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徐承骁同意离婚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听到她打掉孩子的消息后勃然大怒、一时冲动?
还是因为事不过三,她第三次提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挽留她?
离婚五年多了,司徒徐徐时不时的都会考虑这个问题。但就像她不可能先提出复婚一样,她也不可能直接问他答案。
可是这样一个一梦八年醒来的清晨,一夜安眠后循着香味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赤着精壮上身、站在金黄色的朝阳里煎着喷香的鸡蛋,她忽然很想问一问他:当我怀疑你的爱、当我以为自己已经不爱你,你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是因爱生恨,最好一别白头、此生不见,还是一如既往、执着的爱着我?
昨夜脚上的划伤被他处理得很好,包扎后踩在柔软的拖鞋里走路已经不疼了,她轻轻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脸颊贴着他背部精壮的肌肉,格外安心。
徐承骁腾出一只手护在她圈着自己的手臂上,以防煎蛋时热油溅到她。
“云起醒了没有?”他问。
司徒徐徐懒懒的答:“还没,昨晚睡那么晚。”
“你去叫他起来,吃了早饭再让他睡。”
“不去~”
她久违了的耍赖爱娇语气,令徐承骁简直受宠若惊,关了火转身抱住她,低头认真的亲了一口,黑眸亮亮的问:“一会儿我把窗户修好,下午我们去办手续吧?正好晚上在外面吃,云起想吃披萨,我知道一家店的披萨做的不错!”
司徒徐徐垂着眼睛,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肌上一戳一戳的玩儿。
徐承骁忐忑的等着她回答。
其实一早上都在想着这事,心里一直在打鼓――对司徒徐徐他不敢说了解,但她的心思之莫测他是领教够了的,况且她昨晚压根没正面允诺复婚。
等了好一会儿她还不说话,他急了,抓了她还在瞎画的手,皱着眉问:“去不去啊到底?!”
“去哪儿啊?”她像是一无所知,问。
换了当年,她这样装傻充愣徐承骁早跳起来了,可眼下他却耐心的说:“去办手续,复婚手续!昨晚不是说好了?不要再闹了,好好过不行吗,我都回来了,以后不会再离开你和儿子了!”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说好什么了。”司徒徐徐表情懒懒的,“只记得你说云起大了、我们不再年轻了。”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没有鲜花钻戒和下跪,甚至是她先开的口。现在他第二次娶她,理由难道就是云起大了、他们不再年轻了?
徐承骁脾气是被她磨得收敛了不少,情商却进步得举步维艰,只觉得死丫头又矫情了,昨晚他都那样低声下气了,她还是翻脸无情。
于是两个人又杠上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云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沉默的吃了几口披萨,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吗?”
司徒徐徐一怔,“没有啊!什么叫‘又’?”
一直以来她对于自己离婚会不会带给儿子童年阴影担忧不已,这几年来徐承骁能够屡屡登堂入室、作奸犯科……与她对儿子的歉疚也有一部分的关系。
徐承骁这种没节操的人向来将宝贝儿子当做复合利器,逮住机会立刻不放:“云起,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只是为了复婚的事情有些争议。你怎么看?”他期待的看着儿子。
云起嘴里咬着披萨,含含糊糊的说:“我没关系,你们随意。”
满心期待的骁爷,像被霜打了一样低下头默默叉披萨吃。
司徒徐徐温柔的给儿子擦擦嘴边的芝士,“好吃吗?”
云起点点头,说:“好吃――妈妈,我建议你还是答应复婚吧!俗话说的好:顺势而为、迟则生变!”
徐承骁一听这乱七八糟的成语就怒了,问儿子:“你又跟青城叔叔联系了是不是?!”孟青城去了美国后一直和沈齐风、周素夫妇混,把中文本就磕磕巴巴的沈齐风教得越发混乱离谱,云起一听沈齐风那不着边际的成语乱飞就乐,每次和那三个视频聊天都能一个多小时,之后好几天都会沉迷于模仿沈齐风那神来一笔的成语引用。
司徒云起学着孟青城那浪荡样子耸耸肩膀,“青城叔叔给我买了一套精装绝版的世界知识百科大全――爸爸,你到底为什么对青城叔叔态度那么恶劣?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徐承骁摸摸儿子的脑袋,看了眼埋头研究披萨纹理的司徒徐徐,说:“因为我和他‘志趣相投’,所以‘不共戴天’。”
他阴阳怪气、若有所指,司徒云起虽然早慧但毕竟年幼,无法理解其中深意:“志趣相投?那你们不应该是知己吗?”
徐承骁就看着司徒冷笑。司徒本来还有些心虚,可是她又不是软柿子,哪能由得某些人这么捏来捏去的开心,抬起头来,她也摸摸儿子的脑袋,纠正说: “云起,‘青梅竹马’不是这么用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起长大才能用‘青梅竹马’形容,青城叔叔和爸爸可以用‘发小’来形容,像靖渝姑姑和爸爸那样,才可以用‘青梅竹马’。”
她笑得多温柔,挑着眉看了眼已经埋下头去的某人,温柔的问儿子:“明白了吗?”
司徒云起没有意识到父母之间用几个成语就刀光剑影了一番,他认真的消化了“青梅竹马”这个成语,还举一反三的、高兴的说:“我知道了!爸爸――”他开心的拍拍徐承骁的手,“你送过我一套唐诗宋词,我读过有一句是这样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徐承骁已经悔得几乎把脸埋进披萨里了,还被儿子补了这么狠的一枪,可又不能驳斥儿子,只好尴尬的清咳,含糊的“嗯”了一声。
其实骁爷心里泪流满面的自扇耳光:叫你嘴贱用成语!叫你手贱买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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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吃完披萨,天已经黑了,台风还未完全过去,又下起了不小的雨。
徐承骁将车开得很稳,他们母子两个在后座上轻声说话,时不时的两人一起笑起来。他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虽然外间正狂风暴雨,心里却觉得安静满足。
路况不好,他开得慢,回到小公寓云起已经睡着了,徐承骁停好车下来到后面来抱他。云起被挪动醒了醒,微睁开眼见是爸爸,立刻安心的又闭上眼睛,小脑袋还在爸爸肩膀上蹭了蹭,选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
徐承骁抱着儿子走在前面,司徒徐徐跟在他们后面,快走到电梯时她加紧了两步去按键。这么普通的一个动作徐承骁却格外窝心,进了电梯一手扛着儿子一手牵了她,一家三口的圆满温馨,令他顿时轻飘飘的感觉到无限满足。
晚上他当然不可能主动走,况且司徒徐徐也没开口赶他!徐承骁给儿子洗了澡、哄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出来,把白天修好的窗户又检查了一遍,继而把屋子各处检查了一遍。
他心里其实害怕司徒开口赶他,做着这些事令他觉得似乎对这个家还是有用的,哪怕一个修理工就能代替自己,也希望她看到一些他的价值,别赶他走。
可怜的骁爷,磨磨蹭蹭的,终于磨蹭到了十一点多,这么晚了她应该不会再赶他走,他火速洗澡,回房上床。
房里床上,司徒徐徐背对着侧躺着,好像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上床,静静躺了一会儿,大着胆子伸手放在她身上,从呼吸判断她没入睡呢,但竟然也没有摔开他的手,徐承骁喜出望外,连忙将她抱过来。
她好香啊!徐承骁把脸埋在她头发里深深的吸了口气,意乱情迷,这黑夜香气、意乱情迷使得他不禁抛开白天清醒时的拘束胆怯,咬着她耳朵哑声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复婚?真的不想再嫁给我了吗?”
她果然没睡,声音静静的反问:“为什么要复婚?因为云起大了、照顾他的感受?还是因为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懒得再找别人结婚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想找谁结婚?”
和他谈话永远无法按照她的思路继续的,司徒徐徐已经习惯了,不会再像从前得不到答案就跟他生气了,默了默,她换了一种问法:“徐承骁,我问过你为什么娶我、喜欢我什么?当时你说随便逮一个娶的,是真的吗?”
徐承骁一愣,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说过这种混账话,可是这个小心眼最会斤斤计较了,这些话她肯定记得一字不差,肯定是他说过没错。
“当然是假的啊!否则我干嘛逮一个脾气这么坏的,搞得现在奔四的人了,睡个老婆还提心吊胆的……你别问了吧,我答不好,一会儿你又跟我生气了!”
他委屈求饶的态度令司徒徐徐忍俊不禁,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朝着他,轻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离婚呢?”
“你骗我说你把孩子……”徐承骁说不下去,那段往事太惨烈了,现在想想仍觉得心有余悸。他不想回答,就反问她:“那你喜欢我什么?someone like you?”
噗……司徒徐徐轻笑起来。
徐承骁也觉得好笑。
这些当年彼此双方芥蒂至深的事情,过了这么久,说出来竟能引为笑谈了,就像回忆小学偷同桌橡皮一样,当时以为是天大的事,现在想想不过如此。
除了云起,时光还赐予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真是厚待于他们。
司徒徐徐笑着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柔声问:“承骁,你答应离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说给我听听好不好?你告诉我你的,我也告诉你我的。”
徐承骁一想起来那段时间脸就黑了,可她的交换条件太诱人,他忍不住将怀里柔软的身躯勒得紧紧,哼了一声说:“你可真够狠心的!”
这就是徐承骁从离婚到知道她怀着云起为止唯一的想法――司徒徐徐,你真够狠心!
第六十二章
飞往美国的飞机上大家都在睡觉,他向空姐要了一个眼罩,漂亮的空姐体贴的给俊朗的年轻中校加了一床毯子,徐承骁抖开那毯子,戴上眼罩后蒙在头上,眼前已经一抹黑,也已经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却仍然睡不着。
脑袋里还是只有那一个念头,扰得他无法生出困意。
她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是他不好吧?否则当初那个明艳活泼的女孩子,怎么就变得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呢?
可他想得头都要炸开了,还是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地方做得那么的不好、以至于令她狠心至此。
在国际特种作战联合训练营的那几个月里,徐承骁憋着这口气,带领着以景泽为军师、傅东海为技术支援的中方作战队,大杀四方。
作为地主的美国作战队一贯传统就是将中国看做最大假想敌,集训时就屡屡挑衅,进入对抗赛演习季后被骁爷打得那叫一个惨!惨到他们队长哭着跑去向总训练官方亦城申诉:中国人太过分了!练习时间才过一半!就把我们全灭了!然后就玩不下去了!太过分了!说好的交流第一、切磋为主呢?!
徐承骁知道了以后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紧接着第二场对抗练习中、一上去就直接端掉了美国作战队的指挥部。
景泽很不好意思的向被俘虏绑回来的美国作战队队长解释:“我们队长文化程度低,exchange和enough傻傻分不清楚,还以为你们抗议我们中方不拿出实力communication呢!真对不住啊!回去我一定打报告给我们领导,送他去补习英语!”
一旁正复制粘贴删除美国作战队机密数据库玩儿的傅东海,忍笑忍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对抗练习时间很快结束了,对方指挥部都被端掉了,也没啥好玩的了,景泽叫傅东海善后,自己去指挥部后面的山坳里找徐承骁。
徐承骁果然正在那儿抽烟发呆,见景泽过来,丢了手上快燃到指尖的烟头,淡淡问了句:“结束了?”
景泽点点头,“咱们傅少校收拾着呢。”
徐承骁点点头,指间打火机一甩一收又点上了一支。景泽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你这烟真得戒了,出了这么大风头,多少人盯着你呢,真要上纲上线的话,你打算为了这点军纪打包走人?”
徐承骁衔着烟笑说:“美国佬傻大个,有两把力气,肩膀刚被他踹了一脚,有点疼。”
“你他妈抽的又不是大麻!”景泽怒了,“再说你疼的是脚么?”
徐承骁扔给他一支,“好了好了,闭嘴吧!”
景泽把那只烟捏得粉碎扔在地上,“你学会抽烟了老婆就能回来了?你自虐她看得见么?这么心疼当时离什么婚啊!”
徐承骁挑眉看了他一眼,黑眸中寒光毕现,景泽被他这一眼扫得,不由自主立刻闭上了嘴。
骁爷原来也是厉害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是不敢惹的,可自从离了婚、来了这里,着了魔一样虐人虐己,骁爷整个人都升级了一个系数,等级已经从原先的“厉害”升级成了“危险”。
景泽认识徐承骁的时候,骁爷也是全心全意扑在军事上,可那时他的状态就像炽热的岩浆,冲动而热情;眼下……眼下的徐承骁是一块千锤百炼后的寒铁,沉默、内敛、没有一丝热气。
景泽甚至明显的感觉到:离了司徒姑娘的骁爷,渐渐失了人味儿。
所以骁爷只淡淡一眼,景泽下意识立刻闭嘴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徐承骁轻声说了一句:“我没办法。”
景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去,徐承骁正长长的喷出一口烟雾,低头丢了烟头在地上,军靴踩在上面慢慢的碾熄。他垂着眼睛,清瘦了许多的俊脸,轮廓比以前更深刻,明明面无表情,却又不知从哪里、但就是有一股心碎之意。
景泽心中不忍,上前拍拍他肩膀,劝说:“去给司徒姑娘打个电话吧,认个错。你这真憋到明年我们回去的话,以那姑娘的性子,既然能逼得你点头离婚,绝对敢火速找个人嫁了。”
徐承骁蓦地抬头,清亮黑眸中带着一丝迷惘,又渐渐变成了绝望――是啊,司徒徐徐,她的确做得出来!
天色渐晚,林间倦鸟归巢,夕阳火一样染红了半边天,徐承骁站在夕阳落霞里,染着一身哀哀的落日红,心里痛苦无比的承认:虐人也好、虐己也罢,再多的痛快再疼的痛,都麻痹不了自己疯狂而绝望的想念她。
他疼的确实不是脚,是心。
即便到了这里、他小半辈子的心中圣地,即便独孤求败、梦想成真,他竟然也没有一丝一毫从前想象中的骄傲满足。这是件可怕的事情,意味着他再也回不去从前单纯热血的那个人――爱过了司徒徐徐,他这一生所有的骄傲满足都必须与她有关。
他没办法,他得了非她不可的绝症,而她却嘴角带着冷笑,居高临下、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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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落日颜色比大洋彼岸的浅,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樱桃最好,秦宋和韩婷婷家门外有一条绿荫蔽日的林荫道,这几天樱桃上市,落日晚霞里有农户挑了自家种的樱桃出来卖,司徒徐徐每天这个时候都出来散步、买樱桃。
她不知道徐承骁此刻正在那么绝望的想念着她,自从他连办离婚手续都没有露面起,她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连想起都不要,否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什么时候才能睡一个无梦好觉?
瑰红色的晚霞里,林荫道漂亮得像个梦。
孟青城静静站在车旁,等着梦里的人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司徒徐徐直到被车挡住去路才从恍惚里醒过来,抬头见是孟青城,毫不意外:“你怎么又来了?你把总公司搬来这里了?”
青城公子歪头卖萌:“为什么不呢?难道你讨厌我吗?”
司徒徐徐从来只把他看做徐承骁的朋友,只是因为辛辰的关系,对他还存了几分闺蜜的意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扶着肚子说:“好好说话!别教坏我儿子!”
孟青城笑着伸手扶了她,两人并肩慢慢的往前走,司徒徐徐习惯了他聒噪,今天这样仿佛满腹心事的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她也懒得多问。
不长的林荫道,走到底是尘嚣大马路,两个人又原路折返,这么长的路孟青城一直沉默着,司徒徐徐便又陷入了恍惚。孟青城悄悄扭头看她一眼,只见她仿佛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一般,径自出神。他望着她白净美丽的侧脸,眼神几变。
“你想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吗?”走回他车停的地方了,孟青城停住脚步,忽然说。
司徒徐徐压根不知道什么意思,转头疑惑的问他:“回答什么?”
“难道你讨厌我吗?”孟青城笑着重复了一遍,落日与晚霞的光从树荫缝隙里刺进来,他背对着那好看的颜色,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圈瑰红,更显得他那张出类拔萃的脸如同艺术品一般夺人心魄的完美。
“不讨厌的话……”他声音很轻,“有没有可能喜欢呢?”
他声音那么轻,几乎要被归巢鸟雀翅膀煽动风的声音盖过,可是他的眼睛……这么美的落日晚霞都无法比拟其中的绚烂亮光。
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指轻轻一按车钥匙,身旁的车后备箱自动缓缓打开来,司徒徐徐就站在车尾,立刻闻到一阵令她齿舌生津的新鲜樱桃香味,转头一看,竟然满满一个后备箱都是樱桃,每一颗都是精心挑选的红润饱满,新鲜得凝着水珠,一个一个紧紧挨着,拼出一个扎扎实实的大颗红心。
司徒徐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颗诱人的心,孟青城一眼不眨的望着她脸上的神情。
可她很快就转过了脸来,扬着眉,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下。
孟青城都被打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孕妇怒气冲冲:“你早说樱桃都被你买了啊!害我走了这么长的一个来回!”
孟娘的脑袋耷拉了下来,手抱着头痛苦的哀嚎:“你能不能配合一点啊!不觉得很浪漫吗!”
“你一定又干了什么坏事了?赶紧坦白从宽!”
被识破的青城公子,泪流满面:“骁爷他奶奶,已经知道你……”他比划了一下她的肚子,然后立刻娇弱的捂着脸怯怯的看着她:“老太太非逼我说出你在哪儿!不说就要把我倒插门给徐家那个彪悍的女中校了!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的!你别打我……我的脸!”
司徒徐徐就知道这家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狠狠的又打了他一下,恨恨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上午……所以我这不马不停蹄,负樱桃请罪来了嘛!你要跑赶紧!估计老太太最迟明早就会杀过来了!”
第六十三章
老太太是第二天上午到的,警卫团一个也没带,随行只有两个医护人员陪着。明明大半年前已经恢复良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从车里被搀扶下来的那个瞬间,司徒徐徐心中狠狠的一震,愧疚又心痛,当即便是泪流满面。
老太太下车后吃力的站定,抬头望见不远处的孙媳挺着个大肚子、满脸是泪,她脸上的急切与心痛之色更是显露无疑,拍拍搀扶着她的两人的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快些。
司徒徐徐连忙迎了上去,一老一少俱都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两双手相握的那一刻,老太太的眼睛也红了,仔细端详了女孩子的脸,颤着声音问她:“怎么都没长肉啊?怎么就肚子大了、下巴还是那么尖呢!”
司徒徐徐把老人家温暖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着,一边还要嘴硬:“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啊!”
她的确是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连嘴硬到可恶的这一点都是一模一样的,再大的事情、再伤心难过,都是我自己的情绪,何必对别人说。
老太太心中怎么能不明白!
“对!”她哆嗦着嘴唇,坚声说,“咱们比那些混球强多了!咱们……什么时候都能一样的活得漂亮!”
司徒徐徐本以为至少要挨一顿训的,可老太太竟然这样斩钉截铁的支持她,她反而更加心酸不已,抱着老太太,哭得情难自抑。老太太轻轻的拍了一下,笑骂:“哭什么!敢瞒着我做下这么大的事情!还有脸哭!”一边说着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擦眼泪鼻涕,微微拉开她,摸摸她隆起的肚子,欣喜的柔声问:“这小子是个什么脾气?折腾得你狠吗?”
“没有!他很乖的,一点也没折腾我!”这个孩子一直很安静,偶尔的胎动也是轻轻的,司徒徐徐一直怀疑其实是个女儿。
“那就好。”老太太听了欣慰的说,“不像他老子就好!”
聊起孩子本已展露笑颜的司徒徐徐,沉默了。
一旁的秦宋夫妇已等候多时,这时候韩婷婷见司徒神色黯然,立刻推了推秦宋,小禽兽蹦踧着上去给老太太请安,又替他外公张老司令转达了老一辈革命同志之间热忱的问候。
徐家培养儿孙是严厉甚至苛刻的,所以老太太一向不是很待见张家这个被宠坏了的小外孙,今天却笑吟吟的,对秦宋点点头,真心的感谢说:“这一阵辛苦你们夫妻俩照顾她们母子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秦宋得意的装谦逊。
老太太拍拍他肩膀,说:“这个人情,徐承骁欠你的!”
秦宋乐了,开心的说“好啊好啊!”,然后被他老婆和司徒徐徐同时狠狠瞪了一眼。
司徒月份大了不能久站,大家众星拱月的围着她进屋,秦宋夫妇在楼下准备午餐,司徒徐徐则挽着老太太去她房间里休息。
司徒徐徐的房间就在一楼,朝南的一大间,光照很好,落地的玻璃门窗通往偌大的阳台,阳台又可以通往风景宜人的小花园。这地方本就不吵,秦宋夫妇又特意给这个房间换上了双层玻璃、三层窗帘,布置得很适合孕妇安静养胎。老太太仔细看了房间里各种的各种电器设备,还去浴室转了转,对那里的高级防滑地砖赞赏不已。
韩婷婷送了茶点进来,老太太坐在舒适的藤椅里喝了口茶,惬意的笑眯眯对司徒徐徐说:“徐承骁这个人情可欠得有点大。”
司徒徐徐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不回答躲不过去了,只好坦白的说:“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老太太慢慢的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缓声的反问她:“怎么没关系?就算你们离婚了,他也是你前夫,怎么能没关系?你喜欢过他吧?现在不喜欢了是吧?恨呢?怨呢?他还是你儿子的爸爸!怎么可能没关系?你以为办了离婚手续,自己躲起来把孩子生了,就能和他一刀两断了?天真!你这一辈子都和徐承骁断不了关系!”
“您别动气,我承认他是我前夫、是我孩子的爸爸,我既然打定主意要这个孩子,这些我都考虑过的。”司徒徐徐轻声说,“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再也不要和他牵在一起过。”
才多大的女孩子啊,这么年轻,垂着头微弯着雪白的颈,温柔的将手放在偌大的腹部,坚定冷静的轻声说话,老太太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曾这样伤心,甚至更甚,但是她未曾有过司徒徐徐的勇气,于是她这一生终究遗憾、终究念念不忘、终究百般设想。
“……”苍老的手颤颤的扶了扶额角,待那多年未有的情绪压抑平静,清咳了一声,老太太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你能决定离婚一定是被伤透心了。我不是来劝你跟他复婚的,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我的孙子,是为了我的重孙子,是为了你——不管你是不是我名义上的孙媳妇了,我不信你不认我这个奶奶。”
“奶奶……”司徒靠了过去,依偎着病弱未愈却气场格外强大的老人,动情的低低说:“我怎么会不认你!”
老太太捏了捏她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女人活着一辈子不容易,想活得好更难,活得称心如意、一帆风顺的我还没见过。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了,可你也没给别人好过,徐承骁、徐承骁他爸他妈、你爸爸妈妈,还有我老人家!这事儿,你没错!年轻就应该趁着心折腾,否则这根刺能梗你一辈子!可你既然折腾成这样了,想结婚就有人娶你,想离婚还有人帮你,你就该高兴!扬眉吐气、趾高气昂的把孩子生下来!徐承骁那个混蛋,不是痛痛快快的就跟你离婚了么、不是跑美国去了么!你就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等他回来,等着看他用什么脸面对你和儿子!我看他不跪下来一边给你磕头一边哭!”
既是慨然割舍,就该潇洒快意。你爱攀岩高峰,你爱征服世界——你去啊!我或许登不上那最高的山顶,却能让看过这世上最好风景的人匍匐我脚下。
女子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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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当天就回g市了,临走轻描淡写的对司徒徐徐说:“这儿挺好,你就待这儿安心生孩子,不用怕麻烦谁,你麻烦了谁,我都会让徐承骁百倍报答人家的,他该你的!你爹妈和他爹妈那边也都不用你费神,有我呢!”
老太太平时厉害也不过是个威风凛凛的老人家,现在有了司徒徐徐和重孙两个需要她全力庇护的人,反而重拾了放下多年的杀气,气场全开,秦宋当时就呆了,回去后给他外公学徐家老太太的威武:“司徒徐徐闷闷不乐几个月了啊,婷婷把我那套atc搬给她听胎教音乐她都没高兴,可就跟老太太说了那么一小会儿话,午饭吃了整整一碗的饭!”
张老司令听得笑了,指指心爱的小外孙说:“你知道什么!这位老太太和你外婆可不一样,当年打仗的时候,她骑马冲在最前面,我那时候还端着老套筒在后面追呢!”
秦宋想了想那画面,一脸真诚的对他外公说:“你可真丢脸啊!”
全家人哄堂大笑,老司令气得直拧他耳朵,骂说:“我就该像徐家教男孩那样寒冬腊月的把你往深山里丢!喂狼也比现在这么气我强!”
秦宋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得了吧!我要是像徐承骁那个苦逼,婷婷怀着乖乖和我离婚、跑了,您可更丢脸了!”
张老司令手都哆嗦了,哆嗦着命令李微然:“小五!给我把他捆起来!我要给他上上家法!”
李微然笑眯眯的说:“外公,我真把他捆起来,被上家法的就是我了。”
这真是……实话。张老司令都忍不住破功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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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徐承骁,这时正在美国一个荒郊野外的深山里,面无表情的拆卸一支“瑞士短剑”,手指的动作快到令景泽觉得眼前出现了叠影,他眼花缭乱的递过卫星电话:“你家老太太。”
骁爷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另一只手照常,速度未减,景泽一眼不眨的看着,告诉自己这是不科学的、非人类的、一定是他的幻觉!
“喂?”徐承骁声音低低的,一丝波澜都没有,“奶奶,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问候一下你最近怎么样?”老太太声音带着笑意,很……“温柔”。
“还不错。”骁爷声音平得像心脏停跳后检测器上的线。
老太太“哦”了一声,“有没有做什么梦啊?特别的,梦见龙啊老虎啊大海什么的。”
“……明早还有个对抗,先挂了。”
“行吧,你忙你的!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快半年。”
“啧!”老太太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那你可赶不上满月酒了。”
徐承骁都已经把手机扔回给景泽了,敏锐的耳力捕捉到空中电波里“满月酒”三个字,心里有感应似地一突,扑出去又把那刚落到景泽掌心的手机抢了回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米开外,骁爷还是前一秒还是坐着的,眼前就一花,已经落到手上的手机就回到了他手里!
景中校崩溃了啊!
变魔术么!
好玩吗?亲!
骁爷您升级就升级!刷我的自尊心承受极限做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不是吗!你搞得这么非人类让我情何以堪!
摔!
徐承骁压根没顾上他,握着手机、压着气息、小心翼翼的问电话那头:“是谁……满月酒?”
“我重孙子!”老太太分外自豪的答,用顺便提一提的语气,说:“哦,是司徒怀了你的孩子,八个多月了,就快生了,你感兴趣的话到时候我让人发照片给你看。行了,没事,你去忙吧!挂了!”
冰冷血腥的“瑞士短剑”,头一回喜庆得如同一根吉祥的彩炮管!
心脏检测器上的线,上下起伏比十级台风时的浪还汹涌澎湃!
变魔术的人,一秒钟玩起了国宝级别的变脸!
景中校彻底崩溃了……
第六十四章
晚餐时间的食堂是整个训练营基地最欢腾的地方,白天对抗时打得两眼血红的两拨,这个时候在这里见了,也会勾肩搭背的讨论是你们国家的汉堡抵饿呢还是我们国家的老面馒头。
中国队的队长以他冷面阎王一般的英俊酷脸和日日刷新各项记录的非人举动,一向是不参与这些国际友好交流的。
日本队推测这个年轻军人被注射了某种中国最新秘密研发的基因变异药物;
韩国队认为徐承骁必定有一部分韩国血统;
美国队则都知道这个年轻中校不说话,纯粹是因为他英文差!
所以当骁爷微笑着与美国队长打招呼、约定明天对抗双方的时候,整个基地食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各种颜色的眼珠子掉了一地,骁爷笑容不改,风骚的对表情各异的众人挥手:“enjoy yourself~”
美国队惊恐了:地道的美式口音!那他们天天当着他面骂他全被听懂了啊!FUCK!
韩国队笃定了:笑起来的样子这么帅!除了大韩民国纯天然血统不作他想了!偶吧刚那stay!
日本队欢腾了:药物产生副作用了!这丫精神分裂了哈哈哈哈哈哈!以代!以代!
被骁爷亲自打了招呼的美国队长受宠若惊,被与有荣焉的美国队队员们簇拥着回座位分享心得感想时仍如在梦中,一脸幸福。
等到第二天对抗赛的时候,美国队个个面带微笑轻松上阵,神情放松的像是去友好聚餐。
开始计时的口令响起,美国人信心百倍的怀抱友好和平迈步出去,半个小时后,一个个大呼小叫、屁滚尿流的原路逃回来,身后追着昨晚还温柔的向他们道“enjoy”的中国队队长——左手枪、右手刀,肩上还扛着一个火箭炮。
那情形仿佛一只狮子欢快的追着一群小奶兔跑——吃是要吃的,但是心情这么好,被我吃掉之前先陪我玩一会儿吧!
又傻又天真的美国人,一边逃一边泪流满面的发誓:这次如果有幸能活下来,以后宁愿跟韩国人对阵也要避开中国人!祖先突然变成黑眼睛塌鼻梁,总比自己英年早逝死在这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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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骁的请假报告递上去被打回来两次,等到离司徒徐徐的预产期还有十天的时候,他直接找上了方亦城,将报告亲手放到他面前,言辞恳切的说:“请您批准,我一定要回去!”
方亦城翻了翻那请假报告,见请假事由那一栏龙飞凤舞的有力字迹写着“回去当爸爸”,忍不住笑了出来。
“之前你拒绝我的邀请,就是因为你妻子怀孕了?”
“前因后果太复杂了,我一时之间无法向您解释清楚。我的……我挚爱的人即将为我生下一个宝宝,我必须回去陪着她,这个时刻比我这辈子任何一个荣耀时刻都更值得我与她共度。”
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已经不能称呼她是他的妻子了,所以当徐承骁一怔之后,发现只能选择称她为“my precious”,那一刻他心中,柔情与豪情共万丈——即便不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了,即便她现在恐怕恨他入骨,但是他的挚爱即将生下一个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爱的结晶,这令他一想起来就兴奋、激动、雀跃、幸福得几乎要流眼泪。
年轻的男人满目温柔的坚定请求,方亦城望着他幸福的神色,在那一刻里微微的恍惚了几秒,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是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挚爱的姑娘……“OK。”两鬓已银光微闪的中校先生,平静的微笑着说:“给你三天时间,早去早回。”
这世上到底有多少错过啊?
是不是因为每个人年轻时都曾留下隐秘的遗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成全。
“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方亦城温和的说。徐承骁向他敬了个礼,感激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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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赶到机场,骁爷从一个回国的中国女学生手里买下一张两个小时后飞往北京的机票,在美国留学的女孩子很想念家里,但是听说徐承骁急着回去陪待产的妻子,愿意将机票原价转让给他,徐承骁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凑了两倍机票价格给她,女孩子坚持只要原价,把另一半的钱塞还给他,笑着对他说:“我听我妈说生孩子可疼了,你老婆一个人一定很害怕,你快别墨迹了,安检去吧!”
在北京转机往C市的时候,徐承骁在机场等得度日如年,忍不住打电话给司徒徐徐。
响了几声之后,真的接通了,他心跳疯狂的兴奋的“喂”了一声。
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语气慌里慌张的,在电话那头问他:“是徐承骁吗?”
就这么一句话,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徐承骁脑海里设想了数个可能性,每一个都让他浑身冒冷汗。
“我是徐承骁。”他紧紧握着手机,“你是哪位?司徒徐徐呢?”
“我是韩婷婷,司徒……司徒她……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徐承骁忍不住用左手按着自己胸口处,紧紧的。他全身的力气现在都汇集在听力上,全神贯注的听着电话里的每一个字:司徒徐徐早上起来就不太舒服,本来打算观察到下午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谁知道秦宋叫来家庭医生一看,说是不好,估计是要早产了。
徐承骁背上的衬衣已经湿透了,凉凉的贴在精壮的背上,人来人往的首都机场里,脚步匆匆的人们神情各异,走过他身边的人却都好奇的回头看一眼——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眉目线条深邃硬朗,看起来多么阳刚多么男人啊,怎么一脸惨白的、满头大汗的?
满头大汗的徐承骁心内如焚,却硬忍着、沉着了声音,说:“麻烦你把手机放到她耳边,我要跟她说几句话。”
C市马路上一辆疾驶的车内,担架上苍白着脸、紧紧闭着眼睛的孕妇,耳朵一凉,贴上来个金属质感的东西,随即有她很久没有听到的、熟悉入骨的男人嗓音,低沉有力的在她耳边响起:“……不要怕,司徒,我来了,你别害怕,我马上就来了!”
“承骁……”疼得迷迷糊糊的人,失神的轻声呢喃。
“是我!”电话里的声音如此坚定,“司徒,我马上回来陪着你,你不会有事!”
“……徐承骁!”她叫他的名字,带着哭音。从开始阵痛到现在,这个坚强的姑娘第一次痛吟出声。
在接下来漫长的五个小时里,司徒徐徐在待产区的病床上疼得辗转反侧、生死不能的五个小时里,她一直是默默的、一声哭喊都没有。
那种周身的骨头缝都裂开的疼痛感,令她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脑袋里糊糊涂涂的,一会儿记挂着仿佛有个人说马上就会来,一会儿稍稍清醒,又觉得那记挂是幻觉,甚至连要来的人是谁她都记不清。
其实她已经疼得糊涂了,周遭的围着她的人,面目都模糊、说着什么话都听不清楚,她仅剩的那点清明只守着一个名字,她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念着:徐、承、骁。
当她痛到刻骨、神智全无,只有这个名字,每一个笔画她都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这情形就像一个人已经垂垂老矣,岁月无情的吞噬她的记忆,渐渐什么都忘记了,连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唯有心上烙印的名字、她这一生最好的时候最激烈的爱过的这个人,永远清晰。
人们说的至死不渝,是不是就像这样呢?
第六十五章
徐承骁刚降落C市机场,秦宋派来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骁爷心急如焚,亲自开车,一路将奥迪当悍马飙,司机先生起先上车时还忐忑犹豫,担心六少爷责怪他怠慢客人,后来当他两手紧紧抓着头顶上方的把手、整个人贴在座椅上时,心里泪流满面的发誓回去了一定要向六少爷请求加薪:这简直是拿生命在接客啊!
不巧这个时候正是下班时间,进了市区后车越来越多,骁爷凭借精湛彪悍的技术一路还算畅通无阻,但是当车速低于三十码之后,他果断的把车仍给副驾上闭着眼睛一脸慷慨就义的司机先生,自己下车狂奔,一骑绝尘而去。
四十分钟后,当他大汗淋漓的撞开病房门,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站在门口,全身上下连头发尖都在往下滴汗水,身后还追着呼啦啦一大群保安——刚才他到门口时救护车上正抬下来一个病人,骁爷脚步不停,直接凌空跃起、从那推床上方跳了过去,留下一地的惊呼和尖叫,那个昏迷的病人都被吓醒了。
徐承骁就这么一脸兴奋、两眼放光的站在门口,隔着十步之遥,他望着病床上人的目光,简直堪称痴迷。
十步,他走得像童话故事里为了变成人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的人鱼:疼,但是绝顶幸福!
终于走到司徒徐徐的面前,看清楚她疼得有些扭曲的脸,徐承骁缓缓俯下身去,伸出手,想要碰碰她,一直紧闭着眼睛死死忍着的人似有感应,当他手指尚未触及,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司徒徐徐睁开眼睛,目光涣散的、怔怔的看着他。
徐承骁的手指轻颤着、轻轻的捧住她脸,温柔的、目光深深的望着她,他受过的专业训练使得他清楚她微微涣散放大的瞳孔代表了她此刻有多疼,而这些疼,都是他带来的。
这一刻徐承骁竟想起他们曾经那些销魂蚀骨的欢愉,每一次,他餍足得无以复加,而她常常哭着求他结束。想来自己从一开始,给她的都只是他想给的,而从未问过她需要什么。
这样的自己,她竟然还愿意为他怀胎十月、然后这么疼的躺在这里。
徐承骁眼角失控的狠狠一抽,两滴眼泪重重落下来,砸在她眉上,司徒徐徐眉头一动,忍了一个白天的眼泪顿时汹涌得几乎喷薄而出。
徐承骁俯身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汗湿杂乱的长发里,他的声音粗哑得像被砂石磨过:“司徒,对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的怀着孩子、这么疼的躺在这里;
对不起,竟然曾经误以为自己能够放弃你;
对不起,这所有一切你因我而受的苦。
他将她抱得太紧,司徒徐徐呼吸不畅,憋着的气越来越多,像是攒着一股越来越充沛的力,达到一个数值后,“哗啦”一下冲开了什么。
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抱着她的徐承骁一震,抬起头惶恐的看向她,一旁等候已久的护士们一拥而上,掀了司徒睡裙检查了一下,立刻大喊说:“进产房进产房!家属快让一让!要生了!”
徐承骁慌忙把她裙子拉好,打横从床上抱起来就跟着护士往产房跑。到了产房门口他还想进去,护士不让,要他先去洗澡消毒换衣服,骁爷正要硬闯,就听里面喊了一声:“来不及了!孩子的头都看见了!”
拦着骁爷的护士把他一推,关了门就往里面跑去帮忙。徐承骁急疯了,抬腿就要踢那门,被司徒明和秦宋双双架住,司徒明低喝:“别添乱!”
“爸……”徐承骁哑着嗓子、红着眼睛。
司徒明拍拍他,“我知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那丫头你也知道,龇牙咧嘴披头散发的样子不一定愿意给你看。”
徐承骁抓了抓头发,泄气的蹲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头。
好在没等多久那门就开了,一个护士抱着个襁褓笑容满面的出来说:“是个男孩儿!五斤八两!”
刚才骁爷那德行,护士小姐第一个当然把孩子给他看。徐承骁已经下意识的站起来了,可是像受了多大惊吓似地,紧紧贴着墙的背上突突的往外冒冷汗,甚至没有想起来要伸手去抱一抱。
是他的……儿子啊!
怎么就有这么个东西突然是他的儿子了呢?!
骁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张皱巴巴的小脸。
眼见徐承骁蠢货一样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徐飒和司徒明喜滋滋的过来抱了外孙,那边司徒徐徐正好被推出来,他们抱着孩子就走得慢了一些,徐承骁第一个扑了过去,急切的轻声呼唤她:“司徒!司徒!”
司徒徐徐浑身湿淋淋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听到徐承骁的声音,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浑身力气都被用尽了,眼神涣散而迷茫,徐承骁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俯身亲吻她,吻落在她眼睛上,充满了怜惜、疼爱、不舍,恨不得感同身受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司徒徐徐那么累,连想张嘴说把孩子抱过来都没有力气,却能很清晰的分辨这个吻的温柔,她闻到他身上热气蓬勃的汗味,想来她自己此时的味道应该也不好闻,这样狼狈的时刻,却因为这个吻,忽然一切变得温馨如梦,就像她仍是坚强的妻子,他是终于赶在最后一刻飞奔回来的丈夫,就像他们从未经历过心碎与分离。
司徒徐徐疲倦的闭上眼睛。
为什么一定要疼到像是死过一次了、才不得不承认他一直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呢?
这么多的失望,自以为被伤害得足够绝望,却仍在最艰难的时刻想起他、只想他。
司徒徐徐到这一刻,父母抱着她刚刚生下的儿子在不远处、徐承骁满目温柔的在极近的地方看着她,才终于敢直面内心的问一句:司徒徐徐,你到底为了什么这么坚定的生下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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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产恢复得比较快,睡了一夜第二天司徒徐徐精神好多了,早上徐飒给她做了酒酿鸡蛋,一边看着她吃一边愤慨的数落徐承骁:“……在婴儿室那儿上蹿下跳像只大马猴!也不知道傻乐什么,告诉他孩子姓司徒还笑得那么开心!我外孙智商可别随他!”
司徒徐徐默默听着,放下碗说不吃了,徐飒急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再吃两口吧!”
徐承骁恰好推门进来,听到徐飒劝她多吃,惶恐的走过来问:“怎么了?胃口不好?你想吃些什么?”
司徒徐徐很平静的想了想说:“酸奶。”
徐承骁一愣,徐飒已经板了脸:“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月子里受了凉要落病根的!”
司徒徐徐没说话,抬头看看徐承骁,徐承骁被她一眼看得一激灵,居然胆敢质疑徐飒了:“妈,我去问问医生吧!”
说完他大步走出了病房,徐飒把酒酿鸡蛋的碗往桌上一搁,皱眉问女儿:“你瞎胡闹什么?!”
司徒徐徐靠在床头,一只手轻轻抚着沉睡中儿子乌黑的头发,她轻声说:“妈,你看他像谁?”
徐飒新晋外婆,一说起心爱的小外孙就什么都忘了,过来仔细的看看小外孙,翘着嘴角开心的说:“嘴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下巴也像你,长大了肯定更好看!”
“那鼻子和眼睛呢?”司徒看着儿子熟睡的容颜,温柔的问。
徐飒嘴角一抽,说:“这么小看得出来什么!”
司徒徐徐笑了,手指轻轻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这醒目的笔挺鼻梁,斜斜往上飞着的漂亮眼睛线条,就像老太太派来的人激动的在电话里向老太太汇报得那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您的重孙子!”
拥有一个完全依赖她的孩子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当他安睡在她身侧,那么小、那么脆弱,需要她全心全意的呵护与照顾,司徒徐徐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勇气,从前无法面对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艰难的事情,此刻她却觉得如同过往浮云。
过去、现在、未来,有了这个小生命,她一切都能从容面对,包括自己的心。
此刻她不再恨徐承骁,不再怨,没有遗憾没有后悔,不会假装不在乎、强迫自己忘记,她将坦然的承认他在她生命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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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宋和韩婷婷过来看望,远远就见徐承骁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手里郑重相待的捧着个什么。走近了一看是一小盒酸奶,司徒徐徐常常喝的那个牌子,草莓果肉颗粒的。
秦宋叫韩婷婷先进去病房,他走过去在骁爷身边坐下,打了个招呼,徐承骁向他笑着点点头,语气真挚的说:“这次真的麻烦你们夫妻俩了,多谢你们替我照顾她!”
秦宋笑嘻嘻的,指指他手上那酸奶:“这是干嘛啊?”
骁爷笑容之温柔令秦宋暗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医生说酸奶里的有益菌对肠道好,但是她不能喝凉的。”
“拿去热一热好了!”
“不行,微波炉一加热这里面的有益菌就被杀死了。”
秦六少的鸡皮疙瘩都快堆满这个走廊了——骁爷你表情要不要这么梦幻如初坠爱河的小处男?搞得好像我没听说过你的手段似地!杀人都如麻还可惜起几个有益菌了?
“叫他们给碗温水,放里面,一会儿就不凉了。”
骁爷认真的想了想,坚定的说:“我还是这么温着吧。”
秦宋嘴角一抽,差点要翻脸: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我家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跟我这儿得意个P啊!
“你找我有事吗?”徐承骁虽然看起来脑子坏掉了,但其实不涉及老婆孩子的区块还是正常运转的,见秦宋坐了这么久不走,当然明白不是为了和他探讨酸奶的加热方法。
“哦,听说孟青城丢了几单军需生意,恰好我手上也有对口的业务,想找你打听打听。”
孟青城得罪了徐承骁、丢了军需供应生意的事情已经暗暗传开了,容岩怂恿秦宋吃掉这块大肥肉,秦宋起先有些犹豫,直到陈遇白说:“徐承骁不是生意人,欠了别人他心里比被别人欠着还难受,你就当给他个机会。”
骁爷果然很痛快:“你只要保证你的东西质量合格,走正常流程就行,我敢保证不会有暗箱操作与你不公平竞争。”说着他挑了眉,笑着问说:“是陈遇白怂恿你来问我的吧?”
秦宋笑眯眯的:“他叫我别和你拐弯抹角,直接问。”
骁爷听了直笑,骂了句“他妈的陈老三又皮痒了!”
秦宋笑眯眯的,心想就你这徒手捂酸奶的苦逼智商也敢叫嚣我三哥,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其实陈遇白的原话是:“别和他拐弯抹角的,直接问——否则以骁爷眼下的智商,听不懂还以为你关心孟青城呢,给你这漂亮脑袋瓜也开了瓢。”
第六十六章
司徒徐徐顺利产下一个五斤八两男婴的消息传回G市,老太太终于松了一口气,露了笑脸。她老人家松动了,一干人等才敢活泛,徐平山紧着处理手上的事务,准备不日就飞往C市看望爱孙。几个月前和司徒明一起被老太太结结实实教训了一顿的陈易风,则隔天一大早就飞了过来看望司徒徐徐母子。
他到医院的时候秦宋刚进病房,骁爷手心那杯酸奶还没热呢,一见他来立刻放下,站起来敬了个礼:“队长!”
陈易风拍拍他,“恭喜啊,当爸爸了。”
“托您的福。”徐承骁笑得很开心,看不出半点异样,却在陈易风转身要进病房那一刻叫住他说:“队长,我们打一架吧!”
骁爷的语气平常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好像当年特种兵选拔时被陈易风十招撂倒的人是谁他根本不记得了一样。
陈易风刚放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转头挑着眉微微笑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打一架吧!”徐承骁声音朗朗,甚至还带着笑意:“我知道你们是护着司徒,你们为了她好我很感激,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得找个人打一架——司徒爸爸我不敢,所以不好意思了队长!”
陈易风也笑,一边笑一边摘了袖扣、挽起袖子,笑着说:“别客气了,我应该的。”
“梁氏”旗下的私家医院,最尊贵VIP套房的包层走廊宽阔亮堂,尽头的落地窗投进来六月灼灼的日头,陈易风背对着那光亮,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徐承骁站在他对面,如过去一般感受到了扑面而来强大的压迫感,却没有像从前一样随即生出必须放手一搏的紧张感觉。
当他挚爱的人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就在隔着一堵墙的隔壁,当他新晋了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勇敢的一个称呼,再面对昔日心中高高在上的目标,徐承骁已无所畏惧。
病房里秦宋正绘声绘色描述骁爷徒手捂酸奶的怂样,韩婷婷听得闷笑,司徒徐徐也勾着嘴角,忽然外面走廊里低喝声伴着呼呼的拳风声传来,三个人面面相觑,秦宋走过去拉开门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回来说:“哈哈哈哈外面打起来了!”
“徐承骁和谁?”司徒徐徐皱着眉问。
“你们的易风叔叔~”秦宋幸灾乐祸,感慨道:“真难得啊!难得有两个人打架,两方我都想上去踩两脚的,真是不知道帮谁好了!好为难的!”
从同仇敌忾角度出发,他是应该帮徐承骁的——想当年他也和这位风靡闺中少女的易风叔叔打过一架,至今记忆犹新呢!
可是队友是徐承骁,又着实令秦宋犹豫了——神一样的对手、猪一样的队友,两样都占齐了啊!纵使英明神武如他秦六少,恐怕也会Hold不住的!
所以还是坐山观虎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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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骁推门进来时眉毛上还挂着汗珠,一脸兴奋,司徒徐徐背对着门躺着,他轻手轻脚的绕到床那边,张了张口,愣在了那里——她正给孩子喂奶。
撩着衣襟,露着一整片温柔的软雪红梅,他儿子小小的脑袋贴着其中一只,正哼哧哼哧的吮得欢畅,另一只就这么赤裸裸的呈在徐承骁眼前,瞬时以往那些激烈缠绵里有关于此的一切都清晰浮现,他掌心冒了汗,强烈的回忆着曾经的柔嫩弹滑触感,而目测比上一次他捧在手里时大了0.5杯的事实,更是刺激得他瞳孔剧烈收缩。
刚飙到顶峰值的雄性激素一下子破表,徐承骁清晰的感觉到血管内奔腾的热血咆哮,他心里恶狠狠的骂了句“禽兽”,命令自己立刻转过身去——可是凭什么啊?!他老婆给他儿子喂奶他怎么就不能激动了!
想到这里,骁爷沸腾的热血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对了,这已经不是他老婆了。
单身汉徐承骁先生,盯着司徒小姐的……看,确确实实是耍流氓呢!
徐承骁吸了吸鼻子,垂着眼睛默默的转身绕过床头,站在她背后。
司徒徐徐淡定又从容的喂饱了儿子,小家伙吃饱了就睡,一秒钟都不耽误,她拉好了衣服,转过身来,不紧不慢的坐起来靠在床头,问他:“打赢了?”
徐承骁抬眼看看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男人的成熟阅历都是用青春体力换来的,陈易风是曾经的神话,徐承骁却是正当盛年的辉煌。方才,输了半招的陈易风手撑地一跃而起,甩了甩满额的汗,叹了口气,笑着说:“……好啊!”
徐承骁什么也没说,因为说什么都没有必要,只是过去,与他重重一击掌。陈易风畅快的吐出一口气,拍拍他说:“你不像秦宋,司徒也不是婷婷,我没什么要警告你的,你受得也够多了。只是,承骁,强极则辱,你和司徒都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陈易风就离开了,徐承骁送了他,迫不及待的回来,本来有激动的获胜感言要和她分享的,不过眼下他忘光了,只觉得浑身难受,又像躁动又像心慌。
“没吵着你和孩子吧?”他没话找话。
司徒看了眼睡得十分香甜的儿子。
“哦!酸奶!”徐承骁把那盒小小的草莓果肉颗粒酸奶拿出来,“不凉了,可以喝了!”
司徒徐徐示意他放在床头柜上就好。
徐承骁小心翼翼的放好,又站在那儿想了半天,苦苦思索话题。突然他眉头一动,兴致勃勃的问司徒徐徐:“对了!你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司徒徐徐点了点头,指指小家伙腿上的牌子,徐承骁眉开眼笑的弯腰去看,大手温柔的轻轻捧了那小脚丫子,手指一勾,轻声念道:“司、徒、云、起。”
孩子姓司徒他早知道,他没有为这个孩子尽半点人父的责任,孩子不随他姓徐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云起”,云起、云起……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徐承骁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慢慢直起腰,抬眼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轻声的问她:“司徒,我是你的山穷水尽?”
满身的汗水失了身体兴奋勃发的热度,浸透了衣服湿湿凉凉的裹着身体,徐承骁从心里觉出满心的凉意。
她果然总是能用最云淡风轻的方式,最深的刺痛他的心。
徐承骁起先爱上司徒徐徐时最爱她的明烈快意,殊不知,一个明烈快意的女孩子的爱不消说是动人心魄的,可当她不爱你了,她的嫌弃同样明烈快意得恨不得你被她伤透、永远放弃她。
可是,可是这么多年了,这么多次被她气得暴跳如雷、被她伤得满心疮痍,刚离婚那会儿徐承骁甚至以为自己承受不住、快要死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那么,不是要放弃她,那么为什么会同意离婚呢?他在离婚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在五年后、这样一个安静相拥的深夜,在她承诺交心之时,徐承骁抱着纠缠八年的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终于将最卑微的自己展露给她:“我想,我那么喜欢你,要不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孤单,我连孩子都暂时不想要——我喜欢你喜欢到连我们的孩子都比不上了。所以当我以为你把孩子打掉了,我就想,既然你对我的厌恶已经盖过了对自己孩子的爱,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还是成全你吧。”
当自尊被践踏成薄薄一张纸,他疼到失去自我,却仍想给她她想要的。她可真够狠心的,她这么狠心想要得到的东西,不如就给她吧,徐承骁答应离婚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第六十七章
怀里的人似乎深深的吸了口气,徐承骁忆苦思甜,贴着她温软的脸颊蹭了蹭,说:“我说了,现在该你说了。”黑暗里他手臂紧了紧,语气却轻松得好像很快活似地。
司徒徐徐手指在他心口处轻轻的划着,被他手一勒拥得更紧,她伸手环住他脖子,贴着他下巴“嗤嗤”轻笑:“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你。”
抱着她的身体果然就僵了,她笑得更开心,欢快的说:“谁叫你让我那么伤心!”
“你也没让我好过啊!”徐承骁不服气了,“上个月傅东海怀上了,景泽理直气壮就把我的年假给休了,他们当初闹得比咱们轰轰烈烈吧?沈远家那小二子都会叫人了,我居然还是单身!连秦宋那种白痴骚包都过得和和美美的!你想想看!我惨不惨?!”
“你活该。”司徒嘟囔。
“我怎么就活该了?!我比他们差哪儿了?”骁爷激动了,非要她说个清楚明白。
司徒徐徐就掰着手指给他列个清清楚楚:“沈远呢,人家把日子当政治事业操作,我们不跟他比;情商这东西是天生的,你不如景泽我也不怪你了;秦宋?秦宋是又蠢又骚,可是他也有个当年白月光,还嫁给他表哥做了亲戚呢,怎么轻松从来没有因为这事儿给韩婷婷添过一丝堵?”
“喂!”徐承骁提醒,他们有过君子约定,孙靖渝这篇误会重重,翻过不再算账。司徒徐徐哼了一声,揭过不提,总结说:“有因才有果,你日子过得不如人家,一定有你不如他们的地方。”当然她自己也摘不了,她把日子过成眼下这样也是有因才有果的——想想看徐承骁要是换做那三个,她未必能如傅东海数十年如一日的坚韧,也一定不可能像徐澹那样对丈夫心里永远绽放的红玫瑰淡然处之,韩婷婷就算了,她一想到秦宋那个骚包就觉得徐承骁哪儿哪儿都好,不换不换!
徐承骁被她数落的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久,忽然幽幽的说:“所以你不愿意复婚了是么?”
环着她脖子的手绕得更紧,徐承骁感觉到下巴上热热的,是她笑得时候喷出的气息:“没有啊,你是很糟糕,不过我就是喜欢这么糟糕的你。”
徐承骁,桀骜、自我、大男子主义,糟糕得简直是她心目中那个男人的背道而驰,司徒徐徐花了两年的时间明白了这一点,然后她又花了五年的时间,才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这么糟糕,可她就是喜欢这么糟糕的他。
云起的出生教会了她坦然面对自己的爱恨,这五年陪伴云起一起长大的时光则教会她坦白。
第一次向徐承骁坦白她的真实情绪,是在什么时候呢?司徒徐徐贴着男人因激动无语而不住上下的喉结,勾着嘴角温馨又感慨的回忆……好像是云起一岁的时候,十多个月的小男孩按常理正该是活泼好动牙牙学语的,司徒云起却和婴儿时期一样安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的时候就是吃喝拉撒,大人拿色彩鲜艳的玩具逗他,他几乎不为所动,硬塞到他手里,他像是给大人面子似地,敷衍着玩两下,丢开就又沉沉入睡了。
这样子到了都快满一周岁的时候,司徒徐徐按耐不住心中疑惑,带着孩子去医院做检查。医生查不出明显的器官性病变,检查过程里云起稍微醒了一下,半睁着眼皮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又沉沉睡去,医生没有办法,问了司徒徐徐几个孩子日常表现的问题,建议先去做一个脑电图检测。
“是脑部发育有什么问题吗?”司徒徐徐很紧张的问。
“依你的描述,孩子对听觉、视觉刺激反应迟钝,语言发育有障碍,这是儿童孤独症的两大临床体现症状。”医生开了检查单子给她,“今天有点晚了,要不你周一再带孩子过来。”
“孤独症……是自闭症吗?”司徒徐徐嗓子发疼的问。
“对,就是俗称的自闭症。不过现在只是初步怀疑,你别紧张,我看这孩子一副聪明相。”
医生的安慰聊胜于无,司徒徐徐回到家里越想越可怕,再看云起又是一无所知的沉沉睡着,她把脸贴着他的小脸,轻声叫他的名字,云起吮着手指睡得更香。司徒徐徐的眼泪滚滚而下,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与她压抑的呜咽,格外凄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飞快的往下坠,像是要陷到一个什么可怕的境地里去,她不知如何自救,无助恐慌到了极点。
徐承骁就在这时给她打来了电话,他那时已经回国了,身兼中央保卫团一号组大组长与特种大队特别训练官,于事业上正是红得发紫、炙手可热。
他那里正是任务结束后轻松的傍晚,组员们敲他晚上请客,他扬了扬手机说请个假先,谁知电话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那头司徒徐徐压抑的抽噎。
徐承骁心里一紧,声音却更沉稳温和:“司徒?怎么了?”
轻轻的脚步声、关门的声音,然后压抑的抽噎变成了无可压抑的痛哭,司徒徐徐几近崩溃的把医生的诊断告诉他,嚎啕大哭着问他怎么办?
其实事后司徒都不记得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或许压根没有说什么,她抱着电话痛哭流涕,仿佛那是她当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她的无助、慌乱、茫然、心如刀绞,只有电话那头的人能够解决。
而徐承骁,一直很耐心的、不断的说着话,告诉她别怕,他明天就回来,叫她照顾好云起、早点休息,等他回来。
事实上徐承骁当天夜里就赶了回去,凌晨叫人去机场接,把家里都给惊动了,一大早老太太起来就问,人却已经走了。
徐承骁去城南买了她喜欢的虾饺和云起爱吃的奶黄包,到他们门外时间仍早,他在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听里面有动静了才给她打电话,听着里面脚步声堪称急切的跑来开门,他揪了一整夜的心暖了一些。
司徒徐徐当然不可能像某人希望的那样扑进他怀里、痛哭流涕求安慰抚摸,她眼睛有些红肿,些微憔悴的模样看得徐承骁心里一疼,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云起呢?”
“在房间里。”她声音有些哑,看着很疲惫的样子。徐承骁把早点递到她手里,下意识的顺手搂上了她肩膀,又自觉尴尬,改为捏了捏她肩,温和的低声对她说:“拿去热一热,我去抱云起洗脸,吃了早饭我们一起去C市,容岩他大嫂养过一个自闭症的孩子,国内外这方面的专家她很熟,有几个经她牵线搭桥现在都在C市医院工作,我们把云起带过去,给专家看一看。”
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惶恐了一夜的司徒徐徐捧着虾饺和奶黄包,怔怔的忽然掉下了眼泪。徐承骁抬手给她擦泪,自己也是情难自已,红了眼圈,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司徒徐徐闷闷的哭出了声:“是我不好……”她小声的哭着说,“我怀着他的时候总是闷闷不乐,想那么多的事情,他才会……是我不好……”
“别胡思乱想,先天性的自闭症除了基因遗传和孕期感染,和母亲没有直接关系。”徐承骁回来的飞机上一直在查相关资料,此刻紧紧抱着她,低头贴着她泪流满面的湿润的脸颊,他的声音苦涩难当:“况且如果是因为那样,也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和云起,我让你伤心。”
贴着他下巴的湿润的脸颊缓缓的摇,她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痛不可当:“是我,我明明放不下,却偏偏忍不了,我耽误了自己和你,还害了云起。”
司徒徐徐终于敢说出来,在这样一个心碎相拥的时刻。她终于能够告诉他,她其实有多么的抱歉。虽然如果能够重来,她依旧会选择自己那点可悲可怜的自尊心,甚至如果能够重来,她宁愿不再与他相爱,但是对于将他,对于这场婚姻、对这个一生下来就是非婚生子的孩子,她不是没有惭愧内疚的。
两人正相拥相泣、心碎得难舍难分,老太太威武霸气的声音在他们很近的身后响起、吓了这对苦命鸳鸯一大跳:“我说你们两个!腻歪够了没有?”
徐承骁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没有察觉老太太是何时站到自己身后这么近的,盯着老太太手里明晃晃的钥匙,骁爷羡慕嫉妒恨的质问:“你哪来的钥匙啊!?”他可是连敲门进来看望儿子都要看司徒徐徐的脸色和心情的。
老太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意思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怂?
司徒徐徐擦着眼泪,哑声说是她给老太太的。徐承骁只能忍气吞声。
老太太看不惯这两个一脸愁云惨雾的样子,皱着眉问司徒:“云起呢?还在睡觉?”
司徒徐徐点点头,忍不住又掉了眼泪,把一会儿要带云起去C市的事情向老太太通报。
老太太望望天花板,忍了一会儿,实在忍无可忍:“我看你们两个才有毛病!看什么专家!我见过的孩子不比哪个儿科专家少!司徒云起那样子机灵着呢!他多睡会儿怎么了?长身体不费劲啊?长脑子不费劲啊?你俩成天腻腻歪歪作天作地的他醒着看着能学着什么好?还不如睡饱了攒够劲呢!”
老太太一顿吼,里屋的云起像是响应一般,“哇”一声大哭起来,被吼呆了的司徒徐徐和徐承骁各挨了老太太一拐杖,才慌里慌张的跑进去抱儿子,一个抱一个哄,云起含了奶瓶立刻不哭,谁知老太太走进来,不甚温柔的把那奶瓶从他嘴里一拔,小家伙砸吧砸吧嘴,睁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老太太看,老太太冷冷哼了一声把奶瓶塞回去:“这叫刺激反应迟钝?这双眼睛比他爷爷小时候都要透着聪明相,狗屁的自闭症!”
徐承骁张了张嘴,被老太太一声冷笑堵了回去:“别妄图拿你小时候出来比,你现在这副蠢样子,你好意思比,我老人家还嫌丢人呢!”
司徒徐徐破涕而笑,立刻被老太太一个回马枪挑翻:“笑屁!我回头就把司徒明捆起来再打一顿!叫他生你这么个蠢货!”
第六十八章
老太太一顿当头棒喝,把两人骂的呆若木鸡,老太太气咻咻的把云起带回徐家去了,说让徐母给带一天,让两个蠢货好好休息,晚上回去吃饭、接孩子。
老太太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屋里只剩两个人,徐承骁和司徒徐徐面面相觑,都有些晃神。徐承骁挠挠头对她说:“那你进去休息吧,你脸色不太好,昨晚一定没好好睡。我和容岩那边重新约时间,明天再带云起过去。”
司徒心里当然希望最好的专家明确的告诉她云起很健康,默了默,问他:“奶奶那里怎么说?”
“不告诉她,我们明天一早过去,晚上就能回来了。”
他说得这么干脆,司徒徐徐反而自省,低声问:“徐承骁,我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不是,没有,”她垂着头的犹豫懊恼的样子真可怜,徐承骁捏捏她脸,“是关心则乱。”
年轻的女孩子第一次做母亲,疑神疑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况云起这情况委实反常了。
徐承骁呢,他倒不是听风就是雨,他陪伴云起的时候虽然不多,大部分时候云起都睡着,但他轻轻的、仔细的摸过这个小家伙全身,云起的骨骼均匀、手脚有力,偶尔醒时他逗他玩儿,眼神清澈、笑容生动,是个健康又聪慧的孩子。徐承骁这么着急赶回来、安排了这些,其实是见不得她焦虑伤心。
她是关心则乱,他又何尝不是呢?
自从云起刚出生那次在医院,他问了她“云起”二字由来之后,碎了一地玻璃心,黯然神伤的滚回美利坚,而司徒徐徐舒舒服服的做了月子,坦坦然然的带着孩子回了G市。徐承骁虽然伤心,但也知道不可能奢求她来哄他,他只能主动打电话回去,拿儿子当借口和她说说话。训练真的很苦,美国人傻、日本人矮、韩国人呆,虐他们一点快感都没有,又累又苦的时候就想给她打电话,就算没有甜言蜜语安慰,听到她的声音也很好了。
一次又一次,徐承骁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要靠孩子牵绊她,难怪她当时瞒着他怀孕的事情、非要离婚。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剑拔弩张的,比如他从国际特种兵联合训练营毕业那天晚上,给她打电话,骄傲的告诉她自己获得了多么值得骄傲的成绩,司徒徐徐倒是真心实意的恭喜了他,谁知骁爷的酒量和韩国队的战斗值一样凄惨,酒壮怂人胆,居然敢问她为什么没有信用、说好的旗袍呢?
司徒徐徐一愣,随即心里又凉又怒,冷冷说你喝醉了,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不许挂!”徐承骁大吼,吼完又后怕,立刻装可怜:“我要和我儿子说话!”软下来又好像不够强硬:“你敢挂,我就把抚养权抢过来!”
虽然知道是醉话,司徒徐徐还是怒不可遏:“徐承骁,你真长出息了,还学会仗势欺人、威逼胁迫了!”
“是啊!”他竟然语气很开心的肯定了她。
戈壁滩一望无际,荒凉寂寞,唯有低垂星空绚烂璀璨,徐承骁长长舒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声音很轻:“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惆怅万分的低喃:“可是,不这样的话,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她不说话,但也没有立刻挂断,徐承骁顿时壮了狗胆,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司徒”,软软的说:“让我听听咱儿子的声音吧!”
司徒徐徐默默的将电话贴到云起脸侧,几个月大的婴儿,沉睡时的呼吸纤细,隔着两万公里,若有似无,像小小的、柔软的手,挠得铁血骁爷心柔似水。
贪婪的握紧电话,痴迷的倾耳凝神,这样的时刻电话两头、一家三口,每一秒钟对他来说都珍贵的奢侈。
直到司徒徐徐拿起电话问:“听够了吗?”徐承骁在电话这头无声的咧着嘴,当然仍要与她胡搅蛮缠:“没有!根本听不到!”
司徒徐徐怒了:“我揍他一顿哭给你听好不好?”
她当然是讽刺,可没想到他犹豫了一下,竟然弱弱的反问她:“可以吗?”
“……”这种时候,司徒徐徐当然应该暴怒而起的,把他大骂一顿,然后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然后十天半个月都不再接。可是这一刻她偏偏突如其来的揪心――这个季节的美国,这么冷的天气里,一身脏,也不知道受伤没有,喝多了可能只穿着单衣,在深山或者荒漠里,握着电话,说着傻呼呼的话,深深的渴望着、想念着儿子,还有她。
“徐承骁!”她忽然叫他名字,听到他高兴的应,她飞快的说:“注意身体,早点回来。”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徐承骁握着手机,听着里面“嘟嘟嘟”的忙音,忽原地一蹦老高,对着星空与圆月长啸连连。
这次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不再时时刻刻剑拔弩张,徐承骁每次回来,到她这里看看云起,两人除了儿子还能聊几句彼此近况。只是徐承骁心里再高兴,一想到儿子这名字的出处,再高兴也就带了几分自知之明的清醒。
他清醒,司徒徐徐当然不可能沉醉。
就像此刻,徐承骁一时顺手捏了她的脸,她抬眼看过来他立刻清醒了,尴尬的收回手,连忙把她往房里推,叫她去睡觉。
把门关上他立刻跑进厨房,喝了一大杯凉水。手指上温热嫩滑的触感仿佛还在,他把那只手放在胸口处贴着,想感受下心里这团乱麻,究竟该从何理起,可他又觉得,能够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他怕他一理,又像从前那样伤透心。
比如她刚才说的:明明放不下,偏偏忍不了――她放不下什么?他……吗?那令她忍受不了的呢?也是他吧!
徐承骁就这么想东想西不知不觉好几个小时,司徒徐徐一直睡着,也不知道是昨晚太累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今天睡着特别安稳,她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睡得太香了,她一时忘记早上发生了什么,还当是平时,爸妈带了云起出去散步,她惬意的伸着懒腰从房间出来,看到客厅沙发里坐着的徐承骁,吓了一跳,想到他为什么在这里,才想起来晚上还要去他家吃饭接云起,连忙问他:“几点了?”
她身上穿的睡衣是两截式的,展着双臂从房里出来的动静,徐承骁回头一看,粉色睡衣睡裤之间,明晃晃的一截纤细白皙的蛮腰,虽时隔两年,也令徐承骁立即回忆起当初自己握着这细腰任意驰骋的幸福时光,屏着呼吸,他神魂颠倒的随口说:“很晚了。”
很晚,该睡觉了……
司徒徐徐狐疑的走过去,拿起桌上手机看了一眼,用惊诧的眼神看看他。
骁爷干咳了一声,站起来,从离她远远的沙发那头绕过去,径直走向大门,头也不敢回:“准备一下,差不多该走了,我去车里等你。”
第六十九章
他们到徐家的时候云起恰好醒着,徐母刚给他换了尿布,又换了一身她买的新衣服,蓝色条纹的连身衣花样清爽,小男孩皮肤白白的眼睛黑黑的,穿着别提多么好看,叫人都移不开眼睛。徐母欢喜不已的抱着孙子,听老太太讲有人怀疑云起自闭症的笑话。
徐平山中午听说孙子来了,推了应酬回家来聚天伦乐,听老太太说得义愤填膺,他摇头直笑,徐母也笑,贴了贴宝贝孙子的嫩嘟嘟的脸,笑着说:“头胎都这样的,孩子一点咳嗽都吓得要命,他们两个又年轻,没有经验嘛!”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话间司徒和徐承骁刚好进门,一对俪人并肩而行,男的挺拔俊朗,女的柔美动人,养眼融洽,虽不似从前最好的时候,也让老太太看着心里一阵安慰,就没有再追究云起的事情。
徐母见他们来了,抱着云起站起来迎接,笑着对司徒徐徐点头说:“来啦。”
司徒徐徐很客气的对她点头微笑,“云起没闹着您吧?”
怎么可能闹着?不过寒暄而已。
曾经双方都那么努力想要亲密如母女的两个人,现在处得比一般亲戚还要客气。
不过这样很好,司徒徐徐也好、徐母也是,都比从前努力当一家人时自在。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缘分这东西说不清楚,她遇上这家人该是有缘,但是那么努力的试过融入这个家还是失败了,又像是缘分不够。可真要说缘分不够,她又生下了云起,这辈子都与徐家脱不了干系。
刚离婚时她痛苦,翻来覆去的想这些纠结事儿,后来生下了云起,新妈妈手忙脚乱,除了孩子再没有时间想别的,等到业务熟练、有了空闲,她却发现她眼下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不用再费尽心思的迎合公婆,少了儿媳这个身份,孩子妈妈和孩子爷爷奶奶相处得很是和谐;她也不再怨念徐承骁,他回来看看儿子她配合,偶尔他任务繁忙好几个月不回来,她也不觉得委屈,少了妻子这个身份,孩子妈妈和孩子爸爸连争执都很少。
一切的失望其实都是因为过多的期望,而那些太多的期待,是因为她从前太过在乎。
可能是云起的成长伴随了她的成熟,也可能是岁月的恩赐,令司徒徐徐看清现实与自己。
司徒徐徐这些对人生际会的思虑,徐承骁那货当然不可能有。骁爷整晚上脑袋里挥之不去那截纤细白皙的小蛮腰,吃饭时食不知味,都不怎么敢看她,低着头一气的扒饭。老太太看司徒眉眼温顺,反而徐承骁没有一点动静、只知道埋着头吃,气得她老人家嘴角直抽,碍着云起正津津有味的吃鸡蛋羹才没有把桌子掀了摔骁爷脸上。
第二天一大早徐承骁来接母子俩,三人一道去C市,司徒徐徐见他眉宇间有几分淡淡疲惫之色,生怕是自己和云起累得他没休息好,关切的问他:“你昨晚没睡好吗?”
骁爷虎躯一震,立刻抵赖:“没有!”
没有!我睡得很好!一个梦都没做!没有半夜起来换床单!没有!
司徒又不知道实情,他硬邦邦的甩了两个字还黑了脸,她难免又要多想,又觉歉疚又觉恼火,心里不好过,也不理他了,转着头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飞机飞得平稳了,徐承骁把刚吃了奶瓶的云起竖着抱起来,在走道里踱来踱去的轻轻拍他打奶嗝,可这小子吃饱了舒舒服服的趴在他爹宽厚的肩膀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徐承骁无奈的把他抱回去坐下。空姐这时送来了婴儿摇篮给睡着了的小宝宝用,徐承骁摇摇头表示不用,他抱着就好,看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司徒徐徐,他轻声对空姐说:“麻烦你给我拿一个毯子。”
“好的,徐先生。”空姐拿来了毯子,徐承骁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给司徒徐徐盖上,谁知一碰到她她反而醒了。
空姐便微笑着的问:“请问徐太太有什么需要吗?饮料需要吗?”
徐承骁默默的、按耐着内心激动的转过头,看着“徐太太”,司徒徐徐淡定的摇摇头表示不用,空姐脚步轻盈的走了,骁爷仍然直直看着“徐太太”不眨眼,司徒语气如常的对他说:“把他给我来抱会儿吧,你休息。”
徐承骁这个时候根本还没从离婚时的挫败自卑感里走出来呢,见她毫无反应,心上便又被划了浅浅一刀,沉着脸,也不肯把儿子给她。
一直到飞机降落两人都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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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当然不是自闭症,容岩那个气场强大的大嫂逗着玩了一会儿就对徐承骁和司徒说:“医生那儿既然约好了就去一趟吧,你们也好真的放心。不过我都敢打包票,你们家这小子健康着呢!”她微微笑着对司徒徐徐说:“我那个小儿子小的时候也这么文静,现在调皮得不得了,你别担心。别总是你带着他,让他爸有时间就带着玩儿,男孩子就该和男人一起玩,爸爸带着,耳濡目染,他才有男孩子样子。”
顾明珠那天生令人一见屈膝的女王气场,司徒信服得很,认真又感激的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女王殿下笑得温柔又大方,把哼哼唧唧表示饿了的云起还给她,司徒抱着孩子去喂奶,顾明珠美目一转,问正温柔目送母子俩的徐承骁:“听容岩说,这是你前妻?”
骁爷眼角眉梢的温柔一下子耷拉下来。
“啧,”顾明珠语气惋惜,“多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就狠得下心不要了。”
骁爷眼角一抽,目光哀怨的看着女王。女王殿下挑了挑眉,“怎么?不是吗?那是她不要你?我看着不像啊,小姑娘挺温顺的。”
徐承骁简直悲愤了:“那是对你温顺!”
“哦,明白了。”顾明珠笑得如沐春风,“对别人都挺不错,就是爱折腾你是吧?”
徐承骁惆怅不已的点点头。
顾明珠拿出教育容二少的长嫂风范,谆谆教诲亲切又温柔:“你要有恒心顺着她呢,那就做到百依百顺。不过我看你的脾气,不大可能,既然你做不到事事顺着她,那得和她商量——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默默做了九件事为她好,她不知道,剩下那一件事你没称她心,在她那里你就是百分之百的错了。”
骁爷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脸感激的望着她。
女王殿下宽慰的一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让她知道你在乎她,小姑娘不是硬心肠的人。”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别人帮助了你、对你好,你要知道报答哟小伙子~
只要不关乎于司徒徐徐的小心思,骁爷还是一点就透的,很上道的立刻说:“是是是……嫂子,我跟着容岩叫你一声嫂子,这次你帮了这么大的忙,以后有我帮得上忙的你可要尽管开口。”
徐承骁这块肥肉,秦宋一人独吞后上蹿下跳的四处炫耀,就跟当初刚得了儿子那阵一样惹人讨嫌,女王殿下正有点手痒,恰好徐承骁就送上门来了……想到届时秦六少那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顾明珠愉悦的舒展眉头,对这个聪明又上道的小伙子点点头,怡怡然出去安排云起去医院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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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专家给云起做了检查,很肯定的告诉徐承骁和司徒徐徐:孩子很健康!绝对不是自闭症!
松了一口气,再踏上回G市的飞机,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司徒徐徐去了心头这块大石,精神一松懈反而觉得累,云起躺在徐承骁臂弯里抱着个奶瓶惬意得滚来滚去,她靠在座位椅背上看着父子俩,那松懈的累渐渐变成另一种情绪,在这黑夜的万丈高空之上,她竟觉得时光温柔、安宁如梦。
徐承骁耐心的逗着儿子醒着多玩会儿,等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时,他抬眼看去,她目光正脉脉的,温柔如水的望着他和云起。
两人目光一遇,谁都没有躲开来,徐承骁心里暗自喜悦,嘴唇动了动正要柔声说些什么,云起困了,哼哼唧唧的要妈妈抱。
司徒徐徐把孩子抱过去,轻轻拍着哄他入睡,徐承骁帮着拿毯子,一阵手忙脚乱,再静下来看着她抱着儿子的温柔静好模样,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心里满满的一股很充实的感觉,伸手捋了她额前垂下来的长发,轻轻夹在她耳朵后面。司徒徐徐侧过脸看了看他,他正收回手,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的一刮。
这温柔静好气氛一直持续到他送母子俩回到小公寓,安顿好了云起,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徐承骁说要走,司徒就默默送他到门口。
走到门口他停下,顿了顿,看着她,轻声对她说:“我是个不称职的爸爸,但是云起是我的责任,以后再有这种事,不要等到忍不住了才告诉我,只要是你们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我都能解决!”
司徒徐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听她声音低低的说“我知道了。”
灯光阴影里她长长的头发垂在两边,只有个尖尖的下巴露在灯光里,纤细白皙,徐承骁想起以前她总嚷嚷脸圆要减肥,心里一疼,下午顾明珠的话又冒了出来,他豁出去了,拼着心上再被她捅几刀,低低的说:“还有你……很多事你大概都觉得不需要我,但是……但是就像今天,我虽然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情,但我心里很高兴。”说完了又怕她露出嫌弃表情,立刻补一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司徒徐徐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徐承骁转身,刚将手放到门上,就听身后她的声音缓缓从容的说:“徐承骁,今天你一直抱着云起,让我觉得很安心。”
骁爷扶着门顿住,心脏狂跳,慢慢的转过头看她,她勾着嘴角温柔的向他摆摆手道晚安,然后进房间去了。
徐承骁一路下楼,坐进车里了心里还在翻滚,兴奋无比,耳膜隆隆的响,似乎听到许多声音,有人撒花道贺,有人鼓掌叫好,还有胆大包天的在对他指点嘲笑,笑他这么好的时机居然没有把握住、翻身做主人——应该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压在墙上强吻、拖进屋里昏天黑地三天三夜?
——敢情被她声泪俱下的指责“见色起意”的不是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看戏不怕台高!就该把你们都关到孟骚骚的后备厢里蹲着吃樱桃去!
第七十章
徐承骁的辞典里面没有“暧昧”这个说法,不懂“暧昧”的男人也就很少考虑“说清楚”,所以当司徒徐徐那么诚恳温柔的说他令她安心,他便志得意满的以为这便是和好。
也怪他那一阵实在太忙,他那组人已经是首长们的首选,谁都想要去,组员们只能轮流休息,徐承骁是组长,当仁不让排最后,偶尔谁有个伤病意外,他还要顶上去,连着小半年他都没有长假休息。好几次他赶半夜的飞机回去,到了就在楼下车里眯一会儿,等到天亮,买早饭上去,陪儿子玩会儿,看她两眼,立刻就要起身去机场,赶在中午之前回去。
他这样忙,司徒却半句怨言不曾有,她将云起带得很好,对他态度也很平和,徐承骁起先觉得日子舒坦,后来心里渐渐也有了疑问,可每次来去匆匆,云起又长得那么快,相聚时夺去了他许多注意力与时间,等言峻通风报信暗示他司徒徐徐最近与一个“青年才俊”走得颇近,骁爷心里隐隐的担忧一下子成了现实,顿时又急又怒。
可那时他人在国外,回不去,只能给她打电话,电话里司徒徐徐平静得很:“暂时还是普通朋友,如果有进一步打算,我会提前与你商量的。”
徐承骁心里恶狠狠的爆了个粗口,说出的话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不用和我商量!把云起给我!你爱嫁谁我管不着你!”
“不可能。”
“那你就老实待着!”骁爷怒吼。
司徒徐徐静了静,低而清晰的对他说:“徐承骁,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从头到尾很平静,徐承骁冷静下来后一分析就明白:她是早知道他会发作的,甚至他这恶劣态度都在她意料之中―。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徐承骁那颗价值千金的脑袋、能轻而易举的破译上百种复杂密码,却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温柔相待的人,怎么一转眼与别的男人打算了呢?!
在徐承骁的潜意识里,他和司徒徐徐是只属于彼此的,这个世上的性别划分是:他、司徒,其他男女,他们争吵甚至离婚甚至她抛弃他,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认定这辈子就她一个人,当然也就忘记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其他男人可以娶她。
还有其他男人可以娶她,这个现实的认知令徐承骁万箭穿心。
任务一结束,他马不停蹄的赶回去。
这时已经快过年了,街上喜气洋洋的,许多人家出来买年货,路边小贩牵着一大束的氢气球叫卖,气球颜色花花绿绿的,形状都是卡通人物,徐承骁见好几个小孩跳着脚要求家长买,他看着眼热,立刻也停了车下去,问了好几个小朋友,有的喜欢皮卡丘有的喜欢机器猫,徐承骁索性一大束都买回去给云起自己挑。
司徒徐徐前两天就带着云起回大院与司徒明夫妇团圆过年,徐承骁突然回来,她在司徒明笑眯眯的目光和徐飒不悦的脸色里亲了亲儿子,怡怡然下楼。
徐承骁到了楼下才给她打电话的,她下来时他已经等在车边,正点了一支烟微皱着眉头抽,见她来了下意识的掐了丢在地上。
司徒徐徐原本平静的神色有了一丝动容,走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有两年了。”徐承骁语气淡淡的有些冷,扯了扯嘴角,问:“怎么就你?”
“云起在楼上呢,太冷了没抱他下来,你想看他就上去吧。”司徒徐徐态度很好,他语气这么冷冷的她也没有介意。
“我方便上去吗?你那个‘青年才俊’不在?”他话里的讽刺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司徒徐徐微微垂着头,视线看着他脚边的烟蒂,声音淡淡的:“没下文了。”
骁爷心里陡然一轻,随即眉眼都活泛起来,挑着眉、似笑非笑的问:“被你吓跑啦?你赏人家巴掌了?”
司徒徐徐其实心里并不好受,徐承骁的得寸进尺更像一盆冰雪倒下来。她没有赏那个青年才俊巴掌,她从小到大,只赏过那么一个人巴掌。
她心里难过,面上却不好露出分毫,抬头看了他一眼,静静的说:“看来你也不想见儿子,那我回去了,你要愿意的话初一来接云起去你家。”
说完她转身就走,徐承骁当然不可能放她走,冷着脸一把拽回来,还瞪了她一眼――他憋着这口气这么多天,心口都忍得发疼了,还不许他嘴上快活两句啊?
恶声恶气的叫她帮忙把年货拿上去。
司徒徐徐跟着他走到车后,后备厢的门缓缓升上去,她先看到那一堆骄奢淫逸的年货,正暗自腹诽,忽眼前一亮:车内顶上挤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各种卡通人物形状,个个拖着绳子像拖着小尾巴似地,足有数十只,热热闹闹的挤满了后备厢的上半部分。
门升到最上面,灌满了氢气的气球被风一吹,靠近门的那两只一飘,飞了出来,司徒徐徐赶紧伸手去抓,往后退了一步跌进一个结实胸膛里――徐承骁一手揽了她,一手敏捷的抓下妄图私奔的机器猫和HELLO KITTY。
这久违的拥抱,两个人都有些忡愣。熟悉的气息,徐承骁忍不住微微低头埋在她耳畔,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垂上,司徒徐徐身上一软,脸热热的连忙挣开来。
他也没有强横,弯腰进去抓了那把气球,绳子攒到一起打了个一个结,往她手上一塞,还冷冷横了她一眼,把她一推往旁边去。
然后他两手拎了所有年货,挑挑眉示意她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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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门时徐承骁走在司徒徐徐后面,过了这个年就三岁的司徒云起看到妈妈牵着一大束的氢气球进来,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然后看到徐承骁走进来,小家伙居然立刻就从那气球上移开目光,口齿清楚的指着他说:“我爸爸!”
徐承骁连忙放下两只手里满满的东西,走过去把小家伙高高抱起,放下来亲了一口,亲热又温柔的叫他:“儿子!”
云起两只手捧了爸爸的脸,睁圆了那对黑葡萄似地漂亮眼睛看着爸爸,徐承骁说儿子亲一口,小东西撅着嘴巴就上去给他来了个湿哒哒的吻,然后好似害羞一样窝在他肩头,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脸。
司徒徐徐在旁看着难免就有些泛酸――徐承骁最勤快的一个月也就回来了四次,这次更是连着两个月没回来了,可云起怎么那么喜欢他,平时念念不忘,他一回来更是连妈妈都不要了!
再看他们两张脸亲密的碰在一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因为高兴都亮得放光,徐承骁平常那么冷峻的面容这时温柔得几乎滴水,云起脸埋在爸爸脖子边,亲热的蹭来蹭去。
司徒明和徐飒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父子俩这温馨一幕,心里各是滋味。而司徒明望着女儿在旁看向这父子俩的眼神,心里更是涩涩一叹。
徐承骁连忙向前岳父岳母问好,司徒明点点头,不说话,徐飒只好勉强出面招呼:“来了啊……那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徐承骁当然求之不得。
吃饭的时候徐承骁陪司徒明小酌,徐飒弄好了云起的饭,司徒徐徐负责喂,老老小小五口人聚在一张桌旁,热汤热饭、小酒小菜,窗外传来远远的烟花声音,气氛竟然温馨的像一家人似地。
云起吃饭有些磨人,司徒徐徐哄着他,自己压根没怎么吃,徐飒像平时那样匆匆吃完了正要去换她,司徒明却忽然叫她再去炒个菜出来。这样一来,司徒徐徐只能独自喂着云起,徐承骁这边与司徒明把酒言欢着,目光却老往她那边去。
司徒明看在眼里,笑眯眯的问徐承骁说:“这次能待几天?”
“过了初五出去,元宵节再回来两天。”徐承骁小心翼翼的答,“年前太忙了,没怎么回来,辛苦您二老帮司徒带云起了!”
司徒明摇摇头直说“不辛苦”,又说:“回来这么多天呢,也陪陪你家人,他们要是想看云起你就把云起接过去,别总往这儿跑。”
徐承骁直觉不好,果然就听司徒明接着说:“趁着过年你在家,你家里肯定也给你安排了,有的话就去看看吧,别抚了家里人一片心意,你看司徒徐徐,这回这个虽然她说没感觉,但也多交了个朋友,挺好的。”
正轻声细语哄着云起再吃一口的人,手里勺子微微一顿,立即又像没有听到似地,继续哄儿子吃饭。徐承骁望着她侧脸上温柔的表情,捏着酒杯的手指渐渐用力。
司徒明的话很明白,相亲是他们替司徒徐徐安排的。而徐承骁看着整顿饭都在张罗儿子的司徒,也明白了她无法拒绝。
徐承骁也早想过可能是家里催着她,可是对于他来说从小到大没人能拿得动他的主意、逼迫他做任何事,所以他没有想到司徒是被逼着去相亲的――司徒徐徐是和他一样飞扬自我的性子,他清晰的记得当初她在反对婚事的父母面前坚定骄傲的说:他是我的愿望,有多艰难、就有多坚定。
是啊,当初她那么坚定、不顾父母阻拦嫁了他,然而不过一年就怀着身孕离了婚,现在要靠父母帮衬照顾儿子……她怎么还能飞扬自我得起来?
徐承骁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谁狠狠打了脸——
第七十一章
云起不懂大人间的波涛暗涌,本来他平常吃饭就一般,今天爸爸在,更是心不在焉,隔好一会儿才能喂进去一口,徐承骁看着司徒徐徐的温柔耐心和小家伙的漫不经心,默默忍了片刻,忍不住还是起身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饭碗,低声说:“你去吃,我来喂他。”
云起见换成了爸爸坐到他面前,抿着嘴冲爸爸笑得眼睛弯弯,徐承骁看着那双神似司徒徐徐的清澈双眼,心里那点莫名火气顿时就烟消云散,摸摸他乌黑的头发,柔声对他说:“云起,好好吃饭!”
司徒云起歪歪脑袋,透着聪慧狡黠的清澈眸子盯着爸爸看了会儿,徐承骁始终淡着表情,不像平常每次都带着无限温柔喜爱的看着他,小家伙挑了挑眉,竟就不像对司徒徐徐那样左推右让,乖乖张口吃了他喂过来的饭,起先也还是含在嘴里,但见爸爸板着脸一直盯着他,不敢懈怠,努力的嚼,咽下去了还主动张开嘴给他看,示意自己吃完了。
徐承骁温声表扬他:“真听话!”
小家伙扬了扬眉毛,指指自己,慢条斯理的说:“云起、聪明小孩!”
父子俩身旁正吃饭的司徒徐徐听了,立刻夹了一筷子菜心到云起小碗里,徐承骁就配合着装作不知道儿子不喜欢吃菜心,喂了一口,云起刚刚夸奖过自己,不好出尔反尔,只能苦着脸努力嚼,包子一样的小脸鼓鼓的,两道与徐承骁一模一样的浓眉略略忧伤的皱着。
徐承骁转头看向她,两人对望了一眼,眼底都是淡淡的笑意。
徐飒这时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见是徐承骁喂着饭,忙接了叫他自己吃饭去,她来喂。徐承骁回到位置上,司徒明没有再说什么,乐呵呵的招呼他赶紧吃,还给他也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徐承骁其实也是不喜欢吃菜心的,总觉得有股苦味,今天却吃的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嘴里苦。
吃完饭陪云起玩了会儿,云起到点该洗澡睡觉了,徐承骁也该告辞了。当着司徒明的面他坦荡荡的对司徒徐徐说:“我有话跟你说,你送我下去行吗?”
司徒徐徐跟着他下楼,在他车前站定,他却拉开了车门:“进去说吧,天冷。”她看了他一眼,顺从的坐进车里,他跟了进来,与她并排坐在后座上。
安静的冬夜,远远的烟花声显得这车里更安静,司徒徐徐等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有话要对她说的人。他正看着前方,英俊的侧脸可见神情凝重,线条好看的唇紧紧抿着,空中烟花斑斓的光隔着窗户玻璃在他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司徒徐徐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心中不好受。
知道他不好受,她心里竟稍稍好过了些——他也不是一点没有改变,换做以前,这样的心情他恐怕早就发作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司徒徐徐轻声开口问他,“云起睡觉前我得回去。”
徐承骁顿了顿,转头看向她,黑色的眸深深的,几分隐忍几分痛苦之色:“我不明白,”他没头没脑的,顿了顿,又说:“你对我……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司徒徐徐轻轻的:“希望什么呢?我对你没有任何希望,否则我不会怀着云起离婚。”
这戳到了徐承骁心里那道闷得发脓的深深伤口,他声音都变了:“所以你打算重新找一个人?司徒,你真的能接受别人?你做得到?!”他不敢置信的问。
难道她竟然会和他不一样、可以接受彼此以外的人相伴一生?
“试试看吧,”司徒徐徐好像一点也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安静而从容,“不试怎么知道呢?以前有很多事我都觉得做不到、不可能发生,后来都变成现实了。我也该改一改脾气,试试看顺从生活,看能不能好过一些。”
那么剧烈的爱恨,已经燃烧尽了她的年少痴狂,到如今,也是时候对命运低头了。
看着徐承骁不敢置信的神情,司徒陡然间觉得自己很凄凉——他依然是小说男主,她已经是世俗女人了。
徐承骁沉默了良久。
“我明白了。”他说得很慢,“怪我不好。”
“两个人的相处失败,怎么能怪一个人呢?”司徒徐徐看着窗外远空的烟火,声音平静又压抑,“我知道你嘴上说怪自己,心里一定在怪我,当初义无反顾的是我,现在顺从命运的也是我,你原本可以安静踏实、好好的过一辈子,被我搅得乱七八糟。”
“我没有!”他也平静下来,声音沉沉的,坚定的说:“你义无反顾也好,顺从命运也好,也不管你把我的人生搅成什么样子,我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即便你未曾如愿以偿,你依旧是我一生的梦想。
这话,徐承骁当然不可能说出口,那是他最隐秘的、全部的脆弱,万一捧出来后被她打得粉碎,那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能不能找个人帮你照顾云起?帮你做些杂事也好,你妈妈也能轻松一些。”他觉得快喘不上气了,必须说些别的。
司徒徐徐也松了口气,顺着他说:“钟点工每天都来,帮我店里发货的那两个小姑娘很好,我平常不怎么忙,你家里也常常接云起过去,你不用担心。”
云起刚生下来他就安排了月嫂和保姆,是她不习惯与人同吃同住。再往前一点,离婚的时候他给她的资产足够她奢侈的养大好几个云起了,但是这几年她辞了幼儿园的工作,将网店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动过他给的钱,结婚时他给的房产也没有搬进去,她甚至没有搬回父母的大院,带着云起住在她自己买的小公寓里。
徐承骁知道那些是她的姿态,也是最后仅有的骄傲,他无法干涉。
可是这次徐承骁想了想,还是坚持:“我找一个可靠的、不多话的,不惹你烦,早上去你那儿,晚上云起睡了她再走。”
司徒徐徐觉得这件事没有退让的余地:“我不要。”
“司徒徐徐!”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并不是愤怒,而是无力到极点的某种爆发。
司徒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徐承骁你看,我们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谁不给谁希望呢?他们之间。当初走到一起彼此都是期待满满、信心十足的啊,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年轻的时候以为只要有爱情就能天长地久,时光温柔而残忍的让他们领教:幸福没有那么容易。
幸福没有那么容易,才会特别令人着迷。徐承骁曾经那样深深、深深的沉迷过,他知道那有多好,所以他无法承受失去。
但是此刻,看着她平静压抑的眼睛,想着刚才晚餐时她无言以对的温柔侧脸,徐承骁没有立场说痛苦艰难。
从来天下第一的骁爷,无力的将额头抵在前面座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的、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徐承骁……”她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徐承骁微微动了动,将脸埋在阴影里,令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过了好久,司徒徐徐听到他的声音,格外的疲惫:“好,你可以试试看,如果……如果能找到,在你做决定之前先告诉我,我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
“好。”黑暗里她沉默了很久,答应。又过了一会儿,她涩声说:“我回去了,云起该睡觉了。”
“我送你。”
两人一路沉默着上楼,司徒明见刚才要人送的人、又把人给送回来,笑眯眯的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可看司徒徐徐一脸漠然失落,而徐承骁脸色竟然有些苍白,司徒明也看不懂了。
云起还没睡,徐飒刚给他洗了澡,穿了鹅黄色的连声小睡衣放在床上,像只可爱的小鸭子。
徐承骁买的气球飘在天花板上,长长的线垂下来,小家伙站在床上正好够得着,他一会儿拉下皮卡丘一会儿拉下白雪公主,嘴里轻声的念念有词,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见爸爸去而复返站在卧室门口,他轻轻“啊”了一声,睁圆了眼睛,立刻喜笑颜开,张着手要他抱。
徐承骁抱了他放在床上,云起是安静乖巧的性子,也不挣扎,只要徐承骁不走他就乖乖的躺在那里,漂亮的黑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爸爸看。徐承骁爱怜的捏捏儿子可爱的小脸,转身对一旁的徐飒笑笑,轻声说:“我想陪陪云起,我哄他睡觉吧!”
徐飒见他神情不对,笑容僵得前所未见,“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掩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父子俩,徐承骁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捧了捧儿子白嫩的小脸,叹息似地轻轻叫了声:“儿子!”
云起眨眨眼睛,可爱极了,徐承骁轻声问他:“云起,你喜欢爸爸吗?”
小家伙想了想,却没有直面回答,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扯他的头发,邀请:“爸爸睡觉觉!”
徐承骁顺势低头贴着他,云起很享受的蹭了蹭爸爸,伸出软软小小的手碰碰爸爸,像每晚临睡时摸着妈妈的耳垂一样,两只手摩挲着爸爸的耳垂,这礀势近乎于拥抱,徐承骁酸涩的心被这柔软的稚嫩感情稍稍抚慰,闭上眼睛贴紧了儿子。
云起被爸爸紧紧贴着,觉得好玩,学着司徒平常哄他那样,嘟嘟囔囔的在徐承骁耳边:“爸爸~爸爸快点睡~爸爸乖乖~”
徐承骁被儿子哄着,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体,安静的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只有照亮了周围一圈,他偌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座哀伤的山。
第七十二章
徐承骁在小房间待了许久,云起睡着了他才走,司徒徐徐将他送到门口,两个人默默相别。之后她回房间里,在徐承骁刚才陪儿子的床边坐着,昏黄灯影里云起安静睡熟着,她看着,心里情绪翻腾着——徐承骁不敢置信她的妥协,可他竟然答应了她的妥协,她又何尝不是惊讶万分呢!
那是徐承骁啊,当初那么桀骜不羁、洒脱难驯的男人,如今竟然会那样艰难的说出那种“如果”来,这些年来时光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那个曾在热烈的爱里也与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徐承骁,那个她失望至深、慨然割舍的徐承骁,什么时候变成了今天这样沉默隐忍的男人?
安静的夜里,熟睡的儿子均匀的呼吸声里,司徒徐徐心里惊涛骇浪,稍稍平静之际她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有那么个人,但并不是徐承骁,司徒徐徐,你真的能接受吗?
像她和徐承骁这样用尽一生热情相爱过的男女,真的能够接受彼此以外的其他人吗?
云起忽然动了动,大概是太热了,闭着眼睛“嗯嗯”起来。司徒俯身轻轻拍他,柔声哄:“妈妈在这里,宝宝乖乖,睡觉……”
云起立即安静下来,但含含糊糊的叫了声“爸爸”,司徒一怔,他已经扁了小嘴,弱弱的又叫了两声“爸爸”,睁开眼睛,要找徐承骁。这些年徐承骁再忙,只要能有一点时间一定会飞回来陪儿子,虽然不能时时刻刻在侧,但他没有错过云起的成长,云起对爸爸还是很眷恋的。
司徒将扁着嘴要哭的儿子抱起来,温柔的亲亲他脸蛋,小孩子肉团子一样的小手揉揉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她:“妈妈,我要爸爸!”
“爸爸去休息了,云起也要睡觉觉,睡醒了爸爸就来接云起去爷爷家。”司徒哄他。
云起的性子安静乖巧,很小的时候跟他讲道理就能听懂,妈妈这么说他就不闹了,只是也不愿意睡,伸着手要天花板上的气球,司徒拽了白雪公主给他,他“嗯嗯”两声表示不要,换了唐老鸭又换了米老鼠,换到维尼小熊他才满意的“嗯”了一声,拽在手里玩。司徒捏捏他肉呼呼的小脸,低声自言自语似地:“爸爸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全买回来了啊……云起,你爸爸他是个笨蛋!”
不知道别人要什么,就把他能给的全部都捧出来,这一点他多年如一日。
“云起……”她轻声问儿子:“我们要不要……直接告诉爸爸呢?”如果他不能明白,而她又始终无法割舍,要不要索性告诉他、她要的是什么呢?
云起听到妈妈问“要不要爸爸”,黑葡萄似地漂亮眼睛一亮,松了气球扭头看着妈妈,肯定的说:“要爸爸!”
司徒被儿子打了鸡血的小模样逗笑,亲亲他那酷似某人的眉眼,“臭小子!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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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司徒徐徐还真的陆续见过几个人,甚至与其中一个看过一场电影,态度不能不说认真。那些徐飒层层筛选过的可靠青年们倒也是十有八九对她感兴趣的,但是始终她带着个儿子,哪怕云起那么可爱,也总是令人犹豫,司徒徐徐又不是主动的性格,就不了了之了。
屡屡不成,转眼云起都上幼儿园了,徐飒心里沮丧,背着女儿问丈夫:“是不是应该让她缓缓呢?我是不是逼得她太紧了?她是不是心理压力很大?”
司徒明笑着说:“我看她很从容的样子,倒是你,看上去压力比她大多了。”
“她这样再过几年就更找不到好的了,”徐飒叹了口气,“我知道她心里忘不了徐承骁,徐承骁也一样。可他们也试过了,过不到一起去嘛!现在这样两个人都拖着,年纪越来越大,可怎么办呢?”她替自己女儿着急,同时也是着急徐承骁。毕竟真心实意的将徐承骁当半子疼过,虽然现在不给好脸色,但心里总是关切、也希望他好。
徐飒甚至替他考虑过孙靖渝,她私下试探她家小外孙:“云起,你喜欢你靖渝姑姑吗?”
司徒云起那时候正在津津有味的翻徐承骁给他新买的一整套《世界珍稀动物图册大全》,头也不抬、气质毕露的反问:“外婆喜欢乞利马扎罗长颈鹿吗?”
徐飒探头看了眼那图片上长长脖子的动物,思索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日渐伶俐的小外孙:“挺好看的……不过它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应该要喜欢它吗?”
云起慢悠悠的翻过一页,抬头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睛似乎在说:“我也想这么问您呢~”
徐飒感慨不已的回忆着,司徒明只觉得好笑,拍拍妻子,温声说:“顺势而为吧,事到如今我们也管不了他们那么多了,好歹大方向是对的,她儿子也有了,生活得也挺好。”
司徒徐徐的配合与沉默令司徒夫妇无计可施,而徐家那边是谁也拿不动徐承骁主意的,没人敢给骁爷安排。倒是周围的朋友比如言峻夫妻,整日替这一对发愁。言峻从辛辰那里听说了徐承骁竟然答应司徒徐徐相亲的事情,把酒言欢时当面对骁爷说:“我劝你一句,这种事情上男人不分君子小人,都是想对她好、照顾她一辈子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可别抽风玩什么‘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那晚是辛辰生日,好友都在,连已经把生意全面撤出G市、好久没露面的孟青城都来捧场,正坐在司徒徐徐和辛辰中间左右逢源、风骚卖笑。徐承骁远远望着他笑靥如花,转头微笑着对言峻说:“怎么不分君子小人?就算都是想对她好的,也得看哪个能够让她过得好。”
言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默了默,忽然笑了,执起了杯,说:“骁爷,我敢赌上身家:就算孟青城真是司徒的良人,你也一定昧着良心要了他狗命。”
徐承骁正站起来,闻言斜了太子一眼,闷声一哼:“留着你那身家养你家谨欢吧!”
太子大笑,徐承骁忍了忍,低声说了实话:“我也并不是言不由衷,我答应她试试,就是想看看,要真有那么一个人,是怎么个三头六臂!”
“哦,那要真有这么个人被她找到了呢?”
“三头六臂,那就是妖孽出世,说不得爷就得除魔卫道了。”徐承骁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我只说让她试试,可没说准她嫁。”
言峻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徐承骁放了酒杯,往司徒那边走过去。
司徒这边,孟青城整晚耍宝卖乖,还是老样子。辛辰问他为什么这两年一直待在C市,他苦着脸说:“还不是为你家太子做牛做马!还有你!”他切换流畅的转向司徒,“跑C市生什么孩子!你家骁爷为你欠了秦家小六少人情,把我的生意都补偿出去了!嘤嘤!”
辛辰和司徒都受不了他,一人给了他一巴掌,孟大少很受伤,对司徒怀里的云起哀声道:“乖儿子,她们都欺负干爹,只有你是干爹的安慰了!”
云起很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很敷衍的给了他一个笑容。他今天没睡够,心情很一般,一晚上都赖在司徒怀里昏昏欲睡,不肯吃饭,表情欠奉。
孟青城更受伤了,伸手要把他抱过来,“云起云起,干爹喂你吃饭吧!”
好不容易妈妈不塞饭给他了,云起刚松了一口气,他就提这茬,顿时云起同学心情更不好了,扬着眉冷冷看着青城公子。小家伙和骁爷长得太像了,虽然才这么点大,挑着眉瞪人的样子已经颇有威慑力,青城泪流满面的缩回了手。
横里忽然伸来一双手,云起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扭头一看已经被爸爸抱在了怀里,顿时一脸傲娇都变成老实相,乖巧的趴在徐承骁肩头哼了一声。
司徒转头见是他,他已经伸了手过来,拉好她被云起弄皱的衣领,不怒不喜的说了句:“你们说话,我喂他吃饭。”说完他抱着乖巧如小白兔的儿子走了。
辛辰看了表情淡淡眼角却泄露一丝情绪的好友一眼,拍拍泪流满面的青城公子,拖长声调说:“气场天注定,认命吧!”
第七十三章
云起到了徐承骁手里当然不敢再摆臭脸,但是也不怎么主动配合,很一种忧愁的表情对他爹说:“爸爸,我没有胃口,你不要喂我吃饭好吗?”
徐承骁摸摸儿子的脑袋,和气又淡定的说“好啊”,云起顿时就精神了,就听他爹声音淡淡的:“来,勺子拿好,自己吃。”
司徒云起吸了一口气扭头:半碗米饭拌了蒸得嫩嫩的肉末鸡蛋羹,铺了好几种蔬菜在上面,还有一块鱼排,堆尖的一小碗摆在他面前。他爹把勺子放到他手里,挑着眉看着他。
云起看了徐承骁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拿起了勺子,苦着脸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
“慢点吃,多嚼才好消化,”徐承骁低声叮嘱,又问他:“你为什么总不肯好好吃饭?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你妈喂你!”
司徒云起不高兴了,皱了眉顶嘴说:“爸爸,你又叫我吃饭,又问我问题,我到底吃饭呢还是回答你的问题呢?”
徐承骁还是第一次领教小家伙的脾气,不觉得忤逆,倒觉得有趣,但神情间一点都未曾流露,沉了目光看着他。云起话出口心里就后悔了,主动吃了一口蔬菜,抬眼悄悄看爸爸一眼。到底是小孩子,骁爷那个眼神令他彻底扛不住了,缩了缩脖子,服软:“我不喜欢吃饭……”
言峻家的小公主在旁边转悠很久了,这时听到云起的话大喜过望,利落的爬上凳子,拿了云起的勺子挖了一大口饭,言峻连忙过来抱走她——小吃货晚上已经吃了两碗这么多的饭菜了。
司徒云起看了眼好友被她爹抱在手上还津津有味的表情——简直是扇了他刚才那话一巴掌啊!
叹了一口气,他解释:“不是每个小孩子都对食物这么感兴趣的……”
徐承骁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你对什么感兴趣?”他觉得这小子真是越大越有趣了,“你跟我说说,你这个小孩子除了喜欢看书,还对什么感兴趣?”
“恩……我想去看好多地方,”云起认真的想了想,说,“埃及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亚历山大灯塔、罗德港巨人雕像……”掰着手指头数着,一双黝黑的眸子放着对这大好世界无限好奇的亮光,“我想去看看,这些地方和书上写的一样吗?”
小孩子童声稚嫩,表情却十分正经,在同龄小朋友满脑袋玩具和动画片的年纪,已经有如此胸怀,徐承骁心内感慨不已,摸摸儿子的头,温声对他说:“你说的这些地方,我也只去过其中的几处而已,这样吧:等你再大一点,能够照顾自己了,不让你妈妈再为了你吃饭这种小事操心了,我们一起去。”
那张遗传了他和司徒容貌最好地方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真的吗?”脱口而出,但可爱思考的小脑袋瓜转念一想:他的爸爸是从来不骗人的、承诺了什么就一定会做到!云起立刻来了精神:“那我好好吃饭!”挖了一勺塞进嘴里,他努力的嚼,又回头精神十足的大声保证:“以后我每天都好好吃饭!”
徐承骁觉得这小子真是出奇的聪明,而且心智清明,真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云起,”他摸摸振作精神、努力塞饭的小家伙,低声说:“你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他生得这样乖巧,他不知还要亏欠司徒多少。
云起笑眯眯的,看向爸爸又看看爸爸身后,“妈妈……”他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徐承骁转头见司徒正走过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时,他很自然的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问:“累了吗?等云起吃完了我送你们回去。”
司徒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到努力吃饭的儿子身上,抽了张纸巾擦擦他嘴角的酱汁,“嗯”了一声。徐承骁看向她身后,语气很平常的说:“孟青城好像要走了,看你呢。”
司徒徐徐转身看去,果然孟青城站在门口,手里已经挽了外套,正遥遥看着她的方向。她不知怎么,下意识回头看向了徐承骁。
徐承骁正给云起喂水,一抬眼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勾了勾嘴角,“怎么了?他要走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司徒徐徐竟对他笑了,轻微的笑意像雨后初绽的花骨朵,徐承骁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被她笑得眼花缭乱,不自觉动了动喉结,却听她说:“他也从来没有和我打过招呼,他想来就来,现在想走就让他走吧。”
这话里的机锋,徐承骁一听就挑了眉,可云起正巧吃完了,兴奋的两眼发亮看着他,他不好敷衍,抱起儿子亲了亲,夸了他,转头对司徒说:“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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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家三口走到门口时,孟青城已不见所踪,徐承骁向言峻安排给他的司机问了句,司机说孟先生刚刚走,那车安排了直接送去机场的。
徐承骁看了司徒一眼,她正哄昏昏欲睡的云起,没什么反应。
这里离小公寓很近,车很快就到了,云起吃饱喝足已经半路上睡着了,徐承骁把他抱起来时小家伙睁了睁眼睛,见是爸爸抱着自己,安心而满足的叫了声“爸爸”,伏在他肩头又沉沉睡去。司徒徐徐本来想提醒他喝了酒,不如孩子给她抱,可这一幕让她把话咽了下去。
到了家徐承骁安顿好小家伙,从他房间出来,她正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牛奶和蜂蜜水,他伸手去接过蜂蜜水,像很久以前他偶尔喝了酒回来时那样,温温的甜甜的喝了一大口,顿时胃里舒服多了,薄醉的不适感缓解了许多。他在沙发里坐下,舒服的呼了一口气。
司徒在他对面坐下来,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她说:“司机还在楼下等你呢,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仰着头假寐的人睁开眼睛,“和你说几句话就走。”
“是关于孟青城吗?”
“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的心思。”徐承骁问得很平静,并不是兴师问罪,甚至没有语气不善,好像是在讨论与他们两个无关的一个朋友。
“心思这东西,揣在他自己心里,我没必要猜,他也没有说过。你呢?你把他的生意结束、把他逼得不能再待在这个城市,是因为他的心思吗?”夜很安静,手里各自一杯热饮更添了夜话的氛围,他神情冷静的靠在沙发里,表情甚至有些放松,司徒徐徐一直滚在心里的那个疑问,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还是因为他故意住进孙靖渝同一家医院?”
徐承骁一怔,坐了起来,总算不再是那平静神色了,有些惊诧的看着她,“谁告诉你的?言峻——辛辰?”
司徒徐徐不回答,迎着他的目光,反问:“你不向我解释这其中的事情,是因为顾忌孟青城还是孙靖渝?”
“都是。”徐承骁从惊诧里回过神来,松开了眉头,“我不想再纠缠在这件事上头,谁引我们去发现靖渝的病情,那些事都是事实。我对孟青城的态度不是惩罚他让我失去了你,那不是惩罚……那是放弃。”
他不会惩罚孟青城不把他当兄弟,他只会干脆利落的放弃这个人,哪怕是近三十年的交情。
徐承骁的骄傲使得他绝对不能容许感情上的含糊不清,以前对孙靖渝是这样,现在对孟青城也一样,要不是司徒徐徐这个异数,他真敢说自己的感情绝对是杀伐果断。
放弃——这两个字让司徒徐徐的心清清楚楚的一抽。
她捧着热牛奶杯,怔了一会儿才说:“哦。”
徐承骁一直在等她的反应,就等到这“哦”,气笑了:“你‘哦’什么?你想什么呢?”
司徒徐徐牵了牵嘴角,轻声说:“我在想:既然都是事实,不怪孟青城也不怪孙靖渝,那么到底是谁让你失去了我?”
不是孟青城,那满满装载的“珍惜”,她既没有给他机会说破、他既没有勇气说破,就永远只是一车的车厘子。
也不是孙靖渝,时至今日司徒仍旧不喜欢她,但无可否认孙靖渝比起他们来说更是受害者。
那么到底是谁呢?让他失去了她,让他们失去了彼此。
徐承骁静静看着她,看着她出神、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暗淡,陷入沉思之中。
他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是我。”
是该死的我,令我自己失去了亲爱的你。
司徒眼中一闪,抬起头望向他。
寂寂深夜,时隔多年,两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年轻的男女,隔着不远的距离,彼此深深对望着,中间隔着当年、隔着时光变迁、隔着一个聪明早慧的儿子和彼此这几年各自的成长。
不知不觉这几年了,如今的徐承骁终于肯心平气和的说一句:是我不好,弄丢了你。
司徒徐徐无法再与他对视下去,移开了目光,忍着眼底骤然而起的泪意,急急忙的看着别处。
“好了,我走了。”他不忍见她强制压抑,站起来拿了扔了在沙发里的大衣,“你早点休息。明天云起不上课,我们带他去动物园怎么样?”
两人说着儿子的事情,走到了门边,司徒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伸手去替他开门,眼前一花,被轻巧的握住了手腕一拽,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她下意识的挣了一下,被他更用力的抱紧。
“你说的试试看、找一个比我好的人……你的如愿以偿,找到了吗?”
他的声音像沉了多年的酒,醇而隐忍的力道。
司徒徐徐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没有……徐承骁,我没有能够找到一个人,比你好。”
紧拥着她的人闷笑起来,司徒清楚的感觉到靠着的胸膛微微震动,她手一撑想推开,他却迅速的低头,热热的唇贴着她微凉的耳朵,滚烫的呼吸轻轻吹在她耳朵里,司徒整个身体都麻了。
就听他语气带笑十分愉悦的说:“那可太好了!”
第七十四章
“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
司徒洗了澡上床,正了无睡意,收到了他的短信。她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回他:“嗯。”
“孟青城的事,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吗,靖渝也是,那一段我们不去追究,以后都不提了。”
“为什么不提呢?你始终也没有向我解释过那些事。”
“没必要再提,要是有心,这几年大家男未婚女未嫁,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是徐承骁的风格:我都明明白白做给你看了,还用说么?
司徒握着手机坐在被窝里,唇角慢慢的勾起笑意,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删了又重写,发给他:“对。好在有这几年。我睡了,晚安。”
“先别晚安啊你还没答应我呢!”
“……好的,以后不再提无关紧要的人。”
她隔了足足两分钟才回过来,徐承骁放下手机,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不就解决了一桩么?慢慢来,总有一天那些想到就心碎的从前能全部解开的……既然我仍然是你的最佳选择,一定全力以赴、不再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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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航发现骁爷这次回来后不对劲,那状态有点像……刚认识那位司徒姑娘那会儿!也是两眼都发着亮、神情间踌躇满志、浑身是劲的变着花样练他们,可那会儿是他高兴所以恨不得所有人陪着热血,这次却有种迫不及待的味道,就好像时日无多……呸呸呸!就像等不及要把他们都练出师似地。
密林训练的时候钟小航忍不住问他:“您是不是真要转业啊?有风声这么隐约的传,弟兄们问我好几回了!头先吧,打死我也不信,可最近怎么我有点信了——您怎么好像恨不得把自己一声绝世神功塞我们身体里去。难不成真要走啊?”
徐承骁正观察周围情况,一只小小的猕猴正在他们不远处的前方玩,抓着树藤轻巧灵活的在树上荡来荡去。这野林子有些年头了,平常人迹罕至,他今天刚把人拉过来,林子的原住民们还没察觉。小猴子不知烦恼的欢快样令徐承骁不禁勾起了嘴角——可惜是野生的,否则要是能抓一只回去给云起看看,小家伙一定高兴!上个月带他去动物园,别的小朋友坐在爸爸肩膀上都抱着零食东张西望的看,他家儿子骑在他脖子上,一脸正经,拿他的脑袋当书桌搁了一本厚厚的《灵长类动物的饲养与福利手册》,他和司徒两个陪他在猴山转悠了一下午,骁爷自诩的过人好体力,到了晚上也觉得脖子快折了。
可是回程的时候遇到红灯,他不适的微微动了动脖子,她在后座上伸了手过来,微凉的手指揉在他颈上,他立刻又恨不得颈椎真的受了伤才好了。
到现在那纤细手指上的微凉都仿佛在他后颈的皮肤里隐隐凉着呢,徐承骁眼神温柔的勾起了嘴角,“眼看着奔四了,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他对钟小航说,“也是时候让位置给你们了。”
钟小航眼睛都瞪圆了:“……开玩笑的吧?”
“陈易风离开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问他的,当时我觉得天都塌到我头上了,可牙一咬,也到了今天了。小航,很多事情你觉得难、没办法、不可能,就交给时间吧,你只要努力,始终不放弃,该你的总归会是你的。”徐承骁难得的感性了一把,“以前我觉得一辈子特别长,而且我的一辈子应该比谁都辉煌,可这么些年我总算知道了:我错过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也没比别人牛逼到哪里去。这世上的事情都能用能量守恒来解释,我要是在事业上算有成就的话,那也是我牺牲了某些重要东西换来的。我在这儿已经算是透支的了,也该弥补被我牺牲的那块儿了。”
钟小航起先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后来渐渐平静,又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儿,抬头神情复杂的看着骁爷。徐承骁笑着拍拍他肩膀。
两人轻声交谈着,对四周情况就有些大意,等到不远处猴子“桀桀桀”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许多猴子,看过去树上密密麻麻的,树丛里隐着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徐承骁判断是猴群发现了外来者,立刻发口令示意丛林里的队员原地潜伏,他口令声刚落,两只大猴子就荡着树藤迎面冲他们的方向飞快的扑过来,徐承骁侧身躲时挡了钟小航一把,就分心那么零点几秒,躲过了那两只龇牙咧嘴的大猴子,却不防被树上偷袭的猴子得手了——猴子用自己的体重弹起一根树枝,那么巧就弹在他眼睛上,像根鞭子,横着狠狠的给他来了那么一记,正中眼睛,“啪!”的一声清脆,徐承骁闷哼一声,舌尖都瞬间咬得出血,眼前已是血红模糊一片了……
野外训练遇上这种动物袭击也不是稀罕事,今天实在是他分心大意了,没想到这深山老林猴群已成精,居然也搞起了声东击西的战术。
徐承骁一声不吭的闭着眼睛低头迅速蹲下,钟小航已经回护了过来,两人身形极快的隐入树后,但是猴群的主要攻势这时也开始猛烈发动,不知道具体数量,只听那怪叫声回荡得这片森林都是,徐承骁向钟小航比了几个手势,钟小航毫不迟疑的向反方向扑出去,嘴里发出几记长短不一的呼啸暗号,猴群“呼啦啦”追着他跑了,徐承骁听着树丛里“沙沙沙”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是收到暗号的队员来接他了,没有发出一点异响再惊动暴怒不安的猴群,整队人训练有素的撤退,四十分钟后退出了树林。一个小时后,钟小航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与他们会合。
一个小时的功夫,徐承骁眼睛已经肿起一指高,随行军医只能简单处理,这时离训练结束时间仍有四十八小时,军医强烈建议立刻返回基地做详细检查,他心想也好,是个机会,就把人扔给钟小航带,连夜回了基地。
景泽在基地一收到这消息就开着救护车迎出来接,基地两个擅长眼科的军医随车来的,半路接到骁爷后,立刻在这里就用车载的机器做初步检查和救治。
徐承骁坐在那里任医生在他眼睛上动来动去,抿着唇,从上车起就一直很安静,景泽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问他:“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徐承骁向他声音的方向摇了摇头,“给我爸那儿说一声吧。”
景泽本意“回去”指得就是徐家老宅啊,怎么这家伙心里第一反应是他那前妻和宝贝儿子?
“我倒觉得应该告诉她,”景中校笑得感同身受,“她看你这副惨状,由怜生爱,定能重燃爱火!”
“不行,”徐承骁神情正经的很,“我累得她够多的了。”
景泽讨了个没趣,耸耸肩不说话了。
可这事儿怎么能瞒得过司徒呢?徐承骁回到G市养伤的第二天她就知道了,气得当场手都发抖,直接打车冲到徐宅,冲上这五年都没有踏足过的二楼、他们曾经的婚房。
徐承骁正坐在床上靠着,双目缠着白纱布,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动静他侧了侧耳朵,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云起呢?”
司徒凭着旧伤未愈又被狠狠捅了一下的恼怒、一鼓作气冲过来,现在当真看到他这样蒙着眼睛像个盲人似地听音辨位,那股怒气又完全转化为揪心,鼻子酸得连带整个眼眶都泛疼,疼得受不了,忍了好一阵,才开口质问他:“徐承骁,你要是瞎了,是不是就从此躲得远远的或者索性报一个因公光荣,永远不见我和云起了?”
“你希望我瞎啊?”他气笑了。
“我的希望永远都会落空,比如我上个月还在期待你已经不是令我那么失望的男人,可你这不就立刻打破了么——徐承骁,你要求我找别人前通知你、让你看看,你说你是云起的爸爸有知情权,怎么我的事你知道你有知情权,你出事了我就永远被蒙在鼓里呢?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是和你平等的?”她声音抖得控制不住,好几个音都破了。
“……你期待我?”骁爷好像……完全没有闹清楚重点。
司徒一口气憋回去,憋得肺都疼了,气得掉头就走,差点撞上走进来的老太太。
“奶奶!”她低着头叫人,声音恨恨的。
就这么一个耽搁,徐承骁已经从床上翻下来了,凭声音和良好的方向感,赤着脚追过来逮住了她。平常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磕磕绊绊的,他心里不好受,也有点火大了:“我说你存心的吧?知道我看不见你还跑?”
司徒徐徐咬着牙冲他冷笑:“是啊我存心的!你祈祷自己眼睛没事吧,你要真失明了我第一个带着云起跑得无影无踪!你这辈子别想见儿子!”
这下徐承骁真生气了,拽着她就往床上推,老太太眼见又要打起来,恨得举起拐杖一人给了一下,吼:“徐承骁你放开她!”
老太太喘了一口气,大骂:“你们两个可真成啊!什么情况了还能闹成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你们浑身难受是吧?”拐杖重重的敲着地面,“徐承骁你受了伤不喊她来照顾你、不告诉她,司徒说得对你没把她当自己人,那你以后也别找她了!司徒徐徐!你就知道说狠话!你倒是跑一个我看看!一听到我说他眼睛受伤,你看你这吓得披头散发跑过来的鬼样子,你跑一个无影无踪我看看呢!”
徐承骁听不得“没把她当自己人、以后也别找她了”这种话,皱着眉闷不吭声。司徒徐徐用力从他手里挣出来,站起来说:“您说得对,是我没控制好情绪,以后不会了。”
老太太“嘶”一声,旁边徐承骁已经急了——上一次听到她用这样冷冷的语气说这种话,后来发生的事情可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他也顾不得了,摸着床沿站起来摸到她,一把扯过去抱住,急急的就说:“不不不!你尽管说!你想怎么骂我就怎么骂我!刚才是我态度不好!”
老太太一堆骂人的话都被噎了回去,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子。
司徒徐徐也将信将疑,甚至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看说话的人。
“医生说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后天拆了纱布才知道会不会影响视力,我是打算那之后再告诉你……云起小时候说话晚你都吓成那样了,我可没忘。”他说着话,把她抱得紧紧的,神情间有种被痛打一顿的小孩子看到爹妈沉下脸就勾起惨痛回忆、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
他的确也是后怕,离婚的教训对他来说简直是血淋淋的、这辈子最大的挫折。
徐承骁这样迅速而毫无身段可言的服软,司徒徐徐反而不知道怎么应对、愣在那里了。
老太太倒是看得明白,麻溜迅速的转身带上门就走了。
就剩两个人了,他拥得更紧,整个人贴在她背上,像是撒娇的大狗熊,司徒徐徐没好气的掰他手:“松开!我要回去了,云起一个人在家呢!”
“嗯再抱会儿~”
“松开!”
“……司徒徐徐你别太过分了啊!蹬鼻子上脸是吧?!”他已经回过味来,对自己刚才几乎是下意识的跪地求饶感到恼羞成怒,但也不敢太过,恶声恶气的卖萌:“欺负残疾人啊?!”
司徒徐徐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坚定的掰开他的手,徐承骁松了怀抱但还舍不得松手,她嫌弃的把他往床上赶,他重新躺回去,却始终拉着她手。
大概是他摸索着钻进被窝的样子太可怜了,司徒动了恻隐之心,冷着脸却顺着他在床边坐下了。
可他没有满足,得寸进尺的用力一拉,将她拉得伏在了他身上。
并不是拥抱,他只要她靠着自己就好,抚着贴着他心口的人,徐承骁用温热的手指摩挲着她冷冰冰的脸,叹气感慨:“我们怎么就这么容易吵架呢?”
“你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吵了。”司徒徐徐没这么容易消气。
徐承骁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低的、万分犹豫的、带着一丝绝不该属于徐承骁的羞涩腼腆迟疑:“喜……喜欢的……关于你,都不会讨厌。”
而你一定知道,我的世界里除了讨厌就是……喜欢。
你一定知道我是多么的喜欢你。
第七十五章
沉默、静谧。
徐承骁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细细呼吸的声音,有些急促……他伸手去摸她的脸,细腻柔软的肌肤像他此刻的心一样软,他玩心忽起,恶劣的在上头掐了一把。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司徒“啊呜”给了他一口!
“嘶……”她用了全身力气在牙齿上,骁爷被咬得直坐起,另一只手连忙去掰她嘴,她就松了这只咬那只,徐承骁急了:“你咬吧你咬吧!我刚才上完厕所可没洗手!”
司徒姑娘果然立刻就松了口,骁爷缩回手,松了一口气,还在想着她接下来要怎么折磨自己呢,迎面暖风一阵,他的心比他的理智先做出了反应:倏得一软。然后他唇上温温热热的一软,他曾熟悉却又陌生了四年的呼吸,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还有更近的、她柔软的唇……
骁爷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的僵直令司徒十分满意,灵巧的将舌尖伸进去,在他咬紧的牙齿上轻快的刷了刷,飞快的给了他一个浅浅的舌吻。
一触即离。
“自己的味道好吗?”她直起身,冷冷的丢下一句。
说完她就走了。
骁爷这次没跳下来赤脚捉她。
茹素四年,忽然一碗肉汤从头倒下来,铁血骁爷……晕肉了。
****
老太太叫人等在楼梯口,司徒一下来就被叫了去,进房间时老太太正坐在书桌后,正想什么事情似地,眉宇之间有一丝惆怅之意,见她来了老太太精神一阵,冲她招招手:“怎么云起刚打电话过来,说你不接他电话?”
司徒“哎呀!”一声,“糟糕!我没带手机出来!”
“你瞧瞧你自己,为了徐承骁急成什么样了!”老太太摇头,放松的靠在椅子里,看着她颇有些无奈的说:“就这样,见了面还一句好话也没有,你这狗脾气,你不吃亏谁吃亏?”
司徒低着头小声的回嘴:“您不是说我脾气像您么?”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好的不学!”骂完她自己又笑了,“好了,我叫车在门口等了,你赶紧回家去,云起该着急了。”
司徒往外走,身后老太太又突然叫了一声:“司徒!”
她转身,就见老人家遥遥望来目光深深的,声音都比刚才柔软了几分:“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徐承骁那狗脾气,吃了这么大亏还是不见改,我心里都替他着急,我比你都盼着他能改呢……要是能够的话,我真的很愿意你再当我的孙媳妇儿。”
司徒嘴唇动了动,却无法承诺什么,只能牵了牵嘴角,对老太太点点头。
下午出来的时候她太心急了,把正在马桶上拉臭臭的儿子托给在她网店帮忙的兼职女大学生照看,谁想到耽搁了这么久,天都已经黑了。急急赶回去,一开门云起就等在门口那儿,一见她进门,小男子汉控制不住的扁了嘴:“妈妈!”
司徒心疼得不得了,包都来不及放下就弯腰去把他抱起来,温柔又歉疚的急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回来了!”
小家伙难得的不淡定,伏在她肩膀上小声的啜泣了两声,很快就好了,蔫蔫的,搂着她的手一直很紧。司徒客气的道谢送走了兼职的姑娘,走到沙发里坐下,把依偎着她的小朋友放到膝盖上搂在心口,抚着他的背柔声哄他:“妈妈下午急着出门才没有带你,你别害怕,妈妈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晚上吃了什么?”
“姐姐叫了外卖吃。”小家伙的声音恢复了一些精神,抬起头目光急切的盯着她问:“我爸爸受伤了?他疼吗?”
说起那个没心没肺的混蛋,司徒的语气难免有些不太情愿:“嗯……明天妈妈带你去爷爷奶奶家,去看看爸爸。”
云起一听能见到爸爸,顿时神情就高兴了起来。母子两个说了会儿话,小孩子紧张了一整晚,松懈下来后开始犯困了,司徒心疼的摸摸他困顿的小脸,说:“云起,你先别睡,妈妈这就给你洗澡了。你饿不饿?给你做点吃的要不要?”
“……我自己洗澡吧妈妈,你给我做吃的。”哈欠连天的小家伙撑着眼皮,“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再睡觉吧,睡眠时间是小孩子长高的好时候呀!”
司徒紧绷着的心,被他大人般的语气逗得一松,忍俊不禁,亲了他一口。给他放好了洗澡水,把他放进去,她去厨房里就着中午剩下的鸡汤下了一碗小馄饨,铺了一张蛋皮细细切碎,和香菜末一起洒在里面。端出去时小家伙已经自己洗了澡出来了,浴袍穿得一丝不苟,端端正正的坐到桌边——漂亮的双眼皮都褶成三眼皮了,明明很困,却努力忍着等她。
司徒给他另外拿了个小碗,盛了两个馄饨凉了凉才给他,他困顿的说了声“谢谢”,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吃。
“你真是长大了。”司徒徐徐欣慰的说。云起从小别的都省心,就是这吃饭上不太好,她算厨艺精湛的了,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一个月都不带重复菜色,可小家伙就是吃饭不香,一点办法都没有,有时候看着辛辰约束她家谨欢的好胃口,她羡慕得不得了。
司徒云起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的,吃完两个馄饨才抬起头来说:“我爸爸说什么事都是从小事做起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就是说我长大了想做什么,也得先长大了再说,现在的目标就是好好吃饭、健康长大!身体是最重要的,打好基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说得清清楚楚、有条有理,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我爸爸读过好多书,但是他说读书不是为了向别人炫耀的,读书应当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应用在生活之中,融会贯通,‘知书达理’就是这个意思!”
司徒还是第一次见儿子露出这种崇拜的神情,心里温柔,却故意问他说:“这些话妈妈也对你说过啊,你怎么就听你爸的呢?”
这个问题,可把云起问住了。
是啊,像他这种含蓄内敛、温文尔雅的小孩,明明常常嫌弃他爹直接粗暴来着,明明是妈妈每天精心照顾他无微不至,可他矜持淡定的外表之下,怎么心里总是期盼和爸爸待在一起呢?
这是为什么呢?
可能……可能是因为已经懂得什么是离婚,所以对于被他和妈妈遗弃的爸爸歉疚吧?云起忧郁的向自己解释。(骁爷病中惊坐起:司徒云起你可真是我亲儿子!)
有知识、有文化、有才华、有气质的四有小朋友司徒云起,才不要承认在他小小的内心世界里,他的父亲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神呢!
“妈妈我吃完了。”他默默的把最后一勺鸡汤也喝完,滑下椅子说,“我去睡觉了!”
“云起!”司徒叫他,云起“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她。
那双和徐承骁一模一样的眼睛,纯净得像两汪湖水,倒映着她与她挣扎煎熬的内心。
本来话都到嘴边了,可在这双眼睛面前,司徒又说不出来了,只好说:“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晚安!”
云起歪歪头冲她一笑,自己去浴室漱口,回房睡觉了。
客厅里只剩司徒徐徐,这夜安静的令她心头复杂,不是滋味。
云起,你真的很喜欢爸爸对吗?
可是妈妈今天又对他失望了。
他和从前一样,从不把其他人放到与他并肩进退的位置。
云起,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爸爸明白:妈妈是多么期待……为他甘之如饴。
****
第二天一大清早,云起早早的就起来了,自己穿衣服洗漱好,理了两本书装在书包里,一身整齐的来叫司徒起床。
司徒昨晚睡得晚,早上起来有点头疼,撑着给他做了早饭,母子两个出门打车,在路上她晕得一塌糊涂,等到了徐家,徐承骁眼睛看不见,徐母却一见她就表情惊讶:“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有点不好!”
云起乖巧的替妈妈解释:“奶奶,我妈妈晕车了,刚才下车的时候还吐了!”
一旁正由医生换药的徐承骁似乎要转头看她,吓得医生连忙喊说:“别动!”,他就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司徒本来不想理他,可一边云起看看爸爸伸在半空中的手,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已有祈求之意,司徒立刻走了过去,握住他手。
她晕得难受,手上冰凉,他的手温暖干燥,握着实在舒服,就没有再挣开,一直到他换好了药,她也缓过那阵难受了,借口下去拿水果抽出了手。
楼下厨房里,还是她熟悉的布置摆设,连洗手液的香味都是她来了以后换掉的那一种,一切熟悉得仿佛她昨天还在这里做过菜。
对那段婚姻的回忆到了现在,令她刻骨铭心的自然仍是那些恨与怨怼,但更多时候想起却是那些点滴幸福:大人们对她的赞赏与宽容、真心实意或者尽心尽力的爱护、朝气蓬勃的自己、还有那么喜欢的徐承骁。
以前她的世界里除了爱就是恨,总以为生活要么一帆风顺、甜甜蜜蜜,否则就像离婚那一阵的暗无天日。到现在,她总算不再年轻了,总算能称得上有所经历,也就总算明白了:爱与恨都是情感的一面,欢笑与不快都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她当初深深爱上的与后来慨然割舍的,确实是同一个人。
切了水果端上去,走到离房间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到云起清朗而一本正经的读书声,司徒将脚步放轻,轻轻走到门口往里看——儿子盘着腿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他平常最爱读的《世界风光大赏》,朗朗而诵。床头靠着的人,眼睛蒙着纱布,表情却很放松,嘴角微微勾着,认真又享受的听着。
“好了,你歇会儿,”一章读完,徐承骁摸摸儿子的头,“待会儿再读。”
云起合上书本,扬着下巴去就他爹的手:“爸爸你摸我脸上的肉!摸到了吗?我比上个月长胖了2斤!我好好吃饭了!”
“恩,是长肉了。”徐承骁手指刮刮儿子的脸颊,伸手去摸索他的小手,逗他玩:“来!我们扳个手腕吧,我看看你长力气没有!”
“你不能用力!医生刚刚嘱咐过啊!”云起皱着眉,用“您可长点儿心”的口吻说,“你不是说妈妈为了我和你很辛苦,叫我好好吃饭别让她担心吗?那你也要好好养伤,别让她担心啊!”
徐承骁摸到这小子的下巴捏了捏,笑着说:“你这点手劲也值得我用力啊?”
“不用力就能赢,就是‘胜之不武’啊!”博学多才的云起同学给他爹补成语知识。
司徒徐徐站那儿听得莞尔一笑,里头却已经闹起来了——徐承骁可不是莞尔一笑的风格,直接就把儿子拖了过去,一手牢牢夹着,另一手咯吱他。可怜云起同学平常那么云淡风轻的气质,这时候也就是个打滚疯笑的小屁孩。
司徒却更希望儿子多一些时候是这样毫无形象的,才五岁的小孩子,那么懂事,令她心疼又愧疚。
站了会儿才走进去,叫父子两个别玩了、停下来吃水果。云起玩得疯,妈妈叫他,反而还直往徐承骁被子里钻,司徒没办法,喂他们两个吃,这个喂一口苹果,那个塞一块橙肉,这两个人吃东西的样子一模一样,不急不慢的,一大一小两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享受着她的伺候,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第七十六章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那父子俩还赖在被子里,一个读书一个听,书上许多字云起还不认识,拼音拼得磕磕巴巴,徐承骁博闻广识,连猜带蒙也能知道他说的是哪里,大多数时间里两个人聊天,聊书上写的那些名胜景点,聊以后环游世界应该先去哪几个国家,两个人兴致勃勃的谈性甚浓,司徒没有打扰他们,做好了午饭还给他们端上来,从床头柜子最底下那层找出了她以前买的一张小桌子,支在床上给他们当饭桌。
云起惬意的坐在被窝里吃着味道鲜美的疙瘩汤,看着爸爸妈妈的眼神带着笑意,小脸上写满了幸福,说:“咱们家要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司徒正照顾徐承骁吃东西,听到儿子脱口而出的感慨,两人都愣了。
云起是从来不对爹妈离婚这件事发表感想的,今天实在是太幸福了才会一时大意,察觉到爸爸妈妈瞬间的僵硬表情,他缩了缩脖子,小声的说:“嗯……在床上吃饭好好玩……”
徐承骁伸手摸到身边的儿子,摸了摸他脑袋,说:“是我不好,以后我的工作不那么忙了,一定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你。”
云起“嗯”了一声,很给台阶下:“妈妈,以后你也允许我这样在床上吃饭吧?”
司徒徐徐答应:“每周可以有一次。”
云起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表情,就这么把事情揭了过去。
可中午司徒带他午睡,小家伙睡梦里显然比平时不安稳,睡着了手还紧紧攥着拳头。司徒把他的小拳头握起来亲了亲,轻声的哼摇篮曲哄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着手睡熟了。
司徒徐徐盯着他的小脸看了半晌,俯身抱了抱他,轻轻带上门去了隔壁。
徐承骁一上午窝在床上陪儿子聊天,早坐不住了,司徒进去时他正扶着墙活动腿脚,她过去将他扶到阳台上坐一会儿,吹吹风。
太阳极好的午间,迎面吹来的风温暖而舒服,徐承骁握着她的手伸了个惬意的懒腰,心情很好的问:“怎么这么久才哄睡了啊?他闹别扭了吗?”
“没有,是我看他情绪不好,多陪了他一会儿。”司徒声音淡淡的。
徐承骁平时就够后知后觉的,现在眼睛蒙了看不见她表情,就更迟钝了,居然还敢和她开玩笑,捏了捏她手说:“我情绪也不好,你也多陪陪我!”
司徒徐徐抽出了手,似乎还冷笑了一声。
徐承骁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当然明白她没那么容易不计较,可是昨天……她都亲他了!再怎么不放过也是人民内部矛盾了吧?
他尽量低声下气的:“还为昨天的事儿生气呢?其实我就是怕你担心,别人让你着急担心我都不好受,何况我自己呢?司徒,我觉得我的观念里一点都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司徒徐徐原本被老太太和儿子动摇的心,因为他的话,重又冷了下去。
“也就是说,在你根深蒂固的想法里,没有办法把我放到与你对等的位置。对吗?”
“你为什么总是强调要与我对等?你不是我的战友!要并肩做什么?”这个问题从当初吵到现在,她那么倔、坚持己见,徐承骁实在也有些恼火了,“我不能承诺你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给你选的位置是:我怀里,或者我身后。”
我爱你的方式是一道选择题,没有地方给你填空。
这样的强势深情,换做其他人一定会沦陷的吧?就像很久以前的司徒徐徐。
可是这张试卷司徒徐徐是考过的,没有她要的选项。当初拼着不及格她都没有屈服,现在怎么会愿意重考呢?
他眼睛蒙着纱布看不见,司徒就能毫不控制自己,满目矛盾与抑郁的望着他——这么好看的男人,她这么喜欢,却无法属于她,真的好可惜。
“两个我都不选,你留着你的位置给别人吧。”
徐承骁忍了忍,语气已有些压抑:“司徒,将心比心,我要你改掉你这么多年的脾气,不这么动不动意气用事、言不由衷,你敢承诺你做得到吗?”
“做不到。所以我们离婚才是对的。”她冷冷的,“我或许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你好,但一个不把我放到平等位置上的男人,我不要。我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比和你再错一场的好。比起我们最终回到从前那样不断争吵、冷战,现在这样的状态对云起的成长也会更好。”
她语气这样冷静,就好像只是宣布结果、告诉他一声而已。
又倔又狠心,和从前一模一样。
徐承骁猛的站起来,眼睛很刺的一疼,人晃了晃,咬着牙站直了,他说:“我们不会再回到从前那样,我不能承诺你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我敢承诺:我至少绝不会在云起面前和你吵架。”
她不说话。风吹得有点凉,徐承骁不舒服,慢慢的转身往里走,摸到门口要进去之前,他停下来背对着她,很不解的问:“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变?我觉得我自己和从前变了好多,我们一起失去过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能一点都不改变呢?”
“为什么要改变自己?为了迎合你吗?”司徒徐徐冷声反问。
徐承骁就笑了一声:“对。我改变自己就是为了迎合你。可惜没办法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改,我也很无奈。”
“你不用讽刺我,我没有要求过你。”司徒坐不住了,站起来高声说。
“我不是讽刺你,我是在讽刺我自己。”他冷冷说完,进屋去了。
****
第二天是徐承骁拆纱布检查的日子,所有人一大早就聚齐了等结果,司徒明夫妇都过来了,医生在房里忙活,其他人在走廊里等,云起牵着妈妈的手,站得笔直,表情很有些严肃。
好不容易等到医生出来说好了,基本不会影响视力,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欢喜的涌进房间里,却发现摘了纱布的徐承骁,脸上表情淡淡的。
再看司徒徐徐,虽也是眉宇间舒展了神情,却怎么也没有一丝欢欣激动?
几个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个肯定又掐架了。
一对掐货!
老太太对这对掐货真是一点希望都不抱了,送司徒明夫妇到楼下,在徐飒去拿车的时候,对司徒明说:“你上点心赶紧给你那丫头找个老实人吧,徐承骁……唉!有缘无分了!”
司徒明笑了,压低声音回答说:“承骁都没能把她掰过来,我们也勉强不了她。”
“你倒是真不着急!”老太太心里堵,对着他还不任意发脾气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是你的宝贝闺女!我急什么!”
“不敢不敢!首长您才是皇帝才对!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您是得道明君!”
老太太原本满心的凄楚失望,被司徒明这插科打诨全给搅了,只剩下哭笑不得,举起拐杖就要揍他。正好徐飒这时开着车过来,见老太太吹胡子瞪眼睛的举着拐杖要打司徒明的样子,惊恐不已的下车奔过来。
她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女英雄,当时身居高位的女首长,却亲自动手、把司徒明头都打破了;后来有一次司徒明因公受伤,老首长来探病,居然也动了手;再后来就是徐承骁和司徒徐徐离婚那会儿,老太太大病初愈,挥舞着拐杖以一敌二、结结实实的揍了司徒明和陈易风。
这样算算,她见老太太那么多次里,有一大半的时候老太太都在或者正要揍司徒明。
徐飒那种看着暴虐暴君的眼神,令老太太嘴角抽搐,放过了司徒明,叩着拐杖颤颤的回屋去了。
****
楼下气场诡异,楼上那里也正气氛冷冷。
云起敏锐的感觉到父母之间的异样,有些不安的拉了拉爸爸的手,徐承骁正闭目养神,睁开眼睛摸摸他的小脑袋,“怎么了?”
“你还能在家里待多久?”云起找了个话题暖气氛,“下个月的第二周幼儿园有活动,老师邀请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去,你去吗?”
“去!”徐承骁很痛快的答应他,“爸爸下周有个任务,完成了就赶回来,应该来得及的。”
“没把握的话就不要答应得这么斩钉截铁,”窗边站着的司徒淡淡的提醒他,语带嘲讽:
“我记得谁昨天义正言辞的说:不能承诺做不到的事情。”
徐承骁没理会她,语气反而更温和的对云起说:“要是临时有突发情况、回不来,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好不好?”
云起点点头,很大方的说:“没关系的,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徐承骁欣慰的对小家伙笑了笑,抬起眼给了司徒徐徐一个“你不理我、我还有儿子呢!”的挑衅眼神。
“反正前面好几次都是我妈妈一个人陪我去的。”云起慢悠悠的补了一句。
司徒徐徐发出一声讽刺至极的笑。
徐承骁脸都僵了――儿子,你是插刀教的么……
****
徐承骁答应儿子的事情没有一件落空过,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他真的赶上了。
那时候距离他与司徒上次吵翻已经过了几周的时间,单细胞如骁爷,早把当时的恼怒和悲凉忘得一干二净,满心都是对她的想念与渴望。
天气这时候已经开始热了,幼儿园将活动场地布置在了园里的大草坪上,绿色的草地上搭着彩色的棚子,挂着彩带和各色气球,老师们和家长都扮作各种卡通人物,整个一欢声笑语的童话世界。徐承骁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走进来目光满场一掠就找到了他们母子:云起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衣裤,露着匀称的四肢,看起来好像又长高了一些。他扮的是小飞侠彼得潘,头上歪歪的戴着个草绿色的帽子,正仰着脸笑眯眯的和司徒说话。
司徒徐徐扮的是小飞侠的同伴、仙女tinker,穿着一条嫩绿色的裙子,那裙子……那裙子看得骁爷眼睛都绿了!
――童话里穿得是这个么?!这么招人的绿色还敢露这么一大片雪白后背和两条纤细白皙的大腿!成人童话么?!
他按耐不住的立刻向他们走过去,云起老远就看到了他,眼睛一亮,扯扯司徒告诉她:他爸爸来了!
司徒转头徐承骁已经走到了近处,她向他点点头,不冷不淡的:“来了。”
“恩,”徐承骁答应着,一脸正经,一边松领带一边脱了外套:“今天有点热。”然后他“自然而然”的把外套披在了司徒肩上,还拢了拢――那裙子前面露得也够呛的!
司徒徐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你热难道我不热么?”
骁爷无耻的立即改口:“我说错了,是有点冷,你穿着吧!”
“你冷你自己穿着吧,我不冷。”竟然压根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第七十七章
还好这时候言峻夫妇带着女儿过来打断了,两个人才没有一见面就掐起来。幼儿园的冷餐会这时候也开始了,谨欢迫不及待的奔过来拉云起去拿吃的,两个妈妈连忙跟上照顾。
扮成夜礼服假面阁下的言太子笑吟吟的,帅气得简直是真人COSPALY,他摘了自己的礼服帽扣骁爷头上,打趣说:“怎么没扮上就来了?”
骁爷环顾四周一本正经扮作童话人物的家长们,有点郁闷的扶了扶帽子说:“上午在北京有点事耽搁了,出发时间晚了,刚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
“为了转业的事儿?不是说差不多办妥了么?”
徐承骁皱了眉,“沈远那家伙!回去我非给他嘴巴上缝两针!”
“别怪沈远嘴巴大,实在是你什么事都闷自己肚子里,我们也是关心你才向别人打探你的情况。”
徐承骁一听这话就知道司徒把他们吵架的事儿告诉辛辰了,他更郁闷了:“她怎么什么都跟辛辰说啊!”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不需要倾述。”
“我明白你要说的意思,”徐承骁有些无奈了,“可你说就像这次办转业,多难的事儿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万一到时候批下来要我再多待个两年,我早告诉她了,那她得多失望?我能宠她的难道还会故意不答应她么?可我再宠她,我有我的底线。”
同为男人,这话言峻深有体会,点点头,他叹了口气,说:“那你就索性瞒得滴水不漏,一点别让她知道。”
骁爷斜了太子一眼,“我也想瞒得她滴水不漏呢,可你以为我老婆智商跟你老婆似地?”
言太子最恨别人轻视他亲爱的老婆,立刻反唇相讥:“她俩的智商恐怕不分伯仲,造成事情结果不同的是你我的智商差异。”
徐承骁挑了挑眉,没有反击。
“还有,我老婆是我老婆,你哪来的老婆?你是单身,那是你前妻。”太子云淡风轻的、狠狠的补了一枪,正中七寸。
戴着礼服帽挑着眉的骁爷,顿时内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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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辛辰正一边阻止女儿吃第三块巧克力蛋糕一边劝司徒:“徐承骁算很不错的了,你也太厉害了,非要他按照你的想法来,你对云起都不这样啊,干嘛非要为难他?”
“那不是为难,是门槛。”司徒给慢条斯理掰小块面包吃的云起擦了擦嘴角,“他做不到的话,我们就算再在一起,最后结果也还是分开。我要求他与我甘苦与共,这很为难他吗?”
“他习惯了独断专行,你这是在妄图掰正他的大男子主义。”辛辰摇头,“对于徐承骁那样的男人,难度恐怕相当于我说服言峻再要个孩子。”
司徒徐徐听得笑喷了:“言峻不肯再要个孩子?为什么?怕谨欢吃醋?”
“不是的,他是怕我身体不好。”辛辰有些苦恼又有些欢喜的神情,看了眼啊呜啊呜大快朵颐的可爱女儿,扭头轻声的对好友说:“其实我真的很想再要个孩子啊,可是我知道言峻是为我好,我有他这份心意,只有一个孩子的遗憾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司徒听得怔在那里了。如果是她想再要个孩子,徐承骁用同样的理由拒绝,她才不会像辛辰这样想吧?她只会想尽办法办到,按照自己的心意再要一个孩子,或者和他争辩、大吵、冷战,直到他同意、顺服。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台词:“你不愿意生?那我找别人生也是一样。”
她不可能像辛辰这般温柔而羞怯的想:有他这份心意,这点遗憾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司徒心中有些迷惑的想:难道真是她要得太多了? 她不过要他将自己当做伴侣,伴侣不就是人生路上并肩而行吗?很过分吗?
辛辰见她发怔,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司徒回过神来,正要说什么,谨欢从她们面前窜过去,叫着“爸爸!”扑向正走过来的言峻,也不知怎么小姑娘绊了一跤,就在司徒身边,司徒眼疾手快去捞她,小姑娘手里的巧克力甜筒就糊了她一身。
言峻看了眼终于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拿外套裹了司徒的徐承骁,俯身抱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谨欢一点都没有摔着,被爸爸抱起来,扭着手指可怜 兮的对司徒道歉:“云起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漂亮裙子的。”
司徒很喜欢活泼可爱的谨欢,安慰她说没关系,小姑娘立刻喜笑颜开,转头对言峻要求:“爸爸再帮我拿一个甜筒!”
大人们都笑出了声,云起很无奈的摇摇头,徐承骁对儿子说:“我送你妈回去换件衣服,你留在这儿跟谨欢玩一会儿好吗?”
云起很淡定点头,“好的,爸爸你放心回去给妈妈换裙子吧!”
这小子……用的介词也太微妙了……大人们都沉默了。
徐承骁干咳了一声,索性揽了司徒徐徐:“走吧!”
司徒披着他的外套,就像披着他的怀抱一样,表情平静,心里却有些晕晕然,不适的伸手去扯肩头的衣服,徐承骁看得十分不爽,强行给她拢好,又瞪了她一眼。
被瞪了的司徒姑娘也十分不爽,堵着气,冲上了他车的后座。
骁爷跳上车见旁边没人,从后视镜里盯着她看着窗外的侧脸,咬着牙命令:“坐、前、面、来!”
“我头晕,想躺下睡会儿。”她轻描淡写的。
“坐前面来,要么躺那儿等我去睡你。”骁爷也语气淡淡。
然后他就发现后视镜里,绿裙子的tinker仙女,脸红了……他本来只是随口威胁的,可她红着脸跳下车换到前面来,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反而把他瞪得心猿意马,伸手想去给她系上安全带,可她大概以为他要动手,“啪”一下打了回去。
她力道不小,徐承骁一腔邪火被打得一冷,憋得生疼,脱口而出恶狠狠的:“安全套!”
嚷完他自己也愣了,心里连扇自己嘴巴,恶从胆边生,索性不管不顾的俯身过去拉了安全带给她扣好。她倒反而消停了,没有再反抗,只是脸朝着窗外,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骂他“色狼”。
骁爷愁眉不展的发动车子,心想真是枉担虚名!
回到公寓她进房间换衣服去了,徐承骁熟门熟路的在客厅沙发里坐下,有点热,他给自己拿了一罐云起的牛奶,喝了两口觉得更热了,竖着耳朵听房里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感觉上过了好久了,难耐的扬声问她:“司徒,你在洗澡吗?”
司徒徐徐换好了衣服开门走出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问:“我在哪儿洗?阳台上吗?”
浴室明明在客厅的左手边。
徐承骁摸了摸鼻子,不甘心的又回嘴:“你换个衣服要那么久?”
“不要你管!”司徒白了他一眼,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浴室。
徐承骁跟过去,她要关门被他硬是挡住了,挤进去质问她:“你这是对我什么态度啊!吵架归吵架,你不能一点好脸色不给我!”
“你不是说我一点都没变么?我一直都这样!”司徒拿他的话来堵他,“你倒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呢,脸皮比以前厚多了!”
徐承骁嘴角一抽,横下心来把她硬是拽进了怀里,恶声恶气的说:“以前那是我觉得你不爱我,那我就知趣不缠着你了,现在可不行!”
司徒徐徐被他这毫无章法的战术给打懵了,他怀抱又紧又热,她整个人都红了,“你松手!”
徐承骁反正都这样了,不仅不松手,还低头去亲她,司徒哪肯,两个人在狭小的浴室里打起来了,徐承骁人高大、又意乱情迷,纠缠里脑袋“嘭”一声撞上了洗手池上方搁化妆品的柜子,他无耻的大叫了一声:“我的眼睛!”
司徒徐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的,连忙扒着他手要看,谁知他飞快的松开手、揪住了她头发,这下逮了个正着,抓得她稳稳的不得不仰着头,他压下脸就吻了上去。
“上次你说幸好有这几年,你知不知道除了云起,我唯一感谢这几年的是什么?”激烈得几乎是啃咬般的一个深吻,他气息凌乱的贴在她耳边,语带笑意:“是时间证明给我看:你没有找别人,你爱我,你仍然觉得我是最好的!”
司徒被他霸道的吻折磨的闭气晕眩,伏在他肩上轻轻的喘着气,他的情话,令她心酸。 “徐承骁,”她声音发颤,“我凭着对你的爱奋不顾身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冲动。你无法承诺我的东西,是我对终身伴侣的基本要求。”
“……以前我答应过你有什么事尽量和你商量,后来证明这真的做不到,我的本能如此,我也没办法。”他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你以后发现一次和我吵一次……把我打一顿好了!”骁爷热情的提供主意。
司徒徐徐一把推开他,怒目而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复合?再离一次婚吗?”
“吵架而已,为什么要离婚呢?谁家夫妻不吵架?吵了再和好就是了!”骁爷很笃定的说。
“我没那么欠!”司徒都快气笑了,往外就走。
徐承骁追上来,拉住了她,她往后一甩手反被他拉进了怀里,没皮没脸的贴着她:“原来你心里一直在想着跟我复合啊?很想再嫁给我吧?”
“以后不会了。”她又撂狠话,从他怀里挣出来,拢了头发,拉开门往外走。徐承骁连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无耻纠缠,司徒徐徐快气疯了,又打不过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而自己的身体对他热切得近乎疯狂,他抱着自己,身体就如同被另外的灵魂操控着,享受得每一个细胞都发出愉悦的欢呼声。
她受不了,捂着脸哭了出来。长发遮脸,徐承骁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只听到她声音嘶哑的 说:“……你说你改变自己、迎合我,徐承骁你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你还是……还是让我恨得牙痒痒!”
“所以你还是像当初一样喜欢我!”徐承骁抱着她欢喜的说,掰过她的脸来想要细细的吻,却发现泪痕宛然,他珍惜得近乎膜拜一般吻那泪痕,额头抵着她的,笑得心满意足。
司徒徐徐绝望了。这个男人,眼里盛着整片星空,笑容如旭日光芒万丈。
他是劫数,她必须得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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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而复返,幼儿园的活动已经将近尾声了,云起加入了谨欢的家庭,言峻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参加了好几项比赛,玩得很尽兴,还赢了一堆毛茸茸的小玩偶,云起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言谨欢也不喜欢,所以她跑去跟其他小朋友换了一大捧的棒棒糖回来,大方的分了一半给云起。
云起不爱吃甜食,却兴致勃勃的讲给爸爸妈妈听奖品是怎么赢回来的。徐承骁一边开车一边听他说,脸上始终带着饶有兴致的意味,还说:“下次我和妈妈带你参加,一定能赢言峻叔叔他们。”
云起趁着红灯时间长,解了安全带,趴到爸爸位置背后搂着爸爸的脖子兴奋的说:“好啊!我研究过三人四脚的战略,我们三个人一定能拿第一名!”
徐承骁笑着拍拍脖子上的小手,提醒他:“回去坐好,把安全带系上!”他脸皮是真厚了,居然有意无意的咬重了“安全带”三个字。
副驾驶位上的人一路都沉默着看窗外,这时转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承骁心情十分好的吹了一记口哨。
第七十八章
他带母子俩去吃司徒以前很喜欢的一家面馆, 在郊区很安静的一个四合院里,他们离婚之后司徒一次也没来过,云起更是第一次来,老板听说徐承骁来了特意来打招呼,却已经不记得几年前见过司徒了,笑着问徐承骁:“今天总算不是一个人来点两碗面吃啦?”
徐承骁笑而不答,点了三碗面又交待:“我的还是老样子,小孩子不吃辣的,”下巴抬了抬示意司徒,“她的汤头清淡点。”
老板看了司徒一眼,含笑点头,却听一旁云起一本正经的接着说:“我爸爸的伤刚刚养好,麻烦您不要给他放很多的辣,他也不能吃海鲜。”
徐承骁一愣,面店老板已经奇道:“真是你儿子啊!我说呢长得那么像!可你怎么今天才带过来!多可爱的小朋友!”
云起大大方方的冲那老板一笑,徐承骁已经很自豪的看着对面两人说:“是啊,是我老婆孩子!”他笑吟吟的看着他“老婆”。
司徒才不理他。
老板出去忙了,屋子里只剩他们三个人,云起掏出徐承骁新买给他的电子书,低着头研究得不亦乐乎。徐承骁悠闲的执着杯,慢慢啜着茶。倒是司徒,百无聊赖,问他:“你常来这里吃面?”
徐承骁“唔”了一声,挑着眉看着她意有所指的说:“每次被你气得半死都一个人来这里,点两碗面,把你的那碗也吃掉,然后就宽宏大量的原谅你了。”
司徒抽了抽嘴角:“那你岂不是每次见了我就要来这里吃面。”
骁爷诚恳的点点头,“这里菜单上有的和没有的,这几年我都吃过不知道几轮了!”
一旁假装看书的云起“噗嗤”笑出声来,立刻自己捂上嘴,眉眼弯弯的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对不起!爸爸说话太好笑了……你们继续。”
徐承骁对他眨眨眼睛,云起抿着唇的溜下椅子,换到爸爸那边坐,两个人头靠头的研究新款电子书,徐承骁看说明书一目十行,翻了翻就能演示给云起看这种便捷用法,饶是气质淡定如云起,都连连发出“哇!爸爸好厉害!”,惊叹不已。
司徒觉得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正好老板这时候送了招待的小菜进来,她就对儿子招招手,可云起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的不肯,徐承骁就说:“让他坐这儿吧,吃东西的时候我小心点看着他就是了。”
司徒不好在孩子面前公然拂他作为父亲的面子。云起见妈妈默许了,不动声色却向徐承骁身边更挪了挪,徐承骁索性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一向优雅得体的司徒云起小朋友有些不适应,扭了扭,徐承骁捏捏他脸,一手抱着他一手给他抓花生吃。他表演抛花生入嘴的绝迹,云起到底小男孩心性,觉得有趣极了,笑得“咯咯咯”的,还故意在爸爸抛高花生的时候站起来抢花生,徐承骁什么身手,父子两个玩得浑身是劲,笑声不断。
司徒看着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年顾明珠那话说得对极了,孩子到底是要经常跟父亲玩才好,云起跟着她虽然衣食不愁甚至比别人家孩子更懂事贴心,但是她更愿意看到他像这样肆无忌惮的活泼玩闹。她希望她的儿子开心。
过了一会儿,三碗面条热气腾腾的端上来了,手擀面劲道,高汤底浓香,配菜丰盛鲜美,几十年如一的好味道,令司徒食指大动。徐承骁照顾云起吃面,把他那碗分出来一小碗,凉了凉才给他自己吃。云起玩得额头上都见汗了,小脸红扑扑的,格外爽快的吃了大半碗的面,平常不怎么爱吃面条的小家伙,今天居然撑得小肚子滚圆。
小家伙兴奋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又吃饱喝足,回去路上在车里就打起了瞌睡,司徒知道他会犯困特意陪着他,可刚哄睡着不久,云起突然“啊!”的叫了一声,似乎是梦魇了,小腿抽筋似地乱蹬,扭着身体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吓得徐承骁连忙靠边停车,问这是怎么了?
司徒一面安抚孩子一面告诉他说没事的,“他白天玩得太疯了才会这样。”她把云起抱起来,轻轻的拍着安抚,“云起,你在做梦呢,醒过来,跟妈妈说说话!妈妈问你: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司徒云起揉着眼睛泫然欲泣:“……做完了……在幼儿园的时候……”
司徒温柔的夸他“很好”,就这么和他说着话,云起倦倦的答,坚持到回到公寓也没再睡,只是皱着眉半闭着眼睛趴在徐承骁肩膀上,到了家也不肯下来,司徒想去抱他,小家伙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她手上稍稍用力,他“哇”一声大哭出来。
徐承骁从没见过他这样闹脾气,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低声对司徒说:“我来带他洗澡睡觉吧,你别管了,等哄睡了他我再走。”
云起原本抽抽噎噎的已经平息了,一听爸爸说等自己睡了就要走,困顿不已里、小小心灵中那种不知名的恐惧不适又泛起,抬起头看着徐承骁,流着眼泪说:“爸爸!你不要走!”
大概是今天玩得太好了,太幸福,平常淡定早慧的小家伙在犯困的脆弱时刻分外孩子气,不要说徐承骁,连司徒也甚少见儿子这样,她咬着唇站在一边,眼睛里似也泛起了了水光。
徐承骁这才当真慌了,腾出手来把她也揽进怀里,抚着她后背轻声说:“别这样,他就是困了不舒服,你去放水,我给他洗澡。”
司徒在他肩上靠了靠,默默的转身去浴室放洗澡水。
带小家伙洗澡的时候,徐承骁见他目光清亮了一些,试探性的问他:“云起,你刚才为什么发脾气?你想和爸爸一起睡觉是吗?”
司徒云起同学已经清醒了,也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孩子气”了,嘟着嘴不情愿的轻轻点了点头。“其实睡着了不知道的啊……睡眠是为了休息嘛!”云起很懊恼自己刚才竟然像个小屁孩一样、哭闹着要爸爸。
徐承骁笑了,把自己和小家伙身上的泡沫冲了冲,扯了条浴巾裹在腰间,把他擦干了抱出去。小家伙虽然已经恢复了那副小大人的淡定模样,可是徐承骁给他吹头发的时候,他的小手却始终抓着徐承骁腰间浴巾不放。徐承骁把他弄到主卧的床上,和他一起钻进被子里,说:“好了,为了休息,睡眠吧!”
云起刚才闹过又清醒,反而不困了,玩了会儿手指,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爸爸你早点回爷爷奶奶家休息吧,我不会再哭了!”
徐承骁捏捏他鼻子,“不说话了,快睡觉!”
云起乖顺的闭了眼睛,可没过一会儿又睁开,清明的目光中已带了几分困意,他一睁眼就看到爸爸,爸爸不仅还在,而且这样近的温柔的看着自己,云起不好意思的笑了。爸爸也笑了,大手轻轻抚在他眼睛上,爸爸的声音低低沉沉像大提琴演奏安神曲一般:“乖宝宝,闭上眼睛睡觉……”
云起想抗议自己不是宝宝来着,不过爸爸的手又大又温暖,抚在自己眼睛上真的好舒服,他很快就睡着了。
司徒洗了澡拖了地,整理了一下屋子,还不见徐承骁出来,轻轻的推门走进去看。
徐承骁睡在床边,背对着门的方向,云起睡在他里侧,被他的身影挡住了看不见。司徒走近了看,小家伙背朝着他爹已经睡着了,从她站着的角度看去,长长的睫毛还湿湿的,徐承骁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小家伙嘴巴微微张着,睡得很熟。
走近了她才发现徐承骁赤着上身,只腰间围着一条浴巾,被子都搭在云起身上,他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虽是春天夜里也还是凉的,司徒忙去抱了一条被子来,轻轻的盖在他身上,想着今晚就让他和云起一起睡。
可她刚弯腰把被子给他盖上,就发现他是醒着的,不仅醒着,那双黝黑清亮的眸还深深的盯着她的脸。
司徒第一个反应当然是直起身离他远一点,可徐承骁飞快的就伸出手来拽住了她手腕,又轻巧的一拉,司徒失了中心,一下子双膝跪在床上,又倒在了他身上。
他手立刻缠上来,热切如铁一般的力道,牢牢把她按在他身上。
他是半裸的,滑而硬的肌肤热而紧的贴着她的,她觉得喘不上气,别过脸轻声的说:“放手……我去给你拿衣服!”
徐承骁当然不可能放手,不仅不放还抱得更紧了,脸贴着她的,呼吸滚烫的喷在她耳根处:“哪儿也别去!抱抱我……”
司徒脑袋里“轰”的一下,空白了。徐承骁见她果然不动,黑暗里嘴角勾了勾,迅速的一翻身将她压了下去,他腰间的浴巾早已经挣开了,手探下去伸进她睡裙,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扯断了她的底裤。
司徒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拉开了一条腿,勾上她曾熟悉无比的精壮的腰身,她心底大震,压根没有拒绝的机会与时间,他已不容反抗的、以雷霆之势、坚硬如铁的顶了进去。
比第一次的时候还疼,她整个人僵了,顾忌着云起睡在旁边,咬着唇忍住喊叫与大骂,伸手在他背上狠狠的抓他。徐承骁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对于他来说这种疼才能解一解此时沸腾得快要爆炸的一身热血。
好在他闯入了那一截就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嘴唇热切的寻到她的,缠绵悱恻而不容拒绝的深深吻她,手也探下去揉着她,滚烫的吻一百二十摄氏度,手上的力道却是最温柔的体温摄氏度,司徒徐徐脑中一片沸腾,灵魂被他吻得入魔,又揉得升仙……
往日那些愉悦入骨的欢好记忆渐渐悉数都被唤醒,脑海里全是他们曾经缠绵时的景象,司徒连最后的反抗意识都飘散了,徐承骁轻轻松开了制着她的力道,捧着她的背将她迎向自己,一面不停的吻她一面沉身而入,听到她隐忍巨大欢愉的闷哼声,他情难自禁的咬着她耳朵又低又热的问她:“宝贝……想我吗?”
司徒已经魂飞魄散了,他反反复复耐心的问了三遍,她睁大的茫然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凝神思考之色,却也不回答他,只是流了眼泪,扭过了脸去不看他。
徐承骁心里明白——那些她不愿说出口的、她的妥协、和对她这身不由己的妥协的愤恨。可他爱死她这份身不由己的愤恨了!
那种“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的、恨不得揉碎了她嵌进自己身体的暴虐快感,又回来了。
他慢而缓重的一下一下,每一次都能顶到最最里面,满得她浑身发颤,时隔这么久的欢爱,他来不及回想那些花式技巧,就以这样纯耗费雄性体力的原始动作鞭挞着她,看着她在身下颤抖的无法自已只能咬唇隐忍,他心里的喜悦满足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凭着非人的毅力坚持着给了她两次欢愉,徐承骁愉快的放松了自己,准备放肆的冲刺到快感蚀骨的极乐那刻……可同样非人的职业直觉,令他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徐承骁心头掠过不妙的预感,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的转过头:他亲爱的儿子,聪颖早慧的司徒云起同学,果然正睁着那双黑葡萄似地纯洁眼睛,正一眼不眨的近距离看着他俩……
骁爷那个瞬间心中泪流满面:儿子!吓坏了你爹……你以后还想不想要弟弟妹妹了?!
云起看过很多书,虽然有很多字他不认识,但比起同龄的小朋友他懂很多知识!可是爸爸妈妈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呢?打架吗?是打架吧!不然为什么爸爸要压着妈妈?!
可是在他看来爸爸是很怕妈妈的,甚至比他还要怕妈妈。
真困惑!
叠在一起的父母艰难的分了开来,爸爸好像受伤了,弯着腰一脸痛苦的滚到床的最外面去了,云起心想哎呀果然是打架!不过是爸爸被妈妈打了!
可是妈妈的声音分明带着哭腔,鼻音很浓的问:“云起怎么醒了?做恶梦了吗?”
云起又迷惑。
小家伙摇摇头,说:“床一直在动,我以为是地震了呢。”
黑暗里看不清楚妈妈的神情,但是妈妈的声音更低了还很颤:“……没有……睡吧,妈妈陪你。”
“我爸爸呢?”云起很怀疑他爸被打成了重伤。
就听妈妈哼了一声,然后爸爸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艰难的说:“云起……爸爸也陪着你,你……你、快、睡、吧!”
第七十九章
春日的清晨,空气是香的。
徐承骁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几秒才敢看向身侧。
好在并不又是梦——司徒和儿子都沉沉睡着,就在他身侧,同一张床上,睡颜静好,伸手可触。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从三人同床的好梦里醒过来,梦却成真了!
司徒沉沉睡着,离他不过一枕的距离。他们的儿子睡在他们中间——这是小朋友昨晚忧心忡忡、竭力要求的。
想到昨晚,徐承骁忍不住勾了嘴角。
是不是该给小家伙讲讲他是从哪里来的了?男孩子嘛,这些事就该由爸爸来讲的。
他心里盘算着,目光温柔又骄傲的投在他的儿子脸上,小家伙睡着了比平日里小大人的样子萌多了,长长的睫毛秀气得简直像女孩子,眼睛的线条像他,眼角处稍长,斜斜的向上飞着,许多认识徐承骁的人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可是一样的形状云起的眼睛却给人感觉温文尔雅,大概是得了司徒的遗传?可明明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神都令他忍不住招惹她,恨不得用力欺负她……就像昨晚,本来云起在边上,他只是想亲近她讨点便宜的,可她倒在他身上时睁大了眼睛,清澈双眸像微起波澜的湖面,他从她眼里看到他自己,顿时心绪激荡、理智全无……
可昨晚只喂饱了她就被云起打断了,他燥得挺了半夜都没睡着——手自有主张的伸了过去,修长手指上覆着薄薄枪茧,轻轻捻着她的耳垂,她渐渐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徐承骁清楚的看到她毫无防备的眼中惊喜与怀疑之色一闪而过,片刻清醒,立刻又换成了她平常的令他恨得牙痒痒的那种若无其事。
可他心里一点儿都不介意,反而万般柔情,勾了勾嘴角冲她一笑,他手一撑轻巧的一翻,床都没有震动就翻到了另一边,没有惊动熟睡中的小家伙,他迅速钻进了她被子里。
听到她很轻的哼了一声,立刻从后面抱住她,手一边探下去一边咬着她耳朵低低的问:“昨晚上没伤着你吧?”
司徒连忙去捉他手,虽然孩子都生了,这事她还是红了脸,胡乱的推他:“没有没有!”
谁知那家伙立刻就掀了她睡衣:“太棒了!快来!我昨晚梦了一夜憋死了!”
他已经压了上来,含着她耳垂热切而压抑的粗喘,司徒身上顿时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的掐着他又急又羞的:“你要死了……云起!”还想再发一遍誓爸爸真的没有和妈妈打架,有什么话会好好说的,文明人不打架么?!
徐承骁也只是欲擒故纵,就等她这句话呢,立刻順坡下驴,掐着她蛮腰的手一横,将她生生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压抑的太久,一旦爆发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司徒几乎是被他强按在了浴室的门背后,春天的早晨还有点凉意,她赤着身贴在门上冷得微微发颤,身后却是火热的他,正在燃烧的火焰一般的温度,她陷在这冰火两重天里,每一记挣扎都换来他更重更深更蛮横的顶弄,她实在受不了了,哭着扭头对身后喘着粗气兴奋得一塌糊涂的人说:“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不行啊!”徐承骁紧贴着她,狂乱的在她肩头重重的吮,“想死我了……宝贝儿!”
司徒肉麻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紧紧裹着他的地方也跟着轻轻起颤,徐承骁见她反应这样好,更兴奋了,抓着她腰把她举得脚都离地,由下而上“乒乒乓乓”的纵马任意……司徒徐徐两只手抓着半空,什么都抓不到,身体因为重力不断往下滑落,只感觉心都要被他撞穿了。
虽说这样蛮横,但她的身体记得这样霸道的力道,并且为之狂喜愉悦。她身体娇媚的绽放令徐承骁更肆无忌惮,且满心喜悦,一边狠狠顶着她一边在她耳边问她:“看来你也很想我……是不是?!”
司徒刚刚熬过去那波连灵魂都颤抖的蚀骨极乐,趴在门上正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因为身心舒畅而沙哑低沉,吹进她耳朵里,像把粗毛的刷子扫在她最柔嫩敏感的地方,她一下子连着上一波的余韵又浑身颤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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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被洗好裹着浴巾送回云起身边时,闭着眼睛还在轻微的抽噎,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徐承骁手指轻轻抚着她粉红色的眼皮,惬意的想好乖啊!好喜欢!以后都这样弄她!
云起这时略微醒了醒,见妈妈被爸爸抱在怀里,困惑的迷迷糊糊的问:“爸爸?”
爸爸的声音清亮中透着浓浓的满足,就像言谨欢每次吃饱了之后的那种:“嗯!乖儿子醒了?要不要尿尿?”
云起点点头,目光却盯着妈妈明显红肿的眼睛。徐承骁低头亲昵的在司徒徐徐脸上亲了亲,张手把儿子从被窝里抱出来,心情极好的举高高:“尿尿去喽~”
云起刚睡醒啊,被一把举那么高,差点吓尿了他爹一脸,十分郁闷的挣扎说:“爸爸放我下来!”
徐承骁实在是太开心了,又把他往上一抛才接回来,他自视手稳,可怜云起憋着尿急,被这么一抛高又掉下来,华丽丽的没憋住,尿了裤子。
已经五岁的小男子汉十分难堪,恼羞成怒,从被尿了一身还“哈哈”笑的无良爸爸怀里挣下地来,憋红了脸哭着回房找他妈换裤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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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云起小朋友对于被他爹吓尿了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一直到徐承骁后来出差一个多月回来还记着仇,不给好脸色看。
司徒徐徐也觉得徐承骁真是无聊——她倒不是怕洗尿裤子,而是云起那羞愤交加又竭力装作云淡风轻的表情,令她心有戚戚,顿时有了同仇敌忾之心。
被母子俩同仇敌忾的人,此时正乐颠颠的在厨房里煎鸡蛋做早餐,公寓小,走到哪个房间都能听到他快乐的吹口哨的声音,司徒徐徐烦死他了,却忙着忙着就跟着他的调子轻轻哼了起来……把他昨晚换在浴室的裤子拿出来洗,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响了,她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手机键盘,电话自动接通,沈远的声音传出来:“骁爷~早啊~”
司徒索性替他接了:“沈远吗?徐承骁在厨房,你等等,我把电话拿给他。”
沈远一看这点就明白这俩肯定睡了,忍着偷笑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给骁爷请个早安!”
司徒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听沈远电话那头徐澹的声音远远的说:“是承骁哥吗?他真要离开部队啦?他要去哪儿啊……”
后面的话听不到了,一定是沈远捂住了听筒,司徒默默的咬紧了牙关,手里抓着的徐承骁的裤子,被渐渐收紧的手指揉得褶皱丛生。
那头沈远止住了徐澹,松开捂着手机听筒的手,试探性的说:“喂?司徒?是你那里信号不好还是我这里啊?怎么刚才忽然没声音了?”
司徒云淡风轻的:“是啊,怎么你早安都没请完就没声了?”
沈远松了一口气,寒暄了两句连忙挂断。可挂断了他仔细想想,不放心,还是找个人去刺探一下敌情,就拨给了辛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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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骁一口气煎了六个鸡蛋,每个形状都圆圆的,煎得外焦里嫩,色香味俱全,他很满意自己的手艺,有模有样的配了炸成小章鱼形状的烤肠在旁边,还鲜榨了豆浆,热气腾腾的三份早餐端上来。
他当然是兴高采烈的,对面那母子俩的脸色就……云起因为尿裤子丢了脸不高兴他可以理解,可是那一位又是怎么回事呢?好好的蛋不吃,一脸凶残的把小章鱼肢解得满盘碎尸,徐承骁背上一阵发寒,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吃了早餐他自告奋勇收拾桌子又洗碗,很自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找活干。走到房间门口她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捧了屁颠颠的拿去阳台给她,还附赠一个灿烂活泼又帅气殷勤的笑脸。
司徒一边抖着手里晾晒的衣服一边拿过手机,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骁爷这莫名其妙的啊!百爪挠心的啊!
只好正大光明的走出去,悄声悄气的摸进来,听墙角。
就听到她声音淡淡的,对电话那头的辛辰说:“是啊昨晚他住这里了……云起不让他走。”
骁爷的耳朵“蹭”一下,双双竖了起来。
就听司徒声音冷冷清清的:“别开玩笑了,我和他的过去好吗?值得重修?呵……不过是兴之所至,比找炮友强些。”
徐承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开阳台的门走到她面前,她还在通话中,他紧紧抿着唇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眼睛。
司徒非常淡定的对那头辛辰说:“晚点再打给你,现在要和他吵架。”
电话那头辛辰“噗嗤”笑的声音清楚的传来,像记耳光响亮的摔在徐承骁脸上。骁爷被打得连牙齿根都疼了,“咯吱咯吱”咬着牙关,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
司徒徐徐就在这儿等着他呢,立刻摆好了“我有一堆狠话等着你不气死你不算完”的架势,眼露挑衅的看着他。
徐承骁闭了闭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扬声叫:“云起!司徒云起!”
正在书房里查资料的云起慢吞吞的过来,问叫他干嘛?徐承骁蹲下身,捏捏儿子的小脸,吸了一口气,换了温柔轻松的语调说:“爸爸要走了,早点做完工作早点回来陪你……和妈妈,你有事找爸爸的话还打那个电话号码,知道了吗?”
云起对此习以为常,“哦”了一声。
摆开了架势却被晾在一旁的司徒徐徐咬牙切齿:“徐、承、骁!”
骁爷冷冷拿眼角瞥了瞥她,抱起云起站起来就往外走,竟是不理她。
然后他就凭着非人的胆气和单细胞,头也不回的去处理转业报告和工作交接的事情去了。
一个半月以后回来,G市已是夏天,他千难万险的搞定了一切,兴高采烈的回去享受鲜花掌声与拥抱欢呼,可她居然又开始相亲了,还一脸冷冰冰的说什么“都快将你忘记!”
这叫骁爷怎么能不气得用强啊!
可是就算当时理她又能怎么样呢?找骂?她那些狠话虽他明知是口不对心的,但也能刺得他不舒服半天。
况且就算是炮友,他也是唯一&最强的!
这样想有点……很贱是吗?没办法啊!谁叫他喜欢的女人是这个德性的呢?缺点比优点多出去几条街。而优点,她的优点除了那张漂亮脸蛋又有什么?他见过的比她漂亮的女人几条街都站不下。何况这么些年,她虽依然美丽,也已失了青春小姑娘的青葱水嫩了。
可他依然一往无前、九死不悔、深深深深的、只爱她。
他并不是喜欢司徒徐徐哪一处好。到底喜欢她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这个女人即便哪一天拔出刀来给他两下,他也只会赶紧包扎伤口、赶快好起来,以便与她继续纠缠。
所以当司徒徐徐蜷在他怀里说:“你是很糟糕,不过我就是喜欢这么糟糕的你。”徐承骁几乎仰天长啸。
他就知道他是对的!他爱的这个女人,与他一样的勇敢、热血、热爱生命、向往爱情,与他有着一样的对情感的理解。
你那么糟糕,但我就是喜欢这么糟糕的你。
徐承骁眼睛湿润,低头紧紧埋在她颈边,黑暗里司徒用手指戳戳他胸口:“我们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是我开的口,这次轮到你了。一人一次,机会就用完了。”
她长发散在颈边,徐承骁将脸埋在里面许久,她的发被打湿,湿润的香气盈在他呼吸之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缓缓的开口说:“那以后我们再吵架,你就不能再提离婚了,没有了再结一次婚的条件,打死我也不会同意离婚的。”
司徒徐徐给了他一巴掌。
徐承骁抬起头捉了她挥过来的手,放到嘴边细细的轻吻,说话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手背肌肤之上:“我们一定还会吵架的,我可能还会偶尔气得你动离婚的念头,你也许会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我是错的那个人,但我一定不会再与你分开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你好也不会!我的爱……或许比你想要的少了一些,但那是我的全部,我心甘情愿的全都给你。以上,司徒徐徐:你愿不愿意再次、最后一次,嫁给我?”
我依然是当初的那个人,怀揣一颗热烈的心,我心甘情愿把它交给你,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你愿意再次嫁给我吗?嫁给曾是你的愿望、后来又破灭了的我。嫁给纠缠八年、许多爱恨、但是从未有一刻停止爱你的我。你愿意吗?
司徒徐徐伏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泪流满面。
在这个世上能有多少人得遇挚爱?有多少相爱能够相守?有多少相守未曾别离?有多少别离,还机会久别重逢?
况且这番话,她本以为有生之年不可能听到他亲口说出的。
这一刻她泪流满面,因为终于放下。
她所执着的、心心念念念念不忘的,都是空的。只有这个人的怀抱是温暖、实实在在的。
夏夜的安静的凌晨,司徒徐徐终于尝得了如愿的滋味。
年轻的时候我们青春热血、鲁莽匆忙,我们跌跌撞撞、流血受伤,我们责怪命运、彷徨委屈,然后我们才能够懂得:人生有爱便有痛。然后我们才能够继续前行,不离不弃。
所以虽然我们已不是当初约定好的模样,但我们终究如愿以偿。
“我愿意。”
正文完结
番外一 整个世界的珍惜
孟青城看不起徐承骁,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过命交情,就算永远不敢说出口、只敢心里瞧不起,他也看不起徐承骁。
是啊,徐承骁身手好,所以怎么样呢?所以从小但凡他孟青城惹了事,都是他徐承骁出得头,他只要示弱于徐承骁,徐承骁就会热血沸腾的去帮自己打架。
就像沈远的嘤嘤嘤嘤骗得言峻为他出谋划策十多年,孟青城用自己那副搞笑的娇弱驱使着徐承骁,小时候诓徐承骁为自己打架,稍大一点徐承骁进了部队,抹黑滚打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混出了头,期间没用徐家半分手段,却为了他的军需供应生意,顶着景泽的名头为他多方疏通。
孟青城赚得盆钵蓄满,搭通了可保孟家繁荣几代的路子,一向严苛的父亲都微笑着夸他好手段,他大方的给了徐承骁他应得的,徐承骁不要,反而告诉他好好做,质量不过关他第一个饶不了他。
孟青城面上怯怯的撒娇发誓,心里却一直得意的冷笑。
他就一直这样内心戏丰富精彩的活着,活得雍容华贵、自由自在。
司徒徐徐那姑娘起先也不过是个漂亮姑娘,虽然漂亮得让他心痒痒、鬼使神差的替她挡了酒,他也并未起与徐承骁竞争的心——虽然偷偷的看不起徐承骁,但他绝不会为了个漂亮姑娘得罪徐承骁,他又不是沈远,为个明知道得不到的女人影响自己前途。
可是这以后,他就变得有些怪了。
看到漂亮姑娘,第一个就想:眼睛没她的漂亮、鼻子倒是比她挺、哎呀小嘴不错呢比她的唇型还好……这世上漂亮姑娘何止成千上万,他孟青城想要个比司徒徐徐漂亮多少倍的都不是困难,可是……可是再漂亮,也不是她。
漂亮姑娘睡起来越来越没劲,孟青城越来越知道:司徒徐徐对他来说,远不止是个漂亮姑娘那么简单。
但他也不敢再深究,因为司徒徐徐嫁了徐承骁了。唯一一个他心里留下了些微念想的姑娘,嫁了他暗暗瞧不起了三十年的,真、他、妈令窝火啊!青城公子窝着火还要挑结婚礼物恭贺他们百年好合,一时大概是气糊涂了,不知怎么竟送出了那对东珠。
其实他倒真没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寓意,言峻应该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而之所以借着辛辰的玩笑挑明,大概是认出来那对东珠了。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他的母亲——他父亲的结发妻子、已经被所有遗忘的第一任孟太太,是个正儿八经的满清镶黄旗格格,当年十里红妆下嫁给他的父亲,孟家当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为孟家的昌盛耗尽了她的嫁妆,为父亲的风流耗尽了她的芳华,他才六岁她就去了。他大了之后,顶着父亲的雷霆之怒和后母的讥笑讽刺从了商,赚了钱一样一样的或赎或收甚至强买回那些曾属于他母亲的珍宝,这对东珠是他倾尽当年赚得的第一笔金从拍卖会上得回来的,是他母亲生前最心爱之物。
当想到要送一样珍贵的东西给司徒徐徐,鬼使神差一般,他选了这对东珠。
徐承骁不会意这些,言峻却是眼明心亮,孟青城后来想想,自己这点心思,估计就是这时候被言峻看出来的。
言峻这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其实杀伐决断四个人里面最狠。当言峻多次借辛辰之手提醒,孟青城其实也想过不如算了,司徒徐徐那性子,他就算有手段拆了她和徐承骁,她也不会跟了他孟青城。
可是她叫他“青城”,拜托他告诉她。
当时孟青城心里很微妙的一软,他自己直到现都形容不出这种感觉——直到为了一个从头至尾未曾有一秒属于他的女人、赔尽苦心经营的大好江山、断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漂流在外,他都仍然无法形容当她轻声叫他名字时,他心中那种柔软的美好感觉。
如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春天,风轻柔的扑面而来,心中澄明柔软、欢喜莫名。
就为了那儿时春风一般的柔软,他再无犹豫。
总会有告诉她的,况且他说得都是实话。就算是后来他故意住进靖渝同一家医院、引司徒徐徐知道靖渝的真实病情,也并不算从中作梗吧?
她总会知道的,她总该知道!
孟青城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着了魔,起先时候明明是湖边看风景,后来不知不觉越踏越深,最后明明已经水末于顶,仍然头也不回的往湖心那海市蜃楼去。
沈远痛心疾首又不敢置信:“孟青城你被下降头了吧?不说咱们打小的情分,那是徐承骁!你有几条命居然敢觊觎骁爷的老婆?我为了徐家军中的威望势力舍弃了什么,你是亲眼所见的,当初你劝我放弃周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倒好,直接上去扇徐家的脸!”
“我后悔了。”孟青城沉重的说。
沈远松了口气,“知道后悔就好。骁爷现自顾不暇,等他空下来收拾,总得有几天呢,你赶紧跑,我和言峻合计合计,保下你的小命!”
孟青城抬头对他一笑,名动京城的青城公子,微微一笑果真倾倒城池,沈远眼睛一跳、预感不妙,果真就听他说:“我当初不该劝你放弃周素,沈远,我现在明白了,你真是不容易。”
沈远……瞠目结舌!
“我佩服你,你居然做到了。现在换了我,我一定做不到。”孟青城语气似是无奈,但又带着浓浓的九死不悔之意:“你别管了,徐承骁要杀要剐我受着。一个女人我都护不了,被杀被剐也是应该。”
沈远听了,沉默良久,说:“既然这么喜欢她,骁爷那儿也彻底翻脸了,那你就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去跟她说明白!否则你现这样,简直是两头不是!”
“向她说什么呢?”孟青城反倒笑了,“她眼里根本我连个男人都不算吧?她眼里……她眼里除了徐承骁,又有谁呢?沈远,我知道我不可能得到她的,她不是我这样的人有福气拥有的。”
司徒徐徐的夺目耀眼是蓝天之上舒展的白云,只有徐承骁那样烈日一般的光芒万丈方可匹配。
而他……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是不能见光的时间。
“明知道不是一路你还……青城,你到底是怎么了?”沈远无法理解。
既然自己也知道是无望的奢望了,那又为此赔上大好前程、多年心血,这是做什么?
也许是报应吧,那些他靠徐承骁得来的,本就是昧着心得来的东西,散尽了才好。
也许是嫉妒,阴暗的内心里想让她对徐承骁失望,这样他与她心爱之人的距离或许能近一些——他无法提高自己,只能把徐承骁往下拉。
也许……也许只是单纯的羡慕,所以也想学一次她爱的那种人,为爱不顾一切。可惜终究是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
孟青城很累,他不想待这里了。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爱他的、关心他的,名分上的家利用他、算计他、驱使他,他唯一乎的人,是别人的妻子,而且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
或许就因为这样他才做出那些莫名其妙、三败俱伤的事情吧?
做决定以前,他去了C市,守着她每天出来散步的时间,他把车停在林荫道深处,远远的悄悄看她一眼,看她落寞的顺着林荫道走去买樱桃,看她肚子越来越大,他心里没有一天不是煎熬的。
怪自己心魔作祟,推波助澜害她如今如此伤心。
怪自己前面那三十年为什么要活得那样阴暗肮脏,以至于在遇见她以前就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他怪自己,这一生只有小时候那记忆模糊的六年是温暖的,而后在漫长的尔虞诈、冷血背叛之中里长大,变成了他自己痛恨的那种人,没有能力好好爱一个人,他只有钱,他能买下整条街的车厘子,却不敢亲口说出装满心中的珍惜。
孟青城其实是很想问一问司徒徐徐的:我若能为你买下全世界的珍惜,你会不会就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明白我那份明知道几率是零,却无法自抑的……爱意。
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是的,我的爱,它不光彩、毫无廉耻、懦弱卑贱、自私肮脏。
多谢你们这样认为。
多谢你们,竟然肯称它为……爱。
我这一生,竟然能够有一段感情,被这么多的人,用这个温暖美好的名词相称。
了无遗憾。
多谢。
番外二 说好的旗袍
司徒最近和辛辰一起报了个瑜伽班,每周两次课。因为她和辛辰都不喜欢周末人多,就选在了周一和周三的下午,练完两个小时出来,正好还可以接谨欢和云起放学。
可这样她就来不及先去幼儿园接镜圆了,小姑娘不乐意,作天作地的闹别扭,还向两边老人告状。两边老人们……养出了徐承骁和司徒徐徐的老人们,何曾见识过镜圆这样冰雕玉琢的小公主娇滴滴的撒娇任性?理智如徐平山、腹黑如司徒明,在小姑娘面前都变得毫无原则,就连老太太都亲自打电话给司徒:“你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然我可听不得她哭!”
徐承骁自然是不敢是非不分的,但是晚上回到房里还是忍不住替女儿求情:“其实你干嘛要去上什么瑜伽课?你身材已经够让我把持不住的了!”
司徒横了他一眼。她本来倒没有那么坚持要上这个瑜伽课,可是她不能放纵小女儿的任性,不能让小姑娘觉得哭鼻子告状是行之收效的手段方法。
打定了主意,就开始拉拢同盟军:“先不提她的出发点是不是太任性,像她这样的越级申诉,你不教育她,反而要我迁就她?”
徐承骁当然知道女儿不对,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的说:“我知道……我会好好和她说的。”
司徒很满意,就款款的走过去,柔情蜜意的坐进了他怀里。
正为女儿心软苦恼的骁爷挑了挑眉,脸上神情还带了几分防备,手却已自有主张的顺着那具玲珑曲线抚摸下去。
司徒咬了他耳朵,故意热热的往里面呵气:“练瑜伽……身体会变得柔软啊……到时候你就可以随便把我……折来折去啊……”
骁爷顿时两只眼睛亮得发光!
那一个就嘟着诱惑人的红唇,在他怀里轻轻的扭。
徐承骁一边迫不及待的把她压下去一边赞同不已:“对对对!这个课得上!得好好的上!”
司徒徐徐轻巧的一翻身,从意乱情迷的人手下翻出来,徐承骁被她掀翻了傻在那儿,就见她笑容温柔又正经:“那现在就去吧!明天是周一,有瑜伽课~”
徐承骁闭目呻吟了一声,倒在那儿弯着腰喘息良久才平息下来,一跃而起,经过她时捏了捏她脸。“给爷等着!办完事回来办你!”
第二天司徒讲给辛辰听,把辛辰笑得东倒西歪,又上下打量她,不正经的笑着说:“那你昨晚被折成哪几种形状了?U型还是M型?有没有折一个千纸鹤造型的?”
司徒挑眉挑眉,“我店里昨天刚来了一批货,明天送你们家言峻一套吧,你想被叠成哪个级别?我好给你选款式!”
太子狠起来可是真能叠千纸鹤级别的复杂造型的,辛辰吐了吐舌头示弱,正好这时电话响了,言峻找她有事,她上不成瑜伽课了。司徒一个人也没意思,就回家整理昨天到的那批货。
某人的生日礼物也在其中,司徒昨天收到后就悄悄洗好了,趁下午家里没人,她拿出来试穿了一下——细腻稚嫩得指尖稍用力就要破碎感觉的布料,细薄贴身,穿得人曲线毕露;堪堪过大腿根的长度,显得两条匀称笔直的腿更加修长诱人;而衬得她肤色如雪的正红色,加上旗袍款式的传统魅力,显得媚而不妖,再散下一头卷曲长发,她自己看着镜子里都心跳加速。不错,这么多天的节食加瑜伽,总算有点效果,这份生日礼物……某人应该会满意的吧?
这样想着,心里到底有些忐忑,她咬着唇正对着镜子里的人笑,耳边忽然传来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司徒徐徐知道不好了,转头一看,果然是某人突然回来了!而且不声不响就已经站在房门口!两只眼睛里“腾腾”的燃着火!
“你……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啊?!”虽说这么多年夫妻,司徒还是窘得一塌糊涂,急忙回身去拿床上的外套,刚走到床边一弯腰,已被人从后面推了压倒在床上。
徐承骁整个脑袋都麻了!手迫不及待的用力摸着她那一身,低头在她耳边狠狠一吮,喘着粗气说:“落了个东西在家……你这是给我准备的?”
司徒明显感觉到他比平常亢奋许多,咬着唇“嗯”了一声,“过两天……不是你生日吗……啊!”还没说完就惊叫了一声,因为听到“撕拉”的布料撕裂声,臀上已经一凉!
徐承骁一边撕那嫩如她肌肤的料子一边恨不得把她吃下去的吻着她,激动得眼睛都红了,颠七倒八的叫她“宝贝儿”,一手解着皮带一手用力揉着她,兴奋的说:“那我现在提前过!”
司徒太了解这人了,压根也没打算他能忍住,而且都已经撕得七零八落了,可是这家伙也太得意忘形了!不要说洗澡,连裤子都没脱全,就这么压着她从后面硬邦邦的来了,她有些受不住的叫了一声,他反而更粗鲁,顶到头了还往里重重的撞,司徒又疼又爽的扭,紧得绞疼了他,被他“啪!”一巴掌打在她覆着破碎布料的臀上。
雪白的肌肤泛了红,与那破破碎碎裹着她的香艳旗袍相互辉映,骁爷忍不住退出来,俯下去在那儿一通乱啃,她惊叫着躲,他咬住一口布料用力一扯,咬下一片来,雪白的牙齿咬着那靡靡艳红向她示威,司徒看着他耀武扬威的样子,脸红得就快跟布料一个颜色了,伏在床上的身子还在不由自主的颤,徐承骁看着邪邪一笑,把她翻过来,手伸到她胸前痛快的“刺啦”又撕下一大块布,才又横冲直撞进去,压着她大进大出的肆意痛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正哭得快昏死过去,霸着她耸动的男人动作忽然一顿,低声爆了个粗口,捧着她往床边挪了挪,司徒连这下都挨不了,咬着他肩膀又哆嗦起来,徐承骁肩上刺疼,忍着伸手从地板上捞起裤子口袋里的黑色通讯器。
“说!”他语气恶劣残暴,捏着她胸的手力道也不小。
“队长,我们到你家楼下了!”是武警大队那帮家伙。
“对表!”骁爷没好气的吼。
司徒已经过了那阵恍惚,也已经饱得快吐出来了,推推他示意他快走,谁知道骁爷对了表关了通讯器又压回来,司徒大惊:“你!你你你你!”
“还有七分钟。”他一秒不耽搁的大力耸动,“媳妇儿……只剩七分钟我出不来,你叫点好听的吧!”
“……呸!”知道他要听什么,司徒咬牙切齿。
骁爷就挑眉,都被插成这样了还嘴硬?俯身咬着她耳朵,低声说了几句平常不舍得对她开的黄腔。
司徒徐徐一听立刻红着脸剧烈挣扎起来,男人眯着眼睛嘴里“嘶……”的一声,表情似痛苦又似享受万分,用力挺了挺,咬着牙挺在那里十几秒,终于交了出来。
完事儿他神清气爽的跳下床,抽了床头的纸巾略擦了擦,快速的提裤子、扣好腰带就往外走。
正要走出门,想起了什么又飞扑回来,捧过床上被蹂躏的气若游丝的人小脸一顿啃。
“媳妇儿我最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