……
他抱紧了她,轻吻了她的额头,“不说了,好吗?别让自己这样苦,好吗?”
黎歌摇摇头,看着齐颀那双清澈的眼睛,她惨淡一笑,“可是,在我十四岁生日那天,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的亲哥哥,嫡亲嫡亲的亲哥哥,他强暴了我……他说他喜欢我,爱我,所以要用这种方式留住我,他把自己送给我,作为我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黎歌的泪,潸然而下,齐颀的心脏仿佛被她的热泪烫了个大洞,不停的往外流血,他甚至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许久,黎歌平静下来,她握紧了拳头,给自己一点力量,来继续这个故事:“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办,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被自己的亲哥哥强暴,又能怎么做呢?只有默默的承受着,从那天晚上起,我的床上多了一个人,就是我的亲哥哥!他派人看着我,把我禁锢在家里……可我想上学,想回到学校去,最后,我终于屈服了,我主动取悦他,求他让我上学,只要让我像个正常女孩那样上学,我愿意乖乖的在他身边,为他做任何事……哥哥大概不愿意我难过,所以他还是答应了,从那以后,白天,我是个十四岁的中学生,晚上,就是他的性奴,他的玩具,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年,我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我一个未成年的学生,能跑到哪里去呢?而且,除了那件事,哥哥对我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好,只是……”
“只是他不能忍受别的男生接近我,只要有哪个男生敢接近我,必定会倒大霉,而我,也会被哥哥强暴,虐待……之后,他又很心疼很愧疚,就象你这样,抱着我流泪,我能怎么样呢?只有继续忍,忍到我上大学后,发生了一件事,我再不能忍下去了……”
黎歌的眼神,从悲哀变成了仇恨,她的身体也微微的颤抖,像风中的落叶,“十九岁那年,我家的生意遇到了问题,连无所不能的哥哥都无法解决,那次的对手,是一对孪生兄弟,哥哥被逼的完全没有办法,最后,那对兄弟到我家来对着哥哥冷嘲热讽,他们告诉哥哥,想挽救家族生意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拿我去换!”
黎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齐颀,你知道什么叫拿我去换吗?就是让我做他们的禁脔,任他们玩弄,不管白天黑夜,只要他们想,我就得剥光了衣服满足他们!可是,哥哥居然同意了,你知道吗?最疼我的哥哥,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哥哥,他居然同意了!他把我卖给那两个疯子,换取了家族的利益,而我在那两个疯子手里,过的生不如死,他们什么花样都有,变着法子的折腾我,轮奸我!这个桃花的纹身,就是他们一点点给我刺上去的,他们说,我是属于他们的,一定要有他们的印记,可对我来说,这是耻辱,是永远都洗不掉的耻辱!我恨透了他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两个疯子居然高兴的要命!他们不再折磨我,强暴我,反而对我好的要命,象两个体贴的丈夫!”
说到这里,黎歌停顿下来,嘲讽的笑笑,“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很快,我就可以自由了……在我怀孕第三十三天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想去看海,他们以为我怀孕之后,会出于母性,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一定会乖乖听话,就把我带到海边的别墅,那个别墅的北面,是一片峭壁深海,当着他们的面,我从那里跳了下去,他们以为我不会游泳,一定会死,就派人四处捞我的尸体,可他们不知道,我游泳课没及格,不是因为我学不会,而是我为了逃跑,故意装作学不会!打算跳海逃生的时候,戴了些最平凡最不起眼的首饰,算是为日后的生活做准备,上岸之后,我发现那里居然是个海滨浴场,我在那里拦了辆出租车,带我去医院把孩子堕掉,因为我绝不会给这两个魔鬼生孩子!最后,我托一个对我不错的小护士,卖了一只戒指,付清住院费用,又买了一张开往珩城的观光列车票,在列车上,我认识了颜诺,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好心,他收留了我,以后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黎歌低下头,突然觉得心里很轻松,原来把秘密说出来,真的会好受许多!她有些放松的叹了口气,“齐颀,我是个肮脏的女人,我的人生糜烂又阴暗,散发着腐臭的气味,你这样幸福的孩子,是不该和我在一起的,那样会害了你,你明白吗?”
齐颀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黎歌,这样一个绝美无瑕的女孩,居然会有那样惨烈伤心的过去!难怪她要把自己弄成个丑八怪,难怪她只对沉默那样的哑巴真诚的微笑,难怪她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她是怕了,累了,她不想再受伤了,可今天……自己又伤了她……
黎歌见他不说话,苦笑了一下,有哪个男人能够真正无私的去爱一个女人?尤其当他们发现这个原本看上去如此美好的女人竟然肮脏无比时,那种心理落差……
她不愿再想下去,她要离开这里了。她轻轻的站起来,看看自己身上的碎衣和淤青,凄然一笑,想想反正刚才也已经被他看的差不多了,于是她干脆的把那身撕的乱七八糟的唐装脱掉,也不顾自己已经赤身裸体,将原先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然后,她拿起包,轻轻的说了一句:“齐颀,我走了,我不能再做你的模特,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从来不曾认识你。”
17.
黎歌走了,她下楼出门后,视线渐渐模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不断滑落,这个世界仍旧一片洁白,冰雪消融后,残留的却是尘埃污垢,一片肮脏……
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地洁白的裂帛,一张凌乱的床,齐颀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泪水顺着眼角一直流到床单上,当那个柔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犯了和那些混蛋一样的错,满脑子都是黎歌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蛋,还有被自己吻到红肿的唇,那种哀伤绝望的神情,那支凄艳的桃花,那身撕碎的白衣……
一切都完了。
珍藏在心中的美好,被自己的兽欲玷污了。
那个女人,就这样走出自己的生命了……
齐颀突然笑起来,疯癫又痴狂,他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冲到三楼的画室,他拿起画笔,泪流满面的在一块画布上开始挥洒颜料,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颜料渐渐堆砌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女人,无助而绝望的女人,那是,他最心爱的----黎歌……
而黎歌,从出来后就漫不经心的闲逛着,泪水一直不停的流,象得了很严重的结膜炎似的,无论她怎样努力,就是控制不住,一直走出了这条长长的街,猛不丁的,有人从背后拉了她一下,于是她立刻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有些迟钝抬头,原来是颜诺。
“这才是真正的你?”颜诺淡然的看着她,不等她回答,又问:“为什么哭?”
黎歌努力调动脸部肌肉,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停车场看到你上了齐颀的车,就跟来了。”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但带了丝愤怒。
“哦。”黎歌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声,又笑起来:“颜诺,能不能送我去找个人?”
“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哭?”颜诺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黎歌脸上的泪痕,停车场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颜诺,他本来要回酒店去休息,看到黎歌上了齐颀的车,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那座俄式建筑,见他们进去了,颜诺开始觉得心浮气躁,莫名的在担心着什么,过了一阵子,黎歌出来了,颜诺吓了一跳,那身形,那衣服的确是黎歌,那张脸也依稀有些熟悉,可是,怎么会是个这样美丽的女孩子?他再仔细确认一下,那的确是黎歌无疑,可是……她为什么把自己弄成那样?为什么哭的如此凄凉?齐颀,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伤害她!
黎歌用一种清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宛若初绽的白兰,淡雅又脱俗,她带着一种淡淡的自嘲缓缓开口,“我大概得了结膜炎。”。
“是吗?”颜诺突然收紧了手臂,“齐颀对你做了什么?”他轻抚着黎歌红肿的唇,平静柔和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他吻了你,还是侵犯了你?”
黎歌怔了一阵子,“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
颜诺轻笑:“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我不想追问,不过我猜,一定是这张脸惹的祸,不然你干吗把自己弄成个丑八怪呢?”
黎歌苦笑了一下:“你连这个都不问了,又何必再问我为什么要哭呢?”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必要的。”
颜诺没有说话,许久,他悠悠一叹,抚上黎歌披散的黑发:“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这么多?我可以保护你,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好吗?”
黎歌却低了头,轻轻推开他,有些凄迷的笑了起来:“谢谢你,颜诺,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很多,再给我太多,会折我的寿的。现在,我只想去找我要找的人,你可以送我吗?”
颜诺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心里微微叹息:尽管你不允许,但我颜诺,依旧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照顾你,直至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他捉起黎歌的手,恬淡的笑着,“走吧,我送你去!”
颜诺拉着黎歌上了自己的银色奔驰,这时,天已经黑了,颜诺看着憔悴的黎歌,关心的问:“要不要先去吃晚饭?然后再去找你的朋友,好吗?”
黎歌想了想,“去他那里吃吧,我们一起去,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到了沉默家门口,黎歌突然拉住颜诺,有些踌躇的对他说:“这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无论怎样,你对他好一点,行吗?”
颜诺愣了一下笑起来,“我是那种很粗鲁的人吗?”
“不是。”黎歌闷闷的回答他。
“你对他这么维护,他一定对你很重要的,是吗?”不知道为什么,颜诺觉得有点烦躁。
“当然了,”黎歌露出洁白的贝赤,笑的很开心,“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即使我那么丑的时候,他都那么关心我,一点都不歧视我,嘲笑我,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是个男人?”颜诺的眉有点往上挑。
“对啊。”黎歌回答的理所当然。
颜诺没再问,他尽量维持着笑容,但,脸上的肌肉真的很酸痛,只是,不及心里的苦涩那么严重。
黎歌按响了门铃,很快的,沉默把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口的黎歌,又诧异又开心,再看到颜诺时,灵动清澈的眸子突然暗了一下,却很快的对颜诺报以温和的微笑,他点点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将黎歌和颜诺让进门来。
沉默的心里不舒服,颜诺更难受,他绝对没有想到,黎歌的好友会是个这样美丽的男人!不及黎歌美,却已经比他见过的所有美男子都出色,尤其是他看向黎歌时,眼底那种温柔的光芒让人觉得圣洁无比,颜诺又不得不佩服他,这样好看的男人,在不知道黎歌真面目的情况下,还可以对她那么好,好到黎歌认为他才是对她最好的人,却把同样情况下帮助过她的自己完全忽略了……
颜诺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四处一打量,沉默的房子不大,也并不富裕,但收拾的干净整齐,有一种家的温馨,颜诺又苦笑了,这大概也是这个男人吸引黎歌的地方吧……
“沉默,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学校的理事长,颜诺。”黎歌清丽柔和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沉默。”
两个男人在一种相互揣测和打量的气氛下握了握手,沉默请颜诺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纸笔,写道:“你的男朋友吗?”
黎歌看了一眼,笑起来,“开什么玩笑,颜诺对我帮助很多,也是我的好朋友,好上司,我今天想到你这里吃饭,他正好顺路,就送我过来,我们一起在你这里蹭饭啦!”
颜诺这时才反应过来,黎歌进门之前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是怕自己知道沉默是哑巴后会歧视他!颜诺又苦笑起来:黎歌啊黎歌,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吗?
再看沉默,这个绝美的男人,在听完黎歌的话之后,露出一个无奈又宠腻的笑容,他伸手揉了揉黎歌的头发,又在纸上写道:“欢迎你们。都是家常菜,颜先生请不要嫌弃。”
颜诺一看,马上温和而真诚的笑着:“哪里,是我来给你添麻烦,请叫我颜诺就好,我也直接叫你的名字,好吗?”
沉默微笑着点头,他不讨厌颜诺,因为黎歌说颜诺帮过她,他甚至对颜诺很友好,他又写了一句:“那,你们稍等,我再去做个汤,加个菜,很快就好。”
黎歌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沉默,我去帮你!”
“不用了,你陪颜诺吧,他第一次来,不要叫人家一个人坐着,我很快就好。”沉默笑着写道。
黎歌想了想,顽皮一笑:“那我把菜拿到这里择,既可以帮你的忙,又可以和颜诺说话了,好不好?”
沉默看着她那副殷切的样子,怎么都不忍心摇头,只好又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拉她进了厨房。
颜诺把身子埋进沙发里,突然觉得来这里是个错误,黎歌和沉默那种亲密又默契的样子,让他看了实在难受,但他也不能否认,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黎歌见到沉默之后,萎靡的情绪马上好了很多,有一种渴极的沙漠旅人找到水源的感觉,而这个发现,让他更加苦闷,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自己现在这种心态,是在吃醋!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是……爱上黎歌了?!
他被自己的认知吓了一跳,却来不及多想,因为黎歌从厨房里出来了,一只手里拿了个小盆,另一只手拎了一把水灵灵的青菜,笑眯眯的对着他一扬:“颜大老板,有没有亲自择过菜啊?”
颜诺有些尴尬的笑笑:“没有,不过今天可以试一下了。”
黎歌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起一棵青菜,开始教他:“要把外面这些看上去不好的叶子摘下来,然后把好的这部分一根根的择开,菜心部分也一起留下来……”
颜诺按照黎歌教的,很快将一棵菜择好,放进小盆里,黎歌笑笑:“动作蛮快啊!”她把这把菜分成两份,“咱们俩一人一半,看谁先择完!”
颜诺欣然应允:“好啊!”
两个人嘻嘻哈哈,又说又笑,手上却都不停歇,颜诺只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开心,最终,黎歌比颜诺快了一点,抢先把菜择完,“我最快!哈哈!”黎歌得意的笑着,完全忘记了下午在齐颀画室里的不愉快。
“是,我们黎歌最能干!”颜诺象哄孩子似的附和她。
黎歌又得意的笑笑,抱起装了干净青菜的小盆进了厨房,一会儿又拿了扫把和垃圾袋,把地上清理干净,这才倒在沙发上,有些惬意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唉!每次在沉默这里我都能特别开心,颜诺,你开心吗?”
黎歌微笑着,琉璃般澄澈的眸中滑过轻灵的色彩,将颜诺的心攫的紧紧的,颜诺冲她笑着,“我开心,当然开心……”
黎歌,只要你开心,我就会开心……
饭菜终于好了,很简单的三菜一汤,糖醋里脊,蒜泥青菜,尖椒炒霉干菜,还有一个火腿冬瓜汤。
黎歌嗅着饭菜的香气,忍不住陶醉的来了一句:“沉默,你做的菜永远都这么香啊!”
沉默笑着,照旧揉了揉她的头发,拉着她在饭桌前坐好,给她盛了一碗米饭,又把筷子递到她手上,这才想起来招呼颜诺坐下,他拿了张纸写道:“要喝酒吗?”
颜诺看了一眼,摇头笑笑:“不要了,这样就很好,我难得可以吃到这么美味的家常饭呢。”
黎歌快活的笑起来:“颜诺,你别客气啊,沉默自己酿的米酒可好喝了,沉默,给我来一点。”
沉默点点头,去厨房拿了个细瓷瓶子出来,盖子一打开,那种甜糯的酒香马上钻了出来,“哇~~~香啊!”黎歌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真好喝!”
说着,她伸出小巧红润的舌,意犹未尽的将嘴角的一滴舔了进去,殊不知自己这副样子有多么魅惑撩人!
沉默和颜诺脸上都有些发烫,黎歌却还是不知所以的说:“可惜沉默只许我喝一杯,我要是喝多了,肯定会出丑的,你们站着干什么?坐啊!”
沉默和颜诺怔了一下,赶紧坐下来,沉默给颜诺斟了一杯,又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想了想,还是在黎歌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点,然后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黎歌顿时眉开眼笑:“沉默,你真好!”
沉默笑着举杯,对黎歌和颜诺轻轻颔首,三只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这餐饭,注定是温暖的,和乐的,即使不去饮许多酒,黎歌也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18.
黎歌是在宿醉的头疼中醒来的,她无意识的将身子往身边一个温暖宽厚的地方靠了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她面前的那张脸,是颜诺!
黎歌一阵心慌,僵着脖子胆怯的拧了拧身子,赫然发现身后那个温暖宽厚的地方,居然是沉默的怀抱!她再定定神一看,又有些放心了,大家的衣服都穿的好好的,躺在沉默家客厅的地毯上,那就是说,只是睡了一觉,没有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还好还好……她庆幸的松了口气,回想昨晚的事:
自己的酒品一向不好,昨晚喝了沉默给的那些米酒,又不停的缠住他,一定要再喝,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不省人事了,但沉默和颜诺什么时候睡的,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她身后伸出来,将她的腰揽住,黎歌回头,沉默温柔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黎歌一下子红了脸,却贪恋他温暖的怀抱而不想动弹,沉默笑着,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贴的这么近,只差一点,他们两个人的唇就要碰在一起……
“咳!~~”一声咳嗽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两人的暧昧,黎歌羞的几乎要昏过去,颜诺,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眼里,有一点莫名的光亮滑过。
沉默却还是笑着,发自内心的笑,他真的很开心,因为他喜欢的女孩,现在就睡在他怀中,而且,她是那么的依赖自己,昨晚,他拗不过黎歌,他们一杯接一杯的喝了好多,后来,黎歌笑着睡倒在地毯上,他和颜诺想去把黎歌弄回床上睡,却一边一个倒在黎歌身边,拥着美人睡着了,早晨醒来,黎歌居然是在他怀里的,那是不是说,在黎歌心里,他比颜诺重要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黎歌本能的选择了他,依偎在他怀中汲取温暖,他不管黎歌的过去怎样,他会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这个女孩,沉默的手臂渐渐收紧,看向颜诺的目光渐渐带了一丝凌厉……
“疼……”黎歌觉得自己的腰快被沉默勒断了,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沉默的手马上松了下来,她看看颜诺,再回头看看沉默,“我该起来了……哎呀!现在几点了!要迟到了!”
她拽着沉默,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转来转去的象个没头苍蝇,颜诺懒洋洋的站起身,拉住她:“不急不急,现在才六点钟,等下我会送你过去。”
“哦!~~~”黎歌长出一口气,安下心来,“才六点钟……”她揉了揉还是有些疼痛的脑袋,“那我去做早饭好了!”
沉默拉住她,笑着摇头,看也不看颜诺,把黎歌带到卫生间,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出来,把杯子里接好温水,牙膏挤在牙刷上,然后递给黎歌。
黎歌看着沉默自然而然的为自己做这做那,突然觉得鼻子酸酸涩涩的,有种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流淌出来,沉默,永远给自己温暖的沉默……
她突然又笑起来,有这样的温暖,我应该笑的,不是吗……
但愿,我能一直拥有这样的温暖……
曾经伤痕累累的灵魂,在这一刻,突然奇迹般的得到救赎……
黎歌接过了杯子和牙刷,甚至还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沉默笑着擦去她的泪水,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到厨房里准备早餐。
“要帮忙吗?”颜诺在沉默身后笑着问他。
沉默回身,摇头,他也笑起来,那是一种属于胜者对败者悲悯且高高在上的笑容,颜诺被他的笑容刺的心里发酸,他想了想,说:“今天中午黎歌说请我去她家吃饭,你要来吗?”
说完,他眯起眼睛,满意的看着沉默身子一僵, 那种让他难受的笑容也随之淡了下来,沉淀成一种蒙胧的灰色,于是他又补了一句:“黎歌说,她会亲手煮饭给我吃,我想她的手艺一定很不错。”
沉默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起来,泉水般的清透纯净,即使同为男人,颜诺也被这个笑容迷惑的心头一窒,沉默却没有再理他,转身进了厨房,他手脚麻利的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咸肉,切成小巧的肉丁,又拿出一小把青菜择好洗净切的细细的,再从一个小瓷罐里挖了一勺冷猪油,放进热锅里,把青菜和咸肉放进去炒熟,最后加米饭翻炒,等黎歌寻着香味从卫生间跑出来的时候,一盘香喷喷的咸肉青菜炒饭已经在桌上放着等她了。
“嗯~~~!好香啊!”黎歌贪婪的嗅着炒饭的香味,“能够吃到这么好吃的炒饭,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啦!”
沉默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一只小勺塞到她手里,指了指那盘炒饭,示意她可以开吃了。
黎歌笑眯眯的接过勺子刚想开动,突然瞄到一边似笑非笑的颜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勺子,尴尬的笑笑:“真不好意思颜诺,我一看到好吃的东西就短路了,坐下一起吃吧!”
颜诺微笑着摇头:“不了,我昨晚酒喝的太多,胃到现在还有些难受,你快吃吧,吃好我送你去学校。”
“嗯……也对啊,你胃不舒服的话,猪油炒的饭是不好多吃的。”黎歌点点头,又转向沉默:“那你呢?”
沉默笑着摆手,拿张纸写道:“我不吃了,我的胃也不舒服,专门做给你的,赶紧吃吧。”
黎歌看了这张纸,有些担忧的皱起眉头,“那些只是米酒,为什么还会喝醉人呢?而且还把你们的胃喝的这么难受。”
沉默摇头笑笑,继续写:“米酒也是酒,喝多了一样会醉人的,不过不要紧,我休息一下就会好,别担心。”
黎歌想了想说:“有牛奶吗?喝杯牛奶应该会好一些的。”
沉默笑着在纸上写:““没有,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会去买一些的。”
“嗯!那你一定记得买,如果还是不舒服就去买些胃药,好吗?”黎歌还是有些不放心。
沉默点点头,写道:“一定记得,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黎歌笑了笑,转脸对颜诺说:“你回去也要记得喝牛奶哦。”
颜诺的眼风极快的扫了沉默一下,马上对着黎歌笑笑:“好啊。”
黎歌吃了几口之后,又问:“为什么你们两个都会胃痛?我也喝了,怎么不觉得胃里难过?”
沉默没直接回答她,就是温柔而腼腆的笑了一笑,颜诺轻轻淡淡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从这次醉酒事件完全可以看出,女人其实比男人的承受能力要好很多。”
“嗯……好像是有这个说法。”黎歌点了点头,继续大快朵颐。
一盘炒饭很快见了底,黎歌站起来,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真好吃啊……”
沉默忍不住笑起来,颜诺却实实在在感到了嫉妒:看来,要抓住女人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啊!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黎歌突然叫起来:“糟了!等下要去学校,我还没化装呢!”
颜诺看了看表,沉稳的笑笑:“时间还早,我先送你回家化装,然后再去学校。”
黎歌心想也只好如此,她拿起包,“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走到门口,不放心的对沉默笑着嘱咐:“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喝热牛奶,好好照顾自己啊。”
沉默点头应了,见她出了门,又跟出来拉住她,黎歌睁大眼睛,不明所以:“还有事吗?”
沉默仍旧温柔的笑着,突然拥住她,就象早晨刚睁开眼时做过的那样,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几秒钟后放开她,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对她挥手再见,黎歌顿时又有几分动容,沉默,永远给我温暖的沉默啊……
她突然踮起脚尖,在沉默的眉心极快的烙上一吻,接着,也不顾身边的颜诺,转身跑掉了。
沉默怔怔的抚向自己的眉心,完美的唇淡出一抹轻柔如羽的笑,恍若仙人……
此时此刻,此情此境,颜诺再也难以维持笑脸,他冷冷的看了沉默一眼,转身下楼,到了地下车库,见黎歌已经缩着脖子等在那里,车库里温度极低,又阴寒潮湿,黎歌本来就畏寒,虽然只待了这么一小会儿,也已经有些发抖了。
颜诺看着黎歌这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刚刚那一肚子怨气立刻不翼而飞,他急忙开了车门,让黎歌上了后面的位子,打开热空调,嘴里不住的埋怨:“你就不能等我一下,瞧你把自己冻的!”
黎歌尴尬的笑了几声,开始转移话题:“你今天到学校做什么?”
颜诺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继续巡视。”
“哦……”黎歌抚着自己的唇,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刚刚对沉默那大胆的一吻,她的脸有些红,心里象有个小人在打架子鼓,在经历了那样不堪的过去后,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样甜美而羞涩的去吻一个男人,这,才是属于黎歌灵魂的初吻啊!
颜诺从后视镜里看到黎歌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心酸又嫉妒,他不再说话,只是听着黎歌的指挥,把车开的飞快,最多十分钟,黎歌的家到了。
这时,颜诺才闷闷不乐的出声:“要我陪你上去吗?”
黎歌犹豫了一下说:“随你啊。”
“你家住几楼?太高了我就不去了。”颜诺因为郁闷而显得有些孩子气,这样的他倒叫黎歌觉得十分可爱,于是她忍不住笑起来:“三楼,算高吗?”
颜诺慢吞吞的起身,“还算可以,走吧!”
于是两个人一起上楼,刚上了一层,就看见一个男人脚步很轻快的走下来,黎歌一看,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夏夜?你怎么在这儿?”
19.
“你去哪了?”夏夜居高临下的看着黎歌和颜诺,桃花眼里,是黎歌从未见过的冷硬锋芒。
这样的夏夜,对黎歌而言实在太过陌生,夏夜,应该是热情的,嘻嘻哈哈的,对女孩子永远温柔体贴的,这样凌厉的夏夜,让黎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定定的看着他,犹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笑笑:“我去沉默那里了,夏夜,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他那里待了一夜?”夏夜觉得自己快被烧着了,引火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嗯……我们回家再说,好吗?”快到上班上学的时间了,邻居们都要出门了,黎歌不想让人看戏。
夏夜没说话,把身子闪到一边,空出一点地方,让黎歌过去,颜诺在经过他时,不意外的收到了夏夜的杀人目光,颜诺却不以为意,反而极有风度的对夏夜微笑着一抬手,让他先过,夏夜也不客气,跟着黎歌上了楼。
进了门,黎歌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对两个男人说:“坐啊。”
看看两个男人阴沉的脸色,黎歌又笑:“你们怎么了?夏夜,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的理事长颜诺,”
她又拉着夏夜的袖子对颜诺说:“这是我的朋友,太极酒吧的经理,夏夜。”
夏夜看看黎歌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白净,修长,因为天天弹琴,所以没有留长指甲,只是修剪的很整齐,带着一种花瓣般晶莹的粉红色泽,但又不是很纤弱,关节之间很有力度,有点象黎歌这个人,猛一看柔弱的叫人怜爱,其实是个柔韧坚强的女人,想到这里,夏夜心里有点暖融融的,阴沉的脸终于见了点阳光,他对颜诺笑笑:“是启颜集团的总经理?”
“是。”颜诺颔首微笑,“太极酒吧不错,我每次回国都会去坐坐。”
气氛终于有些缓和下来,黎歌暗暗松了口气,“你们先聊着,我去化装。”
黎歌转身往卫生间走,身后那两对灼人的视线,快把她的背上烧上几个大洞,她躲进卫生间,一边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一边担心着外面的两个男人。
“颜先生昨晚也和黎歌在一起吗?”夏夜又恢复了那副人见人爱的样子,脸上也堆满笑容,眼里是捉摸不定的寒光。
“是的,”颜诺也笑,笑的无辜又无害,“黎歌就是这样,喜欢喝米酒,可沾一点就醉,没办法,我只好陪她在沉默那里睡了一晚。”
夏夜只觉得牙根都痒了,却还是笑眯眯的,“哦?你也在啊!那你一定看出来了,黎歌和沉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说这话的时候,夏夜发现自己的心也颤巍巍的疼。
“天造地设?他们,好像只是朋友吧?”颜诺也跟着笑,却想起了今早黎歌在沉默唇上留下的那一吻,清亮的眼眸立刻灰暗了一下。
颜诺眼中的黯然虽然只有那么一瞬,却还是被精明的夏夜捕捉到了,他现在有些明白了,看来,昨天黎歌和颜诺到沉默家去玩,因为喝醉了所以在沉默家住了一晚,早上起来后黎歌要把自己扮回原来的样子,所以颜诺就送她回来了,那么这个颜诺,不足为惧,倒是沉默……他捏了捏拳头,心里一叹:劲敌啊!
转念又想,赢了又怎样?自己已经答应齐颀,不去碰他的女人,不去碰兄弟的女人……
平生第一次,夏夜有种想把自己舌头割掉的冲动,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跟齐颀说了这么一句,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夏夜心里懊恼的要命,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说起沉默,我也有日子没见过他了,他还是那么漂亮?”
颜诺微怔了一下,有些淡漠的笑笑:“我自认阅人无数,却不得不承认,沉默,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夏夜点点头,突然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洛神赋?”颜诺剑眉轻扬,“你用洛神之姿来形容沉默之色,倒也贴切。”
“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可惜啊……”夏夜欲言又止,面带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颜诺自嘲的淡淡一笑,“可我们都输给他了,不是吗?”
夏夜心头一凛:“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颜诺仍旧慢悠悠的,“从我所见到的可以断定,她选了他。”
“你见到什么了?”夏夜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今早,黎歌回来之前,出门时吻了沉默。”不知为什么,颜诺居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吻了沉默?!”夏夜的嘴角抽搐几下,笑的极为勉强,“出门时的吻,那是告别吻,是一种礼节,有什么好奇怪的。”
颜诺冷笑,“你认为,我的智商不足以分清礼节和爱情的区别吗?”
“你准备怎么办?”夏夜突然一扫脸上的颓色,眼里是看到猎物才有的光芒。
“能怎么办?难道叫我横刀夺爱吗?”颜诺有些苦涩的笑起来,此刻,他和夏夜同病相怜,两人居然之间有了份叫人难解的惺惺相惜。
两人一时无语,这时,黎歌已经装扮成一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样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见两人相对无言,黎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看看颜诺,“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啊。”颜诺温和的笑着站起来,“对了,中午黎歌亲自下厨请我吃饭,夏夜,你也一起来吧?”
黎歌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又不想让夏夜觉得尴尬,于是还是恬静的笑笑:“夏夜,一起来吧,多个人吃饭热闹些。”
“还是不了吧,”夏夜有点自嘲的一笑,“和颜诺吃饭捎带上我,你们恐怕也吃不痛快。
“夏夜,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歌有些语无伦次,她委屈的咬着嘴唇,眼圈红了起来,尽管是张平凡的脸,却还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好了,我开玩笑的,”夏夜摸摸她的脑袋,满是怜爱的看着她,“中午我还有事,改天好吗?”
黎歌抬眼看看他,仍旧一副泪水氤氲的模样,轻轻点头。
颜诺也拍拍她的背,体贴的说:“傻丫头,你忘记夏夜是个最喜欢开玩笑的人了吗?”
黎歌摇头轻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着,她开了门,回头对两个男人微笑:“走吧!”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夏夜回了太极酒吧,颜诺载着黎歌向学校驶去。
忙了一上午,黎歌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提前到西点屋去等颜诺,没多久,颜诺也来了,两人上了车,刚走出没多远,黎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有些奇怪,居然是沉默打来的,沉默一向都是和她发短信息的,怎么会打电话呢?
来不及多想,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个有些沙哑的男人的声音:“是黎歌吗?”
“我是。哪位?”
“我是沉默隔壁店的,他胃疼的厉害,你赶紧过来吧!”
没等黎歌说话,那边挂了电话,颜诺看黎歌脸色不对,“怎么了?”
黎歌抱歉的笑笑,眼里一片凝重:“对不起颜诺,沉默生病了,我想先去看看他,改天我再补请,好吗?”
“病了?”颜诺心念一动,但嘴上还是安慰她:“别着急,我们现在马上过去。”说着,他手脚麻利的把车子掉头,向花鸟市场开去。
到了莫呼洛迦,黎歌急匆匆的推开门,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店里,他一见黎歌就迎上来:“小姐,要点什么?”
黎歌一听他说话,马上知道他就是打电话的人,急忙问:“沉默呢?他怎么样了?”
“在后面休息呢,我是隔壁老刘,帮他看一下店,你去看看他吧。”
黎歌冲他感激的笑笑,“谢谢你。”
她走进店铺后面的格子间,沉默靠在一张躺椅上,脸色苍白,一头冷汗,黎歌一阵心酸:“沉默……你怎么样了?”
沉默虚弱的冲她摇头笑笑,在手机上揿了几个字:“我没事,刘大惊小怪。”
黎歌拿出手帕,心疼的擦去他额上的冷汗,“还说没事,我带你去医院。”
沉默拉住她,还是摇头,用手机回答她:“真的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怎么行!”黎歌有些着急,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必须得去医院!”
沉默被她一吼,瘦削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一双翦翦清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如轻翕的蝶翅,淡淡的水光浮在眼中,黎歌的心顿时被这片水光刺的生疼,“对……对不起……我……”对着这样一双眼睛,黎歌愧疚又心疼,话也说不出口。
沉默垂下长长的睫毛,一点水珠沾在睫毛上,象晶莹剔透的钻石,他拿起手机,默默的揿下一句:“我只想喝点热水,可以吗?”
然后,他又用那种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着黎歌,象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黎歌在这样的目光下,终于妥协,“我去给你倒。”
她刚一转身,却被沉默抓住,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柔弱无依的看着她,于是黎歌只好转向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颜诺:“帮我倒杯热水,好吗?”
“好啊。”颜诺深深看了沉默一眼,转身出去了。
颜诺很快接好了热水送进格间,递到黎歌手上,黎歌把沉默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小心的把水放在沉默苍白柔嫩的唇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他,沉默乖顺的喝下去,眼里,有一点委屈无助,更多的,是无限的依恋,黎歌偶尔对上他的眼睛,就对他温柔宽慰的笑笑,等水喝完了,黎歌把杯子放下,又将沉默的长发轻轻理好,沉默顺势握住黎歌的手,一脸温存的看着她。
颜诺看着这天人般绝佳的一对,心中一片苍凉,只觉得自己实在多余,便静悄悄的退了出去,临出门时,似是心有不甘,他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沉默感受到颜诺的目光,便抬头看着他,同时,轻轻将黎歌拉进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黎歌的目光,于是黎歌没有看到沉默对向颜诺时的微笑,那一笑,艳如花,妖如蛇,冷如冰,利如刀,勾魂夺魄……
颜诺惊异于这样妖冶的笑容,却也不甘示弱,弧度优雅的唇角轻轻牵出冷笑,淡漠,阴戾,却有着不输于沉默的绚目,沉默,绝对不是个徒有外表的漂亮哑巴,他的心机,比起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自己,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20.
齐颀消沉了,天天不着家,躲在画室里谁都不见,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也是一脸憔悴,神色抑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宇骋突然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他要去齐颀的画室弄个明白,冥冥中有种感觉告诉他,一切的答案,都在齐颀的画室里。
叶宇骋驱车来到那座颇具俄罗斯风情的建筑,铁艺雕花大门是半开的,齐颀的车就停在里面,叶宇骋索性把车也开进去,和齐颀的车停在一起。
他不是第一次来齐颀的画室了,但因为黎歌,齐颀和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亲近,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他推开沉重的橡木门,轻轻走进去,一切都是老样子,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叶宇骋忽然听到一阵轻微而压抑的声音,那是……啜泣声?
循着声音,他找到二楼的第一个房间,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上一件白色的唐装,不过似乎是破掉之后又重新补过的,自己的宝贝外甥齐颀趴在床上,脑袋闷在枕头里,那低微无助的啜泣声,就是齐颀发出的
叶宇骋无力的叹了口气,一只脚刚迈进门里,却又呆住了,大床对面的墙上,是一副巨型的油画,画上是个侧身跪坐的半裸女子,青丝如瀑,披泻而下遮住了胸前背后的春光,唯有乳上一支凄艳的桃花,与洁白的肌肤,墨黑的长发,身上撕裂的唐装,掩映出一种让人心碎的美丽,那双清妙的眸中,凝满了了无生机的痛苦与绝望,即使只是赏画之人,也被这样的凄绝无望震撼出难以自控的巨痛……
这个女人,是黎歌……
再看看床上那件缝补的乱七八糟的唐装,叶宇骋终于明白齐颀为什么会如此忧郁,如此神伤,因为他亵渎了自己心中最美好的梦……
叶宇骋再次看向那副油画,再次被黎歌的绝望哀痛感染,他深深吸气,再看看床上仍在啜泣的齐颀,终于,他下定决心,无论有多么不舍,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绝不能让她再影响家人的生活!
固然齐颀做的不对,固然这个女人不是用钱可以打发的,但,无论怎样,必须让她远离自己的生活!
“舅舅?”齐颀终于发现了叶宇骋,他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来?”
叶宇骋淡淡的反问他,“怎么,我不能来?”
他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瞟向墙上的油画,齐颀顿时一脸冰寒:“你有事吗?”
叶宇骋笑了笑:“我是来找答案的,现在,答案已经找到了。”
“无聊!”齐颀怒视他,“你不要管我的事!”
叶宇骋微微冷笑:“我不管你谁管你?她吗?”叶宇骋指了指油画中的女人。
“不许你去招惹她!”齐颀疾言厉色,“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心念转了几转,叶宇骋清冷的笑笑:“也好,就让你自己解决,毕竟,你已经长大了。”
齐颀没再说话,叶宇骋转身出了门,离开画室。
与此同时,夏夜坐在太极酒吧的经理室,手里拿着一杯红酒,陷入沉思。
宽大奢华的经理桌上,放着薄薄的几张纸,因为多次的翻阅和挲摸,边角上已经有些卷起。
夏夜的对面,坐着一个精壮的年轻男子,强韧,锐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充满危险的性感,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的眼圈,而后,轻轻微笑:“看了多少次了,还没个够吗?”
夏夜自嘲一笑:“如果我有办法,就不会只是这样看着了。”
“这可不象你啊!”如豹般狂野优雅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什么时候咱们的拳王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还是……关心则乱?”
夏夜俊眉一挑:“小雷,你倒是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嘛……”雷洛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笑道:“这还不简单,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护着呗!”
夏夜摇头嗤笑:“这就是你的法子?”
雷洛邪佞一笑:“这法子看似粗糙,可是最为直接有效,你说呢?”
夏夜翻了翻漂亮的桃花眼,“是不是所有的特种兵都象你这样,喜欢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去打击敌人呢?”
“如果不这样做,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又怎么会有命跟你斗嘴呢?”雷洛仍旧笑眯眯的,却掩不住一身精悍摄人的气势。
夏夜也笑了,很欣慰的笑,他这一生中,除了齐颀这个小朋友,只有前特种兵雷洛和自己是过命的交情,而雷洛作为将门虎子,特种兵转业后成立赏金猎人公司,无论在军界政界都有强大的背景,与黑色势力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在黎歌车祸住院时,他委托雷洛打听黎歌的身世背景,雷洛也不负所托,不久之后便将黎歌的所有资料交到夏夜手上,夏夜看过这份资料后,对黎歌一见钟情之余,又多了份心疼和怜惜,想去问黎歌,又怕揭了她的伤疤让她更难过,不问她就把自己憋的天天在办公室里对着这几张资料发呆,遇到黎歌和颜诺的那天早晨,其实是他煎熬的一夜没睡,最后决定去看看黎歌好让自己平静下来,结果不但遇到颜诺这个假想敌,还得知黎歌选择了沉默这个坏消息,于是这阵子,他更是寝食难安,心神不宁,最后只得找雷洛来排遣烦忧。
雷洛把桌上那几页资料拿起来又仔细看了看,翻到黎歌的照片时忍不住说:“虽然是个大美人,可终究是个麻烦,毕竟她哥和那俩双胞胎不是善类,我收到消息,现在他们三个已经联合起来,收购了北方几家大财团,最近又准备向南方扩张,如果他们的势力渗透到这边来,那么你的这个大美人可就藏不住了。”
夏夜不以为然的轻轻浅笑:“藏不住,就跟他们斗一斗,总不能把她再送回这几个禽兽身边吧?”
雷洛若有所思的看着照片上的黎歌,那是张中学生的标准照,黎歌穿着校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脸稚气,却还是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忧郁,楚楚可怜,叫人心疼,他突然打了个响指,笑道:“我最近在巴哈马群岛那边,买下一处私人岛屿,不如你带她到那里去吧!那里四周都是海,风景又很不错,你就和她在那个世外桃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过几年再生几个孩子,多好啊……”
他说的兴高采烈,夏夜听的心驰神往,口中喃喃低语:“的确很好啊……”
当雷洛说到男孩生出来象夏夜,女孩生出来像黎歌时,夏夜终于回过神来了,这些蓝图无论多么美妙,有一点却是他最头疼的,“可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啊……再说,我答应齐颀,不和他抢……”
“这有什么!你知不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质爱上劫匪,就算她现在不喜欢你,在那个孤岛上,只有你们两个人,她喜欢上你是早晚的事!至于齐颀嘛,他还是个中学生,他哪里懂什么感情!一时图新鲜罢了,你不用搭理他!”雷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狂热的光芒。
夏夜顿时哭笑不得:“雷洛,你的大脑皮层构造真的与常人很不相同啊!这样的想法……亏你说的出!”
雷洛皱了皱眉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一遇到她的事就乱了,这么好的主意你也当成馊主意,你真是没救了!”
夏夜也懒得再反驳他,看看那几张皱皱巴巴的资料,夏夜站起身来,“我要出去一趟,你请便吧。”
雷洛不满的看着他:“你去哪?是去找她吗?”
夏夜拿起车钥匙,没好气的说:“是啊!我是去找她!你要不要一起来?!”
这本来是句无心之言,雷洛却当了真:“好啊!我就跟你去看看这丫头的真面目,是不是真的这么让人神魂颠倒!”
夏夜听完雷洛这句话,顿时想抽自己一个耳光,黎歌的魅力他实在太清楚,雷洛见了黎歌,也只有陷进去的份儿!那自己不是又多了个情敌?!
想到这里,他断然拒绝:“我自己去就够了!你见了她一定会吓着她!”
雷洛立刻怒视他:“我怎么会吓着她?!她能从那几个混蛋手里逃出来,还能被我吓的住?笑话!你不让我跟你去,我自己去!”
夏夜顿时被他弄的没了脾气,让雷洛自己去?万一不小心和沉默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照了面,黎歌一定会很尴尬!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妥协:“好了好了,你去归去,别乱说话吓着她,尤其不要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查到她身世的事情。”
雷洛一把抢过车钥匙,轻嗤道:“我是学过保密条令的!比起你,我更知道如何保守秘密!”
说着,他抢先出了门,再不理身后的夏夜,夏夜无奈的苦笑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21.
在车上,夏夜给黎歌打了个电话,他不想扑个空,也不想象上次那样,看见黎歌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彼时黎歌正在商场男装部买衣服,快过年了,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女朋友,她想给沉默置办些新装。
接到夏夜的电话,心情不错的她和夏夜约定半小时后,在商场一楼的蝌蚪咖啡室见面,选好衣服付款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黎歌提着大包小包乘自动扶梯下楼,迎面上行的扶梯上擦身而过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无意间与黎歌目光对上时,忽然怔了一下,又马上回头看向黎歌的背影,最后突然在自动扶梯上急速奔跑,然后乘下行扶梯继续追赶,只是,等他下了自动扶梯,到了商场的门口,人来人往,那抹纤弱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男人,正是齐颀的父亲,齐方意。
三年前,他到A市去谈一笔大生意,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后来,对方的大老板送来一个女人给他消遣,准确的说,那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她赤裸着被包在毯子里送进自己的房间,一直昏昏沉沉的,身上到处都是欲望席卷的伤痕,洁白的胸乳上,有一支妖娆艳丽的桃花纹身,他一下就被这女孩吸引住了,这个女孩的清艳绝色,身上的斑斑伤痕,魅惑的纹身,象一剂最为烈性的春药,将齐方意的欲火熊熊燃起,他扑到那个女孩身上,忘情的发泄着,那女孩仍旧神智不清,她呻吟着,呜咽着,紧闭的双眼止不住的流泪,越是这样楚楚可怜,越是将男人的兽欲撩拨到疯狂,当他把女孩翻过身来想换个姿势时,却被女孩后背的景象震撼……
那是一副面积很大的纹身,几乎占满那雪白优美的后背,血色的折翼天使,赤身裸体的瘫跪着,双手交叠于胸前,绝望哀痛的脸上,是血色的泪滴,血色的翅膀似乎已被生生折断,无助的垂在身侧,有一条黑色的锁链,闪着残刻的寒芒从天使的琵琶骨中穿过……
齐方意突然觉得心疼,妻子去世后,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这个女孩看上去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几岁,眉宇间还透着淡淡的稚嫩与青涩,这样大面积的纹身,刺在这个柔弱的女孩身上,那是怎样的痛楚!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他突然想起,刚被送来时,女孩的身上,似乎没有折翼天使纹身,为什么现在会出现了呢……
左思右想,他突然记起一个对纹刺颇有研究的日本客商跟他说过,有一种特殊的纹刺颜料,纹身之后皮肤并无任何变化,只有在极度兴奋的状况下,纹身才会显现,而这种纹刺的方法,为了保证以后纹身能够栩栩如生的显现出来,纹刺时绝对不可以用任何麻醉药,是所有纹刺中最为痛苦的一种,齐方意不禁深深叹息,这个女孩,遭了多少罪啊……
蓦然间,他又记起,甫一展开毯子时,女孩娇躯毕现,修长如玉的双腿之间,那片最柔嫩的地方,尽管已被洗净,却还是红肿不堪的,似乎刚刚被人凌虐过……
这一夜,齐方意没有再碰她,只是抱着她,让她睡了个安稳觉,她睡觉的姿势是蜷缩的,象个小小的婴儿,这样的睡姿,昭示着这个人缺乏安全感,齐方意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个女孩,伤痕累累,受尽凌虐,她怎么可能有安全感!
天亮后,他悄悄起身,准备今天的工作,他决定把这个女孩从对方手中要过来,给她好一点的生活,可是,等他做完事情回来时,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他暗中心慌,却还是强自镇静的去问对方派来的人,他们给出的答案是,不知道。
于是他马上约见对方的大老板,那个英俊的男人告诉他,那女孩是最喜欢的宠物,为了这次谈判把自己的小宠物都贡献出来,促成这次交易的诚意,可见一斑,希望齐方意能答应自己的条件,齐方意当然不肯让步,再怎么样,就算对这女孩有了一丝怜悯或者心动,他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意开玩笑,于是断然拒绝,那英俊的男人嘲讽的笑了,并拿出一张光盘放进电脑里,看了放映的图像,齐方意忍不住出了冷汗,那是他昨夜和女孩疯狂交媾时的丑态,甚至他满眼怜惜的看着女孩,亲吻女孩背后的折翼天使时近乎膜拜的神态,都被一一摄录……
齐方意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恶魔,他签下了那张极不公平的协议,但要求把女孩带走,可那男人却一声冷笑,“你睡了我最心爱的宠物,还想把她带走,齐先生,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我知道她的魅力,是个男人见了她就动心思,想不到齐先生也不例外,您对她这么关心,有些更精彩的,也许你很想看。”
说完,他把电脑又摆弄了几下,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让人血脉贲张的一幕:女孩双手双脚被缚,用铁链固定在一个精钢架子上,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男式衬衫,镜头里,还有一个男人,拿了一只水龙,开到最大,冷水喷射到女孩身上,衣衫尽湿,薄薄的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毕露,丰满浑圆的玉乳高高耸起,峰顶的蓓蕾艳若玛瑙,两腿间的黑色三角地带若隐若现,比之全裸时又别有一番风情,女孩的唇已经冻的发紫,脸色渐渐青白,身上那些欲望的痕迹,那支妖冶的桃花,都透过尽湿的衣衫吐露出无边的诱惑……
看到这里,齐方意发觉自己居然勃起了!他一向认为自己算是个正人君子,对女人,他是把持的住的,可见到这个女孩后,他完全失控了!这个女孩现在的样子,比之昨夜更容易让人冲动,更容易激发男人潜埋在心灵深处的兽欲!他可以断定,和自己一同观看的这个男人,一定也在裤裆里撑起了帐篷!
他看向那男人,却见男人也在看着他,他有些尴尬的动了动身子,男人却嘲讽一笑:“你用不着害臊,这妖精,死人见了她这样也会勃起!你不硬才怪!”
齐方意被他这样一说,终于回神,肃然质问:“你为什么叫人这样虐待她!这样她一定会生病!”
“虐待?”男人瞪大眼睛,仿佛看到天外来客,“齐先生,你搞清楚,她是我的宠物,被你玩过了,当然要给她洗干净!本来我是无所谓,可我弟弟不一样,他有洁癖的!你动了这妖精,他只好亲自给她清理了!”
“你弟弟?”齐方意茫然,这时,画面中的男人突然转过脸来,对着镜头冷漠邪佞的一笑,齐方意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和眼前的男人生的一模一样!他们居然是双胞胎!
眼前的男人又说话了:“这妖精刚被送来,还欠调教,再来个这么几次,她就会服服帖帖了!齐先生,这样的极品被你碰上,是你的运气,如果不是她性子太倔,我哪舍得把她送给别人玩!”
齐方意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他快四十的人了,居然斗不过这两个毛头小子!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这可怜的女孩被如此虐待,却完全无计可施!
“齐先生,本来昨夜之后,我是不该让你再看到她,可是,”男人扬了扬手里的和约,轻蔑的冷笑,“你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让你再看一眼也是应该的,这么销魂的妖精,今日一别,你可是再没有机会见到了!”
说罢,男人当着他的面销毁那张光盘,并告诉他,这光盘没有第二张,齐方意怎会相信,却无可奈何,想要报复,也不现实,签了那张合约,他已是元气大伤……
齐方意带着愤恨与遗憾离开了A市,尽管如此,他仍旧时时关注这个女孩,可自那天之后,她就象从人间蒸发一般,再无半点音讯……
想不到,今天居然又看到她!她比以前成熟一些,满脸是小女人幸福的光彩,那一夜哀伤绝望的她,似乎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但他可以肯定,他没有认错,她就是那个女孩,可他,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至于她,也许根本完全不记得他……
他苦涩的笑了,终究还是擦肩而过啊……
***
蝌蚪咖啡室。
幽静的室内弥漫着咖啡的芳香,黎歌静静的坐在位子上,夏夜看着她,眼里仍是不明的深意,他身边那个豹子般狂野优雅的男人也在不住的打量她,黎歌轻啜一口,恬静一笑:“今天怎么有时间找我?是不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喝咖啡吗?”夏夜嘟了嘟嘴巴,桃花眼里是温柔溺爱的光芒,“对了,给你介绍,我的好朋友雷洛。”
黎歌朝着雷洛轻轻颔首微笑:“你好。”
雷洛也笑的亲和优雅,并且毫不掩饰对黎歌的赞美:“天天听夏夜念叨你,今天一见,果真比我想像中还要美丽。”
黎歌脸上微微红了一下,还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愧是夏夜的好朋友,嘴巴一样甜。”
夏夜冷冷剜了雷洛一眼,“我第一次看到他对女孩说话这么甜!”
“我可不是嘴巴甜,我是由衷而言的。”雷洛做出无辜的样子纠正夏夜和黎歌的说法。
黎歌笑了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夏夜看她尴尬,随口说了一句:“对了,好久不见齐颀这家伙了,他在学校还好吗?”
黎歌愣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最近他忙着考试,我都没有见到他。”
其实,从画室那件事发生后,她一直刻意躲着齐颀,凡是齐颀会出现的地方,她统统绕着走,和沉默在一起时,自然也不会提起这个人,可以说,这段时间,齐颀被她刻意的遗忘了,现在夏夜一提起,黎歌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夏夜何等精明,黎歌眼里的闪烁自然没能瞒过他,齐颀最近的变化他也有所察觉,可因为他自己也一肚子心事,便忽略了齐颀,于是他试探着问:“齐颀和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黎歌一听这话,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她认为夏夜是来给齐颀做说客的。
“不……我只是……”
“行了!”黎歌厉声打断他,“如果是为了这个,那我们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我不想跟你也搞成那样,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提这个人!”
黎歌说完,站起身拿起东西气冲冲的离开了,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夏夜和雷洛……
22.
“发生了什么事?”雷洛茫然的看着夏夜。
“我怎么知道!”夏夜没好气的翻他一眼,心里郁闷至极。
“看来只有找齐颀那个小鬼要答案了。”雷洛无所谓的耸耸肩。
“算了!”夏夜颓然的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齐颀一定不会说的,到此为止吧。”
雷洛理了理乌黑的发,笑道:“这小鬼一定做了对不起那美女的事了,不然那美女不会这么生气,难道小鬼霸王硬上弓了?”
夏夜的脸色一下变的很凝重,以黎歌现在一个教育者的身份,无论怎样,她不可能对齐颀抱有那么深的敌意,何况之前她和齐颀相处的很不错,如今弄成这样,只有这一种可能,就是雷洛说的,齐颀对她下手了!
一想到黎歌也许被齐颀这混蛋伤害了,夏夜心头那把火一下子蹿了出来,他麻利的站起身,把一张百元大钞扔在桌上,拉起雷洛就走,雷洛被他拖的踉跄了几步,忍不住拽住他:“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去揍他!”夏夜几乎快要发狂。
“揍他?”雷洛瞪大眼睛,“夏夜,你没事吧?你弄清楚状况了吗?”
“他一定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了!一定是!”夏夜握紧了拳头,“我饶不了他!”
雷洛皱起眉头,死命拖住他:“我看你还是冷静点吧!怎么一碰到这女人的事你就乱成这样?齐颀这小鬼还不至于做那样的事,你还是搞清楚了再说,好不好?”
夏夜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薄薄的唇微微颤抖,脸色煞白:“雷洛,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受了什么样的罪,你知不知道被亲人出卖的感觉?你又知不知道,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无法去帮助她,也不敢去帮助她,那种无力的感觉?!”
夏夜指着自己的胸口,惨然一笑,“这里,天天都有一把火烧着,烤着,疼着,我夏夜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死心塌地,把命豁上都行,就是别再伤着她,害了她,我想对她好,可又不知道怎么对她好,我太难受了……”
雷洛看着夏夜惨淡无助的笑容,只觉任何安慰的话语都那么苍白无力,最后,他抬手拍了拍夏夜的肩膀,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
炮竹声声辞旧岁,过年了。
除夕夜,黎歌是和沉默一起过的,他们一起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去买了民间艺人手工剪纸的大红窗花来贴上,到了晚上,黎歌还准备了馅料,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包水饺,年夜饭也很丰盛,沉默做了一桌黎歌爱吃的菜,又准备了米酒,特别准许黎歌今晚一醉方休。
黎歌笑的很开心,她看着沉默那张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沉默,说好了,要是喝醉了,你可得给我个地方睡觉,不过,不许占便宜哦!”
沉默一脸宠腻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长发,又把自己的额头抵在黎歌的额头上,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太开心,黎歌很快就醉了,她的酒量不怎么样,酒品却还不错,每次喝醉了就是蒙头大睡,绝不撒酒疯,此刻,黎歌醉醺醺的倒在沉默怀里,粉嫩的小脸被酒意染上酡红,呼吸之间,是淡淡的酒香,柔润的唇微微嘟起,甜美而温柔的睡态像个可爱的孩子,沉默抱着她,突然觉得一阵燥热,心爱的女孩就在自己怀里,她的一切,唾手可得……
沉默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俯首,轻吻上黎歌的额头,而后,将一个个柔如羽毛般的吻落向她的鼻尖,两颊,耳珠,最后,落在温润的红唇上……
沉默微颤着双手,将黎歌身上那件粉色高领兔绒开衫的扣子解开,从领口到前胸,莹白如玉的肌肤,一点点的呈现在沉默眼前,桃花纹身随着黎歌轻浅的呼吸,仿佛活了过来,迎风摇曳着,魅惑无比……
黎歌穿的是黑色蕾丝文胸,样式是前开扣的,蝴蝶扣上的水钻闪着盈盈的光芒,沉默的手,就停在那颗蝴蝶扣上,只要,只要这么一下,那对可爱的玉兔就会袒露在自己面前了……
沉默光洁的额上,渗出大颗汗珠,他不知道这个女孩过去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因为美丽而受了许多苦,尽管她选择了他,可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亲昵的行为,最亲密的一次,就是黎歌那天早上吻了他的额头,她对他,还是没有信心啊……
可她又是如此的信任他,甚至毫无顾忌的醉倒在自己怀中,这份信任,怎么可以辜负……
沉默突然飞快的将黎歌的衣扣系好,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最后,依依不舍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这一夜,沉默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时,黎歌从醉梦中醒来,陌生的环境使她慌乱了一下,想起这是沉默的家,顿时安下心来,她看看自己身上,还是睡前那身,穿的好好的,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穿上鞋子走到客厅里,看着歪在沙发上的沉默,眼里突然有些酸涩,她走上前去,抚上沉默的脸,微叹了口气,又回去卧室里拿了被子盖在沉默身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卫生间,洗漱干净后,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准备好的面皮和馅料,开始包饺子。
黎歌包水饺的动作很快,这要归功于卖面皮的大妈,昨天买面皮时,那位和蔼可亲的大妈手把手的教会黎歌包饺子,黎歌一高兴,干脆帮这位大妈收了市,将她剩下的面皮全部包圆了,她自己省事,这位可爱的大妈也可以早些回家过年了。
虽然动作很快,可饺子的样子并不多好看,黎歌包了几个之后,看了看那些七扭八歪躺在篦子上的水饺,忍不住郁闷了一下,刚想把这些水饺拆了重新包过,忽然腰上一紧,整个人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头也不抬,只是嘟起嘴巴,闷闷不乐道:“为什么我包的这么难看?明明就是按照那个大妈教的方法来包的。”
沉默在她身后无声的笑了,他捉着她的手,用勺子挖了一小勺馅料,放在一张干净的饺子皮上,然后把饺子皮对折封口成半圆形,食指稍过拇指前捏住饺边,食指微微将饺皮往前推出褶折,重复褶折直推至右端顶处放手,一个漂亮的波波饺就完成了。
黎歌看着那只漂亮的波波饺,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不依的娇嗔:“为什么你一个男人长的这么好看也就算了,怎么厨艺还这么好?!真是叫我没了活路了!”
沉默用沾满面粉的手指轻轻刮了刮黎歌的鼻子,黎歌马上变成一只白面小花猫,沉默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围裙从黎歌腰上解下来围到自己身上,然后开始包饺子,这次,黎歌更吃惊了,因为沉默除了会包这种普通的波波饺,还会包蛤蜊饺,葵花圆饺,四喜蒸饺,鱼形饺,元宝饺,月牙饺,钱包饺……黎歌数了数,有八种之多!
“完了,完了……”黎歌懊丧的垂下脑袋,唉声叹气的,“彻底没活路了……沉默,你这样的男人,就是用来让女人自卑的吗?”
沉默好笑的摇摇头,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黎歌的眉心,一副拿你没辙的样子。
黎歌却反手抱住沉默精干柔韧的腰,依偎进他怀里,甜蜜的一叹:“沉默,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你是我全部的幸福……”
她叹息着,踮起脚尖,吻上沉默的唇,吻的很深很深,小巧的灵舌轻轻探入沉默口中,沉默的脸一下子很烫很烫,他生涩的反应着,和心爱的女孩共享这个美好的吻,这是他的初吻……
黎歌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沉默的初吻,她小心的引导着他,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吓到沉默,她的确是怕,她怕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会让她失去沉默,于是,即使是爱人之间的吻,也变得小心翼翼,带了几分试探……
泪水,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流进口中,带着咸涩的味道传递给沉默,沉默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意和口中的咸苦,先是茫然,继而了悟,他突然扣紧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带着几分甜蜜,几分试探的吻变得炽热而疯狂,他用力吮吸她的舌,舌根处传来的疼痛让黎歌一阵心悸,却又有几分安心,沉默,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她的真诚和眷恋……
许久许久,沉默终于停止这一吻,他怜爱的看着黎歌,她的脸上还有斑斑泪痕,若带雨的梨花,我见尤怜,于是他又将她脸上的泪珠一一吻去,而后,无比深情的看着她。
黎歌翕动着长长的睫毛,半睁开眼看向沉默,轻轻拉住他的手,绽放出恬美清丽的梨涡,轻柔一笑:“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23.
在沉默温柔如水的陪伴下,黎歌的寒假很快过去了,两人之间从相互依偎着看电视,发展到时不时的热辣舌吻,每每吻到天昏地暗,黎歌自己都把持不住时,沉默却偏偏停了下来,将她抱的死死的,好像怕她会飞走似的,同样的,黎歌也是把他抱的死死的,两人恨不能长到一起去,黎歌心里清楚,他们彼此是太怕失去对方,太缺少安全感,可她又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沉默安心,把身体交给他吗?
黎歌苦笑,这样不堪的过往,这样肮脏的身体,对于美好如沉默这般的男子,简直是一种玷污啊……
黎歌,和这个男子相爱,可以吗?
黎歌,和这个男子相爱,对吗?
黎歌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力的叹息,这,就是爱情了吗?患得患失,好难过……
她回到客厅里,拿起茶几上的课程表,又是一声叹息,明天,就要开学了,又要把自己扮成个丑女人了……
正自沉思时,有人按响了门铃,黎歌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去开门,昨晚从沉默那里回来时,说好了今天沉默来她这里待一天,黎歌想都没想,也没往猫眼上看看就直接开了门,一见来人,黎歌一下怔住了,居然是齐颀。
“有事吗?”黎歌面色不善,生硬的发问。
齐颀一脸憔悴落寞,他看着黎歌,期期艾艾的开口:“我,我可以进去说吗?”
黎歌想了一下,让他进来,“你有事就快点说,沉默马上就回来了。”其实沉默至少九点以后才来,现在才七点多,黎歌这样说,只是为了警告一下齐颀,以防万一。
齐颀却并不在意,只是痴痴的看着黎歌,多日不见,她更漂亮了,眉宇之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甜美动人,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最美丽的,他酸酸的想着,凄凉一笑:“就这么讨厌我吗?”
黎歌看着少年那张憔悴的脸,那上面有着与之年龄不符的忧郁和哀伤,想起那天那个企图对自己施暴的他,这两者的形象无论怎样都不能重合到一起去,黎歌喟然一声轻叹,垂下长长的睫毛,纤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划拨着沙发上的纹路,“你觉得我该怎样对你?笑脸相迎吗?”
齐颀心中一阵剧痛,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心里微嘲自己:是啊,还能怎样?自己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凌辱过的她的禽兽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再睁开眼时,他已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也没脸见你,今天来,只是想跟你告别的。”
黎歌怔了一下:“告别?”
“是啊!”齐颀努力挤出笑脸,眼里却渐渐有了泪,脸上的肌肉也在不断的颤抖,“我就要去意大利了,四月份我会举办个人画展,然后离开,以后,你再也不用看到我了,再也不用讨厌我了……”
黎歌眼神有些涣散的皱起了眉,像是才回过神一般的看着齐颀,口中喃喃:“要走了吗……”蓦然间,黎歌又恢复了初始的冷漠,那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只是齐颀的错觉,她甚至淡淡的笑了起来:“很好啊,意大利是个好地方,恭喜你。”
“你……会想我吗?”少年清澈的眼眸里充满希冀,那种带着幽怨的乞求,使黎歌不知道怎样回答他,齐颀把黎歌的沉默当作了否认,他苦笑着摇头:“当然不会想了,我这样坏,这样讨厌……”
大颗的泪珠顺着齐颀白瓷般光洁的脸颊急促的落下,心脏被撕扯出阵阵尖锐的疼痛,再到后来,就是一种麻钝的疼,不再是那般撕心裂肺,却随着呼吸起伏将脆弱的神经零割碎剐……
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了齐颀面前,那是一方白色的棉织手帕,绣着一只穿红裤衩的史奴比,细细长长的耳朵似是随风招展……
这是黎歌的手帕,她不喜欢用纸巾,而是近乎执拗的喜欢用手帕,她所有的手帕上,都绣着各种各样的史奴比,还有一个小小的“离”字。齐颀曾问过她,为什么绣这个“离”,而不是她姓名里的那个“黎”,她每次都是笑而不答,清亮的眸里有淡淡的流云划过……
“把眼泪擦干,”黎歌的声音还有些疏离,却已柔和了许多,“你知道我不喜欢男孩子哭的。”
齐颀接过手帕,象捧着什么贵重的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擦去脸上的泪痕,可是,他的眼泪却越来越多,简直是澎湃汹涌,最后,他干脆放声大哭,哭的死去活来,哭的天昏地暗,哭的心神俱碎,黎歌被他哭的手足无措,只好拉着他坐下来,拿过那块手帕不停的给他擦眼泪,齐颀见黎歌难得又对自己如此温柔,更觉得委屈又难过,索性扑进黎歌怀里哭了个痛快,黎歌想要推开他,却又被他的眼泪弄的心中不忍,只得由着他哭个够。
齐颀的泪水,打湿了黎歌胸前的衣服,黎歌也并没有注意到,齐颀的脸,已经完全埋进自己丰满的胸乳中,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和温暖,渐渐的,齐颀平静下来,只是,他还是像个孩子似的,不时的抽噎着,身子还微微的颤抖着……
看着齐颀这副狼狈的样子,黎歌还是心软了,她微弱的叹息一声,将齐颀搂进自己怀中,象搂着一个稚弱的幼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只要一开口,此刻的宁静就会被完全打破,他们,也会回到原来那种刻意遗忘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这片静默终于被黎歌打破,她低柔而沉静的开口:“去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
齐颀仍旧依偎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口中乖巧的答应:“嗯。”
黎歌想推开齐颀,却被他大胆的抱住,哭的满是血丝的眼睛带着哀怨与乞求看着她:“抱抱我,好不好?就这么抱抱我就好,我……我想妈妈了……”
黎歌死死盯住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那张稚嫩青涩的脸上却只是一片愁苦与哀求,别的,她什么都看不到……
黎歌终于又环住了齐颀,将他搂在自己怀中,而后,无力的闭上双眼,他,只是个孩子,缺失母爱的孩子啊……
“齐颀,我真羡慕你……”黎歌喃喃的低语,“你虽然没有妈妈,却还有爸爸、舅舅疼你,他们永远不会出卖你,也不会为了利益将你做交换,更不必受人污辱,你已经够幸福了……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齐颀直起身看着黎歌,眸中是无尽的黯然,怜惜与悔恨,“对不起……”
黎歌苍白一笑,微微摇头:“你还是个孩子,从小娇纵惯了的,行事难免偏颇,我已经不怪你了,是我自己命不好……齐颀,以后,你会遇到一个纯洁可爱的女孩,你们,会永远相爱,永远幸福……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所以,忘了我吧……”
“忘了你?”齐颀怔怔的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凄婉,哀怨,眼里是死灰般的绝望,泪水,又流了出来,齐颀却还是笑着,温柔的笑着,“好,忘了你,忘了你……只要你别讨厌我,你说的话,我都听……”
他轻轻柔柔的把脑袋埋进黎歌怀中,小心翼翼的捉住她的手,“黎歌,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乖乖的,你要我忘了你,我便去忘记,可是,你别忘记我,即使讨厌我,也别忘了我,好吗?”
“傻孩子,俩俩相忘,才是真正的解脱啊……”黎歌轻笑着,眼里,是淡淡的泪光。
“黎歌,你为什么哭?”齐颀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眼里有一点光华闪烁,“你是不是也有些舍不得我,有些喜欢我?”
“傻孩子……”黎歌苦涩的轻笑,“我的泪,无关风月,只是自伤身世罢了……”
“是吗……”齐颀呐呐低声,眼中的光华完全消失,那片深不可测的空洞与悲凉重又占据了他的眼,他惨淡的笑着,握紧拳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轻唤:“黎歌……”
“嗯?”她温柔的看着齐颀。
“我可以亲亲你吗?”他的身体很僵硬,握紧的拳头也微微颤抖,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承受那个他意料中的,不想知晓的答案。
黎歌看着全身紧绷的少年,心底一声怜惜的低叹,而后倾身,吻上齐颀的额头,像最柔嫩的玫瑰花瓣轻轻落下,印在齐颀眉心,当黎歌的唇离开他时,齐颀再次落泪……
齐颀惨笑着,抱紧了黎歌,像是要把她柔软的身子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黎歌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这,不过是这个孩子的告别,是这个孩子最深情的凄美之拥……
齐颀终于放开了她,眼里含着泪,脸上还是笑着,薄薄的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黎歌,保重!”
说完,他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决绝离去……
24.
齐颀走了。
黎歌看着那扇冷冰冰的门,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有些疼,有些失落,有些惆怅,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便把自己蜷缩在沙发里,双臂抱膝,企图用这个她往常觉得最可以给自己温暖的姿势抚平这种莫名的悸动。
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黎歌懒洋洋的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这次,一定是沉默了,齐颀不会再回头的,她看都没看开了门,又慢吞吞的缩回沙发里,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个,无精打采的说:“坐啊。”
如果此时她肯抬一下头,一定可以看到沉默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蛋上是何样的哀伤与愤怒,可是她没有,而这样的神色在沉默脸上也只是维持了那么几秒钟就隐回温和的笑容中,沉默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却有一把火在烧着……
黎歌在他怀里窝了许久,终于闷闷的出声:“沉默,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是知道我心里有不明白的事了?”
沉默自然是没有出声回应的,只是捧起黎歌的脸蛋,一双翦翦清眸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已经看进了她的心里,黎歌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她有些狼狈的躲开他的视线,鼓足勇气说:“刚才,齐颀来过了。”
沉默仍旧没有说话,还是那样静静的看着她,黎歌更加惴惴不安,急忙说:”他是来向我告别的,四月份他就要去意大利了,可能……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黎歌又低下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心虚,在齐颀走后流露出的那种失落让她感觉自己无法理直气壮的面对沉默,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想去知道,总之,这跟爱情无关,只是,她一向不是个善于理清情绪的人,对沉默,她是无限信任的,所以她敢说出来,但她绝不会去想这样说的后果,而沉默,虽然精明聪慧,城府极深,但在对待黎歌的问题上,还是少了那么几分自控。
此刻,沉默的脑子在急速运转,他很明白,黎歌此时的情绪无关爱情,但,有些事情,已经让他烦躁了……
精明如他,自然没有遗漏黎歌的心虚,也许,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呢……
于是,沉默眼中渐渐笼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用洁白的牙齿咬紧下唇,他很明白自己这个样子对女人的杀伤力有多大,黎歌自然也不会例外,果然,黎歌看到他眼中的水雾,立刻把齐颀忘到一边,满脸担忧的看着他:“沉默,你怎么了?”
沉默没有开口,只是垂下眼睑,越发咬紧了嘴唇,渐渐的,有一缕血丝从唇边轻轻溢出,大滴的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再抬眼时,那双清眸中的绝望,无助,悲伤将黎歌完全击垮,她一把抱住沉默,慌乱而心疼的抹去他的泪,“对不起沉默,我让你不高兴了是吗?对不起,对不起……你不喜欢,我们就不提这个人好了,对不起……”
沉默轻轻的摇头,带着几分幽怨与痛楚,却又勉强挤出一个带泪的笑容面对黎歌,于是黎歌更加内疚,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抚沉默的情绪,只好抱住他,轻轻吻去他的泪水,然后把吻轻轻落在他的鼻尖上,睫毛上,嘴唇上,她伸出小巧的舌,温柔的舔去沉默唇上的血珠,而后,将舌探入沉默口中,轻柔的舔动,渐渐与沉默的舌纠缠在一处,在这个缠绵的吻中,她找回了那种温暖的感觉,她安心的闭着眼睛,与沉默唇齿相依的吻在一处……
沉默也温柔的回吻她,眼中,是一丝狡黠的笑意……
沉默的左手紧搂着黎歌纤软的腰肢,右手,慢慢滑向她丰盈高耸的胸脯,黎歌穿的是黑白条纹的棉制家居服,黑白相间的纽扣被沉默轻巧的解开,房间里的暖气很足,所以黎歌在里面只穿了一件紫色的文胸,仍旧是前开扣样式的,沉默很容易就将文胸的扣子也解开了,他的右手,覆上黎歌洁白的乳,轻轻揉捏……
黎歌还沉浸在这个缠绵缱绻的深吻中,当她感觉到沉默的手已经捉住自己的胸乳时,她嘤咛一声,想要推开他,睁眼却看到沉默那双凄怨的眼眸委屈的看着自己,那眸中,依旧水光潋滟……
黎歌被这样的眸光看着一阵心酸,如果,这样可以让沉默心安,就让他这样做吧……
她放弃了拒绝,闭上眼睛,任由沉默将吻印在她的脖子上,锁骨上,带出阵阵让她酥软无力的颤栗……
她的身体,已经被恶魔们调教的极为敏感,即使她在心里是那样刻骨的仇恨他们,却对生理上的自然反应无能为力,现在,沉默也在做同样的事,可是,他好温柔,对自己,他是那样的珍惜,怜爱,生怕弄疼了她,生怕伤害了她,黎歌不由自主的笑了,原来,与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真的是快乐的,甜美酣畅的……
沉默吻着她胸前的桃花,很温柔很细致的吻着,舌尖在那支桃花上画出湿润的轨道,而后,他含住她的蓓蕾,时轻时重的吮吸着,他的手,极快的将黎歌下身的衣物褪去,只留了一条紫色蕾丝底裤,修长骨感的手指终于伸到两腿间,在薄薄的底裤上轻轻划圈,那小小的布料已经湿出了透明的印痕,粉色的花瓣清晰可见……
他的手指,轻轻勾起那小小的布料,顺着腿根的缝隙钻进去,在那柔嫩的珍珠上,轻抹慢挑,黎歌终于忍受不住,她扭动着浮凸玲珑的身体,发出魇魅入骨的呻吟,耳边,是沉默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沉默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将她抱到卧室的黑色床垫上轻轻放好,褪去她身上唯一的紫色底裤,惊艳的膜拜着她完美无瑕的身体,而后,他脱去自己的衣服,赤裸着覆在她身上……
这是沉默的第一次,沉默的初夜,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可知道和做是两码事,他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找不准地方!
早已肿胀粗大的欲望在黎歌腿间摩擦着,却不得其门而入,沉默急的一头大汗,他用手指去找,并不多难的就找到了,可是再想用欲望进入时,那小小的洞穴却又不知所踪了……
最后还是黎歌帮了他,她红着脸,伸手握住那条又粗又长的家伙,小心翼翼的送到水帘洞口,轻柔的放进去,没有什么阻碍,而且足够润滑,沉默从后微微用力,便完全进入了黎歌的深处,当黎歌花壶深处的嫩肉被顶到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柔媚的呻吟,沉默被这样勾魂摄魄的魔音刺激着,终于大开大阂,疯狂冲刺,将二人一起带向欲望的巅峰……
当他第一次在黎歌体内释放后,他抱紧了黎歌,沾满汗水的脸蛋轻轻摩擦着黎歌的肩膀,用一种媚到极致的眼神看着黎歌,似乎在问:我的表现可以吗?
黎歌吻了吻他的唇,甜甜一笑,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好厉害!”
沉默有些骄傲的笑笑,用唇语说了三个字:还 要 吗 ?
黎歌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抱紧了他,但,黎歌的笑容很快在脸上凝滞,继而消失,沉默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黎歌却推开他,笑的极为勉强:“我好累了,不要了,好不好?”
沉默深深的看着她,终于从她身上下来,在她唇上吻了吻,躺在她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黎歌的身体很僵硬,他觉得很不对劲,便使劲扳过她的身子,让她和自己贴紧,当黎歌的身子转向他时,他突然看到,黎歌的肩后似乎有什么图案,图案?
他愣了一下,猛力将黎歌翻转过来,随着黎歌一声凄厉的“不要!”,一副让人惊悚的折翼天使纹身出现在他眼中,尽管美丽,却让人心碎,偏偏又在这样洁白优美的背上,让人在心痛之余,反而激发出存于心底的欲望!
多么矛盾的纹身,让人看了心疼,却又更想去凌虐这个女孩!
这副纹身,是用来挑战人类道德底线的啊……
她刚刚的拒绝,就是为了这个!
桃花纹身的面积不大,对喜欢纹刺艺术的人来说也并不突兀,所以,沉默没有当回事,黎歌虽然明白这是耻辱的印记,但这总是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的,日子久了,她也习惯了这支桃花的存在,所以沉默之前和她亲热时,她没有想到那么多,而背后的折翼天使,实在是太痛苦太羞耻,这个纹身,在她最兴奋的时候出现,提醒她,她也不过是个沦陷于欲望之中的女人,一个任人摆布的玩物……
她记得那两个人每次看到这副纹身之后是怎样的嘴脸,他们用最下流肮脏的话猥亵她,用最羞耻的姿势强暴她,她越是痛苦,那两个禽兽就越兴奋……
黎歌惊惶的看着沉默,他会怎么对她?会象他们那样吗?即使不会那样,他会嫌弃她吗?她会失去他吗?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沉默是真的想把黎歌按住,狠狠的进入她的身体,让她在自己身下哀叫,可他还是忍住了,这样大面积的纹身刺在一个柔弱的女孩身上,想想也知有多疼,是什么人会这样狠心?黎歌过去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不是不想知道黎歌的故事,可她不说,他也不愿去问她,因为他已经看出,黎歌的过去一定很不愉快,那他何必再去揭她的伤疤呢?
可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黎歌显然是很怕自己看到这副纹身,很怕自己知道她的过去……
既然这样……
沉默笑了,何必管那么多?她的过去无论有多痛,他都会为她抚平创伤,让她以后都会快乐的生活……
沉默轻轻放开手,温柔的抚摸着折翼天使,温柔的吻着黎歌的背,用这样温柔深情的吻,将她内心的惊惧一点点抚慰……
黎歌伏在床上,泪水沾湿了床单,沉默不会粗暴的对她,也没有嫌弃她,而是依旧那么深情温柔的对她,沉默,我没看错,你真的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25.
沉默在黎歌家里,缠绵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黎歌浑身酸疼的醒来,看着睡在身边的沉默,甜蜜的叹了口气,在沉默眉心落下一吻,再直起身细看时,突然觉得沉默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宛若孩童的睡颜天真美好,可是,为什么那漂亮的眉宇之间有一抹淡淡的肃杀之气?
黎歌没有多想,只是怜惜的抚向沉默的眉心,你在孤儿院,一定受了很多苦是吗?尽管嬷嬷们对你很好,可你,一定也曾经有过很多不开心是吗?没关系,以后的路,我会和你一起走,黎歌会永远陪着沉默,永远让沉默开开心心的……
黎歌又吻了吻沉默的脸颊,然后轻手轻脚的起身,洗漱完毕后,到厨房里做了个简单的蛋炒饭和紫菜虾皮汤,刚把汤在餐桌上放好,就见沉默笑盈盈的靠在门边看着她,黎歌迎上去偎进他怀里,“不多睡一会儿吗?”
沉默抱紧了她,轻轻摇头,而后捧起她的脸蛋,有些委屈的看着她,用唇语说:“你-不-在,睡-不-着。”
黎歌甜甜一笑:“总不能一直睡在床上吧?今天开学了。”
沉默忽然忧心忡忡,他蹙起眉头,仔细的看着黎歌,继续用唇语说:“那-你-不-是-要-见-到-齐-颀-了?”
黎歌眼中黯淡一下,马上又笑起来:“他应该不会来了吧!他说要准备画展的,这需要花费很多心思的,又怎么有时间到学校去呢!”
接着又一刮沉默的鼻子,促狭一笑:”怎么,吃醋了?”
沉默不说话了,只是咬了咬红润的唇,将黎歌抱的紧紧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黎歌任由他抱着,这样紧紧的拥抱让她感觉惬意又安心,可沉默的手臂越收越紧,紧到后来黎歌的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了,她这才开始挣扎起来,沉默心中略惊了一下,赶紧松手,心疼而自责的看着黎歌。
黎歌无奈的笑笑,娇嗔的横他一眼:”想谋杀啊!”
沉默红了脸,又捧起她的脸蛋,一字一句:“对-不-起……”
黎歌摇头笑笑,转脸看看书橱上放着的一个史努比造型小闹钟,顿时嚷起来:“糟!我要迟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穿外套,沉默连忙拉住她,指指她的脸,黎歌恍然:“我还没化装呢!”
又赶紧跑进洗手间,把自己装扮成很普通的样子,不过粉底的颜色又调的浅了些,皮肤看上去白多了,眼镜还是戴着,过些日子再摘吧!
黎歌看着镜中越来越还原真容的自己,微叹了一声,从洗手间走出来,沉默看着她又变得普通的脸,眼里盛满心疼,他再次拥抱着她,轻柔的吻上她的唇,然后,轻轻放开她。
黎歌走到门口,打开门刚要走,又回身问他:“你今天做什么?”
沉默摇了摇头,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按上一句:“没什么事,刚过了年店里也没什么生意,等会去接你下班,然后做饭给你吃,好吗?”
其实黎歌和沉默相处久了,唇语已经读的很不错,但太长的话还是有些模糊的,所以沉默干脆把要说的话输入在手机上,直接给她看。
黎歌看了一眼,立刻笑的生动又开心:“好啊!我等你!”
说完,黎歌飞快的在沉默唇上轻吻一下,快活的笑着出门了。
回到学校,又有人说黎歌变漂亮了,黎歌只是温和的笑着,并不多说,刚刚开学,作为音乐教师,她的事情并不算多,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她来到音乐教室,准备弹会儿琴,等沉默来接,刚在琴凳上坐下来,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声音很大,她探头出去看看,原来是路清流和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在说话,只是路清流的嗓门太大,所以显得很吵。
黎歌本来不予理会,却听见路清流说:”齐颀这孩子真是很优秀,您能否再劝说他一下呢?”
听到齐颀的名字,黎歌马上竖起耳朵仔细听,只听那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惋惜叹道:“我也尽力劝说了,可这孩子实在是什么都听不进,所以我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办这个画展,如果这个画展真的很成功,他要出去我也由他了。”
黎歌听完这些,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她伸手想把窗子关上,却被路清流看见了,路清流马上叫住她:“黎歌,你过来一下!”
黎歌愣了一下,慢吞吞的走出去:“校长,你好。”
路清流有些激动的看着她:“你和齐颀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他要辍学你怎么不劝着?”
黎歌低下头,心里更觉得难受,她想了想,抬眼看向路清流,又看看那个中年男人,却发现这个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里,是一种微妙的光芒,她想这男人肯定是齐颀的爸爸了,要是他知道儿子执意出国是为了对老师的不伦恋情,那……
黎歌心里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校长,这位是齐颀的爸爸吗?”
路清流点头:“是的。”
“我叫齐方意,”男人伸过一只蜜色的修长大手,”原来您就是黎老师,常听齐颀说起您,认识您很高兴。”
黎歌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和齐方意的手轻轻握了一下,“你好,齐先生。”
那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已经在齐方意的掌握之中了,他看着眼前这张略显黯黄的脸,心里已是跌宕起伏,这个女孩的眼神,身形,五官,与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有着太多相似,尽管平凡,那种感觉,却似曾相识……
“齐颀让您费心了。”齐方意面上仍旧温和的笑着,将内心的情绪掩藏的滴水不漏。
“哪里,齐颀一向都很优秀的。”黎歌也笑笑,嘴上说着客套话。
“好了黎歌,”路清流有些烦躁的打断她,“客气话以后再说,现在想想办法不要让齐颀辍学才是!”
“校长,齐颀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呢?”黎歌无可奈何的看着路清流。
“你呀!”路清流怒其不争,拂袖而去。
也难怪,齐颀是他最好的学生,突然说不上就不上了,对这个老教育家来说的确是件非常痛心的事。
黎歌看看齐方意,有些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校长他也是替齐颀着急才这样的,您别见怪啊。”
齐方意微微摇头,儒雅一笑:“我明白,路校长也是为了齐颀好,”他突然话锋一转,“黎老师,中午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黎歌微愣一下,马上拒绝:”不好意思,中午我约了人了。”
齐方意看看黎歌一副警觉的样子,象头受惊的小鹿,不由得笑起来:“黎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您吃顿饭,表示一下对您的感谢,您不必这样见外。”
“我……我是真的和别人约好了,而且,我也没有做什么,无功不受禄,怎么能让您请客呢?”黎歌仍旧笑的温婉,话却说的很坚决。
“好吧,那就改日吧,”齐方意微微颔首,不再勉强黎歌,“那么,我能要您的电话吗?”
黎歌还没有说话,旁边突然有个温润的声音插进来,“黎歌,可以走了吗?我好饿。”
颜诺?黎歌惊奇的睁大眼睛,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颜诺了,从那次沉默胃痛黎歌爽约后,颜诺就象人间蒸发似的,整个见不到人了,黎歌沉浸在与沉默的甜蜜交往中,完全忘记了颜诺这个人,今天甫一见,黎歌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况且,颜诺现在摆明了是在给自己解围,于是她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可以了!”
她抱歉的对齐方意笑笑:“不好意思齐先生,我该走了,再见!”
齐方意看着远去的黎歌和颜诺,唇角渐渐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算不是她,也是个有趣的女孩啊……
“不想谢谢我吗?”颜诺站在校园一隅的小竹林里,面带讥诮的看着黎歌。
黎歌眸光一转,启齿轻笑:“你到哪里去了?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颜诺懒洋洋的笑:“怎么,想我了?”
黎歌轻拍了他一下,“说正经啦!你是不是回美国了?怎么那么久都没有看到你?”
颜诺淡淡轻笑:“我一直在,只是你的眼里看不到我罢了。”
不待黎歌说话,他又继续道:“我在珩城买了套房子,准备在这里常驻,我的事业重心将会转到国内。”
“为什么?”黎歌好奇的睁大眼睛。
颜诺却没有回答她,只是换了个话题:“有时间吗?去看看我的新家吧。”
“好啊。”黎歌答的干脆却又马上后悔了,她一脸懊恼:“哎呀,现在不行,沉默等下会来接我回家吃饭的。”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颜诺仍旧淡淡的笑着,眼里,一片浓郁的墨色。
黎歌想了想说:“下午吧!下午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好吗?”
“可以。”颜诺微笑,“不过,沉默怎么办?”
“啊……能带上沉默吗?”黎歌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颜诺顿了一下,莞尔一笑:”好啊。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睛盯着黎歌的脖子,“你那里怎么了?好大一块红斑啊。”
那是和沉默在一起亲热时留下的吻痕,黎歌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一热:“可能不小心碰的吧。”
“碰的?”颜诺轻嘲,“什么姿势能碰到这个部位,碰出这样的伤?”
黎歌有些恼羞成怒:“颜诺!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总是这么怪里怪气的,我招惹你了吗?”
颜诺耸耸肩:“没有啊,你多心了,说好了,今晚一起去我的新家玩,然后一起吃饭,好吗?”
“唔。”黎歌闷闷不乐的答应了一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我该走了,沉默现在应该到了。”
“好,我陪你一起出去。”
说完,颜诺拉住黎歌的手,将她带出竹林,竹林外,就是学校的侧门,颜诺松开黎歌,两人一起绕到正门那边,只见沉默静静的站在学校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有几个女学生站在他身边,似乎是在跟他搭讪,沉默丝毫不予理会,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
“沉默!”黎歌冲着他使劲摆了摆手。
沉默一见是黎歌,马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看到黎歌身后的颜诺时,那笑容微滞了一下,马上恢复原状,他迎上黎歌,将她环在怀中,轻抵上她的额头,旁边几个学生顿时怪叫着起哄,颜诺不冷不热道:“这是在学校门口,请你注意影响好吗?”
沉默看看他,再看看黎歌,眼里一下起了水雾,他楚楚可怜的看着颜诺,完美的唇型微微下拉,整张脸呈现一种很孩子气的受尽委屈的表情,看的黎歌心里一痛,马上对颜诺不满的说:“是你自己想歪了好不好?”
颜诺被她堵的心里窝火,再看看沉默,那双水光潋滟的眸中,已经隐隐有了得意之色……
26.
黎歌和沉默回到家,刚一进门,沉默突然发力,将黎歌紧紧抵在门上,一手用力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抱住她的纤腰,将她的身体与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合,接着,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激吻袭向怀中柔弱的女孩……
黎歌被沉默吻的站都站不吻,软软的瘫在他怀中,尽管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已无力思考,沉默的手已经伸向她的胸前,大力揉捏着绵软的浑圆,那种痛苦和酥麻交织的感受,将黎歌的欲望燃起,两腿间渐渐湿润……
不知何时,黎歌身上的衣物已被褪去,纤盈合度的身子袒露在沉默面前,上面布满各种青紫的吻痕,沉默却还是不满足的在那些洁白无瑕的地方继续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他一把将黎歌翻转过来,一点点吻着她雪白的后颈,纤瘦的肩膀,曲线优美的背,不盈一握的腰,他的手却已伸到她的腿间,或轻或重的抚着腿根的肌肤,那里,已被花径中流出的液体濡湿……
迷离中,黎歌隐约感觉到腿根被摩擦的不适,一点奇异的念头恍惚闪过:沉默手上的茧好硬好厚啊……
不容她继续分神,沉默的手指已经深入进她的花径深处,搅乱一汪春水,将黎歌的欲望放大至极限,听着她美妙的呻吟,雪白的背部,渐渐现出血色的折翼天使,黑色的锁链……
只是这次,沉默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他分开黎歌雪白的臀瓣,将已经坚挺的欲望狠狠贯入黎歌的蜜源幽处,随着黎歌的哀叫与呻吟,沉默俊美的脸渐渐现出一种嗜血的狰狞,和着眼中深沉的欲望,他奋力冲击着,将黎歌一次次送上欢爱的云端……
沉默不知道自己在黎歌身体里释放了多少次,只知道身下的女孩已经完全无力承受更多,他终于停下来,将黎歌轻轻反转,柔弱的女孩已经陷入昏迷,沉默怜爱的抱紧了她,心里充斥着不安,内疚,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是故意要用这样的姿势,故意要看着那个纹身出现,故意让自己陷入疯狂,对黎歌,他用情至深,却并没有安全感,齐颀不在了,颜诺又出现了,当他看到黎歌和颜诺一起向自己走来时,尽管知道黎歌对颜诺没有别样的感情,他却还是嫉妒了,尤其是当黎歌告诉他晚上要去颜诺的新家并且和颜诺一起吃饭时,他简直是克制不住的要发狂。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虽然生就天人之姿,却因为身有残疾而自卑,他不愿意靠近任何异性,也不愿意任何异性靠近他,直到遇到黎歌,虽然黎歌其貌不扬,却温柔亲和,尤其是那种我见犹怜的韵味,实实在在的吸引着他,他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平静的过下去,然后和黎歌顺理成章的恋爱,结婚,可没想到,黎歌居然是个这样绝美的女子!
他很明白过分的美丽对一个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也许是一种幸运,也许是灭顶的灾难,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会有众多的追求者,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诱惑,尽管他知道黎歌不是那种可以利诱的女孩,但,二十多年的孤独,使他难以相信任何人,这其中,也许已经包括了黎歌……
于是他失控了,尽管看上去他还是温柔的,但灵魂深处已经被妒火燃灭了理智,看着折翼天使脸上的血色泪滴随着黎歌身体的颤抖摇摇欲坠,看着黎歌在自己身下哀求,哭泣,呻吟,他真的获得了一种奇妙的近乎变态的满足,甚至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就象毒瘾发作的人看到高纯度的海洛因,根本不受半点理智所控,只知饿虎扑食般的冲上去,吃干抹净,获得最大的满足,但满足之后,却又是漫漫无边的空虚……
想到这里,沉默的心又痒了起来,他急不可耐的将昏迷的黎歌翻转过来,看着那副渐渐淡去的血色纹身,他的欲望,再次抬头……
他再次进入了黎歌,那片密处还是湿润的,当他握住黎歌的腰肢疯狂冲刺时,那副纹身又渐渐清晰,于是他更加疯狂……
沉默又一次将火热的精华洒在黎歌体内,他伏在黎歌身上,脑中突然现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这个纹身,难道还有什么潜藏的秘密?
于是他撑起身子,仔细看那副纹身,血色的断翅,血色的泪,黑色的锁链,冷厉的寒芒,一切似乎并无不妥,但沉默却清楚的感应到自己的变化,他又想要她了,又想进入她的身体,感受她的紧窒与温柔……
沉默终于明白了,这副纹身带有强烈的精神暗示,只要集中精神看这副纹身,就会产生残虐而疯狂的欲望,将这个柔弱的女孩玩弄至死的欲望!
他再仔细回想,昨天,刚一看见这个纹身时,内心的欲望就已经蠢蠢欲动,但因为黎歌的恐惧,这一天一夜的欢爱,除了刚开始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他曾经温柔细致的吻过这个纹身,其他时候他都尽可能避开这个纹身和黎歌作爱,所以,昨天的他,并没有做出伤到黎歌的事,而今天,嫉妒将潜藏的欲望赤裸裸撕开,他终于还是失控了……
这个纹身,将人性的丑恶无限放大,而后,让这个柔弱的女孩来承受丑恶的凌虐……
沉默震惊且后怕,他急忙将黎歌翻转,让她迎面仰卧,正面,却是那支妖冶的桃花,同样的使人沦陷……
沉默只觉得自己心疼愤怒到了极点,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那么温柔善良,究竟是谁要这样待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没容他想更多,黎歌醒了,刚才那样的疯狂,即使累到极处,她也无法睡的安稳,她看着沉默,眼里有一丝探究,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沉默,一直以来,沉默给她的感觉都是温暖和煦的,刚刚的他,却一反常态,他这是怎么了?
沉默却笑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这个温和的笑容之下,他吻了吻黎歌的眉心,用唇语说:“宝-贝,你-还-好-吗?”
黎歌有些疲惫的摇头笑了笑,“我好饿。”
“我-去-做-饭,你-再-睡-会-儿。”沉默仍旧温柔的笑着,起身穿衣服下床。
黎歌懒懒的回他一笑,“我去洗澡,浑身都粘粘的了。”
说着,她也起身下床,只是脚刚一着地,就无力的跪了下去,沉默急忙过去将她抱住,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黎歌却娇嗔一笑:“都是你啦!把人家折腾的没了力气!”
沉默脸上一热,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的将黎歌抱进卫生间,放进浴池里开了热水,这次,沉默稳住心神,不敢再有任何绮念,全神贯注的帮黎歌擦洗,黎歌被热水一冲一泡,更加没了力气,索性不说话,任沉默为自己清洗干净。
最后,沉默用一块大浴巾将黎歌紧紧裹住,抱回卧室,又给她盖好被子,继而温柔一笑,唇语道:“再-睡-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黎歌缩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沉默见黎歌如此疲惫,更是自责,心疼的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这才走到厨房去做午饭。
下午黎歌没有课,睡醒了吃过饭后,她在钢琴前坐下来,抽出一本萧邦练习曲,一首接一首的弹过去,沉默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她,整个下午,两个人就这么平淡无奇的度过了,沉默看着黎歌弹琴时优雅的背影,心中微微叹息,她一定生我的气了,如果她不是反复的弹这首革命练习曲,我真的不知道她在生气,黎歌,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黎歌此刻的心态很复杂,今天这场粗暴的性爱,使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过去,她甚至怀疑沉默是否真的是她所看到的这个人,可沉默眼中的内疚与悔恨她也看到了,可心里总是觉得别扭,她也知道,有些时候性爱是可以粗暴些的,这是一种刺激,一种情趣,可她不行,她总会想到过去,想到自己被凌辱的日子,想到自己如此肮脏,根本配不起沉默这样温柔可爱的男子,她彻底烦乱了,甚至对自己对沉默都动摇了……
27.
那天下午,黎歌仍旧没能去颜诺家作客,她给颜诺发了个短信息,说自己身体不适,无法成行,颜诺只回了一个字“哦”。
黎歌看了这条回信,知道颜诺这次是真生气了,可她真的没有心思出去,也没有心思去应付任何人,她只是继续坐下来,把钢琴上放的一摞琴谱拿出来,一本接一本的弹下去,这是她特有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沉浸在或喜或悲的曲调中,将属于自己的悲伤遗忘,或者融合,时间,在行云流水的弹奏中飞快的流逝,停止弹奏的那一刻,也许,有温暖幸福在向自己招手……
这是她在过去的悲惨岁月中唯一的娱乐,唯一的消遣,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而今,有了沉默,她应该是幸福的,至少昨天之前,她还是快乐的享受着爱情的甜美,可今天,一切都似乎变的不一样了,她忍不住苦笑,看来,自己不可能做个正常的女人了……
连爱人之间的亲密行为都让她觉得可怕,那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意思呢?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和她谈一场完全的柏拉图式的恋爱呢?
她终于停止了弹奏,因为今天她没能从琴声中得到安定的力量,却愈加焦躁不安,她定定的看着白色钢琴罩上的蕾丝花边,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她转身看向沉默,那绝美的男子,长发如云,眉目清雅,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柔,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怕,她怕沉默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就象她的哥哥,明明是宠爱她的兄长,却变成了强暴她,将她出卖的混蛋……
那样的伤害,实在太痛,终此一生,都无法抚平,她不想再冒险,即使沉默的温柔使她曾经那样的眷恋,她也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要怎样开口?
她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她根本无力面对沉默那种伤痛而无辜的眼神……
沉静了许久,她终于开口:“现在几点了?”声音很嘶哑,也不是她想说的话,她只能先说这句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沉默指了指书橱上的史努比闹钟,对她比了个“七”的手势。
“七点了……”黎歌呐呐的轻语,“你该回家了吧?”
沉默怔了怔,从沙发上缓缓起身,微笑着唇语:“好。”
他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刚要出去却又转身,仍旧那样温暖而深情的笑着:“保-重。”
黎歌脸色苍白,握紧了拳头,微微颔首轻笑,“你也保重。”
沉默走了,他关上门时,看到黎歌眼中闪过的泪,心,一下就被掏空了。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黎歌,将要把他从生命中抹去,不留半点痕迹……
他走在无人的小巷,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静寂,且充满支离的伤……
远远的,传来清越如水的琴声,沉默笑了,那是德彪西的《月光》,黎歌在用这首琴曲向他告别,为他送行……
罢了,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黎歌若是跟了自己,也许会受更多的苦,有那疯狂而甜蜜的一天一夜,该知足了……
黎歌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孤僻,自闭,她就象一只蜗牛,为了躲避外来的伤害,便将自己缩进冷硬的壳里……
沉默走的那一晚,她趴在床上,无声的流泪,那张黑色床单上,还有沉默的味道,房间里,还有沉默温暖的气息,她却再也不能拥有了,她缩在被子里,对着身边空出来的地方,轻轻道一声:沉默,晚安。
这块地方,是沉默昨晚睡下的位置,沉默就躺在这里,温柔的吻她,爱她,拥她入眠,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颜诺也没有再出现过,他似乎从来都不到学校去,夏夜也许久不见,蝌蚪咖啡室一别,再也没有见过他,黎歌又是一个人了。
她回到冷清的家,洗去脸上的伪装,看看冰冷的炉灶,她决定出去吃。
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一碗阳春面,黎歌结帐离开,她沿着种满梧桐树的长街,百无聊赖的闲逛,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觉得四周灯火通明,她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珩城的酒吧一条街,这条街上是形形色色的酒吧,与国内最古老最权威的美术学院毗邻,尽管风格迥异,有一样却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丰厚的文化底蕴,在这里开酒吧的人,多数是才俊精英,酒吧的格调也似一副中国山水画,淡雅脱俗,恬静优美。
黎歌一路走一路看,她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消遣过,对酒吧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太极的黑白两色中,她漫无目的的步入一间酒吧,大堂里静静流淌着一首美丽的音乐,那是一首古老的电影插曲《卡萨布兰卡》,凄婉的旋律,乱离中的爱情……
黎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要了杯柠檬水,捧在手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这个酒吧很幽静,进来消遣的客人也都轻声细语,她冷眼看着人走人留,你来我往,心头烦乱时,一杯艳蓝的酒轻放在她面前,她抬头,茫然的看着送酒来的侍者,年轻的女孩对黎歌了然一笑,指向吧台:“小姐你好,这杯酒是那位先生请你的。”
黎歌顺着侍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吧台那边的高脚凳上,一个狂野却不失优雅的男人举起手中酒杯,对她遥遥一笑,她微怔一下,很快认出这个男人,他是雷洛。
黎歌冲他微笑示意,雷洛便从吧台那边走到她身边,微一弯腰,彬彬有礼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黎歌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请坐。”
雷洛优雅的坐下,唇边是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么美丽的女孩一个人坐在这里,很危险的,你的护花使者呢?”
黎歌礼貌而生疏的笑笑,语气柔和的反问:“你不是也一个人?”
雷洛乐了:“我们俩有可比性吗?”
“为什么没有?”黎歌微笑,“我们都是一个人,有了这个共同点,自然就有可比性了。”
“好吧,美丽可爱的小姐,”雷洛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介不介意我为你找个护花使者?”
黎歌摇摇头:“我不需要。”
“是吗?”雷洛有些伤脑筋的抓了抓头发,象个可爱的大孩子,“那你介不介意做我的护草使者?”
“护草使者?”黎歌微睁大双眼,上上下下把雷洛仔细打量一番后,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你需要保护吗?”
不待雷洛说话,黎歌拿起那杯艳蓝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放下,“谢谢。”
说罢,黎歌起身就走,雷洛急忙上前拉住她,“干吗这么着急走?再坐会儿吧!”
黎歌冷冷的看了看雷洛抓她的那只手,讥诮一笑:“怎么,要留客吗?抱歉,我必须得离开了。”
她猛力甩手想挣脱雷洛的手,可那只手却象长在她胳膊上似的,纹丝不动,雷洛仍旧优雅的笑着,“我不是为我自己留你,想你留下的,另有其人,”他侧身看了看外面,“喏,他来了。”
28.
黎歌转脸向外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幽暗的光影下飞快的冲过来,他一把拽过黎歌,象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护进自己怀里,转而怒视雷洛:“你搞什么!”
雷洛无所谓的耸肩:“夏夜,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是叫她等等你罢了。”
“不用你管!”夏夜喷着怒火对雷洛吼了一声,看向黎歌时马上换了一张脸,温柔又和煦,心疼又怜惜:“你还好吧?”
黎歌微笑:“我没事。”
“还说没事,手都被他抓红了!”夏夜心疼的摸摸那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又对着雷洛开炮:“你就不能轻一些!以后不许你和她发生肢体接触!”
雷洛吹了声口哨,再次耸肩:“重色轻友这个词被你诠释的淋漓尽致啊!”
“夏夜,我没什么的,雷洛只是为你着急,你别这样激动嘛。”黎歌知道雷洛并没有恶意,于是也开口为他辩解。
听着黎歌柔柔的语调,夏夜心中的一根情弦立时被拨动出痒痒的悸动,他近乎贪婪的看着黎歌,她还是那么美丽,那种清荷朝露般的笑容还是那么让人心醉,可是,她眼中的忧伤更胜从前,那种空洞与哀痛,似乎经历万年也不会改变,甚至顽固的植根于那双美丽的眸中……
夏夜不自觉的伸手,抚上那张苍白清艳的脸,口中喃喃:“你好像又瘦了。”
黎歌笑了笑:“瘦了好啊,做衣服又可以节省布料了。”
夏夜摇头,“不开心为什么不来找我?”
黎歌睁大眼睛,仍旧笑:“没有不开心啊!”
“那你为什么在掉眼泪?”夏夜轻轻接住黎歌脸颊上滴落的泪,缓缓举到她面前。
黎歌还是笑着,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诧异:“是啊!好奇怪,我怎么会掉眼泪了?”
她伸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是泪水洗去铅尘的明净,心,却是痛到极处的,尽管她已经把自己的心包在厚厚的茧里,可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反而被粗糙生硬的茧磨的鲜血淋漓,痛不欲生,自己这样活着,究竟为什么?
夏夜终于忍不住去拥抱了她。
他不是想和这个女孩亲近而去抱她,只是想通过这个拥抱传递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至少,她在自苦的时候,能有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一旁的雷洛,看着黎歌眼中的悲凉与孤绝,看着夏夜的心疼与无奈,似乎也被这样低落的情绪感染,他无声的摇头叹息,而后悄然离去。
黎歌被夏夜的温柔环绕着,脑子有那么一瞬的空白,她想推开他,可是,又舍不得这点温暖,于是就这么被夏夜抱着,听着夏夜沉稳有力的心跳,身心俱疲的黎歌渐渐陷入梦中……
夏夜许久不见黎歌出声,他低头一看,不由得苦笑,这个小家伙,居然就这样睡着了!他抱起黎歌,走出酒吧,这间酒吧离太极不远,他直接把黎歌抱回太极酒吧的经理室那个满是紫色的房间,将她放在紫色的大床上,脱去靴子,细心的为她盖上一条珊瑚绒毯,而后,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熟睡的黎歌。
睡梦中,她的眉依旧紧紧蹙起,苍白的容颜带着叫人心疼的凄惶无助,漆黑的发如深沉的夜色,蔓延在紫色的枕上,她的呼吸是那么微弱,睡在那片紫色中,仿佛一具绝美的人偶……
夏夜突然害怕起来,他怕黎歌就这样睡过去,从此再也不会醒来……
他疯狂的扑向黎歌,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黎歌!醒醒!黎歌!黎歌……”
黎歌此时,正在一片黑暗混沌中盘旋,那片黑暗中,仿佛有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她吸入,吞没
她很想就这样堕入其中,也许这片黑暗才是她的归宿,她甚至放松了自己,任由那个旋涡将自己吸入,可她没能沉陷其中,外来的巨大力量将她硬生生的拉扯出来,继续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她缓缓睁开眼睛,夏夜那张惶惑泫然的脸映入眼帘,她看看夏夜,却见他又变得一脸惊喜,于是她迷惘的问:“你怎么了?”
夏夜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欣喜若狂的抱紧黎歌:“天啊!我以为你会就这样睡过去了!黎歌,黎歌,黎歌……”他一直这样温柔而深情的叫着她的名字,“你叫我拿你怎么办好?黎歌,你一点也不乖……”
黎歌诧异的看着他,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夏夜,你哭了?”
夏夜那张英俊的脸染上淡淡的红晕,他握住黎歌的手,带了一点羞涩:“房间里的味道太冲了,我的鼻泪管是很敏感的……我……”他突然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黎歌:“反正,我不是哭了!”
黎歌被他难得的孩子气逗的笑起来,轻浅,温柔的笑,只是,这个笑容很快隐匿,她的眼中还是一片凄绝,她低下头,幽柔的开口:“夏夜,谢谢你。”
“谢我什么?”夏夜看她这副样子,突然有些想哭。
黎歌却抬起头,看着他微笑:“谢你关心我啊,不过,我该回家了。”
她看了看这片紫色,这里,是齐颀曾经带她来过的,在这里,齐颀逼她讲她和沉默的故事,沉默……
我的沉默……
不……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
黎歌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往自己的心脏位置看了一眼,淡淡苦笑,是你在痛对吗?痛到让我不能呼吸是吗?
你在怪我对不对?明明是不舍的,却还是要将他从生命中抹去……
可我没办法,我太怕伤害,过去的一切使我不可能再做个正常的女人了……
以前,你痛的还少吗?
被恶魔出卖的时候,被禽兽凌虐的时候,不是比现在更痛吗?
痛吧,你应该习惯了,对不对?
只是,这次是我亲自割舍的,所以你会觉得难以忍受了,是吗?
没关系,只有这一次,因为,终我一生,都只能是个无爱的女人,所以,这次痛过之后,你永远不会再痛了……
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轻拍,似是在安抚那种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唇角的苦笑,渐渐凝结……
灯火阑珊处,几许旖旎风光,几许哀思断肠。
***
俄罗斯风情的小楼内,俊美青涩的少年挥笔作画,画上的女孩,绽放光华夺目的笑容……
温馨朴实的民居里,长发如瀑的男子,看着电脑中不断播放的影像微笑,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为他洗手做羹汤……
简约高雅的别墅里,温润儒雅的男人,拨通电话,又马上挂断……
满是少女气息的粉色房间,放满各式各样可爱的史努比,成熟英俊的男人,一一抚过它们,眼中是无力的哀痛……
***
雍容奢靡的豪宅,松木地板的房间里只有一架黑色三角钢琴,两个一模一样的邪魅男子,一个坐在琴凳上,单手奏出简单的曲调,那是《幻想即兴曲》主旋律的前八小节;另一个男人,手里是一本厚厚的琴谱,白色的封面上,是清逸隽雅的女孩字体,上面只有两个字:萧邦。那是他们的女孩最喜欢的钢琴家……
29.
黎歌,该吃饭了……
黎歌,你又光脚在地上走路了……
黎歌,下班后我去接你……
黎歌,小懒猪,你该起床了……
凡此种种。
夏夜就像是黎歌的保姆一般,事无巨细,为她打点的清楚周全,从酒吧那晚再见黎歌,他便以黎歌的保镖,保姆自居,时常在黎歌家中出入,恨不能将黎歌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黎歌看在眼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拒绝的话,多少次到了嘴边,却在看到夏夜那双清澈的桃花眼时又生生咽下,于是就这么拖着,不知不觉,时间过了一月有余。
这一月里,夏夜除了担任黎歌的私人保镖保姆之外,还做起了黎歌的师父,每天将黎歌带到自己的别墅里学打泰拳,虽然辛苦,黎歌却学的很认真,原因无他,一则,忙碌会使她暂时忘却失去沉默的痛苦,二则,学些防身术,总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好。
在夏夜的陪伴下,黎歌的日子,总算过的不是那么辛苦,然而属于黎歌的人生,就是跌宕起伏的,无论怎样,都难以改变。
这天下午,黎歌下班之后,因为夏夜晚上有事要忙,所以她径自回了家,摸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黎歌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屋里好像有人?!
她心中一紧,正要开门看个究竟,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彪悍男子,“黎小姐,你回来了。”
没等黎歌开口,他猛地伸手将她拉进门里,黎歌进来一看,顿时怔住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短发女人,二十七八岁,看上去精干却不失妩媚,她的身边,站着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这个架势,很是有些三堂会审的味道。
黎歌见此状况,反而冷静下来,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个短发女人,无声的与她对峙。
“黎小姐,你好,”短发女人从沙发上站起身,妩媚一笑,“我叫桑柔,是沉默的未婚妻。”
黎歌的眼角在听到这句话后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把五脏六腑冲击的疼痛难当,眼睛却还是沉静的看着她,甚至声音都控制的异常平稳柔和:“找我有事吗?”
桑柔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你居然不怀疑我的身份?”
“有什么好怀疑的?”黎歌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包放下,换上一双舒适的拖鞋,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你的身份我没兴趣,但是,你这样闯到别人家里,绝对是非常无礼的行为,所以,你有话快说,说完赶紧走人。”
“黎小姐说话真是有意思,”桑柔仍旧妩媚的笑着,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不愧是尊业集团的大千金,令兄找你找的很辛苦呢!”
骤然之间,黎歌的脸褪去了血色,即使有黯黄粉底的遮盖,也掩不住那种单薄的苍白,她却还是淡然的笑着,语气冰冷:“桑小姐,我不想听废话。”
桑柔阴戾一笑:“我真是期待你们兄妹重逢的感人场面呢!不过,你放心,你哥哥暂时还不知道你的下落,我也没想把你的下落告诉任何人,今天来,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说吧,要我做什么?”黎歌说着,顺手拿起身边一只史努比靠垫,玩弄着上面的流苏。
“我要你去见见沉默。”桑柔的眼里,终于一片冰寒,“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是自我封闭,不肯醒来,我要你去唤醒他。”
金色的流苏被黎歌生生扯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流苏,轻声问:“他为什么会受伤?”
桑柔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心疼,面上却还是清冷的,她对那几个黑衣男人挥挥手,那几个男人便离开了黎歌的家,看着这几个人消失无影,桑柔才对黎歌缓缓开口:“黎小姐,我请你帮忙,自然会把一切如实相告。其实,我和沉默都属于一个叫“混沌”的组织,说白了,我们就是职业杀手,商业间谍,黑客,总之,我们做的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情,沉默,是我们这个组织中最优秀的精英,可是因为认识了你,他大量的减少任务,心甘情愿守着莫呼落迦过平淡的日子……”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忿的看看黎歌,正要继续时却被黎歌打断,她死死的盯着桑柔,唇角,是一抹苍凉的微笑:“你是说,沉默是在骗我,他根本不是孤儿,也不是在那家孤儿院长大,甚至,他根本不是个哑巴?”
“他当然是在骗你!”桑柔毫不留情,“不过,他的确是孤儿,也的确是个哑巴,在那家孤儿院长到十二岁时,被组织选中,培养成为顶级黑客和杀手。所以,他成年之后,经常回去那家孤儿院,帮着嬷嬷照顾那里的孩子,莫呼落迦,也只是他掩饰身份用的,首领看好沉默成为他的接班人,同时也为了巩固沉默的地位,为我们定下了婚约……”
说到这里,桑柔顿了一下,眼里一丝黯然悄无声息的滑过:“可他喜欢的人是你,为了你,他第一次违背首领的话,与首领反目,后来你们分手了,他回到组织接下许多任务,都是最危险最艰难的,不知道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遗忘你,还是觉得失去你生无可恋便想尽早了结自己,总之,这次任务,他是九死一生,被我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组织里的医生比任何大医院的专家都出色,却对他无能为力,医生告诉我,沉默根本就不想活!”
桑柔狠狠的盯住黎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黎小姐,我想你知道,沉默为什么不想活!可是,请你看在他对你一片真心的情分上,去帮帮他!可以吗?”
最后这三个字,桑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黎歌却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她呆呆的盯着手里的流苏,脑子里全是和沉默在一起时的画面,温柔的沉默,体贴的沉默,撒娇的沉默,和齐颀较劲时,寒意逼人的沉默……
沉默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大概,只有对她黎歌的心意是真的吧……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瞒着他呢……
桑柔看她发呆,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如果是因为我和他的关系,那你大可放心,我对沉默,只有姐弟之情,再无其他!”
蓦地,她的语气又变得柔和:“黎小姐,沉默骗你,只是不想伤害你,毕竟你们曾经相爱,毕竟他对你付出了全部!黎小姐,请你体谅他好吗?”
黎歌看着桑柔,恍恍惚惚的笑起来:“我的身世,他知道了吗?”
桑柔有些怜悯的看了黎歌一眼,微微一叹:“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查,他认为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而且,他怕有人伤害你,专门在你家里装了监视系统,”说着,她走到书橱边,把书橱上的史努比闹钟拿起来,打开后盖,从里面拿出一个纽扣大的黑色物体,“用这个高灵敏摄像传感器,通过无线网络,你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知道,包括你那个学生找你告别,和你拥抱,他统统都知道!”
说到这里,黎歌终于想起齐颀来向自己告别的那天,齐颀走了没多久,沉默就进来了,当时自己心情不好并没注意,现在想想,沉默那时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也许就是因为看到齐颀和她拥抱的关系吧!
黎歌无力的哀叹一声,沉默……
她垂了眉静静坐着,许久,终于抬头:“我会尽力,但是,关于我的身世,我想等他醒了自己亲自告诉他,可以吗?”
桑柔注视着她,轻轻颔首:“没有问题,可以走了吗?”
黎歌想了想,“我可以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吗?”
她要告诉夏夜一声,夏夜要是找不到她,一定会急疯了的。
桑柔冷冷看她一眼:“男的?”
“是。”黎歌毫不示弱的回看她。
“可以。”桑柔白皙的脸阴沉沉的有点吓人,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黎歌却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条信息,就把手机关机了。
她抬眼看看桑柔,微笑:“走吧!”
换上鞋子,她抢先出了门,桑柔跟在她身后,看着这个单薄纤弱的女孩,想想昏迷不醒的沉默,心里又是一声暗叹……
30.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暮色渐渐笼罩于华灯初上的城市,路人行色匆匆,大街上车水马龙,黎歌静静的坐在桑柔身边,微微侧着头,看向车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雨,黯黄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清冷的笑容,“桑小姐,喜欢下雨吗?”
桑柔看她一眼,淡淡道:“无所谓。”
黎歌微微笑了笑:“我好喜欢下雨的,雨滴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平和的力量,空气里也有一种花木的芬芳,像……”黎歌歪头想了想,“像一首清新宁静的赞美诗,你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会从雨中感受到纯净明朗的气息,心情也会好很多,你可以试一下。”
桑柔蹙起眉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黎歌淡泊一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把我的经验传授给你罢了。”
桑柔横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就好。还有,”桑柔厌恶的皱了皱眉,“你能不能把你脸上的颜料擦掉?虽然沉默现在是昏迷的,可你也不能拿一张假脸去对着他!”
黎歌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可奈何:“要用洗的,用擦的会很不均匀,等到了地方你让我洗一下就好了,或者,你现在有酒精棉,让我用这个擦会比较干净。”
桑柔弯了弯嘴角冷笑一声,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药箱塞到黎歌手上,“这里面有酒精棉,你慢慢擦,下车的时候,我希望你的脸是干净的。”
黎歌打开药箱盖子,看着里面的药物器械,还有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酒精棉球,她拿起药箱里的小镊子,从盒子里夹出一个棉球,对着后视镜仔细擦拭着自己的脸,在那一整盒酒精棉球快要用完的时候,她的脸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桑柔看看她,不由得愣了愣神,其实她在监视录像里已经看过黎歌的真容,只是没想到黎歌本人看起来更是美到让人心疼,想想她受过的苦,同为女人,桑柔忍不住在心里为她怜悯一叹。
黎歌却没有忽略桑柔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她轻轻一笑,带了几分自嘲:“我也算是能忍了,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还是没能忍下去,本以为遇到沉默能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就好,哪知道过去的事情留在我心里的阴影那么重,重到我根本没法重新开始,只能躲在壳里过日子了……”
桑柔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是要劝慰这个受尽苦难的女孩,还是若无其事的嘲讽几句以表示那点过去算不了什么,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像黎歌那样,看着窗外的雨……
一小时的疾驰后,他们来到著名的圣彼得教堂,听说这是一位从不露面的慈善家仿照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而建,除了比例有所缩减,其他并无不同,黎歌看着这座气势恢弘的建筑,再看看桑柔,有些诧异的开口:“你不要告诉我,你那个组织就在这个教堂里?”
桑柔有几分骄傲的看了黎歌一眼,“没错!就在这里,等会儿你一定跟紧我,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黎歌带着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教堂上面的穹隆大圆屋顶,轻声细语:“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虽然过的很糟糕,但也比以前好,所以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你放心好了。”
桑柔再不说话,只是轻轻冷笑一下,几人一起进了教堂的中门。
穿过瑰丽宏伟的教堂内部,桑柔带着黎歌来到一个安静的院落,这里的神职人员的休憩场所,从不对外开放,穿过这个院子,是一个巨大的仿造贝尔尼尼《圣水钵》的云母石塑像,钵呈贝壳状,两个稚嫩的小天使各捧一边,桑柔走到塑像前,捉住左边那个小天使的翅膀轻轻转动,只听地下隆隆声响,地面上居然出现一个大洞。
就着院外的灯光,黎歌看到,这个洞里是一级一级的台阶,桑柔抓住黎歌的手,冷声嘱咐:“跟紧我!”
黎歌便被她拉着,拾阶而下,走过一段长长的阶梯,前面又是一道暗门,门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虹膜身份识别系统,桑柔只是在识别系统前站了几秒钟,门就开了,桑柔拉着黎歌疾步进入,那几个黑衣男人却没有跟进来,只是留在外面静静等待。
进入这道暗门,黎歌惊呆了。
尽管天色昏黑,却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个和外面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古色古香,颇俱唐代建筑风格,气魄宏伟,严整开朗,黎歌觉得自己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千年前的盛唐……
心头的讶异未曾平复,黎歌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等于让我见识了你们的全部秘密,你……”
“我不会杀你灭口。”桑柔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开口打断她,“我敢带你来,自然是有十全打算,你不必担心。”
“可是,你们的组织怎么会在教堂的地下?”黎歌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用神圣的教堂来掩人耳目,你不觉得很明智吗?”桑柔反问她。
黎歌想了想,摇头道:“的确很明智的做法,可你们让所有来这里的教徒和结婚的新人,都染上了你们的罪恶气息。”
桑柔冷笑:“人之初,性本恶,自母体而出时,便给母亲带来痛苦,成人的过程,又会犯下多少数之不尽的罪孽,又有谁知?既然本来就是罪恶的,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黎歌微微一叹,又摇头:“孩子的出世,固然是要让母亲历经痛苦,可那种新生的喜悦,足以让母亲开怀,这怎么能是罪恶呢?我不能认同你的说法。”
桑柔又冷笑:“你受了那么多罪,还是这么天真!”
黎歌也不再和她辩论,因为她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你说你们的首领对沉默违背他的意思很生气,那他一定也很讨厌我,如果遇到你们的首领,那怎么办?”
“首领去了日本,一周后回来,我说过,我敢带你来,自然有十全把握,你不用担心。”
桑柔说完,拉着黎歌继续往前走,七弯八绕了很久,终于在一处古色古香的房子门口停下来:“这是沉默住的地方,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需要什么就告诉我,还有,这里是首领根据轩辕黄帝的风后八阵兵法图改良设计的阵法修建,可以说步步惊心,你千万别乱跑,明白吗?”
“难怪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原来如此。”黎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不会乱跑的,也不会给你找麻烦,你放心。”
桑柔看看她,“没事我走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黎歌急忙拉住她:“你不和我进去?”
“不了,”桑柔推开她的手,眼中含着鼓励,“他最需要的是你,黎歌,你记住,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无论如何,这一周内,你要想法子唤醒他!”
黎歌咬咬唇,眼里有一丝动容,这个桑柔,虽然嘴上那么刻薄,但心里还是存了一份温情的,在这样的地方,这份温情难能可贵啊……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桑柔姐姐。”
桑柔微微诧异的看了黎歌一眼,心里一暖,嘴上却还是生硬的:“等你和沉默结婚时,再叫我姐姐吧!”
这次,桑柔真的走了,黎歌看着那扇金丝楠木门,心中几分忐忑,终还是推门而入,看清楚这个房间的摆设后,黎歌突然吃了一惊,眼眶开始发热,这个房间的客厅,卧室,厨房,浴室,一应俱全,但所有的摆设家具,和黎歌的家一模一样!甚至客厅里的那台钢琴,都和自己家里的一模一样!
黎歌进了卧室,看着那熟悉的黑色床垫,白色的衣橱,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一切都是一模一样的,沉默静静的躺在黑色床垫上,身上盖着黑色玫瑰暗纹的蚕丝被,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被映衬的苍白如纸……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滴落,黎歌坐到床前,看着沉默,她轻轻掀开被子,黑色床垫上的身体,缠满绷带,暗红的血迹微微渗出,黑色的床,苍白的脸,暗红的血,构筑成一种惨烈的色调,将黎歌生茧的心涂满……
黎歌伏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沉默冰冷的额头上,泪水,不断的滴落在沉默脸上,她用一种呓语般的声音,静静的,柔柔的开口:“沉默,我来了……你知道吗?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你什么都瞒着我,还在我家里放个什么监视系统,弄的我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可我后来又不生气了,因为我知道,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开心的接受,可是,你怎么可以为了我把身体弄成这样?”
低低的叹了口气,黎歌继续深情的诉说:“傻瓜,难道你忘了吗?你是我全部的幸福啊!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应该幸福,因为,只有你幸福了,龟缩在壳里的我,也才会是幸福的啊……”
“我们告别的时候,不是说过彼此保重吗?你又骗了我,你根本没有好好保重自己,所以,你要快点醒过来,因为,我要找你算账,我要惩罚你,罚你永远不许再离开我,永远只给我一个人做饭吃,只对着我一个人笑,每天都要告诉我,你爱我……”
黎歌已经泣不成声,她缓缓起身,轻抚着沉默的发,眼里突然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哀痛:“桑柔姐姐找我的时候,我想过拒绝她,我害怕见你,因为我的过去太可怕,太肮脏,我曾经想过,我是配不上沉默的,可是我又想,那不是我的错,我只是个受害者,沉默为了我,连死都不在乎,还在乎一段过往吗?所以我来了,我已经从封闭的壳里走出来了,请你也不要再沉睡下去了,好吗?”
黎歌又俯下身去,在沉默额头上轻轻一吻,而后起身走到客厅,在钢琴边坐下来,掀起盖子,纤长的手指抚过白色的琴键,她开始弹琴,萧邦的《雨滴前奏曲》,在静静的雨夜,和着清新宁静的琴曲,床上的沉默,缠满绷带的手,微不可察的动了一动……
***
五天过去了,沉默还是没有醒来,黎歌白天照顾他换药吃药,打点滴,喂流质食物,有时间就一首接一首的弹琴,或者在沉默耳边说些悄悄话,晚上,她和衣睡在沉默身边,感受着他的温暖,她坚信沉默会醒来,也许,再过两天,沉默就醒了……
黎歌在教堂里忙着照顾沉默,过的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日子,外面的世界却已经乱了套。
夏夜在黎歌消失的那一晚收到她的短信息,知道她没事,却放心不下,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发过去,黎歌只说自己很安全,打电话过去她也不接,于是他仍旧放心不下,和雷洛一起,几乎要将珩城的地皮翻了个遍,却仍是没有半点线索……
***
潇湘苑11号,齐宅。
这天,齐宅来了客人,叶宇骋这天恰好休息,有幸见到了这位客人。
这是个俊美深沉的男人,叶宇骋初看他时,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漂亮的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看上去眼熟的很,可是,他确定,自己和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任何来往,甚至在这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他……
“宇骋,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尊业集团的主席曲离风先生,”齐方意微笑着替他们介绍,“离风,这是我儿子的舅舅,我的妻弟叶宇骋,亚洲顶级的骨外科专家。”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在齐方意的引见下相互微笑,握手,寒暄。
叶宇骋在听到曲离风这个名字时,心里突然顿了一下,曲离风,离风,黎歌……难道……?!
叶宇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他笑着说:“曲先生这样年轻就成为尊业的主席,真是了不起。”
“哪里,叶医生太客气了。”曲离风笑笑,眼里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曲先生您这样优秀,如果您有个妹妹,我一定要去追求她的。”叶宇骋还是笑着,却抛出这样一句不合他身份和性格的话,这句,是用来试探曲离风的。
“我妹妹已经去世了。”曲离风连那种没有温度的笑都省掉了。
叶宇骋心里一跳:他果然有个妹妹!
齐方意却有些意外的看着叶宇骋,他素知叶宇骋为人,今天却如此反常,心里不由添了几分疑窦,这时,只听叶宇骋一脸抱歉说:“真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曲离风笑了笑,并不接话,齐方意见场面有些尴尬,就对曲离风道:“离风,我知道你最喜欢收藏玉器,我这里有几样珍品,请你来鉴赏一番。”
“好。”曲离风眼里终于有了点生气。
齐方意带着曲离风到三楼自己的收藏室里,那里是齐方意多年来收藏的古玩玉器,齐方意从门边小柜里取了副新的白色手套递给曲离风,曲离风会意一笑,将白色手套戴好,然后开始仔细观察室内的藏品。
齐方意却是观察着曲离风,他之所以对曲离风有这么深的好感,还请曲离风到家里来玩,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和那个女孩七分相像,而且曲离风也是A市人,这让齐方意觉得自己离那个女孩似乎又近了一些,尽管知道这样做很可笑,但齐方意却控制不住自己,自从在商场遇到那个女孩后,他就像着了魔似的,一定要把这个女孩找到!
他想了许多办法,派了许多人,可是都一无所获!
他曾经想到儿子的老师,那个叫黎歌的女孩,可是,这个女孩似乎一切正常,毫无破绽,除了……除了他们的名字。
一个叫曲离风,一个叫黎歌,这其中,有关联吗?
曲离风有个已经去世两年的妹妹,谁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她的任何资料,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关于这个妹妹的一切,似乎被人有意识的隐藏起来了……
齐方意再看看曲离风,像,真的很像,甚至那不经意间蹙眉的动作都很像……
齐方意又苦笑起来,他们有关联又怎样?找到那女孩又怎样?齐方意,你能做什么?救这个女孩吗?似乎已经用不着了,在商场看见她时,她神采奕奕,明明是过的很不错,找到她,难道是要提醒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吗?
而这个叫曲离风的男人,是个精明的商人,在生意场上口碑虽然不错,可私下里,谁都知道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次这笔生意,他亲自到珩城来谈,足见他的认真和重视,可是,总有哪里是不对劲的呢……
齐方意迷惘了,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个曲离风又和那女孩如此相像,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吗?
可是,究竟是怎样呢……
回到自己房间的叶宇骋,心中也并不平静,他心里隐约觉得,黎歌和曲离风肯定是有关系的,黎歌很可能就是曲离风口中那个已经去世的妹妹,那么,要不要让他们兄妹相认呢?
如果黎歌不是曲离风的妹妹,这样做,岂非尴尬?甚至会影响到姐夫的生意……
他突然想到齐颀,自己的宝贝外甥,他最近还是一直住在画室里,埋头苦干,简直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这都是因为那个黎歌啊……
叶宇骋看着墙上一幅齐颀的油画,眼睛微微眯起,黎歌啊黎歌,如果你真是曲离风的妹妹,那么,你很应该和你的哥哥相认啊……
即便你不是,也没有关系,以你的美丽,曲离风一定不会放过你,那时,我们的家就可以清静了……
夜雨凄凄,正在照顾沉默的黎歌,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的有些颤抖,她干脆缩进沉默的被子里,睡在沉默身边,却依旧心神不宁,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