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04
刘神: 贞操
初中三年纪学生小艾是在下晚自习的时候被主任奸污了的。
小艾瘦小的肩头一直恐惧地抖动着,主任摘下眼镜,揉了揉下垂的泪囊,他说:“小艾,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说到底不就一个贞操观念吗?什么叫贞操观念?对一个女人来说,不准任何别的男人碰她只准自己的男人碰她,这就叫贞操观念。为什么只准自己的男人碰而不准别的男人碰呢?因为怕自己的男人不高兴。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会不高兴呢?那是因为私有观念在作怪……”
主任说着,又吭哧吭哧地喘起了粗气,一只大手钻到小艾的衣服里摸索起来。
任是教政治的,讲什么都是一套一套地振振有词。初中三年纪学生小艾对这种问题只是有个朦朦胧胧的概念,她对主任这番听起来逻辑性很强的话缺乏判断力。小艾的脑袋开始发木,可是她迟钝的思维还是在强迫性地运转,问题好象很复杂又好象很简单,她首先肯定自己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隐隐约约又好象对不起了某些人。
当一副带着汗腥带着糟老头子酸腐气的躯体死死缠住她的时候,她没有办法领略主任想让她领略的飘飘然仙境般的快乐,她只感觉恐惧、窒息、委屈,过后便是无从诉说的羞耻与屈辱。
“小艾,今天咋回来这么晚?”
“学校补课,多上了一节。”
“给你留的饭都凉了。”娘说着坐到锅台前,生火热饭。浓烟呛得娘剧烈地咳嗽起来,风箱吭哧吭哧地叫着,一股火苗腾地窜了出来,小艾觉得那火苗烧了娘的头发,于是“啊”地尖叫了一声。
娘笑了,这丫头,一定是看书时间太久了,眼神都不好使了。
“小艾,多吃点,尝尝你二婶家给送的豆腐乳。”
小艾拿筷子头戳了一点放进嘴里,她突然感到恶心,想要吐,小艾回到家才算清醒过来,她对豆腐乳的酸腐气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烈而清晰的厌恶。
“小艾,往后看书累了就歇歇,知道不?娘给你烧水去,看你衣服都热透了。”
小艾还是不很清楚她干的一件丑事到底对不起了谁,但肯定是对不起了谁。她看着娘档偻着身子在院子里轧水,她说:“娘,我对不起你。”
娘当然没有听到,小艾两手捧起碗,眼泪吧嗒吧嗒地都落在了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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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晚自习的时候,同学们一个个拎着书包冲出了教室门,主任指着讲桌上一摞作业本说:“小艾,你把本子送到我宿舍去。”小艾就去了。
主任去了趟厕所才慢悠悠地去了宿舍,刚才还是喧闹的校园已经悄无声息,小艾蹲在宿舍门口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着。
主任开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他有点异样,他双手抖索着插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到锁孔里,开了门他并没有去接小艾递过去的作业本,而是让小艾把作业本放到床头柜上。
主任先是问她想不想争取报考重点高中的名额,那时候她就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在她慌乱地瞥了一眼时,发现主任插在大裤衩裤兜里的一只手在古怪地乱动。
主任说,小艾,学校领导研究了一下,觉得你娘一个人也挺困难的,只要我签个字,你今年的学费就免了。
小艾感觉出主任说的“只要我签个字”那句话里“我”字带有威严的份量,压得她不敢出声,好象无论答不答应,自己都要付出一点什么才算合理,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听到了主任关门的声音接着关窗户的声音。小艾开始恐慌起来,她把床头柜上的一摞作业本全扒拉到地上了,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敏捷地夺门而出,可以大喊,甚至可以用她十四岁的青春的力量把主任的玩意儿踢烂,可是她究竟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她只是低着头撅着浑圆的小屁股去捡拾地上的作业本。几丝殷红的血,那被无数人看重,甚至可以用生命去捍卫的血,顺着凉席的篾缝渗下去了。
娘用手试探着水温,仔细地往大木盆里兑着热水和凉水。
“娘,你先洗吧。”
娘怜爱地抚了抚小艾的肩头,没有说话,端着一盆刷锅水出热烫去给羊饮水了。
小艾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仔仔细细地看看自己的身体,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有了某些变化。拿毛巾在身上搓着,她突然浑身躁热和不安起来,她想到了主任那双粗糙的大手,于是恐惧地神经质地反复摩挲起来她那白嫩的肌肤。
“小艾,水凉了锅里还有热水。”
“嗳。”
“小艾,啥时候缴学费?”
“娘,主任说咱家困难,不用缴了。”
“那哪成,不缴学费不成,你们主任好心呐,看咱孤儿寡母可怜,可咱也不能总靠人家可怜呀……”
“娘,不只是主任,还有学校里领导。”
“还不都一个样,过两天把主任叫咱家来,娘做点好吃的谢谢人家。”
小艾不吱声了,只是狠命地搓洗着脱下来的衣服,眼泪不争气地流着。
娘把饮羊的盆拎进了屋,又连忙夺下了小艾手里的衣服,娘说:“都搁着明个我洗,你早点睡吧,明个还要上早自习呐。”
小艾说:“娘,水让我弄脏了,你再烧一锅吧。”
娘说:“不要紧,你快去睡吧。”
小艾吃力地向院子里拽着大木盆,一下把水全给倒了,水流了在院子里睡觉的小羊羔一身,羊羔抖索着身上的泥水,委屈地“咩咩”叫着,跑着去找它哪娘了。
一有空,主任就叫小艾到他的宿舍去。
小艾突然觉得无所谓起来,一切都无所谓起来,那夹着课本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的老师,那下课后又喊又叫又蹦又跳的学生,突然县得相当莫名其妙。
主任问:“小艾,你为什么叫小艾?”
小艾摇头,主任又问:“小艾,你娘咋不给你再找一个爸?”
小艾还是摇头。
主任突然显得很是伤感,摇着头叹着气说:“生活啊,摇头就是生活啊。”
生活和贞操让初中三年级学生小艾感到同样地疑惑,她把食指搁进湿润的嘴唇,很用心地咬着,仿佛一只小猫咬着自己的尾巴,她开始考虑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人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脱了衣服还要穿上?为什么睡着了还要醒来?我为什么还活着?难道以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都不叫生活吗?一切全都失去了最初的意义,整个世界像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幻影,这里那里到处咝咝冒着傻气,生活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坚信这一点或许就是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要做的事情……
“娘,我为什么叫小艾?”
“那天正好端午节,你爸出去拔艾草插屋檐,回来时就有了你,他手里握着一把艾草,你就叫小艾了。”
“娘,你咋不给我再找一个爸?”
“小艾,娘有你就行了,咱啥也不要。”
“娘,啥叫生活?”
“命。”
“命?”
“命就是说所有的事都是上天安排的,这世让你受多大的苦,来世就会让你享多大的福。”
“那爸现在一定享很大很大的福,娘来世也会享很大很大的福。”小艾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芒,“小艾来世也会享很大很大的福的,小艾、爸、娘三个人就叫生活,对吧?”
娘把小艾搂在怀里,拿袖角拭着眼角的泪水,娘说:“小艾,到端午节娘给你过生日,包一个大粽子,咱娘俩都吃不完。”
小艾对娘所说的“命”还是不太理解,她在书本上接触到的只有“生命”和“命运”两个概念,好象都是又好象都不是“命”,最后小艾只好将就着得出一个结论:要想改变“命运”,只有结束“生命”到来世。哎,不想这些了。
娘说要给小艾过生日的话着实让小艾兴奋不已,原来不只是城里的孩子才可以生日,小艾也可以过生日耶!
端午节那天,主任背了袋糯米和红枣到小艾家,主任说是学校老师凑钱买的,给小艾家过节,娘连声道谢留主任在家吃饭,主任看了看过生日的小艾红扑扑的脸蛋,连连摆手说,罢了,罢了。
送主任出门,娘回来时眼里噙着泪花,娘说,主任好人呐,来世也要享大福呐。
洗好糯米,小艾说:“娘去拔艾草插屋檐,我去摘苇叶包粽子。”
娘说:“小心些,别让苇茬扎了脚。”
摘苇叶的时候小艾感觉好快乐,她 觉得她越来越接近“生活”,接近小艾、爸、妈三个人的“生活”了。
她用尖尖的苇秸把手腕割破了,血并没有像小艾想的那样汩汩流淌不停,只是不紧不慢地流着,小艾很陶醉地看着它们流淌,可是流了一会却凝固了,不流了,小艾失望地甩了甩胳膊,血又涌出了一点。
小艾摘好苇叶,跑到河边一块洗衣石旁慢慢洗起了苇叶。河水有点泛红了,小艾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在水里血就不会凝固了,小艾这样想着,又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小艾死了,小艾淹死了!
娘跑到河边的时候见到了小艾,娘的手里握着一把艾草。娘疯了,整天牵着羊在汉边溜达。
老羊啃着草,看着小羊羔又跑远了,头也不抬含着草“咩咩”叫上几声,娘就开始念唠叨起她的小艾来。
主任推着自行车过桥,娘冲上去喊“是你害了我们家小艾,你要不送糯米和红枣,小艾就不会去摘苇叶,小艾就不会淹死……”
村里人连忙上前拉开了娘,冲主任歉意地笑笑“疯子,别哩她。”
娘突然笑了:“主任好人呐,来世也要享大福呐。”
众人一下子全都轰笑起来,主任没有笑,他盯着娘的脸看了又看,怎么看都有点像小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