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19

桂若月: 恶魔的呛新娘

第1章

桑瑜迷蒙地醒来,面对一屋子的陌生,心中满是惊讶难解。屁股坐的不再是五千元房租附赠的木板床,这么柔软,像坐进云堆似的。扭亮了床头台灯,打量一下四周环境。

这一看不免咋舌,这……这跟她的住处简直差了十五八千里,这么华丽的房间是谁的?挑高的天花板,美丽洁净的家具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地板,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白天恨死那间逼不得已才租下的小房子,所以夜里才作这种奢侈的梦?

桑瑜面向着雅致的落地窗,疑问:“这真的是梦吗?那么接下来又会有什么事发生?”

“怎么样?比起你来,我仁厚多了。”从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形高伟,一脸傲气的男人。

帅哥,够酷。一头乱发,有个性。

这是桑瑜对他的第一印象。来吧来吧,白天被老板欺压所受的怒气今夜就把他补个够本,不过他的开场白好像不怎么客气。是不是自己平日粗鲁惯了,所以作的美梦不够浪漫?

她帮做温柔的说:“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再陪上自认最璀璨夺人的笑容。

“你是我的猎物。”

桑瑜暗自心喜,原来她成了别人猎艳的目标了,看来她独一无二的高贵气质终于被人发掘了!

他锐利的眸光划过她的周身,以一种冷血评判的口吻,“人肉的滋味我没尝过,不过养肥点可能更美味可口,你喜欢哪种死法?”

他的语气从一开始就是宣战的表示,桑瑜与他从未谋面,更别谈瓜葛了,为什么一来就充满火药味!

“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懂。”对于他没头没脑的话,她只能一直说不懂。

“你对我同类做的事,就算吃了你,也是你该得的,一报还一报。”

纵然他俊美非凡,她却不能忽视他眼中露出的凶光。

“同类?什么样的同类?我得罪你了吗?”刚才的浪漫情怀一溜烟全跑光了,她必须集中精神,来应对他的苛刻言词。

“你残害我同胞,赶尽杀绝;对于我们的存在,每每除之而后快,这不只是表面的得罪,更是深刻的逼迫。”他的话从牙缝吐出来,愤怒的眼眸微眯。

先前对他的好感一扫而空,桑瑜忍不住要同他讲理,“拜托,既算你是帅哥,长得英俊,也没有权利诬赖人。我连哑铃都举不起来,杀只鸡都不敢,哪像你说的十恶不赦。可怜喔,亏你人长得好,脑袋却是一堆浆糊,我看你赶早去看医生算了!异类!”哼,她真是少了一根筋了呀!竟与他多费唇舌。

不料他却说:“没错,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我是异类。”

她瞪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禁在心中咕哝着,梦里的事可真是千奇百怪,我正在跟一个不是人的人说话?这个梦太有趣了!“那,你说你是哪种异类?”

“和你不同的生物!”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

“比方说?”

“蟑螂。”

“在哪里?快把它打死!”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连忙将脚缩上床,掐着鼻子:“那种带细菌又恶心的东西,拖鞋就是它的克星,快‘啪’一下它就玩完了。”然后她探头向他询问,“你该不是替蟑螂申张正义来的吧?”太可惜了,居然是蟑螂的同类。

“对我来说,它们也是异类。”

桑瑜点头,还好不是。

“老鼠、蜈蚣、蜘蛛也是我最讨厌的生物。”桑瑜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尤其是蜈蚣、蜘蛛,我一定除恶务尽,那种多足类的昆虫我是又恨又怕。所以我的解决方式是猛喷杀虫剂。”

她没注意他阴沉下来的脸色,兀自滔滔不绝,“每次我看见蜈蚣蠕动着几十只脚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蜈蚣还好应付,蜘蛛就难了,体积大又毛绒绒,黑的灰的,看了都恶心,像这种害虫,可以用杀虫剂、热水、洗厕所的盐酸,火烧……”

“够了!”突然间他暴喝一声。

桑瑜嘎然停口,看他铁青着一张脸,凶狠的目光仿佛立刻可以吞了她,这时她才惊觉这个梦极有可能是恶梦。

“你对我的同胞如此残忍暴戾,根本不值得同情!”

“救命啊,你真是那种丑怪的生物!我竟然能跟你这么面对面说话?这真的是梦吗?”她虚弱的摇摇头,“我放弃了,我不要作这个梦了,我要清醒,我要回到我真实的世界去。”

“由不得你,这是你该得的报应。”

“什么报应!”她生气了,“你也帮帮忙,哪个人不是见了害虫都想尽办法驱除,我住的小房子到了夏天,它们全体出动,害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所以为了守卫国土家园我一举歼灭它们又有何错?你要申张正义,去找发明杀虫剂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光找我。”

“我就是跟你杠上了。”

喔!亏她说的口沫横飞,他竟然听不进去半句,“笑话!是你们扰了我清静的生活,侵犯了我的领域,我为领域而战……”她真的被惹毛了。

她的话还没完,就听见乒乓一声,床头灯给打烂了,速度快得看不出他怎么出手的,室内突然暗下来,藉着月光,依稀瞧得出他眸中愤怒的火焰。

黑暗中传来他森冷的语调,“领地是谁定的?是人类自以为万物之主,贪婪的掠夺一切,自私的划分区域,强取豪夺,你说,究竟哪块领域是人类的?”

惹熊惹虎不要惹到“恰查甫”,凶性大发的男人真的难搞,最好不要去惹他,她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你到……底是哪……哪种异类?”

他冷笑,“看好了,别吓软了腿,到时跑不掉别怨我没警告你。”

只见他身形一矮,没了踪迹,桑瑜眨眨眼,定睛一瞧,地上出现了一只腹肚圆满八毛足的大蜘蛛,他一跃,直扑桑瑜面前来。张着恐怖的八只脚,快速的向她逼近——

“啊——”

桑瑜一惊坐起,心口抨抨直跳,流了一身的汗,太恐怖了!吓得猛吞口水,回过神来又是连声咒骂:“搞什么!难道真是我造了太多孽?关我什么事,是它们来打扰,又不是……”神经质的看了着左右,还好她醒来了。

窗外的天色仍蒙蒙亮,她看了看闹钟,五点多,还早。可是心中的恐惧未去,她睁着眼睛,留意四周动静,连翻身都小心翼翼,深怕梦中那只大蜘蛛仍潜伏在侧!





“呵——”桑瑜今天呵欠连连,坐在电脑前忍不住张嘴。

“小瑜,你今天很没精神哦,刚刚记帐的时候看你头都快贴在桌面了,晚上的课有这么重吗?”好同事兼好友的陆文芬免不了关心她一下。

“还好啦,大四了,要修的学分比较少,不是很难应付。”

闻言后,陆文芬撞了她一下,神秘兮兮地说,“昨晚去哪里疯了?”

桑瑜白了她一眼,“我还有时间疯啊,睡觉都来不及,哪有空浪费时间。”她才不像其他同学那么有闲情逸致精力充沛。

“不一定,白天上班,晚上念夜间部,还不是有人照玩不误,你们班不是就有一个?”

桑瑜有气无力,懒懒地开口。“那不是我,他们好福气,没有经济压力,我没那种精力。”

“不然是怎么回事?”

“作了一个恶梦,六点不到就把我吓醒了。”

“梦见外星人攻打地球?”

桑瑜扁扁嘴,这妮子敢情是电影看多了。“梦见一只黑色的大蜘蛛,说什么我作恶多端,要吃了我。”

“哈!有趣!只不过是个梦嘛,何必在意?”

她仍心有余悸,“那个梦太真实了,反而不像梦,寻常的梦没有章理,印象也模糊。可是那个梦太清晰了,连我们的对话都有条有理,好像一部戏在你面前上演,令人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不得不相信真有那么一回事。”

“有这种事?”

“骗你干嘛。”

陆文芬一阵认真的思索。“梦可以反应现实生活,也许那只会吃人的黑蜘蛛就代表我们那个又抠又没人性的老板,我们被他压榨太久了,一人当做两人用,有苦无处说,薪水又是如此微薄,薄的让人几乎忘了它的存在;加上你晚上又得上课,长期精神不济的情况下才会作恶梦。”

俨然一副专家口吻,但桑瑜宁可相信使她安心的分析。

“别想那么多,梦只是幻觉,你难道要受它影响?”

“没错,只是梦而已,何必耿耿于怀。”

陆文芬豪爽的拍她的背打气,“别让那只铁公鸡坏了你一天的心情,我们不要称他的心,不值得。”

桑瑜抬头眯眼,嘴角弯弯的笑,“我知道解梦一说是瞎掰,不过谢谢你了。”

“随口两句不必言谢,干脆用行动表示,改天请我吃饭。”

“真受不了你,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几句话就想讨赏,以后要是失业了,算命摊这行还满适合你的。”

突然陆文芬脸色大变,鬼祟地对地吐舌头,“铁公鸡来了,我闪了。”

可不是,那个秃头大肚的老板,正张着白多过黑的眼珠子四处梭巡,监控他手底下的员工。





下了班,桑瑜急匆匆的赶回住处,租来的这间房是房东顶楼加盖的陋屋,好像被遗弃的孤儿,里面的的陈设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家徒四壁。她并不在意,这里只是她落脚休息处,只要能睡得饱,其他的她都可以忍受。

洗掉一身的疲惫后,没想太多就上床睡觉了。她喃喃自语,“累死了,今天一定一觉到天亮,那个梦,去他的吧!”

她睡着了,很深很沉,没有任何的不安。

但才刚睡着,她又醒了过来,环顾四周。看来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她。

她不由自主的睁眼,大大吃了一惊,又是昨夜相同的情景,她恐慌的坐起来,喃喃自语:“这个梦是连续剧还是旧戏重播?就算重复我也不要一成不变地守在这里。”

跳下床,快步朝房门走,扭转金属门把,然而门锁却锁牢了。她不信,把门踢得很响,试了几次,依旧徒劳无功,惊恐之下她顾不了许多,虽然她舍不得破坏这些高贵精美的家具,不过逼到绝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不要被困在这里,抡起椅子丢向那扇落地窗,结果没有预期中的玻璃破裂四迸的情景,反倒是那把椅子弹回来了!

她大声尖叫,在看到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画面后,她实在无法抑制激愤的情绪,“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什么烂灵异节目!”一小部分的理智回来了,“冷静,冷静点,我太累了,这是唯一的原因,我绝对没有疯,一切都是虚假的,虚构的,而所谓虚构就是不存在的,魔由心生,只要不相信,一切都会消失无踪。”她努力说服自己。

“自欺欺人。”同样的声音,阴阴冷冷,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在房中回荡。“这些不是虚构,为了预防你乱跑乱窜,我在你身上施了咒,夜夜见到我的恐惧就是你的惩罚。”

偏转头,那个化身为长发过肩,英俊相貌的帅哥的蜘蛛精出现眼前,她可怜兮兮的问:“为什么是我?世上厌恶你们的人不计其数,为什么偏偏挑上我?我已经患了‘严重睡眠不足症’,再这样下去,我会精神耗弱,然后红颜短命。你可不可以消失,放过我行不行?”

“办不到!”

“每个不小心得罪你们的人都有这种遭遇吗?”

“对我来说,你是头一个。”

她再问:“为什么是我?”

他耸耸肩,不以为意,“没有理由,就是看你不顺眼。”

他轻描淡写,冷淡无情,仿佛吃掉一个人是理所当然,最自然不过的事。一股冰冷的战怵自脚底窜升上来。

她心跳加速,问了不想问的问题,声音有些颤抖,“昨晚……你说……要……要吃我?”

他狞笑点头,“那是最终的结果,我喜欢看见猎物垂死前的挣扎。”

她刷一下脸白了,“什么意思?”

“今天你的命是保住了,等哪天我需要体力的时候,我就不留你了,我能修成今天的人形,是要经过一些‘努力’的。”

努力去吃人吗?“今天我是安全的?”那么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劝你一句话,别找道士、法师,没有人能帮你,那些符签对我不管用。也别告诉你的亲朋友好,因为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为你物色最好的精神病院。”

是吗?他分明是因为害怕才先声夺人,以为我会着了他的道。哼!我不信邪。

他扫过她的脸,她的念头逃不过他的眼,哼哼冷笑,他不说话,躺在房中唯一的软床,闭眼休息。

“你到底要怎样?”

“今天放过你了,彼此相安无事。”

她歪头斜睨,“你要睡了?”

他侧躺,右手拍拍身旁的空位,“你想侍寝?”嘲弄地后,露出一副唾弃的嘴脸,“抱歉,我对人类没有兴趣。”

臭美!天地不容的王八蛋,想要我倒贴你?门都没有!还赏你一脚咧,精怪本就不符合自然,死了也没人同情,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下地狱吧你!

尽管心中骂了千百次,但她还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当夜果真相安无事?不见得,那个妖美邪气的男人几次把缩在墙角的桑瑜从熟睡中摇醒,让她看他最真实的一面,害她吓得几乎口吐白沫。当然,她隔天上班就呵欠连连。

第二天,她马上去神坛找道士、问法师,但没有人看出她生命正遭受严重的威胁;贴符咒,摆经书,每晚依然看见她最不想见的人。

一想起他那尖利的撩牙她就害怕,好像早已磨利了随时可以将她囫囵吞下腹。

她曾经告诉陆文芬,她又大方的为她解梦,不外乎是心理压力大,放宽心怀就没事了。诚如那只该死的蜘蛛精所言,没有人相信她。

为了怕被别人当成疯子,在陆文芬基于关心再度问起时,她只随便敷衍几句,然后看她满意的离开。

难道她真的没救了吗?

每天进入睡眠状态,就会跑到他张好网的世界里。他是虐待狂,屡次看见她脸色发白的惨状就狂笑。试过许多方法,以为不在那小屋就不会蒙他召见,但即使是躲进陆文芬的家里也没有用,他的网无所不在。就算坚持不睡,但时间一到,眼皮有如千斤重的不听使唤,那种痛苦简直要将桑瑜逼疯了。

她只能恨恨的送他一个白眼,再用棉被重重裹紧身躯,断绝他的欲望。

她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猎人与猎物间的不同处在于追逐与逃亡,就像他不需要了解她的一切,他常以人形贴近她,以恋人的姿态拥抱她,但表情却是冷酷无情的。

桑瑜只求他别突然露出原形,那只会吓得她惊声尖叫,然后昏死过去。

然而昏死之前她依稀听得见他狂放的笑声。



第2章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某天晚上,他竟然没有出现在她的梦中,那是种说不上来的欣喜感觉,她蹑手蹑脚下床试探的转动门把,意外地竟开了,心中止不住的雀跃,这表示她可以脱离他所设下的世界,睨了落地窗一眼,当然,她不会笨到想跳窗逃走。

走出房门,景致全然变了,黑暗中矗立着硕大的岩石,阴暗潮湿,长长的通道不知接往何处。她好奇地顺着通道走,一路上都是岩洞,没有多大的变化,行至岔路,一条是直走,一条是往下,她选择了往下的岩阶。

走完最后一个石阶,赫然看到原形姿态的他正浑身颤抖虚弱的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桑瑜愈看愈惊讶,忽然她明白了,他碰上修行中难过的关卡。

她突然想超凡是以动物修炼成人的妖精,在修行中一定有难以突破的关卡。如果在他性命攸关之际伤害他,那么将会万劫不复,再高的修为也补不回来。

他发现了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拼命在原地发抖,证明她的想法没有错。

人家说恶梦难醒,她不要长年累月困在这里,面对这种恶心巴拉的怪物,她要结束这一切。

桑瑜向前走了几步,邪恶的目光闪现,眼光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当凶器,这时候只要一块大石,一根木头都可以马上要他的命。

桑瑜心里骂道:“我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你偏要搞得我神经衰弱,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为过。”

当她高举大石块时,妇人之仁的同情心却冒了出来,她觉得全身抖动的他非常可怜,心中又不忍了。

“他是否伤害过别人的命我不知道,至少他没伤过我,顶多只是吓我,像他这样修成人形不知得经过几百年,我这么做是不是太残酷无情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哎,就做一次好事吧!”

“砰!”她把石头砸在地上,双手擦腰,嚣张的挺步目前。

“你知道我可以勒死你。”首先要他知道她的宽宏大量,慢慢再跟他谈条件。

“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你不是大恶不赦的精怪,你我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呃……不对,我跟你没有恩怨,是你故意找我碴,现在我展现人类特有的好生之德放过你,以德报怨很伟大吧。同样地,你也要解开我身上的咒术,我不要每天晚上看到你,我不想记住这件事,我会忘记,因为不堪回首。”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疲劳与紧张,真是苦不堪言。

一直都是桑瑜在自言自语,因为他自顾不暇嘛!

“看来现在你开不了口,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听见了,而且是每句话都清清楚楚的,就这么决定了,这是我们的协议,我不杀你,你也别再来烦我,你我间没有牵扯。我是很民主的,请问有任何异议吗?没任何表示就是同意啦,好,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说完,桑瑜觉得如释重负,解决了一件大事,不自觉的露出笑脸,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那间后现代又浪漫的房间。

现在,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今后,她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真的不再出现了。

桑瑜高声欢呼,她真的擎倒他了!

桑瑜快意非常,因为她赢了,而且不假手他人,当然上帝也帮了很大的忙,那样的时机,那样的情景,不好好把握是枉为人!

学业轻松愉快,工作时也不再打瞌睡了,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让她珍惜,又可以照她早先拟定的生活计划走,一切操纵在自己手中,这种顺心如意的日子真是不错。她的好心情真是人人都看得见。

“小瑜,你最近好开心,有喜事吗?”陆文芬走在她面前,轻松地问。

“你怎么知道?”

“观察呀,你最近笑口常开的。不会吧,你真的有男朋友啦!恭喜,迟到的初恋终于来了,真替你高兴,二十四年来第一次的恋情。”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还是没有男人缘。”这是她至今仍无法解决的憾事,她总不能随便抓个男人来爱吧。

“反正耐心等嘛,总会有等到最爱的一天,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恢复正常就好了。”陆文芬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

“我哪儿不正常了?”她蹙起眉头。

“还说咧。”陆文芬斜睨了她一眼,“前些时候什么蜘蛛精、恶梦啊,吓都吓死人了。”

“你真的以为我胡言乱语?”

“不是吗?那阵子看到精神疾病的报导,我都会特别留意。”陆文芬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包饼干。

“你们都以为我疯了?”声音小得像对自己说话。

“差不多了。”陆文芬塞了一口饼干,“不是我妖言惑众,有些事科学真的没有办法找到答案,要不要给通灵大师看看?或许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你也不一定。”

“没有用啦。”这句话只在心里说,否则又要说来话长了,桑瑜只好简单一句:“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陆文芬满嘴饼干,说起话来像个大舌头。

桑瑜语气肯定,“真的过去了。”





终于又重回了她平静的生活,虽然平凡,但是她喜欢。

期中考因为那只大蜘蛛的搅和,害得她科科红字,所以只好在期末考前猛啃书,她发誓要在期末考雪耻,补回那些红字,她才不要暑修,她要正常毕业。

期末考后,她有九成把握会全部过关,另外一成是中国人固有美德——谦逊,所以百分之百没问留。

挂在天边的月亮温柔地微笑,她喜欢这样的月色,寂静安详,今晚可以放纵自己贪恋夜色,而且明天放假,天王老子也不能剥夺她睡眠的权利。

冬日夜好眠,可是当她再睁眼时,整个人呆愣住了。

她不是胜利了吗?她不是打倒那个妖怪了吗?怎么又回到这美得邪气的屋子?她不是离开那段好不容易奢求来的日子了吗?

“啊——”长声的怪叫从她见到了蜘蛛精后已持续了一分钟。

“见鬼了你!”这种不客气的口吻,没错,就是他了。

“你比鬼更可怕,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给我下咒了?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互不侵犯了吗?你走开,我不要跟你靠这么近。”原来他与她同在一张床上,她扯开被,跳下床,“把我找来干什么?我放了你一命,什么都不欠,我好不容易找回我的干静,我不要再当神经病,你快滚远一点啊!”

一连串的问句教他不知从何答起,不耐的瞪了天花板一眼。

“什么叫达成协议?”

“就是你那天现出原形抖得快死的那天啊!”她快气炸了,这个妖怪怎么不守信用。

“那天?那天我开了口吗?”他邪恶的睨了她一眼.顺势仰倒在大床上。

“可你没说不啊!”桑瑜这下真的要哭了,为什么就摆脱不了他?

“所以罗,这一切全是你自导自演,自言自语,片面之词不可取信。”

这个人脸皮真厚到极点,一点羞愧心都没有,还这副狂样,她气得指着他鼻子臭骂:“你到底讲不讲理,当初若是我一石头砸下去,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还是你们妖怪本来就言而无信,没有人格,没有原则……”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我本来就不是人,所以抱歉谈不上人格,但是我有道德与原则,谁教那天你得意忘形,走得匆忙,只要你白纸黑字,我又盖了印,随便哪一只脚我都认,现在无凭无据,空口白话,你叫我认什么?怎么认?”

“你存心耍赖!”桑瑜使尽力要抽出她的手。

“事实不存在,我怎么耍赖。”他轻轻用力,桑瑜又飞回床上了,“你应该感激我的,让你考完试才把你抓进我的世界。”

感激你!“是喔,我郑重感激你的忘恩负义,无心无肝,不知羞耻!无耻,臭蜘蛛精!”

一串骂让他眼中射出一道冷冽的光,“你不怕我了吗?”

“怕死了。”另一手去扳他有力的手臂,企图抽出被紧握的手,“不过遇到你这种不能以常理而论的妖怪,我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一死。我死都不怕了,你能奈我何。”她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气,依旧未能动他一分一毫,累得她气喘咻咻,“死蜘蛛精——你放开我啦。”

“我有名字的,我叫仲诺,请多指教!”

桑瑜气得快吐血了,“我看你真的不懂中国字的意思,重诺?我来帮你改个名字好了,食言,你看如何?”

仲诺放开她,反正她是逃不了的。

她来来回回抚搓被他箍紧的手,看着手腕红白交映,五个手指印都出来了,这个没人性的“怪”东西!

“以前是我不懂怜香惜玉让你睡地板,从现在起我让你睡床。”

“有差别吗?睡哪儿还不都在你的世界里。”她忿恨的说着。

“这句话倒提醒了我,既然在我的世界,根本不需经过你的同意,你就跟我一起睡床吧!”

桑瑜一听,舌头打结不听使唤,“跟——跟你!”

“怎么?很兴奋?”

桑瑜跪在床上对他再三膜拜,神色极为惶恐,“老大、大王、首领,行行好吧,被你困在这里已经够不幸了,别再折磨我,这床太高贵华丽,不是我容身之处,所谓物以类聚,你我不同种,别混在一张床上,好不好?”

“你说我没人格,正好跟你这个里里外外人味儿十足的人接近学习,吸收你的气息,不久后我也变得跟你一样有格调,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好。”

“你就这么不可理喻呀?”哀怨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你说呢?”他斜歪着头咪眼反问。

桑瑜整个脸埋在床上痛哭:“老天啊,请你好好善待我,明早一出门就打雷把我劈死,一了百了,省得受这妖怪欺凌。”

“你怕我的原形?”

“还有你恶毒的心肠。”她哭丧着脸。

“如果我保证以人形与你同榻而眠,这样,你就答应陪我睡觉了?”

桑瑜铁青着脸,坐直身子,哑声道:“陪你睡觉?”

“有什么不对?”那张死人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桑瑜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

“对,就你跟我。”

“天啊!”她又呼天抢地地起来,“我天生就这么命苦吗?亏我二十四年来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居然要让一只丑蜘蛛糟蹋了,我不要活了,与其失身于他,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女人是被蛤仔肉糊到眼睛啦,他生得如此俊俏,几千年来从没人说他“丑”过。

“喂,你停下来行不行?”她以前不是这么麻烦的人啊?

“救命呀!谁来救救我呀?”

仲诺忍无可忍了,他大喝一声:“闭嘴!”

雄壮威武的声音在屋子里荡过来荡过去,她噤声了。

“我说的睡觉纯粹只是躺在床上而已,什么都不做,明白吗?就像以前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只是同睡一张床,你哭个什么劲啊!”他双眉都皱起来了。

这一听,桑瑜破啼为笑了,还有点难为情,“真……真是这样?”

“这就是你所谓的‘人格’,领教了。”他语带嘲讽。

随他骂了,只要能保住清白就好了,擦擦眼泪鼻涕,“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

“什么意思?”

“那个——就那个嘛。”

仲诺从鼻孔哼出气,压抑住怒火,“什么呀,说清楚。”

“就是……陪人睡觉的意思。”

“我又不像你那么白痴,只是刚才说出口没有半点邪念,心思纯正,怎么知道你会想到那方面去。”

真了不起,把自己说得像正人君子一样。

“那你还吃不吃我?”

仲诺以手当枕,“看在你未伤我命的份上,不会吃你的。”

她紧张着问:“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

“看我高兴。”

“你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那种棺材脸,几时才会放晴出现阳光?

他无情的瞥过她,“再罗嗦就一辈子把你关在这儿,反正我寿命比你长,喜欢的话就陪你耗下去,睡觉吧!”

手指一弹,床头灯熄了。

比电脑辨音控制还厉害,桑瑜小心地睡在床缘边,离他远一点,同时也避免自己掉下床。

明天就是假期了,为什么她的霉运还未结束?





仲诺早在十几年前便修成人形了,只是暗中观察了人类的行为,发现人类也高明不到哪儿去,所以一直待在黑暗中。既然人类是如此不完美,为什么修成人形是他们精怪的最高境界,关于这点他实在搞不明白。

遇上桑瑜,事出偶然,她胆小又喜欢自言自语的举动让待在墙角的他觉得好玩又有趣。

一天晚上,她发现会飞的蟑螂,立刻躲得远远的,那蟑螂飞到东,她躲到西;它飞到了小书桌,她忍痛允许它在上面爬行。这样还不够,那蟑螂认为她像只软脚虾好欺负,于是挑衅地飞越她头顶三、四次,更有一次低空飞行,把她吓得四处逃窜,桑瑜被逼急了,拿起脚下拖鞋一拍,把它拍得稀巴烂,最后她神情激愤的下了结语——

“飞啊,你再飞啊,没看过这么嚣张的蟑螂,有种你起来飞啊!”

她扑杀害虫,嘴里仍念念有辞,“我一直装腔作势吓你们,可是你们实在太大胆了,怎么也不肯走,所以我只好下毒手了,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不能全怪我,请安息。”

桑瑜所以吸引仲诺的地方就是她的怯懦,他从未与人类相处,凡事有第一次,那么就从桑瑜开始吧。

其实他并不打算吃人,残害生灵是天地不容,不可原谅的事。他虽成人形,但并未完全掌握人的动作习性、喜怒哀乐。对于人他总是怀着高度的戒心。

那天他碰上修行中一个重要关卡,忘了解除桑瑜的咒术,以致让她闯了进来。人类的心思逃不出他的眼睛,他清楚她的思考脉络,知道她的打算,他以为他完蛋了!

到了最后,他却意外的察知她在最后一瞬间做了慈悲的决定,然后对他说了一堆废话,便得意洋洋的走了。

那一瞬间,她激发了他对人类的感激之情,同时也触动了其他的情绪产生,那天的关卡就是桑瑜让他突破的。

既然她对他有帮助,那么他更不能放她走了。





寒夜里有人偎着,真的比较温暖,这是与他同眠后的新鲜感觉,尽管她总是背对着他。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起初害怕得要死的情况,现在反而习以为常了。

值得担心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

一开始他的手会攀上她的肩膀,桑瑜会轻轻转头,看他熟睡了,才又轻轻地把他的手放下。渐渐地他会环住她的腰,像她习惯性抱住抱枕那样,到后来连脚都跨上来了。

有一次桑瑜实在忍不住找他摊牌。

“喂,你睡相好一点可以吗?”

仲诺懒懒地看她一眼,“你偷看我睡觉?”

桑瑜嗤之以鼻,“想得美,谁偷看你睡觉,我还怕看到你的丑样咧!”

“我睡相怎样难看了?”

这种事真不好开口,她提起勇气问:“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什么感觉?”仲诺明知故问。

她急了,“温香软玉的感觉啊!”

仲诺心中窃笑,脸上却表现得冷淡,“一不薰香二不藏玉,你在打哑谜是不是?可不可以请你挑明了说。”

仲诺一副淡然欠揍的狂样,害得她气在上冲,脱口而出:“你晚上抱着我睡觉啦!”

他反倒一脸惊讶,“你要我抱着你睡觉?”

“你已经抱着我睡觉了。”

仲诺挑高了眉,浑然不信,“是吗?”

“千真万确。”她一字一句加重语气。

他状似极其认真的跟她解释,“可是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见得那是我无意识下的行为,这表示我控制不了它,所以,请你多多包涵。”

她叫了起来,“这种事怎么可以多多包涵!”

“你应该感到荣幸。”他对她晓以大义,“起码我是帅哥,你看看这张脸,豪迈中不失斯文,体形颀长不文弱,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近千年来的大事都在我眼前演过,请问你到哪儿去找这种帅哥陪你睡觉?”

桑瑜闻言,一口气差点儿接不上来,“拜托你说话不要这么粗鲁,请你去民间详查‘陪人睡觉’的定义为何?”

“那至少帅哥是实情吧。”

“表面上是帅哥,骨子里是什么,相信你我都很清楚。”她故意冷言冷语讥道。

仲诺一阵沉默。

“说话啊,看你还有什么话可以拿来辨解!”桑瑜很得意,一味的挑衅着。“何谓本性?本性就是与生俱来的,改也改不掉。”

他沉吟地说:“你一定有这种习惯,所以才把它传染给我。”

没头没脑丢来一句话,害她摸不着头绪,“什么习惯?”

“睡觉时抱东西啊!”

桑瑜跳起来,“那是我高中前的习惯,早八百年前就改掉了,你居然想诬赖我!”

“虽然改掉了,可是那确实曾存在过,只是目前变成隐藏的因素,起因在你,我真的无能为力。”他摊开双手。

“无能为力一句话就解决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仲诺将她推到床上,手脚用力地圈住地,“睡觉了,我无所谓,明天你还要上班,早睡才有精神。”

“喂,你别对我毛手毛脚……”

“既然我有这种好习惯就让它继续保持吧。”

“我不喜欢你抱着我。”桑瑜不情愿的抗议,反身去扳开他缠住自己的手脚。

“到目前为止,你的提议我曾经同意过吗?”他稳如泰山的抱着她。

“没有。”她想也不想。

“那就没有任何争议。”“啪”一声!床头灯熄了。

黑暗中传来她不肯罢休的声音,“你不可以这么霸道,这是民主社会。”

“我有权做任何决定,这是我的世界。”

不管桑瑜再喋喋不休,他一概充耳不闻,他就是要抱着她睡觉,她能怎么样?

自从贴着他的胸膛睡觉之后,她又有新一层的担忧。

她试着与他保持距离,不是防脸,就是防胸,贴脸尚可,贴胸就尴尬了。她一直谨慎地保持矜待,手脚绝不会放在他身上。男的率性、女的拘谨,他们以这种姿态倒也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候,可能是他没有进一步的逾矩,所以桑瑜松懈了,她把左手横放在仲诺的胸膛,毫无警觉的沉睡着。

睡到一半忽觉手背麻痒,好像小虫子骚扰,三番两次又没办法抽回手,这才勉强自己睁开眼睛,这一看不禁傻眼,心跳停了半拍。

仲诺牵了她的手正轻轻地吻着!

窗外淡淡的月光迤洒而下,她发现他的眼光出奇的温柔,他的唇点上她的葱白手指,像亲吻一样心里的东西。

她吓得说不出话,意忘了阻止他轻薄的举动。

他看着她,握住她手的臂力忽尔向后,桑瑜顺势跌在他身上,他左手环住她的腰不许她挣脱,右手扶住她的头颈朝下压,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的初吻。

“呜……”千言万语都教他的唇堵住了。

她急拍他的肩膀,仲诺没有理会;她双手想撑起自己的身体,敌不过他强有力的箝制。趁他手劲转轻,赶紧离开他身上。

“你这个……”她羞愤难当,一巴掌反射性的甩了出去。

这一掌当然是让仲诺在空中轻松接杀。

“放肆!”

桑瑜眼红了,“谁放肆?”一口咬在他手上,狠狠地咬出牙痕,而仲诺只是轻皱眉,并未推开她。

一滴水滴在他手上,她哭了?

“咬我还好意思哭?”

“被你拘在这里,并不表示你可以为所欲为。”

哦,原来如此,“我以为你喜欢。”

“在你以为之前可不可以先问过我?”她低吼,眼泪不争气的流泄。

“你的肢体语言已经告诉我了。”

握紧的拳击在枕头上,“什么时候?”

“你刚刚不是回抱我了,又香又甜,沉醉其中,我看过人类的行为,恋爱的女人才会这样搂着自己的爱人。”

“我只是不小心!”

“我倒觉得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

去你的渴望!

“睡梦中的行为不代表思想。”

“卸下武装才是真正心里的感受。”

“狡辩!”这个大色狼竟然如此强辩,她快被他气炸了。

“有几分理说几分话。”

桑瑜一个深呼吸,擦干泪痕,“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好,现在我慎重声明,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说话方式,不喜欢你目中无人的态度,更不喜欢你的吻,这一次算我倒楣,我认了。”她心中正哀悼她的初吻,“以后不许你抱我,不许你亲我,我情愿睡地板。”

仲诺断然道:“不行。”

“不行?”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无理横霸的人!

他断然道:“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人类的接吻行为。”

桑瑜警戒的向后退,“那又怎么样?”

“意思是我上瘾了。”他目光炯炯望着桑瑜因紧张而舔唇的小舌头。

她心中亮起红灯,“痴人说梦,我拿我的枕头,你抱你的棉被,不可以再乱来,否则……”桑瑜紧张的反身向后缩着,怎奈已经贴墙了。

他快速的拉回她,以极近唇畔的亲密说:“我喜欢这个瘾头。”

他惹起她激烈的反应,“变态狂!我又不是白老鼠,我不要做你的实验,为什么不去找别人!”

“关他人什么事?是你诱使我产生这种举动,自然由你负责。”

“狼心狗肺,不知感恩图报的丑妖怪!”

他没有预警的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覆住她柔软的唇瓣,贴住她,一面说:“这一切都怪你。”

桑瑜东躲西闪大喊:“我不要!”

“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仗谁打赢了可想而知。





隔天桑瑜上班时当然又无精打采了。

桑瑜对于蜘蛛精的恶行满腹委屈无处投诉,只好在心中狠狠的骂上他干百遍。“他喜欢抱人是我的错,喜欢人也是我错,有了什么怪异行为也怪我,简直是满不讲理。”

被他吻过的奇异感受仍存留在她心里,其实她不全然讨厌排拒,只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妥,那是什么?

“回魂喔,桑瑜,快听我的声音走回正选,回来啦!”陆文芬在她面前摆手招魂。

“你才是早晚三注香啦,干嘛!”

“没事不能来找你啊。”陆文芬睁着一双好奇的美目在桑瑜脸溜了儿转。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又有什么新闻?”

“过年后一批新的业务会进来你有没听说?”陆文芬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老板的业务扩展有成较啦?”

“有一点起色,所以才会招考新人。”

桑瑜还是有点疑惑,“可是,值得你这么高兴吗?”事出必有因。

“那当然,‘全胜贸易’,大获全胜,不仅业务蒸蒸日上,连我的爱情也要报捷。我看过那几个人的履历了,有几个是帅哥哦!”

桑瑜心想:帅哥?梦里那个够帅了,帅得让我神魂颠倒。

她睨了陆文芬一眼,娇小依人的身材玲珑丰满,细白肌肤吹弹得破,那带媚的笑不知迷死多少人,而且男人喜欢长发姑娘,碰巧她就是那一型。桑瑜跟她不同,不高不矮一六三,五官分开看有中上级的美丽,凑在一起就没什么看头,发长及肩,平日不整理像团鸡窝,人看起来SOSO,就是没有男人缘,否则也不会到了二十四岁连个初恋都没有。

“你男朋友还不够多?”

说起这个,陆文芬也感慨,“有几个一开始来电,久了以后又不是那么回事,我只要一个能迸出爱情火花的男人,就算烧得浑身是伤我也甘愿。”

桑瑜啐她一口,“神经!”

“是夸张了点,可是爱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也差不多了,你有没有那种经验?”

“问我?我的事你最清楚了,连只影子都没看见哪里来的雷电火花?”

陆文芬意有所指的问:“少诋我,从实招来,这阵子你是不是恋爱了?”

“天地良心呀!”

“可是你最近不一样了,变得漂亮,有那种沉醉在爱河里幸福的神采。哦,我看得出来,你的人生是彩色的。哦!恋爱,多美好啊,是生命无尽的泉源!”手舞足蹈像演夸张的话剧。

桑瑜不以为意,“想像力特丰。别说了,铁公鸡又来巡堂了。”

陆文芬马上变得正经八百,“收到,好好保重,再见。”转战到厕所去了。

恋爱?我跟他?

哼,荒天下之大谬!


第3章

她的处境愈来愈危险,每晚他都要缠绵的吻她,从晴蜓点水似的亲吻到法国式热吻,越演越激烈,桑瑜皆以沉默抗议,他无所谓,他只要她的反应。

桑瑜陷入不可自拔的困境,她由抗拒转为迷醉,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在乎这个吻,可是身体却不这样以为,害得她既羞愧又迷惘,自己也搞不清对他究竟存有什么情感。她知道这个修炼成人形的精怪已有了人类的情绪,但她怀疑他表达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儿过火了?

桑瑜拒绝,他不理会,迳自展开他所要的亲密吻触,他会先徐缓的靠近她,以温柔的吻占领她的心,柔软而热情的双唇从不让桑瑜有受伤害的感觉,他不用暴力,但却听不见她的抗拒,顽强直驱他的目的地。但仍会尽量让她感受到他尊重她,不把她当成玩物或试验品般的珍惜之情,像是他最重要的宝物。

她几乎以为他爱上她了,心中满溢着被爱的感动。

不愧是妖精,居然有这种高超手段!

在佩服之余,桑瑜担心如果仲诺再有进一步行动时,她会怎么应对?

目前他的侵犯只保持在亲吻,好像少年的纯纯之爱,万一他有了情欲,变成成人之爱……不敢再往下想了,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来,这个仲诺,让她又怕又爱。

今天和寻常一般的夜,桑瑜如往常半推半就与他接吻,竟然发现仲诺的手停在她胸前,轻轻抚弄。

她大吃一惊,“你——”

在她想逃离前,他已压住她的身子。“我不会伤害你。”噪音变得低哑混浊。

嘴上这么说,手却不规矩的往下滑动,激起她体内莫名的情愫。

她非常害怕自己对他的反应,惊恐且奋力推开他,跳下床,跑向落地窗,用窗帘网住自己,“体验人类的情绪反应也要有限度。”

“人类没有情欲?”仲诺起身慢慢走向她。

“站住,不要再过来了,我叫你站住啊!”她气得跳脚,“算我求你,你不能对我予取予求,这种事拜托你去找别人啊!”

仲诺岂是听话的人?他逐渐接近她,“找谁呢?”

“你应该懂,人类社会有所谓的性交易,你可以用钱买。”

他抬起她的下巴,“可是我已经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什么,我不能只为了发泄而去买,这会亵读我的情感。”

亵渎?他何时变得如此高贵?

“你对我日久生情?”怎么心会怦怦乱跳。

“我们睡在一起,我抱过你,亲过你,当然有感情。”

爱情哪会这么简单?这个肉欲薰心强辞夺理的家伙!他送上唇,她拼死命的躲,他以手定住了她的脸,在她脸上吹气。

“桑瑜,难道你不想,难道我的吻没有对你造成影响?”

怎么没有?每次她需要极度冷静才能克制住体内的欲火,连现在他咬着她耳朵都令她有发出呻吟的冲动。

“嗯,小瑜,难道你不想?”这种呢喃,快令她屈服了,他正松开她身上窗帘的束缚,一方面也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的力气好像从四周流出去了。

“有,但不能跟你。”

“因为我是精怪,嗯?”他吻她的颈子,手伸进她的裙底渴求她的肌肤抚慰,桑瑜受不了他的逗弄而呻吟。他很满意她喜欢这样的接触,因为他快受不了了。

“你不能……不能这样。”她微微喘息,虚弱地抗议着。

“我要你,桑瑜,看着我,说你要我。”

茫然的张开眼,这个俊美的男人正因为原始的欲望而饥渴迫切地要与她合为一体,但这个男人……不是人类!

意识到重要的一点,桑瑜整个人随即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

“不,我不会要你,更不会爱你,我们不同类,不可以有交集。”

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她的抗议看起来还满薄弱的。

“别再过来,一想到你的吻,会让我想吐。”

不过,她喜欢这种感觉。她沉沦了吗?





由于拿不出证明仲诺存在的证据,所以打死她也不会把这种男女之事告诉陆文芬,她会以为她发花痴了!

夜晚仲诺激烈的索求,落下的吻既重又长,但隔天桑瑜照镜子时,肌肤却完好无瑕,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告诉文芬,相信她一定不会相信。

不论是温柔缱绻还是凶猛激烈,仲诺总能让桑瑜承受鱼水之欢,事后还会轻轻地搂她、亲她、赞美她,让她感到受尊重。最沮丧的是,虽然欲拒还迎,她居然爱上这种行为。

太变态了!她觉得自己好可怖!天啊,她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这几天生理期来了,桑瑜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所以她不想做“那件事”。

仲诺才把手放在她身上,她难过的挥开他,“最近可不可以不要。”

“为什么?”捧着她的脸亲她。

桑瑜说明了原因。

“我不介意。”仲诺的手开始解她扣子。

“我介意。”避开他,扣上扣子。

他的热情降了温,抱着她,双手不再胡乱移动,很郁闷的沉默。

“如果真想要,去外面找别人啊!”

“我对她们没有想觉,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从来不说爱她,或许可以试探一下。“为什么没有感觉?”

他亲蔫的点了她的鼻尖,“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猎物。”

一棒子打得她眼冒金星,原来她充其量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什么狗屁尊重,只因她是唯一!

桑瑜反感的把他的手用力拔开,转过身背对着他睡觉。

“我说错了什么?”手又黏了过去。

“滚开啦,不要碰我!”

他蹙起双眉,“你这女人,胆敢如此放肆!”

桑瑜猛地跳起身,“对,你没听过女人在生理期间可以发脾气,可以无理取闹,我就要放肆,你能怎么样?”

仲诺撑起头看她怒目俯视的脸,“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全身上下,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

“看见了,几万个毛细扎像火山爆发喷出热气了,需要帮忙吗?”

她低吼:“你大老爷如果能乖乖睡觉,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他无奈的摇头,“不可理喻。”转过身熄灯睡觉。

因为桑瑜的气冲过头了,所以一直到听见他沉睡平稳的呼吸声,她还没有睡着。





“全胜贸易”在新的一年不只招考业务员,也应征了几个内勤助理,因为这样,桑瑜不做会计,自愿调到业务部门,担任助理工作。举凡传真、电话接洽、报价、书信翻译等都难不倒她,能学以致用对她而言是件高兴的事。

老板还是一样的讨厌,不过整个工作具有挑战性,日子过得很有活力。

今年六月就毕业了,这个世界样样好……嗯,有一点不好,就是藏在黑暗中的仲诺令她颇为困扰。

“我说的没错吧,我们新来的业务真的有几个帅哥。”午休时间,陆文芬窝在桑瑜办公桌上吃饭。

这句话不知说了几百次,无非就是要得到桑瑜的认同。

“我承认你的眼光不错,可是文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不是一个都看不上?”

“才不是看不上,我眼光没那么高,只是这种事得慢慢来嘛!我觉得我们公司有发展潜力。”

“这几个月来的业绩确实有明显上升,他们不但年轻也有实力。”

“年轻人一多,整个公司就有朝气,不再死气沉沉,看见铁公鸡也不那么讨厌,小瑜,留下来继续为公司效力吧,我觉得你也很有潜力。”

“以前我是嚷着毕业后要找一家更好的公司,现在看来,似乎可以在这里学到不少东西。”

“一定可以,有潜力的你一定可以学到许多东西。小瑜你认不认为白立远是业务中最突出的一个?”陆文芬说:“我觉得他最优秀、最亮眼、也最吸引人,那种浑身散发的魅力真教人不可忽视。”

桑瑜咧开嘴,调侃她:“我好像嗅出一点迹象了。”

“你真的有感觉了吗?”终于带出桑瑜麻木的女人直觉了。

“他算不错了,待人有礼客气,有一点幽默感,男人像块石头就很难相处,可惜太好看了,怕会抓不住,优点反倒成了缺点。”她客观的分析,怕陆文芬到头来会一场空。

“不会的,我看他虽然表面上是调情圣手,骨子里却是爱情专一,他不会见一个爱一个的。”陆文芬拼命替白立远说好话。

眼见陆文芬,一颗心全倒向他,桑瑜从来没见陆文芬如此神魂颠倒过,何时起为他沉迷了?“别让感情冲昏了头,你要看得远,想得深啊。”

“以我的经验,这次我看得很清楚。”她坚定的点头。

“那我只有祝福你了。”既然劝不动,只好希望他们俩能有圆满结果。

“祝福?你想到哪儿去了?”

“当然是祝福你跟他啦。”

陆文芬斜眼睨她,“嗟,不要因为我欣赏他就捕风捉影,这种无中生有的办公室恋情会惹来很大麻烦。”

“咦,整件事都是你说的啊!”不是她满口称赞的吗?

“你这种人的脑筋还真高明不到哪儿去。我开头说一你就认为是二,这世界最容易欺负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说得真好,她不就让仲诺吃得死死的?

“我问过白立远了,目前他没有女朋友。”

他这么出色会没有女朋友?“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他这种问题,还说对他没意思?”

“我替你问的!”真拿她没办法。

“哈……少鸡婆,我什么时候要你牵红线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陆文芬问她。

脑中霎时浮现仲诺那张脸。为什么会想到他?

“有没有?”

“当然没有,我生活这么规律,每晚早早就入睡,怎么会有男朋友!你问他这个到底想做什么?”

“别以为我脸皮厚,事不关已,正因为我以平常心自居,所以才敢替你出头;要不然对着爱慕的人,这种事还羞于开口哩。”

“你确定不是以我为借口?”桑瑜还是不相信她的居心。

陆文芬白了她一眼,“我才没那么不入流,小瑜,你真是一点神经线都没有,他不觉得他常找你吗?”

桑瑜边想边答:“问一些问题而已啊,他刚来不久,当然不熟悉。”

“问你咖啡怎么煮?问你影印机怎么用?这么芝麻点大的事他都不会吗?跟你借刀片,问你要浆糊,拜托,这些东西跟总务吴小姐拿就有新的,干什么三番两次找你,不嫌麻烦啊!”

桑瑜呆愣在一旁,静静的想着她的话。

“你有一点女人的敏锐度好不好?”

桑瑜犹自怀疑,“会不会你想错了?”

陆文芬叹气,“虽然称不上身经百战,可是也够格当你的军师了。说句不怕伤害你的话,我长得比你好看,座位比你又远不到哪儿去,对谁都盈盈笑脸,他为什么不找我?”

桑瑜一想,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女人真虚荣,一听到有人喜欢,整个人都轻飘飘了,看来魅力真是女性自信的来源。

“嗅出某种迹象的人是我才对。”

“你真的这么认为?”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幸运的事会落在她身上。

陆文芬低着头问:“他很帅,眼睛炯然有神,那个鼻子看来就很有个性,平常跟人说话温文儒雅,谈起公事又有说服人的魄力,唉……我会不会把他的好说得太夸张了?”

桑瑜赞同:“没有,他好像就是那样的人,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会看上我。”摇摇头,“我这么钝的人,有什么好?”

“说不定他就是看上你的钝。”

“喂,我说自己钝是客气话,你说出口就是批评了。”

“本来就是,一不懂观察左右,二不会把握时机,想不想改变一下命运?桃花运来了,还是超猛大桃花。不用再考虑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喔。”

或许可以改变命运,她要享有正常的感情生活,她要摆脱仲诺,那个与她夜夜痴缠的人。





陆文芬提醒了她白立远的事,桑瑜自此开始留意,他确实常借故找她,也会将接洽业务时发生的一些趣事说给她听,说时口沫横飞,趣意盎然。

桑瑜不明白,像白立远这么斯文和气的人一直是她追求的对象,现在都已经摆在她面前,为什么需要别人点醒她才看得到?

以前是陆文芬与桑瑜的午餐聚会,现在新加入白立远一人。三人场合,白立远发表言论的时候居多,在场的两位女性中,他的目光大部分停留在桑瑜身上。

再明显不过了,桑瑜实在是受宠若惊!

成为仲诺的禁脔不知何时才能解放,这让桑瑜不敢全心放入这段情感。

如果有人要拉她一把,有什么理由她要自暴自弃?

对于仲诺,她刻意表现的心不在焉。

她不再像往常一样任由身体支配理智。过去她会因仲诺手指的抚触与激情交缠亲吻搞得心乱如麻,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迎向他的霸道需求,她会达到极致的天堂境界,事后又气恼恐惧自己的纵情行为。

若任情感自由奔泄,她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有了心理建设,她下定决心要把握这次机会,逃离仲诺的禁锢。已往的回应趋于被动,快感的呻吟转为沉默。

仲诺的热情碰到冰山,他呐呐的问:“不喜欢我这样?”

“怎样才肯放过我?”她伸手抵住他壮阔的胸膛,撑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喜欢这种关系。”他的身体不放过她,那感情呢?不去想,伸舌头舔了她的红唇,“喜欢感受你身体的颤动,更爱听你发出激情的呻吟。”

这就是她罪恶感的来源。

“这样是不对的。”他带火的手正滑过她的双峰,停在小腹上。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阴阳调和,千古不变。”他嗅吻她的香肩。

“你跟我不符合自然界规律。”定住他停在小腹的手,不让他再恣意挪移。

“是吗?”邪笑着将舌送入她的口,吸吮她香润的舌。

桑瑜必须装作木头人般毫无反应,好凸显她的抗拒。心中的痛苦正与身体的决定做拉锯战。

察觉她的不对劲,离开她诱人的湿润:“你心里有人了?”

“这样你会放了我?”





白昼,桑瑜暂离了他的黑暗世界,仲诺不由得在静寂的黑暗王国里思索着:“桑瑜有喜欢的人!”这个念头令他感到惶惑,挫折与心痛的恼恨这些情绪又从哪里蔓延?

黑暗中的他无从得知白天桑瑜周围正被谁环绕着。丝丝如细涓的嫉妒与愤怒逐渐淹没了他清澈的思维。

那男人有他的十分之一好吗?他能像他一样温柔吗?他能给她一样的快乐吗?

他把她视为手心上的宝石,他了解她的需要,除了她的自由之外,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可桑瑜与他意见相悖,拼死命离开他。

待在他身边越久,她愈害怕,害怕得不到回报的爱,害怕这份违反天地的爱。她要的是未来,与她选择的爱人共创未来。可恶的是,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桑瑜真是推动他逐步领悟拥有人类各项能力与情感的人啊!现在为了她,仲诺考虑踏出黑暗中窥知人类的行为,他要走在阳光里,参与人类社会,与他嗤之以鼻的人类发生互动关系。

为了这个女人,他要大规模改造自己。

值得吗?

但他心中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叫嚷着:不去问利害关系,为了得到她,或者控制她,势必要妥协。

有了这层认知,他霍然站起,运用魔音穿越空间,将自己的心意传进了桑瑜的耳朵,“桑瑜,你的心不要走得太远,我要摩拳擦掌准备把你抓回来,你逃不了的。”信心满满的对她放话。

而这一端,接收到前所未有的现象让桑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吓的四处张望,不安的颤抖着,“见鬼了,白天还听到他的声音。我真的疯了,倒了八辈子霉运,遇上这个孽障!”


第4章

善良纯真是白立远选择桑瑜的原因。

看多了美丽的女人,受够了她们的高傲与自负,及事事都要以她们为主,他反而喜欢上桑瑜这朵清丽的山百合,她善良而有点迷糊,重要的是,她保有难得一见的纯真。

从学生身分到现在的社会人士,白立远身旁不乏美女相伴,闻腻了浓艳的香味,才知淡雅清香的可爱。他有伶俐的口才,在人群中他不凡的外表是令人注目的焦点,如果哪个女人与他有交谈的机会,那更是她无上的光荣。

偏偏桑瑜不这么认为,她的反应似乎有点迟钝,每次邀她,非要陆文芬同行不可,假如陆文芬这个电灯泡不去,她就借故取消。

她并非讨厌他,只是说来得突然,要给她时间准备,何况如果陷入热恋,会影响课业。快毕业了,她不想把既定的目标搞砸。既然如此,那他就干脆选在她完成学业的那天带她去庆祝,让她乐上加乐,也希望他们的关系能再更上一层楼。

“小瑜,你毕业那天晚上有没有约?”

白立远突然靠那么近,她依然不习惯,不着痕迹地把椅子向后推:“没有,家太远,我没让爸妈上来。”她认为念书是自己的事,不需要劳师动众,而且她一向独立惯了。

真奇怪,怎会对白立远这英俊让人无从挑剔的脸蛋儿没有来电的感觉?面对他,她不会呼吸急促,心跳亦不会无端加快,不会因想到他而面色臊红。可是一面对仲诺……

无聊!拿他跟仲诺比较什么,仲话算哪根葱!

仲诺是她的梦魇;白立远是她的救星。

“不要告诉文芬,就你跟我。我载你去山上吹风。”

她心中忐忑不安,“不好吧?”

“小瑜,人都是自私的,身为一个男人有自私的必要,我追的是你,不是陆文芬,我真的很想单独跟你在一起。”

这是他最露骨的一次表白了,她犹豫着不肯回答。

“你不愿意?”他真怕受伤害,无往不利的辉煌战迹不容有丝毫的瑕疵。

“怎么会,你是我唯一的——”当然不能说救赎,“第一个跟我约会的男人,我只是受宠若惊,能得到你的青昧。我想文芬不会介意的,她骂了我好几次,说她不想当电灯泡了。”

“她真的这么说?”原来陆文芬还挺识趣的,那他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她漾起一抹笑,“嗯。”

白立远偷眼看她的反应,“我真的是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文芬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不敢相信,因为你对我若即若离,要不就是拉了文芬一块儿,我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否定的话,可是也不愿意勉强你,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吗?”

桑瑜心中暗暗叫苦:“完了!这个擅作主张的大鸡婆,以前对她说理想对象是如何如何,可又没说是白立远。害他现在对我坚信不移,那么我是不是要死心塌地以对才行?他现在登门摊牌,这下叫我怎么办?”

“小瑜?”

“是!”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那样从实招供,“既然说开了,我也不用害臊了,我会若即若离是因为没有自信,而之所以患得患失,是我知道自己不能不要脸,天天黏着你,所以……所以……希望你能了解。”

白立远宽心了,心花怒放,她果然是朵清纯的百合。“我当然了解。”

豁出去豁出去了!话出口不能有退路,现在要一心一意培养与白立远的爱情。培养?为什么她要辛苦的培养,为什么不能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呢?

她不禁在心中呐喊:“老天爷,给我指点一条明路吧!”





才一睁眼,桑瑜马上发现这个世界与平日不同之处。仲诺那方的台灯怎么换成白色日光灯,往常那种晕黄暧昧不明的光线哪里去了?

而床头上赫然矗立了一叠经世济民的厚重书籍,桑瑜好奇极了,立刻翻身而起。

怪怪!这家伙要考状元啊,财经、外交、心理、名人传记、电脑资讯、中国医书、经典名著等,该说他博学还是杂乱无章?

“拿去。”一个保温杯从天而降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脸上写着问号。

“喝了它。”

她故意唱反调,皱了一下鼻子,“这是什么?”

“喝了就是,反正不会害你。”

“怕我不从,给我迷魂药喝?”

“不用迷魂药也可以使你神魂颠倒,要试试吗?”

她一听,两手抱胸,身体向后缩,“别来啊,再来我翻脸了,我说过了不方便。我今天头痛、感冒、流鼻水,所以不许碰我。”

“听话,喝了它,我们就好商量。”

旋开杯盖,袅绕的白烟飘出浓浓的药味,“这是什么?好难闻的中药味。”

“中将汤当然有中药味。”

“我不喝,还给你。”她推给他。

“中将汤是女人喝的,我要它有什么用?”

“中将汤不是每个女人都喝的。”

他显现出狡狯的眼光,“不先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怎么服侍我?”

桑瑜听了,心中不是滋味,盖上杯盖,反身准备就寝。

仲诺不容她忽视他,一脚跨上床扳过她的脸,“敢不听话。”

她甩开他的手,“我自己的喜恶我来控制,我不要你来主宰。”

“你错了,我的喜恶就是你的喜恶,喝了它。”

“偏不。”她执拗的脾气又起来了。

于是仲诺喝了一口,用嘴强行灌入,“你要我这样喂你吗?我可不能担保到最后能不能克制得了我的冲动。”说完又攫住她的唇,用舌头去挑逗她。

“嗯,放……放开我。”她使劲推开他。

他递上杯子,“你的选择是……”

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下苦涩难当的药汁。

“你没喝干净?”

“我说喝完了!”抬头盯了他一眼,“男人不应该斤斤计较,才剩一点。”

“女人应该事事服从,喝掉!”

桑瑜一边喝一边说:“你这种人要是到人类社会一定会被淘汰,那种女人服从的老掉牙传统已经落伍了,你只能躲在自己的保护壳里称王,井底之蛙。”瞥一眼那叠书籍,“看那么多也没用,它们不会告诉你如何尊重女人,如何与人沟通,如何关怀他人。给你一个忠告,到了人类世界,有法律规范,你不能无法无天,为所欲为,那时候你才觉悟,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残酷的至理名言。”

这点他十分清楚,而且也想打算放弃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现在女权高张,男人要取悦女人,得帮她拿皮包、陪她逛街,还要充当临时司机。不过女追男的方法更香艳刺激,自动送上门投怀送抱,赤裸裸演出春宫戏,爱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如今的亲子关系也不像以前是一直线的下达指令,更重视双方互相沟通,绝对的父权已经行不通了,现在的孩子需要更多的关怀。小瑜,很遗憾,我并非你想像中的无知。”

他揶揄她后,优雅的伸手接过空杯子,顺手抽了一本电脑书籍。

桑瑜拉了凉被准备就寝,眼光一抬,白亮台灯清楚划出他的轮廓,看起来是有几分像知识分子,披肩长发垂下,掩盖了半边脸,专注的眼虽冷酷,却拥有强大的吸引力。

她细细端详他的五官,眉毛浓得像化不开的黑墨汁,那对眼勾魂慑魄,令人不敢直视,仿制有掉入漩涡的危机,高挺的鼻梁有着不可思议的立体感,至于两片唇,一被吸住就心醉神驰,心神荡漾……

她干嘛胡思乱想啊,哎,这该死的精怪。

“睡不着?”

不会的,只要在他身边,她就倍感安心,真不明白这种爱恨交缠的感情,是何时一点一滴累积而成?

他微倾身,狡猾的说:“我自告奋勇帮你入睡,嗯?”

他的脑袋里有什么污秽思想她全明了,转过身背对他。蓦然间灯暗了,仲诺的大手将她揽在怀里。

“不看了?”

“怕太亮,你睡不着。”

她一时之间愣住了,心里有股暖暖的气流流窜,他的关怀令她感动,好像他们之间是树与草,风与云,海与船。

“怎么突然对那些书有兴趣?”

“人类世界太复杂,要生存不能像土包子一样,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生存?什么生存?谁要生存?”

“我这个修炼成精的蜘蛛要去你们的世界闯荡,我要试试自己的能耐,有什么样的障碍我不能排除,我要的东西有不能到手的吗?”

桑瑜反身面对他,“到时候你就会离开我了?”

他在黑暗中寻找她的眼,“你在企盼什么?我真的不懂你希望什么,就是因为搞不懂你的想法,我才去研读这些书。你口口声声要我放了你,我不能忍受你讨厌我,不能忍受你这个女人讨厌我这个男人,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他搂得她越紧,她就知道他生理要起变化了,“好啦好啦,别冲动,算我没说,算我没问,我们相安无事睡觉了,好不好?”

他试着平息怒气,“以后再说要离开我,小心我不期然的变出原形来吓你。”

她在他怀里低喊:“小人。”

“这里由我作主。”

手脚齐上,圈住她,以此说服自己她不会无缘无故从怀里消失。

桑瑜不吭声了,怕今晚又会闹得与他袒裎相对。

他说的没错,这里他做主。





“蔓妮,你跟男朋友之间会不会有没话题可说的时候?”

桑瑜趁着下课十分钟,向同学王蔓妮讨教有关爱情学分的事,毕竟她太青涩了。

王蔓妮先是严肃的看了看她,确定她的认真时,才露出诡异的笑:“有谱了?”

她耸耸肩,“问问嘛,谁教你经验丰富。”

“你那个谁啊的好同事同样也受男人围绕,怎么不去问她?”

虽然双方不相识,透过桑瑜平日的口述点滴,彼此都有了小小的认识。

“不一样,文芬认识他,而且对他颇有赞赏,倘若她知道我三心二意,肯定对我晓以大义,骂我朽木难雕,正因为如此,她不够客观。我对这段感情很惶恐,不知对不对,怕将来会发生难以收拾的局面。”

王蔓妮摸摸她的头,“唉,果然是爱情路上你和他,小妮子开窍了。”

“哎呀,你说不说啊!”她难为情地拨开她的手。

王蔓妮端起一副专家的架子,“你想躲开他吗?”

“目前不会。”

王蔓妮难解的问:“什么意思?”

“目前是三人一体,跟他们一块儿混,我很自在,往后渐渐会发展成两人世界,这一点很难把握。”

“你排斥他?”

“没有。”桑瑜想也不想。

“可能没有,可能你自己并不知道,很难说,藏在心里的感情或许连当局者都不知道。”

“你在暗示我,我不爱他?”

“连你都否定自己了,我还能说什么?”

桑瑜极力的反驳,她一字一字清晰的说:“我已经试着在接受他了。”

“那可奇了,为什么要说‘接受’?他是瘸了还是残了?爱情来时不需要心理准备,等你发觉到对方已攻占你的心,顺其自然的去接受,何必刻意去啊!”

“咕!”桑瑜沮丧的将脸贴在桌上。

“怕相处时的空白?如果尴尬表示牵强,知不知道情人间沉默时,连空气都是清香,那代表一种融洽的气氛。”

桑瑜下巴顶在桌上喃喃自语,“我不爱他?”

王蔓妮笑了笑,“其实你可能用错了词,或许你不该用接受,你只是期待又怕受伤害,你预先设想每个情景,然后去思考解决应对的方式,代表你在乎他阿!”

桑瑜慢慢抬起头,用不甚客气的态度说:“喂,你‘或许’来‘也许’去的,我的问题不是又兜回原点了吗?”

“有些事不去试是不知道的,去接受他吧!也许你太多虑,也许你们格格不入,不过重要的是听听你心底的声音,那才是你真正的声音。”

如果真听了自己的声音,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怕相对时空气僵凝的气氛?”

“还怕强颜欢笑。”

“去尝试也是一种机会。”

“我领悟出来了,你今天一席话的重点是,要我抓住机会。”

王蔓妮点头,“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桑瑜不同意,“我才不要像荆轲那般壮烈呢。”

“不会那么惨的,有机会要把握,我只能推你一把,接下来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有我这种同学不错啦,又不收你咨询费。”

桑瑜看她不可一世的拽样,忍不住取笑她,“谢啦,爱情专家。”

“不客气。”王蔓妮不谦虚的回她一句。





白立远并没等到约定的日子才展开攻势,他常在她晚上没课时邀她出游,他的博学多闻健谈风趣,令桑瑜没理由拒绝。重要的是他很君子,顶多牵牵手,或者紧偎并行。他并没有吓跑她,反而让她对这段感情更有信心。蔓妮说的是,她果真多虑了。

心里有了人,桑瑜对仲诺更是漫不经心,她得装病喊累来回避他的侵扰,让她惊讶的是他竟懂得尊重她。

“我要。”他吻住她的唇,说。

“我不要。”

“可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你。”

“不要啦,今天我真的很累。”

他的手顺着她的颈滑下她的臀,将头埋在她胸前,不断的咕哝呓语,“可是我真的需要你……”

桑瑜的心又骚动了,每次都抗拒不了他。

才想他今天怎么不理会她的意愿时,却听到他说:“我需要压在你屁股下的书。”

她听了为之气结,刚冒起的欲火顿时给浇熄了。

仲诺坐在床上翻阅那本从桑瑜臀下拿起的心理书。

“最近的借口特别多了,我知道你的课程表,一周有三天没课,精神却比以前差,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是傻瓜,你每天晚上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桑瑜不理会他的口气不佳,只是心中想得愈深就愈毛,在他的世界里被控制已经够糟了,连现实社会都逃不出他的魔掌,她懊恼透了。

“幸亏你跟他没有不规矩的行为,我想你也需要散散心,所以这种限度我还可以接受。”

“我的事才不需要你的同意!”她冷硬的吐出这句话。

他以理所当然的口吻,“你是我的猎物。”

沙文主义的猪!“我不是谁的猎物,不要把我物化,我是个个体,一个活生生、有自主能力的人。”

“遇上了我,你就不是了。”

桑瑜撇过脸,“我把自己给他了。”

“我知道你身子有几个人碰过。”

明白他要的是她的身体不是她的心,桑瑜居然有一抹绝望的痛楚。

“会有那么一天,我的身体不会专属你一个人。”

“如果他知道纯真的你早已给了别人,他会怎么想?”

“现在的性观念那么开放,处女膜不能代表什么,他不会在意,如果在意,那他也不值得我爱了。”

“你那么确定?”他挑眉,用冰冷的眼神看她。

她肯定那个男人的一切,否定仲诺说的每句话,使得仲诺心里百味杂陈。

“百分之百!”

“那就让你的身作证明给我看,着他在你心理的分量有多大。”

这个男人老想看她出丑,她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桑瑜翻身欲逃离他的床,仲诺一跨步把她勾了回来,将她压在床上,扣住她的手。

桑瑜气愤难当,拿话激他,“这点你就比不上他了,他是君子,不会强人所难。放开我,做个文明人吧。”

仲诺只是哼哼冷笑,深深探入她的玉颈、耳后最敏感的部位。看她出现了他所预期的颤抖,他高兴地轻啮她的耳垂,用舌尖去撩拨她的渴望,直到她发出第一声娇吟,才胜利的说:“现在,你还希望我是个文明人吗?”

听出他话中的笑谑,她羞愤不已。

“是,我希望你永远滚出我的生活!”

“办不到。”

他已经为她疯狂了,而她却永远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不公平!他一手箝住她双手手腕,一手开始漫游在她醉人的双峰上。”

“我不要!”

“你就是学不乖,我的世界不允许任何人说‘不’。要不是看了那些该死的书,我也不会一直克制自己的欲望,我的身体快爆了,你知不知道?”

天知道她也快受不了他的爱抚了。

“既然如此,你就该尊重我。”

他呼吸粗浊沉重,“我已经尊重你三次,够了,我的极限到了,把你交给我。”

“不要!”她无谓的顽抗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要吗?”

他的舌勾住她的,手掌如火似的移动,每一寸都带起她的欲火,她的理智崩溃,灵魂飞至九霄云外,在他进入她以前,她又陷落了。

他不会告诉她,梦里跟现实确有很大的不同,他并未在现实生活中抱过她,所以她依然是纯真的百台。

他绝对不会告诉她,她谈恋爱的优势并未消失,他不要她随心所欲爱一个男人,而毫无顾忌。

这就是为什么与他亲热过后,桑瑜的肌肤没有异样吻痕的原因。


第5章

毕业那天,桑瑜心中感触万千,熬过一千多个日子,这些年朝夕相伴的同学就要各奔东西了,因为有他们充实了她的生活,想到再也不能天天见面,心中很是舍不得。

白立远知道她心中的感慨及难过。

他样样周到,精心策划今晚的约会,在气氛浪漫的餐厅里享受殷勤的服务,流泄的轻音乐将他们带到自然原野的怀抱。

“希望这里你会满意。”

这个男人尊重她,顾虑她的喜恶,而不像仲诺一般一意孤行要她跟着走。思及此,传统日本妇女卑微认命,踩着碎步追着丈夫跑的画面浮现眼前,而仲诺需要的正是这种没有声音的女人。

“为什么皱眉?”白立远见她神色一黯,暗忖:她不喜欢?我白费力气了?

“你做的这么好,我再挑剔的话也未免太不知足了,我很高兴你为我安排的一切。”

他很欣慰,伸手握住她的手。“以前我常常取悦女人,但最让我快乐的是看到你开心的笑容。”

桑瑜含羞的低头。

“你没有炫人的美貌,可是气质清新,易于亲近;虽没有引入遐思的身材,可是你健康有活力。”

“你这么优秀,人品卓越,才干出众,我搞不懂自己什么地方吸引你?我平凡得像许多女人一样。”

“我就是爱你这种平凡。”

“为什么是我?”

“在芸芸众生中,上天安排机缘让我俩相遇。”

多诗意的一句话。桑瑜此刻相信她是受上天恩宠的幸运儿,当然如果没有仲诺那只夜蜘蛛困扰她的话。

夜风习习,桑瑜偎傍在白立远身旁,享受闹市中难得的静谧,他体贴地配合她的脚步,嘘寒问暖,她迷醉在他的保护中。他真是个完美的情人。

他们站在山上,俯瞰夜城的灿烂,拥抱自然的山风。

天上的星星大而明亮,遥远的天际蕴藏着神秘与奥妙,她感觉自己的渺小,也因为被爱而感到幸福。

白立远载着她满山跑,她拉下车窗让风灌进来,她情愿让风吹乱自已的发,也不愿放弃呼吸沁凉夜风的舒畅。

把车停下,两人相偕坐于石椅上,仰望数不清的星子。

她靠着他,他搂住她的肩,晚风轻拂她如云的秀发。

此刻桑瑜非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去洗了头,不然现在肯定是一头不卒睹的鸟窝了。

“等待是一个美丽的过程。”

“嘎?”为什么他的话总是充满哲理与诗情。

“其中有猜疑的酸涩,失落的凄苦,也有幻梦的甘甜。”

桑瑜张着不明所以的大眼令他发噱,像只可爱的小鹿。他觉得他们的心灵产生感应,他爱她的秀丽,大而化之,没有心机。

“不过等待是值得的,尤其是你。”

他要行动了吗?她心跳加速如战鼓擂鸣。

他微微一笑,“你让我心慌意乱。”

他轻吻她的额,桑瑜并没有退缩,默默的接受。

“天上繁星无数.我不要最大最亮的那颗,我要竖定而持续散发光芒的星子,那就是你。”

他想品尝她红嫩而润绝的唇,两手扶住她的脸,手指轻柔地摩挲她娇嫩的肌肤……

虽然自己平日很懒散,可是这点基本的保养她还是做到了……她为什么这么心不在焉,这时候还想这些做什么?她应该努力感受才对,她集中意志力,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相对于她的不专心,白立远倒很专注,他抬高她的下巴,印下他感性而深情的一吻。

没有心悸,没有动情,人类的双唇是最敏感的器官,它可以传递爱情,但桑瑜并未感觉爱情降临。

可是在仲诺的吻中,她总是无助又欢愉,狂喜且悲哀。原来爱情不能勉强,她的眼蒙上水意。

白立远的舌与她接触的瞬间,她震了一下,连忙推开他,泪水溃堤而出。

“对不起。”她捂着唇,“对不起,立远,我不能。”

她的泪与歉意如青天霹雳,“不能还是不愿?”

她只是一迳的摇头,说不出话。

“不能跟我有肌肤的接触,不愿意背叛‘他’。”他替她说了。

桑瑜一愣,定睛瞧他。

背叛,他一针见血道出她最不愿承认的事,原来她的迟疑不决,坐立难安,只有一个原因,她爱仲诺,所以无法背叛他。

“原来你的白马王子另有其人。”

沙哑的哭声让他心碎,“为什么欺骗我?我的满心期待全让你毁了,我小心翼翼不敢吓到你,像含苞的花蕾一样呵护你,你怎么忍心这样伤我?”

她的视线模糊,“我不是故意的。”

“文芬呢,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骗我,看我笑话?”

“不关文芬的事。”

“你想利用我挑起那个人对你的注意,是不是?”他烦燥地用手耙了耙头发。

“没有。”

“那为什么这样对我?”

一开始就是她的错,她不该利用白立远驱除仲诺在她心中烙下的痕迹,不该因为污秽的罪恶感而寻求他这个避风港,更不应自私的拿白立远当挡箭牌。

今天会走到这般地步,都怪她。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别再说对不起了,为什么不让文芬知道你心中有人了,害她一头热的忙凑合。”白立远叹了口气。

“那个人不存在。”她两眼迷茫地说。

白立远倒很惊讶,“我居然比不上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只是我幻想的人,所以我不敢告诉文芬。”

“你画了一个情人在你心里?”白立远挑起眉毛质问?莫非她有幻想症。

“可以这么说。”

“他可有相貌、声音、动作?”

桑瑜微微颔首。

白立远大好的心情,没了;希望,破灭了;爱情,付诸东流了;君子风度,还在。

他长叹口气,对着山下闪亮的城市说:“你真是把我从山上推到山谷去了。”

“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这是今晚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四周飘动的风把她的泪吹干了,白立远知道泪不是为他而流。

“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怯怯地问:“还是朋友吗?”

他凝视她,然后爽朗大笑,“当然是朋友。”

桑瑜这才破涕为笑,可惜这位心胸宽大的人不能是她的情人。





款款的情意教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只蠕动的虫。

“气血翻涌,心思难定,藏了什么心事在心里?”

桑瑜坐起身看他,欲言又止,嗫嗫嚅嚅好一阵,最后一言不发地躺回去,怕他看出自己未表已泄的感情,抿起唇,背对着他。

对于仲诺她从不会对他说出心里话,不论是痛苦、快乐、哀伤。她商量倾诉的是朋友、同学,伸出援手的对象也是周遭的人,他从来不能承担她的喜怒哀乐。

仲诺对着此刻已无心看下去的书本自言自语:“哼,算我多问好了,即使我的关心像冬天的云层那么厚,恐怕你也是不屑一顾。”

“关心?”

她重复的问句狠狠打了他一闷根,她从来就不在乎。仲诺为自己心痛,他的爱被她丢到河里随着水流冲得无影无踪。

见她默然不语,他猛地将她抱个满怀,她推开如饿虎扑羊向她倾压下来的仲诺,“饶了我好不好?”

反正她向来是拒绝先出口,后来就任由他了,他嬉皮笑脸的说:“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体让我上瘾了。”

她觉得自己好贱,他只对她的身体有兴趣。

推开他巨大的身躯坐起来,愤怒地撩起被子往他头上盖,自嘲地说:“你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妓女。”

仲诺在被子尚未罩住他前,报快地把它扯下来。她侮辱了自己,也侮辱了他。仲诺铁青着一张俊逸的脸,说:“我不是嫖客,为什么要贬低自己?”

“问你。”

“我有生理需求,挑了你是缘分注定。”

那可真是孽缘!若上天有知,她的叹息早传到了天庭。用不着与他角力战,反正输的永远是他。

“你只注重感官享受,从没问过我的感觉。你不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吗?只要出入欢场,凭你俊秀的外貌,愿与你交欢的女子多的是,何必苦苦纠缠我?”

本来严肃的脸现在更令人不敢冒犯,“说过不下十次了,你是我挑上的。”

她不知要为他无法扭转的大男人主义吐血几次,“我痛恨你这种强词夺理的行为,无法无天,自私狂妄。”

仲诺不理她的控诉,凑上脸说:“我也尽力让你高兴了,为什么不承认?”

热气喷在她脸上本有煽情的作用,可是今晚不管用了。

她咪着眼看他……“我带了利爪,当心让我抓得血肉模糊。”

口气带着很重的怨毒,他流气的箝着她的腰,啄她的唇,桑瑜蓦地一张嘴,差点咬了他一口。他识趣地离她远点,而这一拉扯中,只见她皱起了眉头,抚着脚。

“脚怎么啦?”

“干你屁事。”这种人何必与他多费唇舌,拿着自已枕头,“与你同床共枕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太痛苦了,我睡地板。”

看着倔强的她一跛一跛走下床,他不禁头更疼了。

“回来。”

“休想要我听你的。”她忍住脚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弯腰放妥枕头。

见桑瑜不妥协,他不来点威严是治不了她的。“不要忤逆我,否则我会把你丢上床。”

桑瑜不睬他,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倒头就睡。

“你上床来,我不会打扰你。”

她心里犯嘀咕:“谁领你的情!”

他的声章从背后传来,“我出去了,如果我发现你还睡在地上,明晚我有办法把你搞得筋疲力尽,让你下不了床,这不是吓唬你,别怀疑我的决心,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听到关门声,她才回头对门板做鬼睑,“不要脸的蜘蛛精,葫芦里又卖什么烂药。”

想想还真窝囊,血液里就是有不敢违抗他的因子存在,她又乖乖捡起枕头,一跛一跛走回床铺。

再醒来却是这种情形,仲诺居然在帮她敷药!

他的温柔让她很不习惯,“你干什么?”才缩腿就让他牢牢抓住。

“别罗嗦。”不改冷漠的神情,“明天红肿的现象会改善,走路就不会疼了。怎么样?我的传统不输你的科学吧?”

“神气什么!”她不敢苟同,传统中药的慢性温吞,哪比得上科学药方的神速?

“不信?等著瞧吧,是非必见分晓。谢谢你毛毛躁躁的性子成了我们辩证的实验,真不好意思,你又成了小白老鼠了。”

“如果你错了怎么办?”

“我不会错的。”

哪有人自负到这种地步?

“不如来打个赌,你赢了,接下来十天我听你的;输了你可要听我使唤。”

“什么便宜都给你占尽了。”他偏头轻视的睨着她。

她哇哇大叫,不满这种条件,“喂,这很公平,赌有输赢,赢了当然有甜头,输了我也会认命付出,什么叫我占尽便宜?”

“你忘了你根本没有赌注,偏想投机取巧。我说草是蓝的你也不能指正,我说月是方的你也不能奈我何,想赌你的自由?门都没有。”

她能怎么办呢?没办法,强龙难压地头蛇。

从他一刻不延迟的帮她找药的举动来看。这绝对是关心,但桑瑜仍不这么认为,她蓄意压抑对他的好感。

但那些高烧不退的夜晚,是谁为她带来冰枕?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谁守在身旁给她安全感?当她口渴的时候,谁又适时的端茶来?那些琐碎的关心,全隐藏在她的满不在乎背后;支离破碎的不在乎,如今一串串拼凑出来了,从内心深处蜂拥而出,满满的包容,究竟蕴藏了多少爱意?一遍遍抚顺她发丝的温柔,宛似催眠,那种呵护,不叫“爱”叫什么?林林总总的蛛丝马迹,使他霸道的拘禁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发现使她惊喜的坐起身来。

仲诺高傲地睨着她难测的举动,她要讥讽他?怒骂他?还是搬出圣人的大道理?他知道他有点不够君子、小小的耍赖以及一点点的自私,那又怎样?古老圣贤、至理名言这顶大帽子是扣不到他头上来的。

他就爱我行我素。

猜错了,都不是。他偏过头看她,发现她眼中喜悦的爱意,心中半惊半疑。

他按着她的额头试体温,“没发烧。”抓起她的手量脉搏,“心跳得这么快,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对我不满意尽管说,你那样痴痴傻笑的样子挺吓人的。”

“什么模样?”奇怪,她现在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好。

“从来没有的表情,好像中了邪一样。”

她露出盈盈浅笑,“你本来就是怪物,撞见了你,不等于中邪?”

他霎时刚正不阿起来,“我对得起天地,而且从未害过一条人命。”

她收起笑,略眯眼,举起手指头在他面前摇了摇,“此言差矣,你害了我。”害我爱上一个非人的妖怪。

害?居然说他的爱害了她,可见她多瞧不起这份爱情,或许……是根本看不起。仲诺老羞成怒,蹦出两声冷笑。

半晌,桑瑜不吭声,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害得他注意力痪散。

响亮有声地将厚重的书合起来,“好啦,有事说吧,你不会无缘无故的看着我发呆,更不会像傻子一样冲着我笑。”

她手脚并用,爬了两步停在他身旁,不看他的眼,低着头,跨坐在他身上,嫌灯光太刺眼,横过手熄了灯。

仲诺惊诧得不明所以,脑筋一片空白,想不出要说什么,黑暗中发觉桑瑜以手指轻抚他的唇,温柔地来回抚触。虽隔着衣裳,可是光想她跨坐在他身上的姿态就撩人,更何况温暖柔软的肤触紧贴着他,一阵阵的激情猛烈冲击他的心。

她从没有主动过,对桑瑜来说,挑逗男人对她来说是很困难的,可是心中感情已经沸腾汹涌无法再隐藏,她试着学他对她的方式来对付他。

她极轻却有魔力的啄上他的唇,徐缓的滑动有如狂风般强大的魔力,震得他痴傻呆愣。他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等待她下一步的行动。真丢人,居然有种受宠召的兴奋。

然后,她以舌舔了他,以湿润的舌尖去挑逗他心里的渴望,他难以置信,什么时候,拘谨又保守的她成了小野猫了,她在玩啥把戏?

桑瑜把舌探进他的唇齿中,决定了一生与他缠绵纠缠,仲诺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环住她,让自己与她的娇躯紧贴一起,没有细缝。他太意外了,桑瑜的热情令他急切的想与她共赴云雨,他享受红唇释放出的激情,粗鲁地撕开她的衣,像只野兽般需索她的身体。

“我爱你。”她轻轻呓语。

一句话浇熄了他的热情,看见她半眯眼沉醉的销魂模样,心底的怒火点燃了。

他忿恨快捷的打开灯,不留情的说:“张开眼看清楚你面前的男人是谁!”

她满脸错愕,她会莫名其妙地坐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吗?

“你啊。”

“我是谁?”仲诺再一次重复。

明显听得出有压抑住的怒气,倏地她明白了他的怒气来自何处,她巧笑轻盈。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爱当人就当人,爱当妖就当妖,多变的身分我怎会捉得住?我管你是谁。”故意说得语意含糊。

他的眼神黯了下来,“你把我当谁了?”

“你想当谁呢?”

她可乐了,这种玩火的猫捉老鼠游戏实在太有趣啦,还有他打破醋坛子的样子真可爱。

“我要当我自己。”

她又把灯关上,倾身要吻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我不是别人的替身。”他又伸手开了灯,“看清楚我是谁!”

“‘食言’嘛!”

“别开玩笑,这件事我很认真。”没忘记她曾嫌他“重诺”两字违反了他与她的协定,给他取了相反词抗议,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你最喜欢做这种事,今天怎么突估反常,真扫兴。”

他冷冽的说:“我跟你做爱是因为我知道对象是你,你却想在我身上找别人的影子!”

桑瑜但笑不语。

“我说中了,请你下来。”他心里痛死了,恨不得在这个女人身上打几巴掌,偏偏他从来不欺侮女人。

她又把灯熄了,“我爱你。”

他用力按亮了灯,对她喝道:“为什么不敢亮着灯对我说?桑瑜,我警告你,不要再玩这种游戏,若是失控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她一点也没让他的大嗓门吓到,反而柔情似水,“仲诺,我爱你。”

这回她趁他惊愕之余,成功的吻住他,“我没有把你当成别人的影子,相反的,我一直试着把你的影子逐出我的脑海。结果你知道,我失败了。我应该恨你的,你扰乱了我的生活,控制我的情感,因为你的身分,我不能说出这段恋情。只能无怨无悔的接受这份见不得人的爱情。到后来我管不了那么许多,我就是爱你。”她盯住他的眼,“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他的表情不再紧绷,反倒有点……感动。

全盘说出自己的感情,桑瑜难为情的羞红了脸,“关灯好不好,我怕你笑我。”

“不要,我想看你!”阻止她抬高的手。

他贴着她的脸,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你常毫不留清的讥笑我冥顽不灵,不够民主,不懂人与人的平等对待,把我说得一无是处,那么你爱我什么地方?”

“你在糗我吗?”仲诺在她身上游移的抚触令她起了生理变化。

“不敢!”爱他还学不会开口,但是感谢天,她让他不再猜疑。

“把灯关了嘛。”她坚持不肯放松。

“我想看你的样子。”

“羞死人了。”

两人讨论关不关的时候,理智回来了。

“我对你的身体已经那么熟悉,有什么好怕?”

“既然已经熟悉,还有什么好看,你关不关?”

仲诺定定的看着她。

“不要拉倒,我睡觉了。”

桑瑜从他身上爬下来,他圈住她的腰不许她走。无言地熄了灯,昏天黑地,她就胆大起来。

“喂,你不要乱来好不好?”

“不动怎么做?”他纳闷的问。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采取主动,可不可以请你别那么主动。”

过了一会儿,仲诺实在忍不住了,推倒她,压在她身上,“虽然是我教你的,可是你的技术不及格,我想对你而言是难了一点,以后慢慢累积经验,这次还是由我来吧。”

终于,这回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才拉下她的底裤,就听到她大叫:“不行!”

“又怎么啦?”可想而知他的脸比苦瓜还皱。

“我‘好朋友’来了。”

他从床上跳起来,“什么!你什么意思?今晚是你挑逗我的耶。”

好迅速地把衣服穿上,伸了伸舌头,“人家忘了。”

“那我怎么办?”吃了红又带劲的辣椒不灭火是不行的。

她万分抱歉的说:“冲个冷水澡吧,听说很有效。对不起,委屈你了。”

交代了几句后,桑瑜便兀目作她的美梦去了。

仲诺呢?当然是接受她的建议,拿莲蓬冲消自己的欲念与……对她无奈的怨气。





碧蓝的艳阳天,她青春的心不再飞扬,飘荡的云丝划不去心中那抹愁,世界变了,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

细心的陆文芬察觉了她不快乐,“怎么啦?”

陆文芬一句关怀的问候竟惹得她满腹愁肠,声泪俱下。

最后她告诉陆文芬,自己决定辞去工作,出去散心时,文芬才赫然发现她隐约有种属于失恋女人的幽怜的美丽。

“为什么?”

“想转换心情。”

文芬担忧地说:“要联络,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但是,别想不开。”

桑瑜在心中想过千次万次,“为了那个残酷狠毒的人,不值得。”

仲诺走了,无声无息地,未留下只字片语。她的心也跟着破碎了。

在她正打算交出自己的一颗心,编织他们的未来时,他居然如此潇洒地离去。

“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夜夜在焦虑的心情折磨中以泪洗面,盼了一夜又一夜,哭了想,想着又哭。不相信他的无情,不相信他的离弃。不断说服自己,他们之间是个错误,她是不爱他的。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为什么心会如此痛?”

傻呵,一厢情愿编织属于两人的美梦。她想,他要的就是这个吧,他完成了他的报复,以她的身与心交换。

她一直把他嘴边的话当成承诺。“我会好好待你。”笨蛋!这算哪门子狗屁承诺!

既然生活已被自己摧毁,伤痛是不能忘的,只能随时光流逝而复原。她要沉淀他的一切,断绝有关他的所有回忆。

所以她学徐志摩的洒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桑瑜,以自然界主宰神之名,那些骤然而降,加诸于你身上的不幸遭遇、痛苦记忆,从此刻起全部消失;自然神保佑,那股邪恶的力量将不再侵蚀你。人妖两界,正邪对立,让一切回归尘土,让心事归于纯净。自然界诸神啊,请驱赶这股邪恶的力量吧!”



第6章

夏日的阳光晒得人发疼,即便是下午斜照的夕阳仍亮得刺激。王蔓妮把冷气开到最强,大腹便便安适的坐在家里的沙发椅上,摊了一桌子的零食、饮料,置外面的酷热于“肚”外。

“你会帮我吧?”王蔓妮在一堆开封的零食中挟了几片洋芋片。

“才一个多月,公司找人代理应该不难。”桑瑜在沙发的另一头坐着,喝着可乐,谢绝了王蔓妮进献零食的好意。

空气中流荡着清净心灵的音乐,是给宝宝听的。

“我们公司每个人都忙得很,业务量大,工作压力不小,我真的不好意思再增加别人的工作负担。幸好我们老板同意了,你趁着现在结束工作的空档,先帮帮我。放心,我相信你的能力,凭你在贸易公司的经历,做起来一定得心应手,如果真的不懂,可以打电话问我啊!”又捻了一小块西点入口。

桑瑜真让她的好胃口吓到了!

“打去哪儿啊,你在坐月子也不好打扰你。”

“坐月子当然是去坐月子中心啊,那儿有人全程照顾我跟宝宝,产后的虚弱很快就能补回来,听说在那好像当少奶奶一样,不用担心打扰我,说不定我还会无聊得想睡觉。答应我吧,让我安安心心去生孩子,算是做件好事啊!”

“好吧,预产期什么时候?”桑瑜觑了一眼蔓妮大得惊人的大肚皮。

“两个礼拜后。”坐酸了,挪挪屁股换个姿势。

“快了嘛!”

看王蔓妮沉浸在幸福甜蜜中,不禁令人羡慕。

她掩着口笑:“真不敢相信你一毕业就结婚了,在学校高举不婚的旗帜,遵奉单身贵族的教条,看来还是逃不过婚姻的魔掌。”

“你还不是一样,说旅行就拍拍屁股走了,-吭不响,害我找不到你当伴娘,为什么那么神秘?”

“去大陆会神秘吗?”桑瑜不以为然。

“不神秘。”王蔓妮又撕一小片面包,“可是实在太匆忙了,把工作辞了,房子也退了,打去老家,说只见你的一大堆书籍与衣物。知不知道我心里直骂你不够意思。”

当初为了什么目的远行,桑瑜已经忘记了,也懒得去搞清楚,“对不起,只是想转换心情。”

“为什么?”

桑瑜耸耸肩,“不晓得,就是想出去走走。”她的脸因想起某事而出现兴奋的神采,“蔓妮,我在云南遇上一位高人。”

接着她从领口拿出挂在胸前的坠饰,是块滑润冰凉,冷碧澄净的玉佩,如铜板般大,平实无奇,里面还飘着几朵深绿的云丝。

“很普通的玉佩嘛,没什么特别。”像极了那种地摊上随随便便可以摸到一把的便宜货。

果然是外行人看热闹,桑瑜得意的说:“这可以趋吉避凶的。”

“多少钱买的?”蔓妮轻蔑的挑了挑眉,心想眼前这个老实的女人又让人骗了!她连想都不想,就接过来看。

“不用钱,送的。”

“送的!”那情形就不一样了,她接过来,稀奇的将它放在掌心,仔细瞧了两眼,明显的怀疑挂在脸上,“贫穷的大陆人会送你这么好的玉佩?”

“所以我说是奇人呀。”桑瑜小心地又把它放回去。

王蔓妮戒备地说:“这里面会不会有诈?该不会是沾有邪气的玉佩才拱手让人的吧!喂,你不要傻傻的随便接受别人的噩运。”

“拜托你哦,别人的好心全让你当成驴肝肺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

“嗯。”

“为什么?”她真有直捣黄龙的决心。

去了一趟云南回来以后,偶尔有一种念头,往脑海深究,为什么会相信素昧平生陌生人的话和馈赠的礼物,好像有某一部分的记忆消失了,若有似无。

对那位奇人莫名地就产生了一股信任,“我就是相信他,大概一种感应吧,我也说不上来,那个白胡子慈祥的老人应该不会害我,到目前为止我身体健康、心情愉快,这就可以证明我的直觉了。”

王蔓妮不敢苟同,瞅着天花板喝了一口饮料。

“你先生还真不错,那么体贴,难怪赢得美人心。”多说无益,桑瑜换个话题。

“他的确不错。”王蔓妮收回目光,眼睛再度亮了起来,“虽然在我认识的男人中他不是最称头、最多金、最杰出的,可是嫁人又不是嫁外表,他疼我都疼到骨子里去了,我这么娇弱,就是要人疼,这样的生活能不幸福吗?”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急转直下,“我有道义与责任提醒你一件事。”

“神经,脸色干嘛忽然变得那么凝重?”

“千万不要爱上我们老板!”

桑瑜哑然失笑,“我未婚,但不见得是花痴!”

“事先警告一下,不然等你陷入泥沼我可难辞其咎。”

“他人品不好?”她侧头问道。

“不赌博、不玩女人,酒喝一点,烟抽一点。”

“那很好啊,什么地方有问题?”

“问题就是他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们公司一年前才创立的,照理说营运不会这么好,可是我老板就有这本事让公司每个月有几百万的进帐,我们进口又兼做贸易,公司员工已经有五十几人之多,不管再难缠的客户他都能逢凶化吉。告诉你,他可是我们同业间的话题人物。”

“因为他有英雄式的传奇故事,所以许多女入芳心暗许,春心大动,是不是?你未免太不了解我了,我有什么条件去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

“他的客观条件真的很好,论长相、身材,当个电影明星都够,颠倒众生,俊逸非凡,只要他一出现,整个世界都为他亮了起来。不过他太冷酷,不苟言笑,好像南极冰山一样,难得见他露出笑容。”

“你心动过?”

“我是正常的女人嘛。”她眯着眼微笑。

不得了,以她目前的已婚身份,红杏出墙可是悲剧!“难道想红杏出墙?”

“心动不足以令我行动,我老公也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傻瓜才会弃他而去。”

“总算还有点良心,你们老板是谁?”伸直了腿,她大刺刺地往椅背靠,伸了个懒腰。

“卓仲诺,听过吗?”

桑瑜据实以告,“没有印象。”

“好极了!现在开始不要对他有幻想,记住我的谆谆劝告,不要自寻烦恼。”

她随着蔓妮的表情而沉重,“他是鼠蚁蛇蝎?”

可是蔓妮最喜欢吊人胃口,摇摇头不说话。

“快说啦,卖什么关子。”

她转头着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着:“他是同性恋!”

桑瑜深吸口气,倍感兴奋,“同性恋!太好了,我还没碰过这种人,这下可有趣了。”

蔓妮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不管你怎么看他,只要确保你不受伤就成了。”

“我保证不会飞蛾扑火,你确定他是同性恋?”

“我们公司的人全都这么猜,这么优秀的人不近女色,不是很奇怪?他跟客户去酒店应酬从不叫女伴,如果他有职业歧视,那好,我们从没听过他追了谁或谁是他女朋友。自动缠上是有啦,可总被他那张阎王似的脸吓得落荒而逃。”

桑瑜想了一会儿说:“听起来贵公司还挺有意思的。”

“还好啦,只有这件事比较八卦而已。不好意思,孕妇尿多。”

说完,蔓妮因为尿急去上洗手间,桑瑜跟着流泄的音乐款款摆动。

她的头枕在交握的手掌上,“去看看吧,又不是刀山油锅,何况有这么八卦的同事,日子想必不会无聊了!”





“腾翔”是卓仲诺所创立,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在同业间异军突起,成就非凡,这完全得归功于他卓越的能力。他能洞悉人心,看穿对方的心思,继而抓住弱点,然后把一笔笔大量金额的case谈成,将难缠的人物搞定。

说穿了没什么了不起,他是蜘蛛精,腾翔企业就是这样壮大的。

王蔓妮在她预产期之前带桑瑜去了一趟“腾翔”,想不到扑了个空,卓仲诺临时出国。

“没关系,见总经理也一样,他们两个称兄道弟,柴总能做主,况且我是柴总的秘书,找人代理工作这件事老板早就知道,报备过就行。”

王蔓妮敲了门,听到门内扬起好听的声音:“请进。”

“总经理,这就是我的代理人,负责我在产假期间的工作,她是我大学同学,我带她来熟悉一下我的工作环境。”

“小姐贵姓?”柴智刚露出亲切的微笑,没有半点架子。

桑瑜才要回答,电话铃声就响了,她们站了一会儿,听出是业务上的电话,两人才退出办公室。

柴智刚有张年轻好看的脸,浏海率性地斜挂额前,用手轻轻一拨,露出迷人的朝气。

“怎么不提醒我小心你们总经理。”

“柴总?”蔓妮不怀好意的瞅她,“你心底小鹿乱撞啊!”

“他是长得很帅啊,你不承认?”

“如果分开看的话,他确实不错,不过跟董事长站在一起,他就逊色多了。”

“我不信,一定是你主观意识太强,你们总经理那样卓尔不群的人会逊色?”

“以你这种粗浅的眼光,很快就会把柴总踢一边去了,不信等着瞧。”

“干嘛这么早找我来见习,不是还有一个多礼拜?”

“预产期是那样没错,可是我总得预防肚子里的小东西等不及了,七早八早蹦出来,没交代好,生孩子都不安心。”

才介绍了公司的制度,柴智刚就电话传唤。“对不起,刚刚客户来电打断了,非常抱歉。”

“没关系。”桑瑜说。

王蔓妮说:“总经理,我同学能力不错,也很好相处,在代理期间希望你多多照顾。”

“请问小姐贵姓?”

“姓桑,单名瑜。”

“桑瑜?”他好惊诧,这个名字太熟悉了,熟得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因为仲诺老大时时在他耳边一提再提。“你是……桑瑜?”

桑瑜让他似曾相识的口气搞得一头雾水,“总经理认识我?”

“不,不认识,可能把你的名字跟别人混在一起了。”他心中升起一股希望。

“桑小姐求学期间在外租屋吗?”

“是。”

“离乡背井出外念书?”

“是。”桑瑜很疑惑,转头看着王蔓妮,“蔓妮跟你说的?”

王蔓妮一个劲的摇头。

“不,是我猜的。桑小姐,知道我们董事长是谁?”

“蔓妮跟我说了,卓仲诺。”她心中一片坦然。

这时候换柴智刚不解,“桑小姐对仲诺这个名字没有特别的感觉?”

她纳闷,不由自主的蹙眉,“我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对不起,这么问稍嫌唐突。桑小姐,希望你工作愉快。”

也许她不是仲诺口中叨叨念念的桑瑜,只是同名同姓罢了,只怕看到这个桑瑜,老大会更想念桑瑜。他又得为仲诺掬一把同情泪了!

***

王蔓妮的小孩果然迫不急待的想出来见见这个世界,桑瑜临危受命,在“腾翔”接替她的工作,也忙着认识新环境。

因为想尽快进入状况,所以每天都晚下班,熟悉业务。有一天见公司只剩三五人,她锁好抽屉,关了电脑,正准备回家,不料柴智刚请她过去一下。

“老大明天就回来了,怕你不认得他,见面时会闹笑话,这里有张照片,请你来看看他的模样。”

有这个必要吗?想归想,桑瑜的头还是凑了过去。

照片上的两个男人身着休闲服,如茵的绿草与碧蓝的天空为背景,蓝与绿相映得十分清爽。一个笑得灿烂,一个冷如寒霜。当然,灿烂有活力的一定是柴智刚,卓仲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短发中分,擦得油亮,一副标准商人的模样。人是长得不错,可是她打心里升起一股排斥,不知蔓妮所说致命的吸引力在哪里?

“好,我记得了,明天看他一定打招呼。”

柴智刚看不到她的虚假,她真诚的作答看不出一丝情感挣扎,铁定不是老大心爱的女人。

“就这样了,真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时间。”

“不会,柴总再见。”

柴智刚托着下颔思量:“搞了半天原来真不是她,害我煞费苦心去套她的话。不过奇怪,凭老大的力量怎么会找不到她?她能飞天遁地吗?他找她找得快疯了!心情大挫,整个脸绷得像冰块,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跑来人类世界?怪胎!”





仲诺一踏进公司大门,员工便此起彼落的问候:“董事长早,总经理早。”

仲诺谁也不看,只是微笑点头,后面的柴智刚则堆起笑脸一一回应,两人相对照之下,像春天与寒冬。

本来盯着萤幕的桑瑜,听到“董事长”三个字,停下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缓缓的起身,转头。

“董事长早,总经理早。”

仲诺身体一震,再没有比这声音更能撩拨他的感情了,日思夜想的俏佳人出现在眼前,他像被雷击了一样。

“桑瑜!”

仲诺定住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柴智刚一看心知有异,忙招呼看好戏的员工回工作岗位。

桑瑜极不喜欢他那种奇怪的眼神。

仲诺心中所有的焦躁、苦涩、狂爱、愤怒全冲撞在一起,激动的情绪溢在胸口快爆裂了,他一个箭步向前,重重的攫住她的手腕。

突来的情况让桑瑜微微吃惊,警戒的后退一步。

柴智刚试着排解,“老大,借一步说话。”

“我有正事要办。”他头也不回,一面怪柴智刚的不识时务,一面则像只凶猛的野兽般地盯住桑瑜。

桑瑜求助的望向柴智刚,“总经理……”

一把火烧得仲诺失去理智,他沉声道:“你居然敢看别的男人!”

桑瑜心中好委屈,这个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反常的举动引起许多员工侧目,柴智刚迅雷不及掩耳的以巧劲扳开仲诺的五爪。

“智刚,你……”

柴智刚匆忙且强力地把仲诺拖进办公室后,拉下百叶窗,省得外面的人看到糗态。

仲诺毫不客气对他吼叫:“柴智刚你干什么!”他把公事包扔在沙发上,“我千辛万苦找的女人正在我的眼前,你搞什么鬼?我有许多话要问她,别拦着我!”

他拦住仲诺,“你确定她是桑瑜?”

仲诺推开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可是她不认得你。”

仲诺欲转动门把的手僵了,转过身,“你说什么?”

“没看到她一副茫然的表情吗?她根本不记得你,所以才怕你怕得像看到洪水猛兽似的。”

“不可能,我跟她……”

柴智刚对他摆摆手,“不要再转述你跟她之间的亲密程度,眼前是事实,你吓坏她了。”

仲诺挑开百叶窗,桑瑜迷惘又无辜的对前来询问的员工解释。

“她回来台湾了你知道吗?她在旅行回来后已经待过一家公司了,以你几百年来吸收的日月精华修炼而来的法力,会找不到她的人?老大,这其中疑点甚多。”

仲诺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沉思了一会儿,“她来代理王蔓妮的秘书工作是不是?”

“她俩是大学同学。”

“不急,时间够充裕,这个让我爱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我要重新燃起她对我的爱。智刚,明天起把她对你负责的业务交给我。”

柴智刚促狭地轻笑,“想旧情复燃?”

“应该是加热温度,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忘记她。”

“她最讨厌蜘蛛,肯定不会再度爱上你。”

仲诺利眼一扫,“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蟑螂精。”

想起两人半斤八两的身分,柴智刚不禁大笑起来。



第7章

桑瑜成了卓仲诺的秘书之后,一天常被叫进办公室十来次以上,她无名火早冒上九霄云天了。

“桑瑜,进来一下。”

她挂上电话,沮丧的趴在桌上,忿忿不平地想:“上辈子欠他的是不是?这次又怎么了?咖啡又喝完了吗?还是英文书信的用词又让他不满意了?”

虽然柴智刚把一些业务交给卓仲诺是不关她的事,有可能是公司政策性的问题,可为什么偏是她负责的部分?每天忍受这般精神虐待,她不得不提出心中的疑问。

“柴总,听蔓妮说,这些业务半年前就已经由你全权负责,董事长也不过问,为什么忽然间又交给董事长处理?”

自然不能乖乖招供是卓仲诺交代的,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因为拓展业务的关系,我怕能力有限,负荷不了,所以转给老大处理,他也为我着想,二话不说就接过去了。够义气,所以我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最近工作还好吧?老大不是爱找麻烦的人,这一点我想你最清楚……”

她不情愿地弯起唇形,心中暗想:再了解不过了,没事找事做的无聊家伙!

“他的脸是臭了一点,不过他看重个人的工作能力,他对你赞不绝口哦!”

他是肯定我冲咖啡的能力吧!桑瑜心中如是想。她做人家秘书的能怎么办?主子要她做她就得做,可是她的主子为什么不是人人称好的柴智刚,而是鬼面阎王卓仲诺?”

桑瑜拖着千斤重的步伐进入办公室。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平板地没有任何起伏。

仲诺当然看出她的不甘愿,“明天跟客户谈生意,陪我去一趟。”

“我不应酬的。”她挑着眉直接回答。

“只是吃个晚餐,这样也不肯?”

“以前谈生意出席的是课长、经理,没有一位女性同事,这次有什么理由非得由女性出席?”这是她老早就得到的情报,所以尽管他恶名朝彰,桑瑜肯定他仍旧是个正派人物。

“一些文件资料需要你整理,不带你去带谁?”

“蔓妮以前说了,只要把资料交代好并且解说清楚,不需要跟去应酬。”幸好早做了准备,最近那家坐月子中心的电话已成了她俩之间的热线。

“担心什么?怕我不正派?”

“当然不是。”她眨了一下眼睛,心想:“你本来就邪气十足。

仲诺看见了,她的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撒谎时或是心里骂人就会用眨眼来掩饰。

桑瑜接着说:“那种场合我不方便去。”

仲诺了然于心,笑笑说:“我约了客户在餐厅吃饭,又不是酒店,对方也是正派的生意人,在柔和有气氛的餐厅,身边有女伴比较协调,正事办完就离开,很纯粹的公事。对方有家小,不会有非分要求。”两手手指交错握着,希望能去除她的戒心。

“吃饭时谈公事对消化不好。”

“难道桑小姐明天晚上另有约会?”就算有也得取消,看看这些日子她对他什么态度?那个说爱他的桑瑜哪儿去了?

“没有。”

“那好极了!”他用武断不容辩驳的口吻,“我跟客户约了,明天晚上七点,记在行程表上。没事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仲诺不去看她气得眉毛揪起来的表情,转过身假装忙碌的找文件,之后便听到她重重的摔门声。

会计部的同事见状来到桑瑜身边好奇追问:“又什么事了?”

她抬起头,气恼地说:“他要我明天陪他跟客户应酬!我想请问你,这种老板你们怎么还受得了?你们用的是什么标准评量,居然把他归类成好老板,我真想不透!”

“我们奖金高、福利好,一年还办两次旅游,他除了脸像冰块一样,其他对员工的照顾可算无微不至了,找工作不就是要找这样的公司吗?”

“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到。”她咬牙切齿忿忿不平地说。

方敏珠思索着说:“他以前不要女秘书应酬,不仅怕麻烦,也为了保护她们。”

“敏珠,我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我总觉得他对我事事不满意。”

“应该不是吧,我看你做的很好,不输蔓妮嘛,别气馁,他应该有他的用意,他不是选在酒店吧?”

“不是。”

“对嘛!”敏珠宽怀的笑,卓仲诺在她心中的形象保住了,“你看卓董还是为你想的,既然是正当场合就不用怕了。”

“我不怕,我只是生气。”

“往好的方向想嘛,卓董请客耶。”

“那也得看姑娘我愿不愿意赏光啊!”她脸色一变,“谁晓得他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故意拿我当幌子?”

方敏珠吓得大惊小怪,“瞧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是哪门子事,他……他……我们是开玩笑的嘛,千万别让他知道了。我们主任叫我了,记住那件事,别传出去。”

桑瑜只好在心中暗骂着,多少平衡一下心中的不满,“那个死同性恋!”

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白立远的电话,是他与陆文芬邀她晚上碰面,卓仲诺听到了;问题不是晚上的饭局,跟白立远吃饭才是症结所在。

但是桑瑜下班后拿同一份资料跑了三趟影印,卓仲诺又临时丢来一份打字,那书信的内容明明写得莫名其妙,她还是得照做,没办法,只因为他是主子,她一点意见都不可以有,结果当然是害她迟到了。

“烂老板,笨拙不‘重诺’的董事长,心理变态,将来一定不得好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吸空气毒死,反正没好下场啦!”

桑瑜赶到现场时忍不住抱怨连连,陆文芬与白立远只得暂时成了她的垃圾筒,一场原本美好的晚餐就这么泡汤了。





小小的茶水间应有尽有,供应办公室所有人的饮食所需。

桑瑜在茶水间碰见柴智刚,她一面搅匀手上的咖啡,一面对他点头微笑,她看见他拿着空杯子来泡茶,说:“以前都是蔓妮帮你泡的吗?”

“不,我都是自己来。”他按了热水器,沸腾的水冒出一阵白烟。

桑瑜一点都不惊讶,她是故意这样问的,“为什么?”

“因为秘书做的是公事,像泡茶是属于私人的事,要别人泡茶好贬低他人人格,是大材小用,也是一种侮辱。”

“所以我做的很烦。”明显的一抹无奈挂在桑瑜脸上。

“咦!”柴智刚这才想到仲诺三番两次要她泡咖啡,也注意到他近日呵欠连连,轻笑道:“老大最近好像睡得不怎么好。”

“管他去,谁教他没事喜欢喝那么多咖啡。”

“他本来不喝咖啡的。”

“不喝咖啡?”她不觉地皱眉,搅拌的速度逐渐地缓了下来。

“你来了之后他才喝咖啡的,而且喝上瘾了。”

桑瑜抿着唇生气,“他好过分。”

“是喝太凶了,哪有人一天喝七、八杯咖啡的。”他轻啜了口茶,浑然不知桑瑜一股怒气正要升起。

“整人也不是这种整法。”

“嘎!”

“我早就知道他很讨厌我,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对我怒目相向,然后每天不厌其烦的把我叫进办公室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我觉得我的尊严被践踏,我的能力被侮辱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要这样折磨我?”恨不得在杯里再添一匙咖啡,让他苦得彻底。

想不到她的误会这么深,他火速为仲诺澄清,“不不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以往另一方面想。”

“绝对不会错,柴总,我多希望跟的是你,为你工作;至少你明理,知人善用。而且绝不会无缘无故给人难堪,如果不是看我不顺眼,我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祸从口出,这下麻烦大了,他急切地说:“他只是喜欢多看你……”

“你是他好兄弟当然会这么说。”桑瑜懒得再去听柴智刚为他辩解的话。喜欢?连这种蹩脚借口都出现了,真是荒天下之大缪,“或许我根本不该在你面前说他坏话。可是我不是挑拨离间,他干嘛那么恶劣,讨厌我就直说嘛,我最恨人故意刁难,百般羞辱,却一句明话都不说。”

“他对你很特别……”

“特别到全公司同事都看得出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我。”

“桑瑜,你真的误会了,他没有。”

“柴总,再替他找理由,恐怕这杯咖啡我会忍不住泼到你脸上。”

“仔细想想他对你的态度。”他神经过敏的摸了摸脸,仿佛已被泼了一脸的咖啡。

“失赔了,柴总,我得去伺候暴君了。”她懒得再去多想。

看来老大的感情是坎坷崎岖,不过他还是可以安心的喝茶,做他的总经理,因为战火怎么样也烧不到他身上。

他带着笑喝了一口刚彻好的茶,“嗯!好茶,还可以挑个好位置,看看这出好戏的收场,希望是喜剧,不然连我都有事了。”





下班了,同事三三两两走了,柴智刚尚未离开,桑瑜上前走到柴智刚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柴总,还没走?”桑瑜踱至他的身旁和他道再见。

“我想把我的任务……不,应该说是业务做完才走。”奇怪,他好心虚,心虚得有些结巴。

“我想为早上的事道歉,我不该那么没礼貌,每次都打断你的话。”

“这是民主国家,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

“要不要帮你叫便当?”

“不用了,我待会就走了。你们七点不是还有约会?”

“是公事,约了客户谈公事。”桑瑜连忙否定。

“是是,我的意思就是公事,餐厅你订的?”柴智刚急忙纠正。

桑瑜摇摇头,“董事长一手包办,这次的客户是谁?神秘又尊贵,是大客户吗?他连资料都没让我看过。”

他很用力的想了想,想得头都快爆炸了,“很大很大。”大得足以影响卓仲诺。

“那更不该我去了,我只是代理秘书,反正我再过几个星期就走了,这么重要的客户我怎么能应付?柴总,你去跟董事长说换了我,你去比较合适。”

“我去就不伦不类了!”

“什么?”他好像说了艰涩难懂的字句,桑瑜张大嘴巴。

“我是说,老大有他的想法。”

“他的想法恰巧是我不懂的。”她无力的摊了摊手。

桑瑜总觉得柴智刚今天怪里怪气的。





坐上卓仲诺的高级轿车,桑瑜心想那号神秘人物总可以揭晓了吧?

“董事长,客户的资料以及合作产品的文件呢?”到现在桑瑜还是一头雾水,不赶紧整合一下印象,怕到时会是场中唯一不了解状况的人,她是敬业秘书,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在我的公事包里。”他连眼珠都不转地专注开车。

这是什么意思?放在公事包,这话是表示她可以自行翻阅?她又不能无视他的存在任意翻找,他到底想怎么样?真是浑蛋透顶了!

桑瑜憋着一口怒气,“我可以看看吗?”她拼命地想维持自已的修养。

“别急着看,这些事你应该都熟悉了。”

“我要有心理准备,到目前为止我连跟哪家厂商接触都有不清楚,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大可把我放下车,我不介意被放鸽子。”

仲诺妥协了,“你看吧!”

暗地里瞪了他—眼,桑瑜伸手提起放在后座的公事包,她越往下翻,眉头攒得越高。

“‘实发’陈经理……这些不是定案了吗?”

“他对合约书中的条文有些意见。”

“约都签了,像陈经理这么经验老到的人,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才对。”

“你怀疑我?”他斜了眼看她。

“我怀疑自己长久的判断力。”

“‘实发’是大客户,如果他要求更改的地方影响不大,以长远的眼光来看,应该可以接受的,对不对?”

那也不需要叫我来啊,不需要牺牲我宝贵的下班时间,桑瑜心中直嘀咕。她不是不敬业,这件事实在没有必要如此。把东西一放,她将公事包又甩回后座去。

车内窒闷的空气令她无法思考,转头看着车窗外一一掠过的景物,无论招牌、人、物、景都只是无意识的闪过。她非常讨厌卓仲诺,这一点她很肯定,撇开他常叫她做一些小事不说,从见了他的照片开始,她就对这个人打从心底起反感。

趁着红灯的空档,他问她:“桑瑜,你打从心底抗拒吗?”

看了他一眼,她自知理亏的低头,的确客户有权利再修正合约,对自已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也感到可笑。

“对我还是这件事?”

她抬眼,以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董事长,我们是不是需要好好沟通一下?虽然只剩十几天,我还是希望彼此都能留下好的印象。”

“正有此意。”

“你对我不满?”

他笑了,冷酷的脸上有了几分温度。这时绿灯亮起,车子再度上路。“或许我冷漠,但我对你永远不会不满意,你呢?”

“你不是从不喝咖啡?”

仲诺在心中微笑,这小妮子原来有备而来,早都打听好了。“最近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

“柴总说你精神不好。”

“所以更需要咖啡来提神。”

“为什么同一件事要叫我跑好几趟,那一扇门开开关关的你不烦吗?”

“可见得你的不满出处在此,你得体谅我脑子钝,总要到事后才想到自己疏忽了某些事,况且我不介意门板会不会被人摔坏,这表示还有人愿意进来冰冷的洞窟。”

这算哪门子沟通!她沮丧的躺回椅背,“早知道说没用,你根本是唯我独尊。”

“你对我的印象从以前到现在都有没变。”

“以前?不,我以前不认识你呀。我对你的印象是,你一定要别人照着你的意思去做,没有转圆的余地。”

“我不管别人,我只要你照着我的意思做。”

“不能有第二种声音?”桑瑜在心中呐喊:现代人还有这种跋扈的思想,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我不希望你有。”

“为什么独独对我。”

“因为你是我的秘书。”

“那我还真倒楣!”不过蔓妮更倒楣,她的苦日子比她还长,桑瑜心中补了一句。





夕阳余晖轻洒在街道上,澄黄的霞光令人眷恋。

桑瑜看着手表,“陈经理迟到了。”

“你饿了吗?”

她深深吸口气,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刻薄言语,“这不是重点。”她觉得他们真是不同世界不同时代的两个人,没有办法沟通。

“我饿了快一年。”

透过金边眼镜的目光带着令人窒息的野性呼唤,短发油亮与光洁面容的底下似乎潜藏着危险的气息。

“什么意思?”桑瑜心中隐隐波动,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是什么?

别吓坏她,她什么都忘了。现在这样很好,同她出现在阳光下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当初没料到她会心碎远离,害他苦等了一年,而一年后再见她时,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她四周环护,没办法在梦中与她激情缠绵,诉说对她的思念与来不及说出的那句话。

恨她的遗忘,如今一切又回到原点了,他气愤她无由的排斥!

手机适时响起,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柴智刚:“老大,按照计划打来了,你现在在哪儿?”

仲诺又瞄了桑瑜一眼,“陈经理,我们正在餐厅等你,你已经在路上了吧!”

“做你兄弟的我真惨,现在还空着肚子哩,别忘了你欠我一份情。我多孤单啊,公司空无一人,你还有美女相伴。”

“没有问题,合约只要在许可的范围内都可以更动。”仲诺鸡同鸭讲地接着话。

“天啊,我们真是鸡同鸭讲,我只是忘了提醒,你要小心桑瑜,她挺古怪的,靠近她时,身上好像有什么防护层似的可将人弹出来,你道行高我许多,但是自己也要小心。”

“我知道,我会留意,陈经理快到了吧?”

柴智刚嘿嘿怪笑,“如果我说,现在正在路上你会答应让我去吗?这么大的电灯泡恐怕太刺眼了。”

卓仲诺虽然很想笑,可是见桑瑜正注意他的对话,不得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你另有要事?很紧急吗?”

“急的不得了,我的肚皮已经在打鼓抗议了,却还得尽忠职守的跟你演这场戏。桑瑜打心底对你很反感,你知不知道?”

他偷空又瞄了她一眼,“我十分明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你绝不会随便取消约会。什么!嫂夫人进医院了?你现在一定是忧心如焚了。”

“留点口德行不行?还好不才在下我尚未娶老婆,否则就真让你触了霉头,哎,我还要跟你扯多久?”

“没问题,合约的事改天再谈,不耽误你了,好好好,你放心去医院吧,不说了。”

“呸呸呸,你才进医院,再见!”柴智刚在电话那头鬼叫着。

“好,改天再联络。”

结束谈话后,桑瑜马上问:“陈经理有事不来了?”

“他老婆进了医院,他得赶去照顾。”卓仲诺耸耸肩。

“好,这下没戏唱了。”她收拾着包包准备闪人。

“既来之则安之,吃个饭再走吧!”

吃饭是一件舒服又享受的事,跟他一起那么别扭,她哪里吃得下!

“不好意思还让董事长破费。”

她心里想什么他怎会不知道?“跟我吃一顿饭真的那么痛苦?”

同情弱者是她最大的弱点,尤其她长久在孤寂的处境下,更显空虚无助。自己内心也有许多的冲突挣扎,如果他只是想找人作伴排遣寂寞,那么助人为快乐之本,有何不可?

桑瑜心中大叹:“女人的同情心真不是普通的廉价。”





饭后,仲诺很绅士送她回住处,在她开车门前,他说:“谢谢你陪我吃这顿饭。”

桑瑜不解。“听起来好像很孤独,你跟柴总不是好哥儿们?”

“他有他的社交,我有我的世界。我一直坚定且寂寞的等着一个人。”

为什么一想到他同性恋的身分,心中就有纠结的痛?

“你一定等了很久,芸芸众生中,想隐瞒自己的爱好,又得不停的寻寻觅觅,一定很辛苦。”

“是否愿意听我说一段故事?求你聆听,也求你相信。”

她自言自语:“我早就相信了。”

“什么?”

她绽放笑容,恳切地说:“你说吧,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苦恼,有些话不吐不快,埋在心里的秘密压得你情绪不稳定。”所以才会那么变态的折磨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原谅你。桑瑜心中却是暗自嘀咕着:“压抑自己是不道德的,长久下来对生理与心理都不好,影响你的思考行为和判断力。有同性恋倾向不是你的错,现在社会开放了,许多人都可以接受你们的存在。明理的人都明白,你们不会危害别人,放心,我不会被这种事吓到,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阻止你们的感情。”

他满眼惊奇的望着她,这么浪漫的夜晚,为什么她的脑袋里净装着这些念头?他不禁大笑出来。

“天啊,你脑子怎有这种千奇百怪的想法?”

她猛然摇头,正色道:“不,这一点都不奇怪,多元的社会下,你们其实是很正常的。”

“你真相信我是同性恋?”

她微偏头,从上到下打量他一次,“你——正要告诉我这件事不是吗?”

他往前倾,慢慢地靠近她,问:“我全身上下哪一点告诉你,我有断袖之癖?”

她的眼与他对望,丝毫嗅不出危险性,“这个是看不出来的。”

“人云亦云,可信度就高吗?”好怀念贴近她的感觉,她的气息轻轻拂过脸庞,搅得他心痒难捺。

“你是一个男人,正确的说法,是一个出色的男人,没有女朋友就令人猜不透了。如果不是,那么你的特殊原因是什么?”

仲诺用低沉的嗓音魅惑她,“我用一生去爱着一个人,可是在我说爱她之前,她便离我远去了。”

“为什么爱了又不说?”他的话语中有不可抵抗的魔力,她似乎迷眩了。

“我要等建立了事业、地位之后,才要在阳光下说爱她。”

阳光下?桑瑜的意志力回来了,“还说不是同志?”

他唇边扬起了狂邪的笑,“不是,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出其不意的抱住她、吻她,可是一阵灼热感霎时震离了他。

桑瑜见他轻率的狎弄,满肚子的委屈与不甘化成泪水夺眶而出,再看他一脸惊吓,心中一片雪亮。他对同性爱人有情感的执著,所以碰了她又嫌恶,那一脸震惊足以推翻先前的话,他根本就是在耍她。他是刺猬吗?怎么一副见鬼的鸟样?

夺走了她的初吻,又给她这副嘴脸,对桑瑜来说真是莫大的耻辱!盛怒之不,她赏了他一个大红五指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跑了。

留下仲诺愣在原地,久久才回神,喃喃自语:“刚刚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唇与我的手都有疼痛感?为什么碰了她有烫着的感想?到底是谁搞的鬼?她的梦我进不去,现在连真人我都碰不得。小瑜,你到底着了什么魔?有什么东西让我不能靠近?”他的语气变得激愤,“是谁?谁蓄意要破坏我们的感情?让她丧失记忆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剥夺我的机会,为什么?”他快被心中的愤怒击垮了,心中的恨转为咆哮,“不管你的用意是什么,我绝不会让你把我的希望带走,她是我沦陷在人类世界唯一的目的,谁都不能把她带走,绝不!”



第8章

桑瑜一心认定仲诺是存心羞辱她,见了他就转头,连招呼也不打了,对付这种衣冠禽兽,礼貌这档事当然就可以免了。

又叫她说什么?这已经是早上的第三杯咖啡了,他撑也该撑饱了,她怀疑他背着她偷偷把咖啡倒掉。

“桑瑜,为什么不看我,我长得有这么难看吗?”

“如果你觉得自已难看就难看,干我何事?”

没错!他昨天晚上是伤了她的心,可这意外来得令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你去了一趟大陆,有没有带什么纪念品回来?”

“没有。”想也不想就否认,根本没有必要跟他多说一个字,更何况又要扯出奇人、避邪古玉那些事,她才不想浪费唇舌!

为什么总要针锋相对?为什么给他脸色看?她就不能配合一点吗?他正在为两人的未来努力啊!他感到无比疲倦,拿下鼻梁上的眼镜。

他今日颓丧得懒得上发油,任头发傲然放肆,桑瑜心中一动,怎么对他这个样子有似曾相识之感?

“董事长,请问有什么事?”她今天一早就向他报备过今天的行程表,一点半客户洽谈生意,三点业务会议,国外公司请他回电等等,她自认尽了职责,虽然口气是没人性似的如机器般快速,可是她并不觉得对不起他。

又是“董事长”,听了都快抓狂了,他按捺着太阳穴,“我喜欢你喊我仲诺,像以前那样。”

“董事长,耍我耍得还不够吗?”

“我还有耍你,昨晚全是出自真心。”

“这计策第一次很高明,第二次就不新鲜了。董事长,以后如果是私事的话,请不要找我。”

“再帮我泡杯咖啡。”

桑瑜抬起下巴看了一眼杯子,“桌上那杯咖啡你连动都没动。”

“我不喝冷咖啡。”

“为什么不趁热喝?”

他倏地站起来,两手抵着桌面,“你在质问我吗?桑瑜,我们是平等的,你不对我说实话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什么。”

“这一点我赞成,不管哪一种族都是站在平等的立场,当然包括同性恋与双性恋。”她真是无畏无惧啊!

其实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现在他需要的是耐心,偏偏事情毫无进展,他的耐性都快被磨光了!

“桑瑜,不要这么顽固,摸摸你的心,你曾说过你爱我的。”

一听这漫天大笑话,她就光火,“我又没有老人痴呆症,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说这种荒唐话!”

如果是以前,仲诺一定让她屈服在他温柔的吻下,可现在是文明的社会,窗外又有许多双眼睛窥视着。

“你就是不相信对不对?”

“没有理由相信。”

两头羊碰上了,谁也不让谁。

“你的话烧痛了我的心。”

屁话!“你的行为扭曲了我对你的观感。”

“我不是同性恋。”仲话再一次重申。

“多说无益。”桑瑜不耐烦的侧过头。

“好,既然多说无益。”屈身坐回位子上,“再端杯咖啡进来。”

她是该听他的,可是胜负未见分晓。在茶水间倒掉了冷咖啡,看着黑色的液体流入水槽,“浪费!”拿咖啡罐的同时看到了调味瓶。

“酱油是黑色的,醋也是黑色的;醋有益健康,酱油有甘醇的美味;糖跟盐看起来都一样,为什么一定要喝纯咖啡呢?”

顺手把这些东西全添了进去,脸上浮现巫婆调制药水时的诡异笑容,“人生多味才精采啊!”

咖啡端进了董事长办公室,一放到桌上,桑瑜转头便走。

仲诺正在气头上,忽略了香味里的怪异,一入口,马上直喷出来。

“桑瑜!”他在宝座上大吼。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人人面面相觑,董事长居估发出如野兽般的狂吠声!他们以为他只有冰冷平板的音调哩!

不过这回好像严重得失控了。

他打开门怒目而视,桑瑜正好整以暇,优雅的举起手中那杯温热的咖啡,挑眉甜笑,“前所未有的美味,嗯?”

“美味个屁!”重重的摔门声震耳欲聋,足以撼动山河。

然后,桑瑜若无其事的品尝眼前香醇的咖啡。

嗯,不错!





中午,柴智刚约了桑瑜在咖啡馆吃简餐,她心里有谱,八成要询问卓仲诺大发雷霆之事。果不其然,他开口问了,不过没有正经八百的兴师问罪,反而用饶富趣味的神情看着她。

“你真有办法,居然能逼得他情绪失控。”

“是他先惹我的。”

“听说他喝了一杯‘加味’的咖啡?”

想起自己得意的杰作,桑瑜不禁笑了出来,“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可是那时候对他不满意到了极限,才出此下策,幸好我不是正式员工,否则早教我走路了!”

柴智刚没有忘记,卓仲诺交代的任务,他东拉西扯终于攀上正题了。

“大陆有些东西不错,不是我们灭自己威风,中国几千年来的文物都汇集在那里,教人不得不崇敬佩服。不管是中医药学、绣工、还是令人赞为观止的山水文物……这些都是我们没有办法赶上的。为了不虚此行,上次我还带了当地的紫砂壶回来。”

“柴总爱喝茶?”

“嗯!你呢,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不是买,别人送的。”

有一线希望了,“一样都没买?”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白白错过机会了。”

“嗯,你不是说有朋友送了一件纪念品。”

“不是朋友,是位素不相识的老人家送我的古玉佩。”

古玉佩?恐怕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常听人说中国玉有辟邪之用,若有人再加持法力于上,玉的除邪功力将更为强大。

自古正邪不两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暗的力量往往抵不过清朗的光芒。难道是它阻隔了仲诺对桑瑜的呼唤吗?

“天天都戴在身上吗?”

“正挂在我的胸前哩,柴总要看吗?”

“不用了,”怕看了会冷汗直流,吃不下饭。“想来中国地大物博,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碰上那老人之前和之后有什么异状没有?”

“记不清了,碰上他之前心情很烦躁,碰上他后心情变得特别好,落差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他帮我作法的缘故。”

“作法?”有没有搞错!

“他点了薰香,教我盘坐闭上眼,接着叽哩咕噜念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当时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有灵魂出窍的感觉,等到我睁眼,一切都变了,感觉神清气爽。”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可能帮我赶走了不好的因子,说来好笑,我觉得朦胧中好像忘了某些事,偏又想不起来。”

他暗暗为仲诺着急,“你怎么不试着找回记忆呢?那总是你的一部分呀。”

“我认为它对我不是顶重要的,所以不介意它的消失。”

你不介意,仲诺老大可在乎得要命!

“它或许是你很重要的回忆,难道你一点也不渴望想起?”

“想不起来就算了,又何必计较那么许多?”

柴智刚心中暗叹:可偏偏仲诺老大要与你算清其中的爱怨情仇,一个想遗忘,一个紧抓不放,怎么会有交集?

玉佩中的法力是针对邪物而来,让仲诺近不了桑瑜的身,连柴智刚也要客客气气与她保持距离。这下他真是力不从心了,虽然当初是仲诺令她伤心远走他乡,现在要将她追回来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这忙,他可能真的帮不上了。





“不会吧,我们卓董岂是如此卑鄙下流无耻之徒,你说的那个心理不正带的人应该不是我们总裁。”王蔓妮闻言,立刻从坐月子中心柔软的病床上坐起。

又是桑瑜打来的热线,只要她在公司受到了委屈,就忍不住向蔓妮吐苦水。

所有的一切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从刁难、轻佻戏弄及对桑瑜的不满意,都令她难以置信,现在又听到卓仲诺以她的工作来威胁桑瑜加班,蔓妮诧异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早说了他心理不正常,你偏不信。”对桑瑜前些时的抱怨,蔓妮总是疑东疑西。

“你不能怪我,我所认识的卓仲诺不是这样。喂,你事情真的多得做不完啊?”

“他故意找我碴!”想到这,她又翻了一个白眼,“我是今日事今日毕的个性,事情没做完,我会看情形留下来,可是我公事都做好了,看着时钟差不多快下班了,整理一下准备走人,他突然开口要我加班,其实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没做完。当然我会问他为什么?”

“你口气很冲吗?”照以往例子来看有可能。

“我又不是火爆浪女。当然轻言细语的问他为什么加班?当时嘴角还挂着笑容,非常有礼亲切可人的模样,可是他居然说:反正留下来就是。如果是你,听了会怎么样?我虽然是代理秘书,可我也有自主权与人格,我又不是傀儡,说加班就加班,没有任何理由,像什么话嘛,他凭什么做这种要求。”

王蔓妮眨眼又皱眉,“这简直跟我认识的卓仲诺判若两人。”

“连我都怀疑你以前说的那个不管事董事长到底是不是他?”

“然后呢?”

“我跟他吵了一架,还好在他的办公室,门关着,我又没大吼大叫,应该不会有人听到。”

“又吵了?”

桑瑜扁扁嘴,自己也感到烦躁不安,“是啊,一碰见他,心情就躁动起来,唉,乱糟糟。”





桑瑜尽量控制自己脾气,“加班也要有原因啊,下班是属于我私人的时间,我总不能因为你一句留下就留下,卓董,难道你不明白相互尊重的道理?”她倔强的昂起下巴,静待他的回答。

“你是在指责我的不是?”

“没有。”她摇头,眼睛瞪得更大了。

“从以前就是这样,你的脸藏不住话。”

说得好像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样,桑瑜更认定他存心故意,对于他的古怪用语不想去搭理。

仲诺背过身,看着大楼下人车川流的街道。

“晚上有约会?跟那个姓白的?”

她的眉皱成八字,“你怎么晓得他姓白?”在电话中没提过他的姓啊?

他的目光不变,扶了扶鼻上的金边眼镜说:“恐怕得取消了。”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赴不了约?”这人太可恶了,怎么有这种变态心理。

他回转头说:“如果我说是呢?”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失去理智就让他看笑话了!她强压抑住自己快爆发的怒火。

此刻简直是风雨欲来之势,两军对立,飞沙走石,一时暗无天地。她幻想自己身在战场,正严阵以待。

多恶劣的人啊,看来他们的确是“久未谋面”的朋友,而且是上辈子的亲债主,这辈子还要继续。

她轻笑,“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我不能助长你这种无理取闹,需索无度的霸道作风。”瞥了眼墙上的钟,“董事长,下班时间到了,再见。”

他面无表情,“你敢!”

“有什么不敢,我真庆幸不是你的正式员工,不必为五斗米折腰;庆幸不久就可以摆脱你的控制,离开‘腾翔’。”

“那么我该庆幸你依旧归我管。”

“只是代理,不受你控制,如果我高兴,我明天就可以不要来。”

“你代理的是你同学王蔓妮的职务吧,如果你不做,原本属于她的也会落空,你不会希望因为你的意气之争而害她失业吧,孰轻孰重,你自己衡量。”说完,又无情的望向窗外。

现在她知道火冒三丈的情绪是什么了,“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分析事情。”

桑瑜气得胸口起伏不已,心中的怒火堵得她说不出一个字。

她的沉默让他好奇地挑了挑眉,“又打算骂人了?”

“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你以为你的行为值得嘉许吗,见人快乐你妒忌是不是?总裁大人。”

“我说过了,我不管别人,我只要你听我的。”

桑瑜的火气不断上升,“你非得这么专制不可吗?”

“我从不认为自己专制。”这叫防微杜渐,预防那姓白的趁虚而入。

“你这么做非常惹人厌你知道吗?”他激怒她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反正你对我已经反感到了极点,不在乎再多添一桩。”

“你这讨人厌的个性就不能改改吗?”

仲诺无奈地吐了口气,怎么自己就让她看不顺眼?他坚持自己的决定,“今晚留下来加班。”

这种刚愎自用、心如石坚的水泥脑袋,跟他说得再多只有浪费口水。好吧,为了朋友,她只有委曲求全了。但心中忍不住臭骂:“混帐乌龟蛋!”

忍吧忍吧,不忍能怎么办?可不能教蔓妮因自己而受累丢职,反正他对我的指使也不久了!

她皮笑肉不笑,“是,全听你的,董事长。”

当然那扇门做了最完备的结束。幸好,公司的人都走了,除了柴智刚。





蔓妮听完她一连串咬牙切齿的述说后,心生歉意,“都是我连累了你。”

“他是针对我而来,跟你没有关系。我认为他心理有很大的毛病,应该去看医生做治疗。孤立无援很难受,因为没有人一起同仇敌忾。”想到自己,全公司的人对他都很满意,只有她一直在抱怨,真有强烈的挫折感。

她惊讶于她的想法,“怎么全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吗?”

“我又不是正式的员工,犯不着为我伤了大家的和气,连我敬爱的柴总也无能为力。不要紧,幸好我看得开。”

“他现在还要不要咖啡?”

“要得凶咧,但我自有一套,请他喝我特调的‘五味咖啡’。”

“五味咖啡?”这么规矩的人被逼急了,原来也会恶作剧!

“小姐,坐月子还要多久?你再不来我都快疯了。”桑瑜在电话那头呻吟着。

“还有两个星期,再帮我代两个星期就好了,拜托拜托!”

桑瑜是重感情的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当然会答应她的央求,只是想确定日子而已。

“放心啦,我会把耐力弹性调到两星期后,现在可说是为了十四天后的自由而活,我会加油的。”





“大哥,你的形象坏透了,而你居然还去威胁她。完了,你近不了她的身,入不了她的梦,这么做只会让桑瑜更讨厌你,你在她的心中是拒绝往来户了。”

这是卓仲诺位于闹区顶楼的房子,两人在客厅里谈话。

仲诺面色森冷,铁青着脸,“难道要我眼睁睁看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柴智刚死缠烂打跟在他屁股后面,“算了吧,既然这首恋曲唱不得,就放弃吧。”

“办不到。”他不耐地闪过柴智刚。

“大哥,女人你又不是没碰过,天涯何处无芳草。”柴智刚紧跟了上去。

“你叫我滥交?她是我这辈子的最爱。”仲诺不肯与他面对,又躲过了。

他气仲诺的执迷不悟,“她活得能比我们长吗?当她垂垂老矣时,我们还是年轻小伙子,人类的生命很短暂。”

“正因为这样,我更要珍惜。”

“你曾说过人类是最善变的动物,自私、贪婪,为什么还要陷下去?”

“爱就是爱了。”

“你不是说他们的山盟海誓、地久天长全是狗屁,那还和他们瞎搅和什么?”他就是要不停的逼他,逼到他醒过来。

“我只要她,为什么到这个节骨眼你才反对?”他要动怒了,眼中有两撮小火焰。

“我要拉你上来,你渐渐对她产生了狂性,趁现在她在法力护身,你抽身吧。”

“智刚,你没真正爱过人,对吧?”

柴智刚无言地耸肩。

仲诺低沉的嗓音落入幽远的记忆,“我只要一想起她遗忘了我们相爱的那段回忆,心里就隐隐作痛,我悔恨我的不告而别。夜里,我会想起她唇畔的甜蜜,想念爱抚她身躯的感动,这些你曾有过吗?我心里满满都是她,我甚至感谢老天赐给我生命。”

这种老掉牙的爱情故事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这些精怪身上,柴智刚真是不解。

“她又不爱你。”

“我要让她对我的热情再次苏醒,只要她再碰触一次我的身体,她就会想起来的。”

“你有办法?”

“只要多费些劲罢了。”

倚靠自己的能力与它抗衡吗?柴智刚惊慌地说:“不行,别傻了,那对你不利,不要硬碰硬。”

“虚耗体力对我无妨,只要经过适当休养,不会损及功力的。”

“你明白那股力量有多大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柴智刚有不好的预感,“先别急着试,我找蔓妮帮忙,看能不能拿下她的玉佩。唉,大哥,你都不像你了。”

“遇见她,我早不是我了。”



第9章

桑瑜在黑暗中惊吓而起,淋漓的汗水流了一身,她抬起手背滑过下颚擦拭悬浮于上的水滴,扫向透过窗内的月光,熹微的光抚慰了心中的不安。

怎会梦见那只丑怪的蜘蛛?张牙舞爪,森冷的利牙发着寒光,不可思议的是,它居然与卓仲诺有些神似!

真是一场恶梦,在梦中他追着她跑,他锲而不舍得令人害怕。蜘蛛、仲诺,都是她讨厌的。

两手轻拍双颊,不明白随着恶梦而起的温柔所为何求?丝丝撩找心扉的情又因何而起?

想太多了,梦里被同性恋求爱,真是一件恐怖的事。

“谁!”她惊愕地喝问。

“别开灯。”果断的声音阻止了她,他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来。

“卓仲诺,你是怎么进来的?”桑瑜自床上跳起来,脚步踉跄地朝房门走。

“只要我想,钢筋水泥等同烂泥。怎么?又作恶梦了?”

“不关你事。”咦,门怎么打不开,情形怎会跟那种烂电影的情节吻合,越着急越是手忙脚乱。

“梦到我了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

“别过来,我要喊了。”桑瑜惊吓地紧握门把。

“既然我是同性恋,有必要害怕吗?早认定我对你没有兴趣,不是吗?”犀利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她。

“站住!你就……就站在那儿,不要再靠近了。”

他罩在薄光中,影子斜长的映在地上。有阴影,足够让桑瑜看出他是人,不是妖魅。

他苦笑,“我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她这才发现门未损坏,那么窗未破,门未开,他……从天而降啊!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又为何而来?”为什么老对我说一些怪异的话,你不觉得自己认错人了吗?”

“对这种情形不觉得熟悉吗?”

“卓仲诺,你真的很奇怪,未经同意擅闯民宅,这是犯法的,我们应该是没有仇怨的,只是平日生活上有点小磨擦,你现在走,我不会打电话报警。”

“你在施恩?现场没有破坏的迹象,如何自圆其说?”

他居然这么好心为她设身处地。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皮,会痛,不是梦。

“小瑜,你在洞外向我招手,诱我出洞后又弃之不顾,你要爱你的人与你厮守一生,却在我可以给你这样的日子时,忘了关于我俩的回忆,这对我不公平。”

他那落寞孤寂的脸勾起了她的母性,看在他毫无恶意的份上,桑瑜逐渐卸下心防。

面对这个神经错乱的可怜人,她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安慰他。

“卓仲诺,不要一副弃妇的姿态,我还是比较习惯你霸道的模样。打起精神,你的爱人同志不见了?别消沉啊,天底下不是只有他才欣赏你。”

“你那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为什么还是扭转不过来,我不是同性恋,我不管别人是否对我言听计从,我只要你把我说的话听进三分我就欢欣鼓舞了;我不关心别人,我只在乎你的感受。”

这话又被她当成耳边风了,“殷鉴不远,你以为我会傻得相信你?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吃了炸弹的表情,如果你我两情相悦,为什么我不会被你所魅惑?又为什么对我是那种鄙夷的表情?”

“因为我不能靠近你。”

“笑话!我又不是刺猬。”

“我就是不能靠近你,我会被灼伤。”要是能靠近,他要抱得她喘不过气来,听她欢愉的呻吟,一声一声向他求饶。

“蔓妮可以,连她的小孩我都抱过,会计方敏珠可以靠近,所有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那股力量逼使我远离。”

“这更是笑话了,我的人缘不好也不坏,我爱的人也同样给我同等的爱一点也不觉得孤单,你不认为你的谎言破绽百出吗?”

为什么这么难以沟通。“你就是不肯回想。”

“否认什么?”

“否认你爱上了我,爱上了不同种类的我。”

不同种类的人?好奇怪的说法,“我们怎么不同法儿?”她小心地问。

“恕我难以奉告。”

“你爱我吗?”

“愿意用一辈子去爱你。”

“那么我不能爱你的理由是什么?”

她想套话,她直觉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有答案。”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两手一摊,“我放弃,跟你说话真的很累,一直在绕圈子,如果我的记忆中有你,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来引导我啊,教我朝正确的方向走,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你要我回想什么?”

“去追寻失去的记忆,只要你愿意,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得到。”他多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我真的想不起来。”

卓仲诺暗暗着急,“你一定可以。”

喔!她的耐心用完了,不想再听他罗嗦,捺着性子说这么多废话,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她弯起嘴角笑了,卓仲诺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回她又想到什么花招?

“我想证明我身上是否真有那种力量。”

他沉住气,“桑瑜!”

“我被你搞得团团转,白天受你气也罢了,三更半夜还得忍受你的疲劳轰炸。够聪明的话立刻消失,否则我就要发挥我实验的精神,二选一,如何?”

“伤害我你会快乐?”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一点也不爱你,我非常盼望蔓妮尽快休完产假回来,我渴望离开你。”她抬头挺胸的走向他。

卓仲话浓眉深锁,眼里难掩绝望,罩在淡泊的月光中,他脆弱得一如玻璃。玻璃?没错,他身体变得透明;光穿透他,好像投射在墙上的幻灯片,他变得模糊、虚无,最后像一阵轻烟消失。

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而他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比大卫魔术还神奇!





她一直想找机会证实她昨夜的话,她想证明自己是否有能力伤他。

像是递资料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神情泰然,也没有抽离的大动作。是接触的范围太小吧!

所以她又”不小心”把桌上的咖啡打翻,佯装收拾,趁他手忙脚乱的当儿,藉机覆上了他的手背。

原以为他会跳起来,她想:灼伤是委痛的!

没有!只有他唇边仍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她连忙说:“对不起!”只得悻悻然地退出。

“我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骗子!

“你的力量会把我灼伤。”

谎话!

“我用一辈子的时间爱你。”

狗屁!

等一下,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那她昨夜的遭遇就是梦了?

就说嘛,哪有人来去自如,又不是科幻片,也不是漫画卡通,哪来的神奇人物?

可是,天底下有那么真实的梦吗?她又被搞胡涂了。





因为有了第一次接触,卓仲诺知道古玉带给他痛楚的程度内,所以在可以接受的忍耐限度,他可以忍,但日子一久,就得缩手了。

“老大,昨天用了幻影?”柴智刚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头。

“只是看看她而已。”卓仲诺抚摸着犹感到痛的手背。

“不只昨天吧?”

“又要训我了?”智刚真是不怕烦。

“是怕你太痴迷,我怕你会飞蛾扑火,被烧成灰。”

“怕我敌不过那股力量?”其实他自己也没把握。

“也怕你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答应我,不要直接迎对。”

他一沉默,柴智刚就慌了,“老大,答应我好不好?”

“再说吧!”仲诺迳自埋首于公事,结束与柴智刚的对话。

爱情的力量居然会产生自我牺牲的悲壮情怀,得不到她的心,死了也无所谓吗?





因为接到蔓妮的电话,桑瑜急匆匆地赶去探视她。

电话里的声音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桑瑜好担心,刚生产完的身体赢弱,老天保佑,希望蔓妮平板的语调是因为无聊而不是意外。

“蔓妮?”

开门的当儿,蔓妮的眼由半闭而全开,可是空洞无神。

“你来了。”没有笑容,语调不急不徐。

蔓妮虽是看着她,可是她感觉不到她的目光焦距在哪里?

“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

“你有一块玉佩,大陆拿回来的?”

她脑子还满清楚的,桑瑜原本紧张的脸露出笑容,“对啊,是我跟你说的嘛,当时你还很希罕呢?”

“给我。”蔓妮的手平伸出去,掌心向上。

桑瑜不疑有他,从脖子上拿下来,蔓妮见状,手又缩回去了。

“那个……放在桌上。”

好反常的举动,看在她眼里觉得很诡谲。桑瑜轻拉起她的手,蔓妮却握紧拳用力把手抽回去,很是惊慌地说:“放着,放着。”

桑瑜心中起了猜疑,玉坠子在垂吊着的红线上摆荡。

“蔓妮,拿着,你不是要吗?”

“我不能拿,放着就好。”

“为什么不能拿?”

“我……不能拿。”

“你忘了,你以前碰过的。”

“放着,好,回去。”

“怕什么?”

“我才不怕。”

“碰了会怎么样?”

“我不能拿。”

她好像中了邪一样语无伦次,让人难以理解,“好,我放着,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蔓妮惊慌的心情褪去,“没有了,你回去吧,谢谢你。”

桑瑜小心地把玉坠收在掌中,慢慢移往小桌子。突然间,她撑开红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套进蔓妮的脖子,蔓妮瞪着眼睛惊恐地尖叫,在玉佩贴在她的瞬间,她安静了下来,呆愣了三秒钟。

又过一会儿,她才发现桑瑜的存在,“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儿?你打电话叫我来的!”

“不可能,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跷班?”

“现在差五分六点。”她好心的提醒她。

“六点?”轮到她一脸困惑了,“两点到现在,我到哪儿去了?”

桑瑜讶异不已,“你都不记得?在你空白的这一段时间之前,见到了谁?”

“下午柴总找过我,跟我说了些话。”

“说什么?”

蔓妮闭眼沉思,“很模糊……不知道,只记得他的脸庞,嘴唇在动,却不知道说了什么?你的玉佩怎么在我身上?”

直到现在桑瑜才相信仲诺所说之事有其真实性,她谨慎的拿过来,重新挂回自己身上。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抚摸着玉佩,她把从失去记忆到卓仲诺莫名其妙的话还有那些奇怪的梦串连起来。难道是这块玉佩使邪物不能侵犯自己的?而他们的目标是她?

桑瑜在思考时出现的阴霾脸色令蔓妮忧虑,“小瑜,你去哪里?”

“我去解开谜团。”





回公司就能碰见他们吗?她不敢确定,只是焦躁不安的心急需要找到答案,现在只能回公司找答案。

电梯门打开,公司的玻璃门紧闭,暧昧不明的灯光盘旋不去,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卓仲诺与柴智刚也走了?不,如果一切是他们搞的鬼,一定会等待蔓妮的消息。如果她搞错,这些猜测就变得没意义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要找回那段记忆,经过卓仲诺一再追问才产生好奇,她的记忆一直都没断过,从懂事到现在。令她纳闷的部分是遇上奇人前后心境的差别,所以她一直都不想去探究。

万一他们真是妖怪怎么办?那些她认为在电视电影虚构的情节中才会出现的东西,现在极有可能会呈现在她面前,如果她害怕的事是真的,她要如何面对?

观赏恐怖片时不论自身会遭遇如何的危险,主角都会大胆的前去除妖降魔或寻求真相,这种肥皂剧情她会称之为“烂片”。但是此刻,她竟在夹杂着好奇和愤怒的驱策下前往险境,没想到自己也成了烂片的主角。

这古玉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她可以孤注一掷的相信?对于古玉,她竟然有盲目仰赖的勇气,她相信它能保护她。

她鼓足勇气轻推门,门没额,空气中窒闷的沉静让她犹豫了几秒。悄声走了几步,细碎的谈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每上前一步,心中的恐惧便多了一分。

“这次成功的话,你便可不需再用幻影去偷看她了。”这是柴智则的声音。

“你对蔓妮施了慑魂咒,她的身体不要紧吗?”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对她无碍。为什么要动感情?”

“不想谈这个。”仲诺的语气透露着不耐烦。

“雌性蜘蛛在交配后会要了雄蜘蛛的命。人类也有一句话,‘最毒妇人心’。”他依旧不相信人类。

“她很脆弱。”

“脆弱得伤得了你?”智刚冷哼一声,“我对她没有恶意,只是不相信人类;他们好战、杀戮、自私,现在的感情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你常常看着他们上演背叛的戏码,这是你说过的。现在你却用了这么大的心力去爱她,我很怀疑她是否值得。我帮你是不忍看你苦恼,而你的苦恼也让我不敢去爱人。”

“智刚,没爱过的人不知道喜愁苦涩,也不了解爱恨纠缠的心跳有多激烈,但是小瑜让我知道,活着真好,因为活着,我才能遇到她。”

她爱过他吗?她居然爱过了一只蜘蛛,桑瑜不敢相信。

“喔,我真可耻。我跟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越矩的事?万一有,我要羞愧得撞墙死去!可是我怎会爱上一个第一眼就讨厌的人呢?我说了爱他?不,我一定是被胁迫,在他的控制下不得不迎合他。啊,天啊,如果是这样,我干脆跳楼自杀算了。”

她自我责备着,她否认他说过的一切,而今事实反扑回来撞击她的心灵。

“蔓妮为什么不打电话来?”

两人对望,忽然察觉了什么,一同望向门口。

卓仲诺知道出了问题,“事情有变。”

他率先冲出门口,一眼便看见桑瑜畏怕的脸,一手捂着口,一手抱着胸,苍白的脸衬着黑瞳仁更显无助。

“小瑜!”

她转身拔腿就跑,一刻也不停留,独自跟两只大蜘蛛在一起,不丧命才怪!

但玻璃门又推不开了,这情景跟三更半夜看到卓仲诺的情境吻合。为什么她想跑就是跑不掉?

有人搭电梯下楼,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拍打玻璃门。

“救命啊!有妖怪,救命!”

在她听来,她的拍打与求救声够惊天动地了,可为什么外面的人像没事人一样晃头晃脑地等电梯,甚至还转过身对着玻璃抠鼻孔,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她听不到她?

“救……喂,别走啊,你看见我了!”等电梯的人面对她,却视若无睹,“别关门,别下楼,喂……”

“他看不见你。”背后扬起卓仲诺冰冷没有起伏的声音。

桑瑜含怨的瞪着卓仲诺。

“你听到了什么?”

“你们是异类,不存在自然界的异类。”她嫌弃他们,就像地球人排挤外星人一样,不同族群因为不了解而相互排斥。

“我不会害你,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你老是不相信?”

“你已经伤了我,也伤了我朋友。”她偏不信他的话,他能怎样?

“我爱你,我知道太迟了,但是……”

“混球,我才不信你的连篇鬼话,我不会爱上你,你这么可怖又恶心,就算变成了人,骨子里还是一只虫!”

柴智刚大喝:“桑瑜!”她侮辱了卓仲诺,同样也侮辱了他。

第一次见识到柴智刚的凶狠,那暴怒的眼,偾张的鼻翼像喷火龙,全不似平常的亲切,他们是一样的,他也是食物链中的掠夺者。

她对柴智刚说:“讨厌我就别留我,放了我,也请你们远离我的朋友,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的去留与我无关。”柴智刚虽说得无情,却也是实情,留她的是卓仲诺。

卓仲诺的心被她的话撕裂了,桑瑜的眼神乞求着智刚放过她。

她根本是厌恶他的,只因仲诺是她第一个男人,不得已才慢慢接纳他;现在她是全新的人,没有记忆的羁绊,更有权利决定好恶。

“不,我不会放开你,你害我忍受相思之苦、椎心之痛,等我吃足了苦头后,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休想,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不管爱也好,不爱也罢,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豁出去了,用生命去爱这个女人,为什么她不能以爱回报?忽然间,他粗暴的攫住她双臂的手又被弹开了,“你的古玉……”

她有救!

“蔓妮那边没有成功?”

桑瑜握紧了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古玉,“要是成功我就不会来了。”

连忙将古玉拿出来,“怕了吧!你们这群妖魔鬼怪也知道正气不能抵抗的真理了吧!”

柴智刚说:“桑瑜,为何要对爱你的人如此残忍?”

“是他狠还是我狠?为什么要逼我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忘记?说不定就是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你懂吗?”

卓仲诺说:“我真的让你这么难堪?”

“我无法接受曾经爱过你的事,起码现在我就不会爱上你,蜘蛛先生。”

骤然,空气中飘着一股暴风雨的前兆,就等他发作。卓仲诺眉宇间起了肃杀之气,阴沉森冷的脸上有着暴风雨前的凝重气氛。

她禁不住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卓仲诺恨透她的无情,一个大跨步上前攫住了她,柴智刚看出不对劲,挡在他面前,“大哥,想清楚,走了算了,何须赔上自己?”

桑瑜乘势附和,“说得好,我不完美,缺点多,你另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如何?”不在意柴智刚话中“赔上自己”是何意?

“智刚,你让开,这是我跟她的事。”

“你要伤害自己我就不让,大哥,她不值得。”

“你不懂!”当然,她的销魂神情只有他能看。

桑瑜真希望他们能兄弟阅墙,这样她就能乘机逃走。就在她想逃的当儿,亲眼目睹了比电影更刺激的一幕。没有特效,不是电脑动画,卓仲诺突然飞跃过柴智刚,落在她面前,她惊骇得说不出一个字。柴智刚止不住冲势,卓仲诺一挥手他便急向后翻,黏在墙上。

周围的气流立即变得阴沉,四周暗了,却看得见卓仲诺褶褶发亮的眼,他平静地说:“小瑜,你是我的。”

他举高手,手上出现点点光芒。

桑瑜以为他老羞成怒,要劈死自己,想到自己就快死了,她拼命大叫:“不——”

古玉倏地发出蓝色的光芒,祥和而温暖,将桑瑜包在光圈内。

“终于来了。”仲诺放下双手,笔直朝前而去。

卓仲诺该顾忌那道强大的光芒,可是他咬紧牙不退缩,从手上散出青色光线。他与古玉对抗的目的并非存有玉石俱焚的打算,可万一他不能再抱她,这就是最后的一步棋了。

柴智刚见状忙赶过来助仲诺一臂之力,卓仲诺大喊:“智刚,你别来。”

柴智刚哪会听他的,一出手激射出青色精光,局势立刻成为两道青光对抗一道蓝光。

桑瑜安全的被蓝光保护着,可是她知道空气正猛烈的流动,卓仲诺与柴智刚衣衫飒动有声,乱发飞扬,文具用品散落一地,好像室内刮了一道一道的风,将办公室内的东西卷得满天飞舞。

卓仲诺青白着脸,脸上不断地冒出汗来,柴智刚也是。

看得出来他正尽全力对抗这股力量。不是,由卓仲诺脸上的坚毅与愤然,他要破坏这股力量,只为了她,而这力量极可能要了他的命。

她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爱竟如此深刻!

汗不断的滴下来,他们的脸更惨白了。他的爱她感觉到了,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为他的拼命心痛。

“住手,两个人都别打了!”

柴智刚气得大叫:“蠢女人,你以为办家家酒啊,说不玩就不玩,我们若立刻松手是必死无疑。大哥你怎会爱上这种笨女人?”

“骂我笨,好啊,你聪明,你告诉我要怎么办?”

卓仲诺吐出话,虽轻而响,“不是我亡就是它毁。”

桑瑜闻言,像五雷轰顶一样震撼,她虽讨厌他,矛盾的是她也不要他丧命。桑瑜当机立断,马上扯断红线,将玉掼在地上。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古玉与地面撞击前忽然慢慢的上升,好像有人扯住线,在危险关头救了它,就这么直直的定在半空。

太奇妙了,古玉完全不受地心引力影响,它并未坠落,而是挂在半空中,继续与卓仲诺抗衡。

这次桑瑜慌了,“怎么办?”

“桑瑜,你爱不爱我?”

“我不知道。”

“笨女人!”柴智刚除了骂她笨,再想不出更恶毒的话。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吗?”卓仲诺语气中有着诀别的孤寂,心一酸,掉下泪来。

但她就是喊不出来,逼死了她也喊不出来,她明白他爱她,但不知道自已是否爱他?

一触到他悲伤的眼睛,她心软了。“仲诺。”

一直不肯喊他的名,如今才知道,这两个字剧力万钧,导引出从前对他的柔情爱恋。为什么固执得不肯喊他,原来他的名字有破解封印的能力。

又回到以前了,她又似以前一样娇柔。他笑了,“虽死无憾。”

柴智刚忽然大叫:“大哥别抛下我!”

柴智刚又被震开了。

气流越来越急烈,两道相抵的光芒越发刺亮,它们迅速汇成一道光柱,相卷而上,光柱越缠越激烈,气流像龙卷风一样混乱。忽然在一声巨响之后,四周恢复了平静。

桑瑜在产生巨响的同时,危急中趴在地上。失去了光柱,周围又暗了下来,她慢慢坐起身,身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暴风用停了。

桑瑜尚未适应眼前黑暗,但听见柴智刚着急的声音,“大哥,振作点。”

等到眼睛恢复视力后,她循声而去,看见卓仲诺躺在地上,脚边散着破碎的残玉,四肢无力的瘫在地上。

“仲诺。”

她收到柴智刚射来的怨毒眼光。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哽咽。

“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吗?你的固执害了他,你知道吗?让你找一下回忆会死啊?你真是祸害,非要搞出人命才甘心是不是?”

“智刚,别怪她。”他现在很虚弱,连说句话都吃力,仲诺费力地将手伸向桑瑜,“你过来。”

她惭愧极了,“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你。”

柴智刚此刻不满意她到了极点,“你什么乌鸦嘴,老大还没死!”

“智刚,我想跟她说一下话。”

柴智刚瞪了她一眼,不情愿的走开。

卓仲诺的手还悬在空中,桑瑜赶紧握住他,他拉过她的手,“真好,我抓得住你了。”仲诺吻着她的手心,“我想念以前的你,痴恋你的身体,你陶醉在我的爱抚中,我一生中没想过与女人的结合是如此美丽的事。”

杀风景的柴智刚突然冒出一句,“大哥,吃了她,吸了她的元气,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桑瑜深吸了口气,大大吞着口水。这时候没了古玉护卫,没有一点胜算,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的惊恐仲诺看在眼里,他柔声地说:“还是不记得?我从不害人。你若爱我,根本不会怕我。”

他把这份凄苦收藏在心底,“扶我起来。”

她吃力的扶起他,他马上张开手臂搂住她,桑瑜没有反抗,他抵着她的肩膀,“我又能抱你了,小瑜。”在她颈子上亲了一记。

他的动作仍是那么轻柔,他的吻伴随着他的爱,勾画出他们动人的恋情。

桑瑜还是记不得他们的事,可为什么她要流眼泪?为什么因为他要离去而心酸?眼前像电影般闪过一幕又一幕动人的画面,那是谁?

“就为了触摸我,甘冒生命危险?”

他直视她的眼,她的眼睛依旧那么美丽,只是怕他再也看不到了。看见她流泪,心也宽了不少。

他强颜欢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挤出笑容,又是为了她,她情不自禁地喊:“仲诺。”

就是她牵动他的心,那从心底发出的感情动摇他坚冷的心。含住她湿润的唇,一次又一次不舍的吻着。

“哦,仲诺。”

“桑瑜,我爱你。”

听不见她的回应,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桑瑜不是说不出口,只是惊讶于心中对他的波动,她居然喜欢喊他名的感觉?埋首在他胸前,羞愧得抬不起头。

“小瑜,你以前喜欢安静的躺在我怀里。”

“为什么?”

“暴风雨过后的宁静。”

“我不懂。”

“温存后,彼此再没有力气了,还能不安静吗?”

她羞红着脸,不敢回应。想到这事不禁又悲从中来,“你会死吗?”

“不会。小瑜,你睡吧,别想那么多,醒来后一切就跟原来一样了。”

桑瑜不想睡,但头却是昏昏沉沉,他又对她做了什么?她无法抵抗他的魔力,还来不及抗议之前就进入梦乡。梦里,不会有他。

“智刚,送她回去,消除我们的记忆。”

“我要她陪你。”

他苦笑,“没有意义。”

“不管有没有,我要她陪你。”

“我可能会死。”他用仅剩的力量抱了抱她,尚留恋着怀中的温柔。

“我知道。”

柴智刚凡事好商量,一旦倔强起来连卓仲诺也没办法,他虚弱无力地说:“听我最后一次,智刚。”

“我不懂,你这么拼死拼活要的不就是她吗?你说喜欢她的香味,喜欢她的嗔笑,现在你摸得到了,为什么又要送她走?”

“她封闭的记忆还未解除。”

“我来。”

“不要。或许就像她说的,她是迫于无奈才爱我,她不要了,就随手丢了我们的回忆,我不要知道这种真相,我宁愿留下美丽的记忆。”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不要每件事都听你的,我一定要她陪你。”他是因为这个目的才帮仲诺,不是要看他步向死亡路。

“算我求你。”仲诺的力量渐渐流失。

大哥从不求人的,平日像铁一样的个性不通情理,现在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求他!

“大哥。”智刚于心不忍。

“我求你。”

他不要仲诺低声下气,他要他霸道得不容人反驳;他不要病得奄奄一息的卓仲诺,他要意气风发,教人欣羡的卓仲诺!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害的,为什么他还要帮她?自从知道仲诺爱上了人类之后,他就有不祥的预感。

卓仲诺怜爱地抱着桑瑜,他连摇头都显得无力,“我要她离开我。智刚,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你忍心让我失望?”

柴智刚忍不住对他吼叫:“我倒了八辈子楣跟你做兄弟,丢给我什么烂问题,这简直强人所难!”

他的坚持不变,“送她回去。”

室内似有一甲子时光的沉默,仲诺紧抱着她,回忆像跑马灯在脑中回旋,低头亲她的额、她的颊,感觉生命力一点一滴逐渐流失。

“好,如果你不后悔的话。”

“我不会后悔。”仲诺淡淡的说,怕吵醒她似的。


第10章

公司中传闻卓仲诺生病了,病得一连十天没来上班,代理总裁的柴智刚脸色也愈见阴霾。

自从古玉碎了的那个早晨起,桑瑜发现柴智刚对她开始不友善起来,公司里的气氛闷透了。

它碎了,除了惋惜外还是惋惜,不是说它好,记忆中也不觉得它有什么好,可惜的是,这是奇人相赠的情谊。自己就是那么粗心,让古玉碎得如此彻底。若是给了卓仲诺,说不定他就不会生病了,她对他有了同情心,还好,这代表她还是有血有泪的人。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古玉莫名其妙的碎了,卓仲诺也不明就里的病了,碎裂的古玉是卓忡诺生病的预兆?呸呸呸,这有哪门子关连!

或许人生的无奈就在这里,总裁生病,业务还得持续进行着,订单照接不误,日子没有因他而停止转动。

“什么样的病难以启齿,不许人去探望,瞧柴总裁脸黑成这样,不会是爱滋吧!”

肩膀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喂,自言自语什么?”是会计部的方敏珠。

“我们去看卓董好不好?”

“消息真不灵通,柴总说了,病人需要绝对安静休养,禁止任何人去探望。”她自己也不怎么想就是了。

“你跟卓董这么熟.柴总念在你们合作无间,说不定会放行。”

“什么跟什么,我和他水火不容……”

是水火不容吗?这些日子少了他,心中仿佛有寂寞啃噬着,一点一滴,如流水穿石般的严重。

怎么啦,她最讨厌那个同性恋的,不是吗?

“你是他的秘书,至少也表现一下。”

“不用了,我是代理秘书,再两天蔓妮就销假上班了,用不着献殷勤。”

方敏珠突然娇羞无限地说:“可是,我想去。”

“你!”桑瑜不敢置信。

方敏珠轻叹一声,“不知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了,卓董这样俊帅的人都没发现。”

“你不是知道他是同性恋?怎么可以允许自己陷下去?”

“那是他看不上我,我为了让自己相信谎言,一方面也为了让别人不爱上他,阻止别人对他产生思慕的幌子。反正大家都这么传,我一点也没有罪恶感。”

也许她这个代理秘书给他的威胁消失了,她才会说真心话吧!

“可是,他真的像同性恋啊!”

“哪一点?”

“他……”误会他这么久,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是不是?我相信这只是他的执著。”

这一句话轰得桑瑜呆若木鸡。

“我一直很羡慕你,一来就可以待在董事长的身边,为他冲咖啡,与他交谈,只要他多看我一眼,我一整天都会好快乐。桑瑜,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羞于见他也提不起兴趣,“很多人都被拒绝了。”

“以你要离职为理由,谢谢他对你的照顾,只是看他一眼,我们不会打扰。”

对啊,他对她可是“百般照顾”,“行不通啦,我哪有那么大面子。”

“试试啊。”

一想到要与脾气变得阴晴不定的柴智刚开口,心里就老大不愿意。

但没想到桑瑜一提,柴智刚的眼中便写满惊奇,疑惑的瞪着大眼,问:“你想去看老大?”

她心不在焉的说:“呃,我知道他现在需要安静,不希望别人吵他,如果太勉强就不用了。”

瞧桑瑜这么意兴阑珊的语气,方敏珠忍不住插嘴,“总经理……”

“看看无妨,什么时候?”

万万料不到,他答应了,真是难以捉摸的男人。

“他需要安静,不是吗?不如……”

“星期六下午,就你们两个,别再找旁人,他受不了太多人污染他房里的空气。”见她像上断头台般的畏缩样他就生气,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这样好吗?”

他郑重地说:”方敏珠、桑瑜,希望你们不会失约,到时我一定恭候大驾,老大看见你们一定也很高兴。”

高兴什么,想找人跟他吵架啊!

方敏珠可不管卓仲诺看见了谁会高兴,仍旧开心得笑靥如花,桑瑜则是有口难言,一脸苦瓜相。





星期六下午,虽然柴智刚说什么都不用带,可是方敏珠还是买了一束花和一篮水果。

按下电梯里最顶楼的灯号,桑瑜还想着:卓仲诺这么怪僻,连住处都选在最高的一层,敦亲睦邻都省下了。

柴智刚前来应门,接下两人手中的东西,瞩咐道:“他还在睡,别吵醒他。”

三人来到房门前,柴智刚轻手推开门,请两人进入。

窗帘阻隔了明亮的阳光,整个屋里看似黄昏时刻的昏暗。不点灯也不开窗,这是什么病要保护得密不通风?

方敏珠想问,桑瑜更想问,可是柴总马上对她们说:“体力透支、又染上重感冒,休息几天就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真是个令人猜不透的病因,方敏珠欲上前看个究竟,柴智刚那肯让她过去,“别去,他对细微的声音很敏感。”

桑瑜就这么静静地瞧着他,蹙着了眉,愁了眼,忽然间心中五味杂陈。

“桑瑜。”

“嗄。”如梦初醒,“要走了?再坐一会见吧。”

柴智刚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想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临去前回头望了眼,她问:“什么病?”

柴智刚轻松的说:“相思病,相思可会害死人啊!”

方敏珠说:“柴总爱开玩笑。”

“是真的。”

“为谁相思?”桑瑜问。

柴智刚笑笑,看桑瑜还颇为在意,“不知道,他死也不肯说。他很少跟女人吵架,看来你与他棋逢敌手,本来以为你们来时他会醒来,是我估算错误,真希望他看见你后精神会好些。”

“那真不巧,我也想跟他说说话。”

就这句话使得桑瑜在柴智刚心中的分数又再添上几分。

柴智刚有意送客,所以她们只待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家,两人经过一番讨论也没结果,卓仲诺的病还是一团谜。

跟方敏珠道别后,桑瑜抬头望了一眼摩天大楼的顶端,不知为何心情变得阴暗起来?低头摸索摩托车钥匙,却找不到,那是唯一的一支啊,她胡涂得没有准备备份。

从头细想,方才与方敏珠在客厅喝茶时,会不会掉在那儿了?依她的迷糊,是有可能的。桑瑜心想再跑一次顶楼吧!按了电铃没有人应门,手一碰,门就开了。

“柴总?”

屋内没有人回应。

“总经理?”

奇怪,那么门是怎么开的?

只是找个钥匙,不会被人误认为小偷吧?不管,先找到钥匙再说。可是翻遍了客厅没有,厨房也找不到,桑瑜左转右转又来到仲诺的房间,咦?卓仲诺的房间怎么是敞开的,而她的钥匙就在房内地板上。

她记得柴智刚方才说过,卓仲诺不能受惊扰,于是踮起脚尖走进去,慢慢拾起钥匙。

“砰!”一声,门关上了,这里怎么那么怪异?像恐怖电影的情节,应该叫方敏珠等她的,真是失策!

她揪着一颗抨抨直跳的心,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发现这门怎么也打不开,这才慌张起来。

此时床上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智刚,是你吗?”

他醒了!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便不害怕了!

“是我,桑瑜。”

“你怎么来了?”听起来很是兴奋愉快,他希望有人来看他?柴智刚到底玩什么把戏!卯起来禁止别人探视,这时她也不管了,踱步走向窗户。

“怎么不开窗,这样对身体不好。”她伸手握住窗帘拉杆。

“别开,我受不了那光!”卓仲诺连忙闭眼抬手遮掩光线,桑瑜马上把窗帘拉上,一开一关的瞬间,她已经看清他的模样。

“我几乎都在昏睡,光亮对我没有作用。”

桑瑜被他的样子吓住了,呆立不动,一个病人对她的震撼居然这么大!

那是他吗?那个在“腾翔”对她呼来喝去、活力充沛的男人到哪儿去了?这是令女人着迷、心荡的俊伟男子吗?那个目空一切、冷漠无情的卓仲诺又在哪儿?

“你怎么会来?智刚没事先告诉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眼前在病榻上的他,除了声音及眼神外,桑瑜几乎辨识不出来了。

两颊凹陷、头发枯黄,四肢像枯枝一样干瘪,他似乎只剩下躯壳。

“不习惯黑暗吧。”他哪会看不出来?桑瑜已被吓得失魂落魄了,他明白自己像鬼魅一般可怕。

他已经失去资格谈情说爱,也没有能力再爱她了。智刚把她带来做什么?要他彻底放弃她吗?还是要他吃了她?不,这一点他永远做不到。

卓仲诺在心中呐喊:求你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眼中骇人的怪物。

“小瑜!”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他变了!不再是那个摔门板、颐指气使、跋扈不讲理的卓仲诺。喔!老天!她不要眼前这个游魂般的卓仲诺!

她的眼里布满了哀愁,不自觉的热泪盈眶,一口气哽在喉头出不来。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会交代智刚,别再找你麻烦。”他说完,缓缓闭上眼。

桑瑜越听越难过,这时不要她来,等见不着他的那时候才来吗?

“回去吧!”仲诺叹口气。

“不!”泪水终于溃堤了。

她跑上前抱住他,触到突出的胸骨,心痛得不得了,哭得更大声了。

“小瑜。”他削瘦的脸露出欣喜。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你不是最健康硬朗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没有看医生?现代医学很发达,你到底有没有去看医生?”

“没用的。”

“什么没用!”她坐起来,“你生的是什么病?”

他只是笑,毫不在意自己的病情,“一言难尽。”

“是爱滋吗?现在有治疗的新药啦,不用担心。”

“小瑜,我不是同性恋。”他吃力地抬手,抚摸她的脸,她接过他削瘦的手,小心地放在脸上,“我爱你,小瑜,希望还来得及。”

桑瑜激动地放声痛哭,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他手上。

“为什么哭呢?”

“有股不明所以的心痛,看你这样我心中好难受。”她吻他手心,“我不要你死,我们去医院,我去打电话。”

卓仲诺用力拉住她,“不要,我现在见不得人。”

“胡说什么,再大的疑难杂症医生都有办法。”

“我不是人,我见不得光,去医院只会加速我的死亡。别说了,桑瑜,你还能爱我吗?”

“我不知道。”泪又滴下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我只要你健康的站起来,告诉我,你不会死。”

“叫我的名,小瑜。”

“仲诺。”她迟疑了一下才轻轻脱口而出,一股莫名的爱意瞬间复活了,“仲诺,我爱你。”

桑瑜低头吻他,温柔得像桂花香气,他攀上她的颈子,加重力道,即时由轻雨转变成狂风,他的舌头探入,搅乱她芳华悸动的心。

“怎么了?”他气喘吁吁地问,吻她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儿了。

“我认识你,你嚣张、霸道、不可一世,可是又温柔体贴。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些,你又为什么变成这样?”

“你的古玉差点要了他的命。”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柴智刚?”

卓仲诺说:“你不是多话的人,别再说那些是非了。”

桑瑜直到现在才发觉事情有蹊跷,“仲诺,我的古玉碎了。”

柴智刚加了一句,“他也让你毁了。”

“智刚!”

“再提醒你一次,事情因她而起,吃了她你就能活命。”

黑暗中一片静默。

天意难测,他们相爱原来不容于天,相爱的两人不能厮守,徒留憾恨。人生的无奈令他悲从中来。“是真的吗?”

“他胡说。智刚,这到底怎么回事?”

要他的时候不在,在的时候又嫌罗嗦。

“我的命可以给你,只求你一件事。”她柔驯地将头抵住他的胸口,“别让我痛苦。”

“真的愿意给我?”

“嗯。”

“为什么?”

“我要你活着。”

“然后要我独自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小瑜,你好残忍。”

“不然怎么办?”

隔着衣服,他知道她哭了!

“换一个方式,小瑜,我要你的身子。”

她非常非常疑惑,“你现在行吗?”

“这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他佯装生气,其实内心是喜悦的。

桑瑜脸红得像番茄,“我是说你现在的状况,你……你怎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可是,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些……那么香艳的肢体语言,我怎么会有那些记忆?”

仲诺大笑,却笑岔了气,猛咳了几下,想不到他的身体虚弱到这种程度。

“看吧,你现在的身体勉强不得。”她轻拍他的胸口。

“睡我身旁,我慢慢告诉你我们的香艳故事。”

她顺从地做了,“然后呢?”

“梦里的我比实际的我更有力气。当然不是说真实的我比虚幻中的我强壮,如果我的情况正常,真实的我比梦里更有力量。”眼光黯了下来,“我也不愿意,只是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

“嗄?”她真的不懂。

他紧搂着她,满足的谓叹:“这是真的。我终于抱着你了。”





桑瑜在沉重的睡意中忽觉颈子酸麻,肩膀冰凉,疲倦中半睁着眼,衣服滑落到腰际,他的唇没闲著,正咬着她的耳朵,桑瑜用力眨了眨眼。

“你好了?”

“没有。”一边用吻掠夺她,一边回答。

“到底怎么回事?”闪过与他的唇接触。

仲诺将她的头扶正,“别说话,让我好好爱你。”

是否还保有对他的热情?仲诺以舌试探,桑瑜放下疑问,先去回应他的需索,仲诺以强壮的臂膀圈住她。

“怎么样?”好喜欢她的肤触,他好舍不得离开她的唇。

她的眼波迷离,“好奇怪,我们不是第一次这么亲近吗?怎么我会有熟悉的感觉。”

“喜欢吗?”

喜欢他自私的占有,可是说不出来。

不说他也知道,低头轻吻她细嫩的肩,依旧有淡淡的香气,他感激命运安排,“我想得快疯了,你不知道我已经为你意乱情迷了吗?你居然忍心这样折磨我!”他探向她的酥胸,握住她的丰润。“喂饱我。”

“不行,你的身体……”如今她虽然非常乐意为他做任何事,但是这件事对他似乎超出能力范围之外了。

“这是梦,对我的现实身体不会构成损害,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好久没跟你温存了。”

“好久?”真的是遥远的感觉,一幕幕男欢女爱的画面犹残存在脑海中。

“只要不排斥,不记得不要紧。”他滑下她的肩带。

在他不断的抚弄亲吻下,她放纵自己,口中发出满足的低吟,“哦,仲诺。”

他要的就是她这种忘我的神情。

极度欢愉中,桑瑜并未忘记他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的耗弱,她捉不住的美丽回忆,就要溜走了。她轻轻地啜泣,“我不要你死。”

“我不会离开你。”解开她的胸扣,两人裸裎相拥,美丽的躯体冲击着他,就为了这份迷离,差点与她阴阳两隔。

“我不要形而上的精神层面,我要跟你实体接触,我不要梦中相会,我要在日光下拥抱你。”

她也懂得为他伤心了,他语调轻快飞扬地说:“把我喂饱就死不了了。”

“正经点。”

“孔老夫子都没我正经。”仲诺紧贴着她的唇,“我为你忍受多少煎熬,我不只是今晚要你,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好好的活着,绝不再轻易的放过你,桑瑜,你遗忘的事,经过今夜后,就会想起来的。”

他的信心击垮了她的疑虑,他继续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在她雪白的胸前印下齿痕。

她羞赧的惊呼,“不……”她还不太习惯这种敏感的接触。

“小瑜,这种紧要关头,你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吗?”

暗室中只传来男子沉重的喘息与女子柔弱的娇吟声。





卓仲诺的病奇迹似的好了!

柴智刚推想,自他与桑瑜欢好后,病情逐渐好转。敢情老大不是因为古玉的强大力量而丢了三魂七魄,而是在长久禁欲之下,欲求不满而病倒。

色欲薰心,真是天下一大色男!

他的取笑,卓仲诺当然不会承认,他辩说心病得需心药医,因为得不到桑瑜而气急攻心,万念俱灰,以致魂归离恨天。如今桑瑜重回他的怀抱,这病自然不药而愈了。

只是桑瑜经过这一切后,一直有种受骗的感觉,她怀疑:这是不是仲诺预先设好的圈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