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19

Jassica: 步月 46-55

[46] 暝月

走近寺堂门口,噬月的紫光更明显了,似乎很高兴。盯著大门,裡面难道有什么?
犹豫了一阵,狠下心,上前一步,正欲推门,一隻手突然搭在我肩上……

我身子一僵,跳开几步,转身瞧见来人,吁了一口气,「轩……」

一件厚实的黑色披风罩了下来,他皱著眉,将我冰冷的双手捂在心口。「月,这么晚了你穿著单衣想去哪?」

身子渐渐缓和起来,我低下头,「这个,我做噩梦了,就出来走走,后来,嗯,后来迷路了……」

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轩,裡面是做什么的?」

他瞧了一眼寺堂,伸手搂著我,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放『暝月』的地方。」

仰头疑惑地问。「暝月?」

尉迟轩奕挑了挑眉。「月好像对天下之事不甚瞭解,是因为常居山庄裡么。」

胡乱地点了点头。我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十岁小孩的记忆裡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朝我邪邪一笑,「听说『噬月』与『暝月』是同一块灵石所製,是天下两大神器,一直由灵狐一族保管。天下初成之时,第一位统一天下的君王得到了这两样神器,并被神器认主。后世,再未出现同时被两样神器认主的情况。可是,『噬月』之主均会与『暝月』之主相互吸引,相识相知,两人必坠入爱河。」顿了顿,「我一直对这没兴趣,虽然有人认为得到其中一个神器,就可颠覆天下。真是荒唐!要得到天下靠这些所谓的神器,还不如依靠我这双手!」说罢,他狂傲一笑。

「不过,」转而伸手覆上我的脸,「既然月是『噬月』之主,我倒要进去瞧瞧了。」言罢,搂著我推开寺堂的门,迳直步入。

寺堂裡佈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看来相当长的时间没打扫过。

我捂紧鼻子,不解地转头。「既是放置『暝月』之处,为何如此破败?而且没人来偷么?」

「这个地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再者,筱国为了保护『暝月』,分别在好几处放了『暝月』的赝品来迷惑偷盗者。谁会想到,赫赫有名的『暝月』会在如此破败之处呢,呵。」

翻了个白眼,如此暴殄天物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缓缓步入寺堂身处,发现内有玄关,眼前出现了五道一摸一样的木门。腕上的「噬月」阵阵的灼热传来,我抬手,指著最右边的门。「我们走那个门好么?」

尉迟轩奕毫不犹豫地搂著我推门步入。经过窄小的长廊,终于到达尽头。一张华丽的木桌上,一个雕刻精细的木盒置于其上,我四处张望了一下,俯身拿起脚边的小石子,朝桌边扔去。一般在这些奇珍异宝的附近都有陷阱或者机关,必须小心至上。

小石子清脆地落地声传来,在地面上滚了滚,停住了,四週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尉迟轩奕好笑地瞥著我。

「这,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任何机关!」我不可思议地拽著他的袖子说道。

「为什么要加机关,我的府裡守备的连一隻苍蝇都飞不进来,何须机关!」顿时无语,上前走近木盒,伸手打开,层层金黄的绸缎上放著一枚紫色的指环。

感觉到手腕的灼热感减轻了些许,盯著眼前的指环没有一丝变化,我迟疑地问道。「难道……这个是赝品?」

「的确。」说罢,尉迟轩奕走向一处,不知动了什么开关,桌后的地面上的石板移动,出现一个方形的大口,裡面长长的楼梯一直向下蔓延。尉迟轩奕牵著我,一步一步地走下石梯。走著走著,从开始的伸手不见五指,到后来丝丝光亮透出,一间石室出现在眼前,四角的夜明珠散发著柔和的光芒。

腕上传来阵阵灼烧感,与此同时,前面不远也隐隐淡淡的紫光闪现。走近,一样的木盒,一样的指环,只是这指环散发著浅浅的紫光,似乎与「噬月」互相呼应。正想拿起「暝月」,尉迟轩奕抢先一步,抓起它瞧了瞧,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欲将其套入。我一动不动地直盯著。

试了几回,尉迟轩奕放下「暝月」,「月,要试试么?」

我接过「暝月」,寻思了一会,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吧,便将「暝月」套向左手……

「这个,可以拔出来的么?」摸摸鼻子,果然侥倖心理要不得,无奈地瞅著食指上的指环。

「月的『噬月』取出来过么?」他反问道。定定地看著我的左手,尉迟轩奕沉默了一阵,便牵起我走出石室。

步出寺堂,我任由尉迟轩奕拉著我回房,心裡纳闷:事情未免太过于凑巧了,为何在好几次的梦境之后,我才突然发现梦中的自己,手腕上没有「噬月」,而这两大神器为何突然同时选来自异世的我为主?咬紧下唇,我百思不得其解。

「月,」我抬头看著突然出声的尉迟轩奕,他的神色有些凝重,「以后要小心,不能随意让人看见你的左手。」

的确,让人知道我同时是「噬月」与「暝月」之主,麻烦必定接踵而来,遂点了点头。他满意地一笑,拥著我睡去了。

这几日,我仍然自娱自乐,表现平静,耐心地等云儿来接我。在窗边的躺椅坐下,接过翠羽递过来的温茶,我悠閒地欣赏著花园的冬景,怡然自得。不久,一阵睏倦袭来,我打了个哈欠,靠著躺椅沉沉睡去。

睁开眼,昏暗的房间,一片冷清,起身扫视了一眼,这裡不是月轩。歎了口气,看来我成为肉票了,唉。

「阁下不现身一见么?」感觉到身上强烈地探询的视线,我淡淡开口。

「哈哈……还以为九弟的眼光降低了,在府裡藏著如此平庸的女子,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一个锦衣男子缓缓从角落步进,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坐下,一双凤眼仔细地上下打量著我。「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毫不惊慌,沉著镇定,还能够发现房裡有人,果真不是寻常的女子。」

「……不知这位殿下请月来所谓何事?」慵懒地靠著床边,我皱起眉,他称乎尉迟轩奕为九弟,必是筱国皇室之人了。

「本王该称乎你月公子,还是慕容小姐?」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殿下随意……敢问殿下排行第几?」看著跟尉迟轩奕相似的脸,却让我感觉不舒服。

「本王是筱国二王子,慕容小姐不问为何在此?」他笑得一脸欠扁。

我不语。

「……如果本王说,是九弟把你送到我这裡来的呢?」他支起下颚,认真地看著我说道。

「不可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47] 肉票

「不过几日,慕容小姐的心就向著九弟了么。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被夙国当作条件送到筱国;名动天下的月公子也不会委屈地留在九皇子府裡,成为九弟众多伺妾的一个。那为什么他就不能将你作为筹码交与我呢?」二皇子起身,走近我,抬起我的下巴。「还是说,慕容小姐认为你这副平凡的皮囊让九弟迷恋得不愿放手?」

仰著头,冷冷地看著他。「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但是像他那么骄傲自大的人,对还没到手的东西,会轻易放手么?」

捏著我下巴的手一紧,我疼得皱起眉。「果然如传闻中的能言善辩……没有到手的东西么,呵呵,听说九弟日日到你房中夜宿,却没下手么。果真不枉我牺牲数十名亲手培养的暗卫把你弄出来。」他脸上满是算计和得逞的神色。

我甩开钳制下巴的手,淡淡开口。「二皇子殿下这么费力抓我出来,不是来讨论我的价值的吧。」

他转身坐下。「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漫不经心地把玩著拇指上的扳指,「本来想说服你,现在看你对九弟如此情深意重,是不可能的。」

「殿下是想让我做引尉迟轩奕入陷阱的诱饵么?」全身软软地靠著床边,我无力地说道。心裡咒骂,该死的药的份量下得这么重。

「不错,请君入瓮,慕容小姐不是曾经用过么。」这家伙竟然抄袭我的招数,死死地瞪著他。「那么,请慕容小姐耐心地在此等本王的好消息吧,哈哈……」他大笑著,转身离去。

听著门外上锁的声音,我用力揪著床上的被褥,咬紧下唇。怎么办?现在又没法通知尉迟轩奕,还有去接我的云儿,如果在九皇子府找不到我,跟尉迟轩奕起衝突了怎办?如果让这该死的二皇子鱼人得利,那就更糟糕了。

窗外淡淡的月光撒了进来,房裡似乎覆盖著一层薄纱。抬头看著天上明亮的圆月,天已经是黑了么,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缓缓起身,藉著月光,模糊地看见房裡的摆设。华贵、奢侈,看来这裡该是二皇子产业的其中一座府邸了。

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好冷,身子不禁颤了颤。房间裡不但没有烛火,还只有一壶冷茶,火盆也不见一个,有这样对待人质的么。没等尉迟轩奕找到这,我都冷僵了吧。慌忙爬上床,裹紧唯一的一床被褥,我瞧著窗外发呆,而后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日醒来,由于蜷曲了一整晚,手脚僵硬又全身酸痛。抬首瞥见桌上几盘菜和一碗饭,拿起茶杯用冷茶漱了漱口,我迳自吃了起来。唔,味道还不错。饿了一整天,不由狼吞虎嚥。放下碗筷,我直喝了几杯冷茶,才把噎著的饭菜吞了下去。

爬回床上,我依旧裹著被子,寻思著。无论如何,要瞭解这裡的情况。待会有人来收碗筷的时候,不但有机会看看房外,还能瞧见这裡的人。想罢,便呆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房门。

瞅著半天,眼睛开始发酸了,门却纹丝不动。歎息了一声,疑惑到:难道一天才给一顿饭吃么。忽然,一黑影闪过,一盘崭新的饭菜摆在桌上。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桌上仍热腾腾的饭菜。二皇子竟然让高手做送饭这点小事,真有够小题大做的,还是说我是出了名诡计多端,所以连门都不打算开了。

抛开思绪,我丢下被褥,走到桌边坐下,慢慢吃起来。既然防范如此严密,我也只能安心呆在此地,继续过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过,这裡的条件也太差了吧……

吃完,我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仰起头,大声说道。「附近的人,麻烦给些厚实的衣服和一床被褥,帮忙换上热茶,最好能弄几个火盆进来,哦,还有烛台。月在此感激不尽了!」说罢,微微福了福,爬回床上,午睡去了。

发现自己相当的随遇而安,心安理得地睡去了。

醒来时已是黄昏,看著地上几个火盆,椅子上一床被褥和几套冬衣,我满意地笑了。果然,皇子的人效率就是高啊,呵。

一连几日,我一有需要就朝屋顶大声喊。很快,房间裡堆了不少书,有一架古琴,以及一个棋盘和围棋的棋子。每日,我就如同以往一般,下棋、看书、弹琴。时间过得很快,将近半月过去了,房间的门自从上次二皇子走后便从未开过,我也就静静地过我的小日子,自得其乐。

这日,我正捧著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响。我仍专注在书中,头抬也不抬。一人衝过来,一把抓过我手上的书,扔到一旁。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是谁惹二皇子如此生气了?」

二皇子恶狠狠地瞪著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庸姿俗粉,竟然有如此多人费尽力气来寻你。不但有九弟,慕容家的当家,甚至连这几年江湖上的神秘帮派『月影』也出动了。好啊,慕容月,你究竟勾搭上多少人了?」一把抓住我的脖子,他继续道。「不止我的府邸被翻得乌烟瘴气,好几处隐秘的暗桩也被毁了。哼,既然九弟如此下得了手,毁了我几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势力,我就毁了他最心爱的东西!」说罢,紧了紧掐住我脖子的手。

我死命抓住他的手,拼命挣扎,呼吸渐渐稀薄起来……

「主子,」一黑衣人突然闪现,恭敬地单跪在床前。「不必为此人弄葬主子的手。」

二皇子闻言,缓缓起身,猛地推开我。「也罢,今日就放过你,哼!」一甩袖子,匆匆离去。

那黑衣人抬首瞥了我一眼,也随后出去了。

我捂著脖子,不停地咳嗽著,好一会,呼吸才平顺起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没想到这二皇子性情如此暴躁衝动,不顾后果。难道他不知道,肉票是最后的保命符么。

向后大字形地一躺,忆起二皇子身后的黑衣人,熟悉的身影,故意压低的声线,疑惑渐起。那个人……我绝对在哪裡见到过……心底升起丝丝不安。甩了甩头,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脖颈上阵阵刺痛传来,皱起眉,那二皇子的手劲还真大,该是肿起来了吧。尉迟轩奕和云儿可能都以为二皇子用我作要挟,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却不知道这人如此无谋,他们是太高估他了……

瞥了左手一眼,手腕上的「噬月」和食指上的「暝月」,这个时候却一点用处都没,都不知道为何称为神器,神奇的地方到底在何处?或者是要一些咒语什么的才能启动它们?还是所谓的时机未到,所以没作用?不禁纳闷起来,即使同时成为「噬月」与「暝月」之主,却连逃出这裡的能力都没,看怕是最失败的神器主人了……

那日之后,二皇子再也没来。尉迟轩奕、云儿和月影三方同时介入,二皇子看怕是分身乏术,必定焦头烂额了,有些担心那人会再次衝进来发疯。

曾经听说过此人,外公官拜丞相,母亲是筱国的皇贵妃,舅舅手上握著除了尉迟轩奕剩下的筱国三分之一的军权,家世显赫,在朝廷,在军队中都有相当的支持。可惜为人却刚愎自用,任性妄为,当日所见,还性格暴躁,衝动行事,即便身后势力再强,都不会是尉迟轩奕的对手。现在就怕,他逼急了,会发狠随处咬人了……



[48] 营救

每天数著日子,将近一个月,我在这裡无人问津,只有那个百依百顺的黑衣人每日淮时给我送饭和需要的物品。除了出去,看怕他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我。虽然不排斥这失去自由的日子,只是担心外面的情况如何。在这裡,我一点消息都听不到。即便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拿起毛笔,在纸上的「正」字上加了一笔,加上今日已是一个月过七天了,快要过年了吧。无奈地歎息著,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小地啜了一口。不知是否在房间裡呆太久,没运动的关系,觉得最近身上无力,起身时有阵阵的晕眩感,晚上睡得特别沉。以前,一点点的声音都能惊醒我,现在,一躺上床,便觉得身体沉重,昏昏欲睡,睁开眼,天已大亮。看来出去以后,我得好好锻炼一番呢。

继续喝著茶,感受著茶淡淡的清香,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碰」的一声,二皇子气冲冲地走向我。「可恶的尉迟轩奕,竟然怀疑我手上的慕容月是假的。喂,慕容月,你身上有无证明身份的信物,给我!」

我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我极少佩戴饰品,身上好像没什么信物。」

他怒视著我,突然猛地伸手,在我头顶上一抓。我心下一惊,是云儿送的髮簪。

忽然灵机一动,我说道。「即使拿著髮簪,也不能说明是我的,可能只是相似罢了。」

「那该如何?」他问道。

就等你这一问了,心下不由偷笑,脸上装作沉思了一会。「不如这样,我把我的墨宝交与你吧,他们认得我的字迹。」

二皇子听罢,思索一阵,便催促道。「那你赶快去写!」

我走到桌前,抬手轻轻地磨墨,在二皇子不注意时,悄悄把袖中的点点粉末放入墨中。这种粉末原是用来做胭脂的材料,被媚娘发现,当这粉末与墨融合在一起时,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有一种鸟蜂能识别。因此,月影便将其改制用于追踪。当时离开山庄前往岚城时,媚娘便将第一个成品送给我。现在不用更待何时,二皇子,谢谢您引路了。

潇洒挥笔,写下几行字:「慕容月一切安好,不劳挂心。媚娘送的胭脂我很喜欢,一直珍藏著。月。」稍微吹了几下,墨干了以后,我将写好的纸递给二皇子。

他细细地看了几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从门后消失,我才淡淡地吁了一口气,爬回床,把被子盖过头顶,不住地笑了起来,捂著嘴巴不让笑出声,憋得双肩一耸一耸的。不知情的人从外面看,还以为裡面的人是难过得在哭呢。

不出所料,到了晚上,屋外便传来阵阵叫嚷声,刀剑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我静静地坐在窗前,支起手,托著下巴,双眼看著门口:不知道谁是第一个进来的人呢……

屋外的声响愈来愈近,门猛地被撞开,提著剑的二皇子衝了进来,一把扯起我,用剑横在我脖颈前。错愕地发现自己成肉盾了,无奈地看著随后衝进来的人。

尉迟轩奕脸色微青,冷冷地看著二皇子;云儿面无血色,眼底浓浓的担忧;没想到逸凡也来了,第一次看见他收起笑容,绷著脸,紧张地看著横在我脖颈前的利剑。扫了一眼周围,影呢?寒呢?难道那毒伤得他们很深么……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身后的二皇子歇斯底里地喊道。

尉迟轩奕握剑的手一紧,指节有些发白,全身散发著冷冽的气息。云儿脸色一僵,微微退了一步,逸凡一动不动地盯著我。

「退开!本王叫你们退开!听到没有!退开!」

「二哥,别做无谓地挣扎了,这裡的守卫都被我们清理掉了。你现在放了她,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尉迟轩奕看著神色疯狂的二皇子,开口道。

利剑朝我靠了靠,丝丝刺痛传来,血顺著剑缓缓滴下。我咬著唇,一声不吭。

「给我一匹马,快!不然我就一刀杀了她!快!」尉迟轩奕眼神一凛,慢慢退开。云儿和逸凡盯著我不断流血的脖子,脸色更加苍白,迅速退后数十步。

不久,尉迟轩奕牵著一匹白马走来。我一惊,这不是……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步一步地退开几尺。

看见马,二皇子迫不及待地拉著我上马。才刚上去,白马烦躁地上下跳动,后脚朝上不停蹬了起来。二皇子一手抓著我,一手握著缰绳,不一会白马便把我们抛了出去。二皇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晕死过去了。一人迅速接住我,紧紧地抱在胸前,眼底满是心痛,伸手覆上我的脖颈。

「我尉迟轩奕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了!」

一旁的云儿神色慌张,拽出手帕,手忙脚乱地帮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处。「月,还好么?」眼圈有些微红,「云儿来晚了……」

张了张口,欲安慰云儿,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惊惶地抓著脖子,三人感觉到我的异样,尉迟轩奕立刻打横抱起我,朝外面走去。门口,许久未见的三头目站在马车前。看见我,媚娘飞奔过来,瞧见我脖子上的血迹,冷冷地看了尉迟轩奕一眼。「那人呢?」

尉迟轩奕一皱眉。「他是我筱国皇室之人。」眼下之意,该由他来处置。

媚娘不悦地凤眼一瞪,「敢伤月丫头,我管他是什么人!把他交给我们!」

逸凡长臂一伸,抢过尉迟轩奕怀中的我。「你们到一边去慢慢商量,我和云儿先带月回去疗伤!」说罢,匆匆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尉迟轩奕看著空空的双手,身影一闪,跳上了追风。「留他一个全尸!」跟随马车奔去。

独留三头目在门口,媚娘娇媚一笑,手一挥。「小子们,把人弄回去!」转身朝书生挑了挑眉,「你说,凌迟、腰斩、车裂,哪种好?」

书生宠溺的一笑,「不是说要全尸么?」

「那活埋?断椎?」媚娘歪著头数著手指。

「你喜欢就好。」书生无所谓的笑笑。

***

被逸凡抱上马车不久,我便觉得脑袋沉沉,黑暗渐渐袭来。在晕去前依稀听见逸凡和云儿焦急地呼唤声……

醒来已是两日后,凌、云儿、逸凡和尉迟轩奕都守在床前。我微微动了动,四人看见我睁开眼,脸色欣喜。离我最近的凌扶起我,云儿递过一杯水,我就著他的手饮下,微微张了张口,仍未能发出声音。

「大夫说你的喉咙有轻微受伤,疗养几日便可开口。」尉迟轩奕拨开我额上的碎发,说道。

我点了点头。瞥见他们沉重的脸色,不由疑惑。抓过凌的手掌,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到,「你们怎么了?」

凌看了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困惑地盯著众人,云儿不自然地笑笑,说道。「月,你晕睡了两天,该是饿了,我让厨房弄点粥过来吧。」转身出去了。

「月……你要不要再睡一下?」尉迟轩奕迟疑地问。「要不我抱著你眯一下眼吧。」伸手就要抱著我,凌挥臂一挡,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似乎要迸出火花来。

「……我睡得够多的了,起身坐一下好了。」凌温柔地给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靠著他,坐得更舒服。尉迟轩奕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有事瞒著我么?」

两人神色一变,迅速收起表情,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凌搂著我,问道。「月……近日有哪裡不舒服么?」

「头晕,身子很沉,浑身无力……」我慢慢地数著症状,在凌的手掌中比划著,两人脸色一凛,眼底均是一片冷然。

不解地写道。「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尉迟轩奕斩钉截铁地说道。凌也坚定地点头。

这时,云儿端著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走了进来。尉迟轩奕站起身,跟云儿抢著汤勺,争著喂我,逸凡一脸好笑地看著两人。房裡热闹了起来。

盯著众人,心底更为肯定,他们一定隐瞒了我什么……



[49] 血引

第二日,见到久违的影和寒。两人在房外长跪不起。影神色凝重,寒全身冷冽的气息。旁人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连一向温和待人的云儿,都默认他们举动。

护主不力么……勉强站起身,我蹒跚著来到他们面前,比划著:是我连累你们,伤好了么?说罢,伸出双手拉起他们。看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下不忍,又比划起来:过去了就过去了,从现在起好好保护我不就行了?

两人这才挺起胸膛,坚定地看著我,而后黑影一闪,隐藏了身影。

站了一会,就觉得头重脚轻,有些无力地靠向身后的凌。他立刻抱起我,轻轻地放在床上,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著我。

怎么了?仰头用眼神问他。

凌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事」。

疑惑地瞅著他,试图从凌的眼裡发现什么,却忽觉一阵睏倦感,伸手揉了揉眼睛。凌抚摸著我的脸庞,轻声说道:「睡吧。我在这守著你,月。」

闻言,我微笑著,渐渐睡去……

醒来,云儿捧著一碗药走入,浅笑道。「药刚煎好,月,趁热喝了吧。」

抬首问道:为什么要吃药?

云儿温柔地解释道。「月之前中了幽冥,后来又受伤流血了。身子得好好补补,来,喝了吧。」轻轻地朝碗裡吹了吹,他把药递给我。

我捧著药啜了一口,好苦,而且裡头有淡淡的腥味,不由一阵反胃。困惑地比划著:为何药裡有股腥味?

「月失血,当然要补血了。药裡渗了一些生鹿血,补血的效果最好。来,赶紧喝完吧,月。」看著云儿鼓励的眼神,我屏著呼吸,一口气喝下这碗药,口腔裡又苦又腥,不由皱起了脸。云儿立刻递给我一块云片糕,我连忙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起来,口裡难受的味道才淡了一些。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半个多月,每日,云儿都淮时给我喝药。

这日,拆开了纱布,我脖颈上的刀伤已经痊癒。试著张了张口,嘶哑的声音传出,我能说话了!只是不能说太久,声音也变得低沉嘶哑,似乎被东西碾过般,很刺耳。

「我的伤好了,不用再喝药了吧,云儿。」瞧见他手上的药碗,我朝床裡缩了缩,真是受够那个药的味道了。

「月,这副补药对身体很好,调理起来怎可一日两日,而是要长时间的持续才有效。来,趁热喝!」不情不愿地接过碗,我视死如归地一口倒了下去,眯著眼,大口大口地啃著云片糕。

「云儿,脸色怎么有些苍白,最近庄内事情太多么,要注意休息啊!」一边照顾我,一边还要顾著慕容山庄裡的杂事,累坏了吧,云儿。

「没事,过年了,庄内事情是多了些。过一阵子就会好了,云儿会注意休息的。别担心,月。」安抚地朝我笑笑,云儿拿著碗走出房外。

说起忙人,尉迟轩奕最近也不见人影。可能是二皇子倒台了,要接收或者剷除他的各部分势力,不容易啊。凌这几日也经常外出,也许岚城也有事情需要处理吧,还有司徒将军的身体情况,他必定想回去亲自照顾司徒将军。

只有我这个閒人一天到晚在房裡喝奶茶,吃著云片糕,躺著比站著的时间要多的多。

摸摸肚子,捏了捏腰上的肉,猪一样的生活该把我养胖了吧。感觉有些口渴,看了看四周都没人,他们都忙去了吧,这点小事我自己做就好。慢慢起身,走向桌边,拿著杯子,正要倒茶,一阵晕眩感袭来,我打了个踉跄,腿上一软,就要倒下。

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淡淡的冷香。我安心地闭上眼,静静地等著脑中的晕眩散去。好一阵,才重新睁开双眼。

「影,告诉我,我的身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影不语,轻柔地抱起我,放到床缛上。

我盯著他。「告诉我,影,这是命令!」

影立刻跪于床前,垂首说道。「请月主子降罪!」言下之意,是不愿意告诉我了。

我气冲冲地站起来,走向门口,影迅速起身拦住我。「让开!」

影犹豫了一阵,侧开了身影。我径直走向屋外,而后回头看著他。「影,不淮跟著来!」

在屋外随处晃悠,不到一会,我便迷了路。这裡是慕容家在筱国的一个产业,本用作落脚之处,现在暂时变成我的养伤居所了。气喘吁吁地靠著树,只不过走了一刻钟,身子就坚持不住了么,自嘲地笑笑,继续毫无目的地晃悠。

真奇怪,走了这么久,却连一个僕役都不见。这么大的一个府邸,连打扫的人都没么。正想著,看见前面一座矮房,兴许裡面有人可以问路。便兴冲冲地朝那房子走去。

远远地,瞧见凌一人站在裡面,桌上放著一个碗,他伸出手臂,右手执著一把明亮的刀,猛地朝左臂挥去……

「不要!」我大叫著衝过去,扑向他。汩汩的血顺著手臂滑下,滴落到碗裡以及桌面上。凌震惊地看著我,却侧身避开我要包扎他的左臂。待血把碗盛满,他右手在左臂上轻轻点了几下,血立刻止住了。

我盯著那满满的一碗血,突然想到了什么,退后几步。「……这就是生鹿血么?」捂著嘴,胃裡一阵翻腾,晕眩感阵阵袭来,凌惊慌地搂著我。我虚弱地靠著他,「告诉我,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不语,打横抱起我,朝外走去。

我紧紧地拽著他的袖子,哀求道。「告诉我,凌,我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月,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凌低下头,看著我说道。我沉默了。

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我终于明白为何云儿脸色如此苍白。为了保持每日的那碗新鲜的血,他们轮流著献血。为了避免其他人的血裡有不利于我的东西,只有凌、云儿、逸凡、以及影和寒等固定几人取血。

自从那日,我便开始拒绝喝药。一想到他们每日如此割臂取血,心下一阵不忍。众人在我床前苦苦相劝,却仍不愿告诉我事实。

「一日不知道真相,我是不会喝药的!」我扬言道,狠下心,逼迫他们说出事实。即使云儿哭红了双眼,尉迟轩奕十万火急地赶过来,与凌两人强迫我喝下药,我还是吐了出来。

靠著床边,我直直地看著前方。断药已经三天了,喉咙感觉愈来愈乾渴,晕眩感更严重了,全身无力,整天只能虚软地躺在床上。遣走了众人,我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呆著。

或许我真的太固执了。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才这样做,但是我不能接受。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在地府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我向阎王提出的条件,就是要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就是因为,我不喜欢逃避现实,我希望能够更积极地面对。瞭解清楚我存在的时间,我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完我想做的,不留遗憾。

为什么他们不能明白呢,而是将我当作是一个面对事实苍白无力的普通女子。深深地把头埋在双腿之间,抱著双脚,心裡涌起深深的失望……



[50] 血蛊

今天已经是断药第九日,身子更为无力,头晕沉沉的,四肢冰冷,喉乾舌燥。皱著眉,我猛灌了好几壶茶水,仍不能消除喉咙的灼热感。焦躁不安地床上翻滚著,影紧张地守在一旁,寒连忙去请大夫过来。

好一会,我稍稍平静下来。挥手让影叫寒不要请大夫了,影犹豫了一阵,迅速离开。躺回床上,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心跳加速,喉间的炽热突然较之前更甚,脑中一片空白。我喘著气,作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一人闪身进来,白影一现,来到我跟前。努力瞪大双眼,却看不清来人,只感觉到他手上温热的气息。血管裡的液体似乎涌上来,不断猛烈地叫嚣著……

我猛地抓起来人,甩到床上,翻身压著他。俯身用力地啃咬著他的双唇,而后舔著,不停允吸,淡淡的血腥味渗入口腔裡,刺激著我的神经,我更用力地咬著。来人开头身子一僵,而后放鬆身体,任我肆虐他的唇。

心裡有个声音嘶喊著,想要更多更多……

我一把撕开身下之人的衣襟,露出玲珑的锁骨和雪白圆润的肩膀。舔了舔唇上的血丝,我倾身一口咬住他白玉般的肩,汩汩的血顺著嘴角缓缓留下,满足地大口吞嚥著,喉中的灼热似乎渐渐消失。我急切地饮下更多,一隻手温柔地拍著我的后背,「月,慢慢来,别急……」,虚弱的声音由下面传来。

身子一颤,我猛地惊醒过来,脑中逐渐清明。缓缓抬首,身下的人脸色苍白,却仍带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我,殷红的唇上好几处破了皮,微微红肿;白色的上衣染红了一大片,肩上的伤口流淌的血刺红了我的双眼。

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双手抱著头,我喃喃道,「……云儿……我……我……」嘴裡浓烈的血腥味涌来,噁心地乾呕了一阵,我跌下了床。失神地盯著床上的云儿,不知所措。

云儿淡淡地笑著,无视肩上的伤,伸出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庞,我才发现我已泪流满面。「月……这不是你的错……」

「云儿……」泪眼模糊,我使劲擦了擦眼,迅速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条,帮他简单地包扎起来。他一声不吭,安静地看著我,如春风般和熙的目光,让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随后而至的众人震惊地看著房裡的一片狼藉,尤其是我嘴角上、被褥以及云儿上衣的血迹斑斑。影上前接手帮云儿包扎好肩膀。

我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怔怔地看著云儿身上的鲜血淋淋,颓然地靠在牆上。

凌上前欲扶著我,我轻轻地推开他。「……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尉迟轩奕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们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冷冷地一笑,我扫视了他们一眼。「我慕容月是个只能躲在男人背后,畏缩胆小,不敢面对事实的女子么,还是说,在你们眼裡,我只不过如此?」

尉迟轩奕张狂一笑,「的确,我看上的女子怎会是如此怯弱。还是把事情告诉她吧?」回头瞥了云儿一眼,问道。

云儿深深地看著我,点了点头。

凌上前一把抱起我,轻柔地放在躺椅上,抓起袖子轻轻地擦拭我嘴边的血迹,才淡然开口。「……月,你中了血蛊。」

看出我的疑惑,尉迟轩奕接口说道。「彤国人擅长蛊毒,当朝国师尤其擅长血蛊。中血蛊之人,开始只是头晕眼花,全身无力,而后逐渐嗜血,如不坚持每日饮血,血蛊发作,中蛊之人神志不清,到处伤人吸血……」扫了云儿一眼,我心裡一紧。因为我拒绝喝药,才会如此么。「……要解开此蛊毒,只有一种方法,便是用养蛊之人的血让中蛊者饮下,体内的血蛊自会逐渐死亡……」他接著说道。

「养蛊之人很难找到?」听罢,我开口问道。

「……是的。此血蛊经三人之手,先是彤国国师饲养,而后交与雪姬,欲放入九皇子的饮食中,借此消灭筱国『神将』,解除后顾之忧。可惜……」云儿抬首说道。「可惜雪姬爱上了九皇子,不愿下蛊。得知九皇子将一人带进独院,后得知此人是女子,于是……」

「于是就对我下蛊么……」我歎息了一声,「那只有两人么?」

「不,把你从月轩掳走,你以为靠二皇子的手下就做得到么。是雪姬从旁协助,才把你弄出来的!」尉迟轩奕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你是说,雪姬与二皇子勾结?」

「不错,雪姬将蛊毒之事告知二皇子,继续对你下蛊。因为此蛊最大的缺点,是要连续近身下蛊三个月。」云儿眼底一片冰冷,「第三个养蛊之人便是二皇子的心腹,代号『羽』。」

「羽?」思起跟随在二皇子身后的黑衣人,「那人我认识么?」在月轩中,只有一人经常在我身边,猛地一惊,尉迟轩奕点了点头。皱起眉,是翠羽么……

「雪姬已被我秘密关押,月影已经派人去彤国找国师,只是这狡猾的『羽』一直不见踪影!」尉迟轩奕眼底闪现丝丝暴戾。

「现在为了压制你体内的血蛊,只能每日让你饮下一碗鲜血了……」云儿歉意地看著我,「原本我们以为能很快解决,便未告知你事情的真情,不愿你操心,没想到,却伤了你,月……」

我低头不语。「……没有其他的方法了么?」

「……是的,曾找来几个对蛊毒有研究之人,都称血蛊最难缠,不能用血引出,只能饮下养蛊者的血才能解。」

我沉默了一阵,「……把药端来吧……」再拒绝喝药,只会伤害身边的人。

影连忙闪出去,不一会便端著一碗药进来。我二话没说,端起就咕鲁咕鲁地喝完。强压胃裡的腥味,我大口咬著云片糕,灌了几口茶。

众人明显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月,从彤国传来消息,国师已找到,正押往筱国的路上。众人的脸上燃起希望的光亮,我也淡淡地笑著,心裡却一日一日地为他们逐渐消瘦憔悴而暗自伤神。

翠羽一直未寻到,好像凭空从世间消失了,无论月影的情报局出动多少精英,寻了几月,除了一些蛛丝马迹,仍不能确定她的位置。尉迟轩奕脸上显得疲惫和焦躁,云儿眼裡的担忧更深,凌亲自在人烟稀少的地区徘徊,没日没夜地寻找。

我的心每日一点点地下沉。除了饮药,我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身子消瘦得相当厉害,眼圈都窝了下去,脸色更为苍白,整日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连起身梳洗都会喘著气。不靠人扶著,我已经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了。

他们紧张地守著我,每时每刻总有一人留在我身边。不禁自嘲地笑笑,他们是担心我突然发作找不到人吸血么……

又一月,国师已押至筱国,另外,月影终于掌握到翠羽的行踪。于是,众人事不宜迟,带著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目的地进发。众人掩不住的喜悦,马车在路上急驰,我安静地窝在凌的怀裡,嘴角扬起浅笑。我终于要摆脱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么……



[51] 突变

马车来到一片树林,凌将我抱下车,与众人步行走进树林。林中四处鸟语花香,参天大树的枝桠上,一隻可爱的小松鼠蹦蹦跳跳地歪头瞅著我们这群稀客,淡淡的青草味飘来,我舒服地作了个深呼吸,精神似乎有所振奋。凌看著我精神的样子,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走了一刻钟左右,一个矮小的草屋立于眼前。几个黑影在上空利索地闪过,朝著一红衣女子不停攻击,红衣女子不慌不忙地还手,身影逐渐向远处退后。

黑衣人步步逼进,红衣女子缓缓后退,直到不能再退之时,她已站在悬崖边上。

尉迟轩奕与影同时大喊道,「要生擒她!」众多黑衣人立刻收起利剑,严阵以待。

红衣女子看见我,阴狠地一笑,「慕容月,你也有今天了!看你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么再去勾引男人!」

皱起眉,抬手拍了拍蠢蠢欲动的凌,让他少安毋躁,转头问道。「翠羽,我跟你有何冤仇,你要如此恨我?」

听罢,她立刻声嘶力竭地喊道。「是你,都是你!你这妖女,不是你的话,我彤国又怎会大败;不是你,我长兄楚凛又怎么会被杀;不是你,我爱慕的二皇子殿下又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你还问我跟你有何冤仇,哼!那我告诉你,我跟你,慕容月,有不共戴天之仇!」

瞥见她眼底嗜血的疯狂,以及歇斯底里地狂喊,我不由开始同情她。

的确,不是我这个外来之人插入历史,翠羽的国家不会大败,险些亡国;如果没有我,楚凛也不会被尉迟轩奕一箭杀死;如果没有我,二皇子也不会被月影抓住,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瞧见我的黯然伤神,凌的手臂紧了紧,搂住我。我朝他淡淡地苦笑,命运的轨迹改变了,梦魇成为了过去,没想到,最后还是演变成如此,我如今根本不能离开鲜血而独活。

翠羽看我沉默不语,仰头大笑。「哈哈……慕容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忏悔吧,悔恨吧,哈哈……」

「拦住她!」尉迟轩奕才喊完,一身红衣的翠羽已纵身跳下崖。影飞身上前,最后只抓住她半边袖子。众人震惊地看著这突发事件,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们下去崖底,刚死的血兴许能用!」云儿急急说道,脸色苍白。

「……这裡是月枫崖,万丈深渊,下去的人从来没有倖存,连尸身都寻不著……」尉迟轩奕皱紧眉,语气有些无奈。

「无论上天入地,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我都要试试!」云儿拽著拳头,眼裡满是坚定。

「……算了,云儿。没必要为了我一人,让更多的人去送死……」睏倦地闭上眼,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月……」不稳的声线,带著浓浓的鼻音。

我朝他淡淡地笑道。「……我现在又困又饿,我们回去吧……」

众人默然地往回走。

看到翠羽纵身跳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很平静。看著她疯狂的眼神和眼底深深的绝望,我知道,最后她会选择这条不归路。失去亲人,失去爱人,这种深沉的绝望让她崩溃了吧。不知道何时,我也会因为如此绝望而最终选择这样了结自己呢……

回到住处,兴高采烈出去的众人显得垂头丧气。

云儿捧著药进来,我接过大口喝完,将碗递还给他。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儿?」漱了漱口,我随意问道。

「……月,你不会轻生吧,像那个女人一样……」

「不会,」快速地打断他,我嘴边一抹浅笑,「我曾发誓,无论落到怎样的境地,都决不轻生!还是说,云儿要我再次发誓?」

云儿拼命地摇头,「我相信你,月。」目光灼灼,白皙的脸一扫阴蠡。

右手支起下巴,我卧在花园的躺椅中,直直地看著金黄的叶子一片一片地飘落。生命循环不息啊,那么前生死去的我,来到这裡重生,又是怎样的循环呢?淡淡地歎息著,呆呆地仰望著天空,万里无云,蓝蓝的天空似乎没有一丝杂质,清澈洁淨。颤颤地把双手抬至眼前,不像我,双手沾满了鲜血,无论是之前在战场上,还是现在。

身上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皱著眉。即使一天沐浴几次,无论放下多少的香花,还是洗不掉,这股血腥仍萦绕在四周……

一双手臂从后环著我,熟悉的暖香传来,安心地朝后靠了靠,身后的人调整了姿势,让我靠得更舒适。

「绝,你辞官真的好么?你的仇不是还没报么?」侧头看著他。没想到绝几次向朝廷告假未果,毅然辞官来到筱国。

轻柔地抚摸著我瘦弱的脸,他开口说道。「有什么比月更重要呢……现在不来,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再说,报仇的事,一时半会也没办法,不是月常说的,留得青山在么。只要我还活著,便终有报仇雪恨的一日。」

换回一身红衣的绝,光彩照人,成熟的脸上少了些稚嫩和娇柔,多了分沉稳和刚毅……「绝,长大了呢……」

轻轻地给了我额头一个暴栗。「月,我还比你大呢。语气别像老太婆似的。」

灿灿一笑,死时二十四,来了七年,原来我也奔三了呢……「绝,如果我是个佔著这具身子的妖怪呢,你会怎么做?」

「妖怪,呵呵,有月这么迷糊的妖怪么……」看我瞪著他,他摸了摸鼻子,「如果月真是妖怪的话,那也是世间最可人的……」他的手指轻轻磨挲著我的唇,俯身落下一吻。

「我曾说,让月在慕容山庄等我……现在,换我在这裡等你好么……」指了指心口,绝温柔地看著我。

「……不,绝,你的幸福不在我这裡……」

他倾身直视著我。「我很清楚我要的幸福在哪裡……」不容我争辩,他一把抱起我。「起风了,回屋去吧……」

沉默地看著绝,这只本该翱翔于蓝天的鹰,宁愿折断双翼留在我身边了么……



[52] 以毒攻毒

不知不觉屋外的雪已经积得那么深了,侧头看著窗外,我疲倦地瘫倒在火盆旁边的躺椅中,幽幽感歎起来,一年又要结束了么。

淡淡的青草味传来,一人伸手扶起我搂在怀裡。转头朝他微微笑笑,「轩,你回来了?」

「嗯,」闷闷地应了声,尉迟轩奕的手臂紧了紧,用力地似乎要把我揉进他身体裡。
难得见他如此反常,我任由他抱著。

「……月,后悔遇见我么?」埋首在我肩窝裡,他轻轻地问。

「为什么这样问?」偎依在他温暖的胸口听著他的心跳有节奏地鼓动,我轻声问道。

「……一心以为在我身边,能完整地守著你到最后的……」

「没想到,现在你……月,后悔了么……」

轻轻回抱他,我开口道。「……我后悔……」他的身子一僵,抬首瞪大双眼看著我。「……后悔去了岚城,遇见了你,没有遇见我,轩必定会大胜而归,一心一意地为了那个无上的地位奋斗,或许已经剷除异己了,而不是出现在这裡……」

他深深地看著我,倾身覆上我失去血色的双唇,许久……

「……虽然不甘心……就让他们一起照顾你吧……不出两年,我会让你成为筱国最尊贵的女子的。」目光灼灼,嘴边一抹自信的浅笑,他坚定地说道。

我垂眸不语,两年么……

最尊贵的女子,这就是你认为我想要的么,轩……

十七岁的生辰,梦魇没有再来骚扰我。这日,屋裡却忙乱异常,因为我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吓倒了众人。拭汗,喂药,添火盆,加被褥……几日下来,凌、云儿和绝眼下有了淡淡的暗青,双眼充红;轩在宫中不能赶来,派了好几位宫中的老御医前来。

三日后,我的高热终于褪去,脸色较以往更为苍白,唇上显著淡淡的暗紫色,喉咙像火烧般疼痛异常,全身虚软无力。几位御医给我把了脉,脸色从红转成黑,从黑变成白,再由白变为青。

我看著这几位老人家脸上的五彩斑斓,悄悄地歎息:这身子看怕支持不下去了吧……真难为这些老人家了……

御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打了眼色,让凌、云儿和绝借一步出去说话,我开口制止了他们。

「几位御医,有什么话就跟我直说吧,我承受得了的。」

御医犹豫了好一阵,看看另外三人的神色,瞅了瞅我坚定的眼神,带头一人才缓缓开口。「这个……慕容小姐,血蛊已经损害五脏六腑了,全身经脉也有不容程度的损伤,而且这血蛊有长大的趋势,现在的血量可能需要加大啊,还有……」

「有办法减缓血蛊的成长速度么?」云儿上前急急地问。

御医摸了摸鬍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方法倒是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绝皱起眉,著急地问道。

「依老夫之见,慕容小姐的血蛊已经不能清除了,只能试试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月会有危险么?」云儿才满是希冀的脸色刹时发白。

「……没有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的了,不是么……」侧过脸,我轻轻地说道。「御医,我愿意试试……」

「慕容小姐,老夫事先要说明,这个方法从未试过……成活的机会可能只有三成不到啊……」御医上前担忧地说道。

回以一笑。「只要有一成的机会,我都会尝试的……」

「……如果不用此法,月还能活多久?」一直沉默的凌突然问道。

「这个……老夫也不能确定,但是……血蛊逐年成长,血量渐渐增加,到最后,你们不但不能承担她需要的庞大血量,血蛊也会逐渐让她变成一个理智尽失,除了嗜血,什么人都不认得的废人呐……」御医重重地歎了一口气,凌听罢脚下踉跄得退后一步,神情恍惚。

「那么,慕容小姐,老夫开些补药让你调理几日,你便开始进食一些小量的毒性较低的药草。」

「好……一切拜託各位御医了……」微微点头向御医们示意。

半月后,我开始服食极其小量的毒性很低的药草。开头身体反应极大,背上冒起层层冷汗,浸湿了衣衫,腹中似乎有千隻虫蚁在啃咬,疼得我在床上直翻滚个不停,还伴著噁心的呕吐感。凌一脸沉痛地抱著我;云儿紧握著我的手,神色担忧;绝甚至把手臂伸到我嘴边,让我咬著,免得我无意地咬伤了舌尖和双唇。

两日后,我才习惯了这种毒,御医便根据情况逐渐增加剂量和更换药草。在不断的疼痛与习惯中,我渐渐习惯了大部分的毒性,反应也小了许多,众人才放下心头大石。

两月后,我的身子有明显地好转,虽然脸色仍显苍白,但是已经能进食米饭和清淡的菜,之前我可是除了血什么都嚥不下去的。血量也没有加大的趋势,情况整体看起来有所改善。

三人的眼底浮现淡淡的喜色。云儿努力做出许多的菜式,还注意营养均衡,每日换著花样;入春了,凌常常抱著我到花园裡赏花,搂著我在百花的磬香中午睡;晚上,伴著绝淡淡的暖香,我总是能一觉睡到天亮。尉迟轩奕偶尔抽出不多的时间来探望我,看到我的身子有了起色,疲惫的脸上浮起欣喜的光彩。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三头目也会偶尔过来给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夙国最近发生内乱了,有人拥护当今圣上的表兄,先皇胞弟贤王之子为帝,国内现在可热闹了……」

「……这贤王之子,听说雄才为略,貌比潘安,月丫头,等你病好了,我们去瞧瞧可好……」

「……朝廷的草立刻两边倒了,一分为二,一边是以左丞相为首的老臣,一边是以一批年轻官员聚集的一派,听说司徒将军也倒在这边了,所以两边实力相当了呢……」

「月丫头,你猜那边会赢?」媚娘凤眼一挑,笑问道。

「……无论谁为王,只要是有能者便是了……」笑看著媚娘不满地都嚷起来。

「月丫头,这你可不对了,你应该说,你当然支持那个什么贤王之子,别忘了,如果不是当今皇上,那个软弱的家伙,你现在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言罢,抓起袖子在眼角擦了擦。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还有你们一直陪著我……」伸手握紧媚娘的柔荑,我安抚地浅笑。

媚娘听罢,甩开我的手,双手插腰,瞪大凤眼,怒视我。「月丫头,你就是好欺负,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说是不是,书生?」

书生宠溺地看著媚娘温和地笑道。「你说什么都有理。」

媚娘才满意地笑笑,继续对著我絮絮刀刀起来。诧异地感觉到两人的无声交流,以及暧昧的气氛,我瞅著书生笑了。书生无奈地丢了个「被你知道了」的眼神过来,我笑得更欢了。

秋风渐起,筱国国君却突然病重,将朝廷事务大部分都交与了尉迟轩奕。筱国众人皆认为国君已默认九皇子为下任君王,赶紧阿谀奉承,个个争相恐后地送礼,差点踩破九皇子府的门槛,欲与未来国君打好关系。尉迟轩奕一边应付这群谄媚之徒,一边打理著筱国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来探望的次数更少了。我让云儿派人送信给他,报告我的身体状况,以及让他注意休息。

虽然人未能来,但是每日各种各样的珍奇药材如期而至。御医每次看到轩送来的药材,两眼狂放精光,三人急急搬到内屋仔细研究去了。

右手抚摸著左手手腕上的「噬月」和食指中的「暝月」,我满足地卧在躺椅上,静静地欣赏著片片落叶飞舞的美景。很喜欢秋天,金黄色的季节,更爱看著枯黄的叶子随风飘扬的情景。

云儿曾问我,为何如此喜欢秋季和落叶,我笑而不答。

因为……落叶……必定归根,我也将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不是么……



[53] 逝

在筱国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开始变得嗜睡起来,每日晕晕沉沉,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少了起来。

这不,之前醒的时候是晚上,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好不容易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见云儿呆呆地坐在床边,精神恍惚。

「云儿……」我轻声呼唤道,试图坐起身来,却只能无力地移了移身体。

「月,你醒了,」转头看见我,云儿立刻展开笑颜,「睡了这么久,该是饿了,云儿这就去热一热粥。」

盯著云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的背影,我微不可见地歎息了一声。

「影……」

「属下在!」影迅速出现在床前,俯身看著我。

轻轻一笑,「……影,你是第一次出现而没有跪我……」看著他呆滞了一下,就要跪下,出声制止他,「别,这样很好,我没怪你的意思……」

窗外夜幕降临,屋内烛光摇曳,淡淡的黑影在牆上斑驳闪动著。我沉默了,影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

「……影,你不打算告诉我么?」许久,我才开口道。

「……」影不语,琥珀色的眼眸黯了黯。

「……我有说过么,影,你的双眼很漂亮……」微微抬首对影说道。「……影,我放你自由好么?」

影大惊,立马跪在床下,「月主子,你要捨弃影了么,影哪裡做得不妥么?」

「……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影,多谢你陪伴我多年了……你该是自由的……」垂下眸,不忍看他眼裡满满的痛楚。

「……月主子,影会陪伴你到最后的……」

「不,影,你忘记你的誓言了么……」看著影坚定的神情,如同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我立刻打断他。

影只是恭敬地行礼,身影瞬间消失,馀下淡淡的冷香围绕。诧异地看著空无一人的床前,我皱起眉头,心裡有不好的预感。

云儿捧著热腾腾的粥走近我,温柔地将我扶起,拿起汤勺就要喂我。我侧了侧脸,「我自己来吧,云儿。」伸手要拿勺子,云儿却移开了一步。

「月,你不喜欢云儿了么?」

讶异地看著他,「怎么会呢……」

「那么月为何不让云儿喂你……」看著他水汪汪的大眼委屈地盯著我,我立刻投降,乖乖地张口,云儿笑著,吹了吹才一口一口地喂了过来。

吃罢,云儿扶著我躺回床上。不到一刻,我便又沉沉睡去。

许久,隐约听到屋内断断续续的人声。

「……已经三日了,月为何还未醒……」

「……脏器衰竭……」

「时日不多……」

勉力睁开眼,瞧见凌揪著几位老御医,气势汹汹;云儿失神地坐于一旁,眼圈通红;绝一脸愤恨地瞪著御医,紧咬下唇……

「……还能撑多久?」

「……多则十日,少则……少则便是这几日了……各位节哀顺便吧……老夫这就回去向九皇子报信……告辞……」

时间终于到了么,坚持了这么久,还是摆脱不了……宿命么……平静地看著屋内黯然神伤的三人,心裡一片平和,或许,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月……」绝突然发现床上睁开双眼的我,「……你,你听见了么……」

他抱著我,「他们都是庸医,胡说八道的,明明月已经好起来了,怎么会……听说筱国有一神医,明日我就启程把他给请来……」

「……月,饿了么,我去弄你最喜欢的云片糕还有其他糕点……」

「……」凌不语,上前握住我的手。

我一直沉默著,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们,说我其实早就知道十八岁便是我的极限了;还是说,我其实已经很累了,这样或许是个解脱;或是说,我只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不过几年便能忘却了……

黯然的气息笼罩著房裡,除了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众人一直沉默著……

「嘶——」随著马的嘶叫声,轩衝进房裡,喘著气,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治好你的,月,相信我!」轩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必了……」脏器衰竭,就算在现代,也不可能治好,何况这裡的医学水平发展得更慢呢……「我倦了,让我睡会吧……」倦意袭来,我慢慢合上双眼。

睁开眼,刺眼的光亮射了进来。看著趴在桌上,靠在床边,以及在躺椅上的各人,摸摸胸口,心跳虽然微弱,但仍努力的鼓动著,我还活著么……

缓缓坐起身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嘴角一抹苦笑,这就是迴光返照了么……

床轻微地动了动,凌立刻爬起来。「月,你醒了……」屋内各人也惊醒过来,聚在床边。

盯著他们眼下的黑影,我淡淡地开口。「我睡了几日?」

「……快五日了,我们以为月你……」云儿说著说著,不由禁了声。

「……以为我不会醒过来了么……」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仔细地看著身前的众人。凌、云儿、绝、轩,想牢牢地记住他们,与他们在一起的点点回忆快速地在脑中闪现著。想起慕容山庄的平静日子,在岚城惊心动魄的日子,还有在筱国安逸以及之后苦不堪言的的日子……

他们四人明显感觉到我的异样,在我静静地看著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深深地注视著我,眼底丝丝哀恸、绝望、悲伤……我真的太自私了,一开始便疏远他们,拒绝他们,他们便不会为了我的离去而伤心了……

「……用催眠术消除对我的记忆可好……」什么都忘了就好……留下来的人总是最痛苦的……

「不!」轩伸出手掌遮住我的双眼,「月,你太残忍了,连回忆也不愿留给我们么……」

「我们还没有放弃,月,你也别先放弃好么……」云儿苦涩地说道。

凌紧紧地抱住我,「就算杀光彤国所有人,我都要找出救你的方法!」

绝正视著我,「……我会让夙国的国君付出代价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

回首看著被迷晕的众人,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一身青衣的影已立于门外。

「……影,送我到月枫崖吧……」影不语,上前抱起我,足下一点,飞速前进。淡淡的冷香缠绕,我安心地闭上眼,感受身子在空中飞舞,晕眩感阵阵袭来,我费力地保持著清醒,直到影悄然停下脚步。

「我们到了么……」入目一片白雪皑皑,肃穆,荒凉,寒风刺骨地刮著我的脸庞。靠著影,我已经无力站起身来……「影,扶我过去吧。」

影沉默地打横抱起我,来到崖边。寒风从崖底呼啸上来,扬起我如墨的长髮。好冷,朝影的怀裡缩了缩,影紧紧地抱著我。眼前渐渐发黑,我颓然地闭上眼。

「……影,待会将我抛下月枫崖吧……」身上的手臂一紧,「然后回去吧,我只是失踪了,知道么……」

「月主子,影不会离开你……」

「影,你忘记誓言了!」睁开双眼,我用全力呵斥道。

影沉默不语。

阵阵黑暗涌来,身子愈来愈沉,微微张口,却已说不出声来,影……

唇上一抹温热的柔软轻轻地辗转著,伴随著又咸又涩的味道,绝望而哀伤的吻,影……

而后身子一轻,往下急速地坠落著,风呼呼地在耳边呼啸著,身旁紧紧拥抱我的双臂阻挡著冷风,幽幽的冷香,安心地放鬆身子。意识缓缓落入黑暗的深海中。

手腕阵阵的灼热传来,淡淡的紫光笼罩著全身,而后慢慢散去……

***

名动天下的「月公子」慕容月突然失踪,世人众说纷纭,不免惋惜……

两年后,筱国国君病逝,九皇子尉迟轩奕继位,不顾朝中大臣的劝阻,执意下旨封慕容月为筱国皇后……

同年,夙国第一大将司徒将军逝世,长子司徒凌天继承其职位,加入反皇派中,领军与皇家军队抗衡……

夙国「三元」君飞绝也加入司徒凌天的军中,成为继月公子之后的传奇军师……

夙国第一世家由义子慕容云继承庄主之位,而后慕容山庄对外宣称全力支持司徒凌天以及反皇派,反皇派实力猛然大增……

六年后,夙国内战结束。贤王之子登基为王,下旨封司徒凌天为夙国第一将军,君飞绝官拜左丞相,赐慕容山庄「天下第一庄」的牌匾……



卷名:南宫篇

[54] 南宫月

「小姐,起了么?」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嗯。」我软软地应了一声,坐起身来,一粉衣女子捧著水盆推门而入。我缓步走向梳妆台前坐下,梳洗后,粉衣女子执起木梳,仔细地给我梳头。

看著铜镜裡陌生的面孔,我轻轻地歎息了一声。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好一幅美人图啊!伸手覆上脸,镜裡之人也伸出手摸上脸庞,除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这个身体没有一丝与以往相似的地方。我怔怔地看著镜子出神。

「好了,小姐,看看喜欢虹儿的手艺不?」粉色女子献宝地睁大双目盯著我。

我浅浅一笑,「虹儿的手艺一向很好,没有虹儿,小姐我肯定得披头散髮的出去了,呵。」

虹儿红著脸,「小姐就喜欢开虹儿的玩笑,虹儿现在就去拿早点来。」说完,匆匆跑了出去,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用完早膳,我走出门外。「虹儿,今天还是去莲池吧。」

「小姐似乎很喜欢那个满是莲花的池子,几乎日日去那裡呆上大半天的。」虹儿都嚷著,「天天看,小姐不闷么。」

伸手揉了揉虹儿的头,我笑道。「对著花,比对著人,日子要容易过多了。」

虹儿歪著头不解,我淡笑不语,脚下不停。「虹儿如果觉得闷,就自己玩去吧。」

「不,虹儿要陪著小姐。」虹儿认真地点点头。「小姐这样比以前好多了,以往都……」

「……都躲在房裡哭么……」我淡淡接口。

虹儿垂首揪著衣摆,眼神躲闪,「这个,虹儿没想说小姐的不是,嗯……」

回首朝她笑笑,「不碍事,以往的事我都忘记了,虹儿也只是说出事实罢了。来,我们到亭子裡坐坐。」

侧身坐在亭子的石凳上,我低头看著池子裡各色的莲花怔怔的出神。时间流逝,现在离那日已是十年了,还记得陷入黑暗前的情景……

在呼啸的冷风中,我慢慢沉入黑暗,忽然点点淡淡的紫光射入,熟悉的声音从紫光中传来。这个声音,我猛地朝紫光看去,一抹硕长的身影渐渐显出,不可置信地张口,「……蓝……」

蓝浅笑著走向我,从容优雅,「月儿,好久不见了。」

我指著他,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抚了抚长髮,歎息了一声,「没想到,月儿如此决断,竟然跳下月枫崖……」

「我死了么?」平静地看著他,我问道。

他深深地看著我。「是的,月儿,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魂魄罢了。我借用『噬月』与『暝月』的力量,留住了你的魂魄在这个空间裡。」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用两大神器的力量,蓝到底是……

「我本是灵狐一族的族长,特地来到慕容山庄等你。」

「等我?」

「是的,我知道慕容月十岁魂魄散去,一缕新的魂魄会进入她身体裡,代替她活八年。」

「那么……慕容睿也知道了么?」我迟疑地开口问道。

「是的,我与他说了,在你到来之前。慕容月十岁之后将是异世之人,是改变天下的异人。」

原来我刻意隐瞒,但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事实了。「那蓝为何要等我?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

蓝眸光闪闪,如日月星辰收进了眼眸中,冉冉生辉。「……月儿忘了,你曾经救了我一命,我是来报恩的。」

皱著眉想了许久。「……你肯定我救过你么?」

蓝笑道。「我很肯定,月儿。」他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可惜,我还没找到与你的灵魂相契合的肉身……」

「所以?」我不甚在意的问道。

「……所以,你的魂魄将留在这个空间裡。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年二十年。月儿,你的意思呢?」蓝盯著我,问道。

「如果我没留在这个空间,会如何?」我垂下眸,淡淡开口。

「……回到地府,没有再回到凡间的机会了,毕竟,你已不能进入轮迴之廊……」

「既然如此,还选择什么呢,我愿意留在此处。」我看著蓝坚定地说道。

「月儿,你确定,留在此黑暗之处,不知道要等多少时月?」蓝欣喜地问。

「是的,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我都会抓住它。」我笑道。突然思起那抹冷香,我抬首看著蓝,「影如何?他,他也死了么?」

「……没有。」听罢,我立刻吁了一口气。「可是……」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著急地问道,「可是什么?」

「……我赶到时,他的头部撞到崖边的岩石……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却失去了记忆。」蓝显得有些懊恼。

「……忘了么,忘了就忘了吧,只要他没事就好……」

蓝点了点头,「月儿,我该走了,我会尽快找到适合你的肉身……」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而后消失了。直直地看著蓝消失的身影,紫光也渐渐消去,我立刻处身于一片黑暗中。

蜷起身子,双手抱著腿,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耐心地等著。身子感觉不到寒冷,不会飢饿,不会口渴,不会睏倦,我就这样呆呆地坐著,期待著,回想著前世的,还有这八年的种种,以图忘记自己孤身一人的寂寞与无边的静谧和黑暗……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冻结了一般。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璀璨的紫光再次显现,蓝也来了。

「月儿,终于找到了!」蓝的声音很兴奋。

终于等到了么,我笑了起来,站起身。

「那个女子叫南宫月,今年十七……这个给你,月儿。」蓝递过来一颗金色的丹子,「你先服下此金丹。」我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蓝皱著眉说道。「让你还阳后,我已经无力消除她体内的毒素,这颗金丹在你进入身体后两个月,开始帮你排毒,每月有一日辅助你将毒素排除体外。」

「南宫月是中毒身亡的?」这么不寻常的死法,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而且排除体外,怎么个排法?」

紫光突然黯淡下来,蓝急急的抓住我向外走去。「来不及了,月儿。」把我推到一个光亮的出口旁,他催促著,「赶快跳下去!」

我疾步走到光口,停住,回头看著他。「……蓝,谢谢你……」

蓝释怀地笑著。「这样,我和你就互不拖欠了……」说罢,用力把我推了下去,「……月儿,要小心身边的人……」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8

「……呜呜呜……小姐,别丢下虹儿啊,小姐……呜呜呜……」好吵,我动了动,全身像散架了一般,勉力睁开眼,看见一个粉衣少女趴在我床边嘤嘤哭泣。费力地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别哭了……」嘶哑的声音,喉咙灼烧地疼。

「小姐!」粉衣少女惊呼道,扑向我,「小姐,你醒了,谢天谢地,真是感谢老天爷,感谢观音菩萨,感谢土地公公,感谢……」

听著她没完没了的「感谢」,我满头黑线,只好张口打断她,「……水。」

粉衣少女立刻打住,衝向桌边,碰倒好几个杯子,才倒了杯水递给我。我就著她的手饮下,再要了一杯,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她赶紧扶了我起身靠著床边坐下。

「……你叫虹儿?」迟疑地问道,刚才好像听到她说了名字。

「小,小姐,你不认得虹儿了,呜呜呜……虹儿跟了小姐快八年了,小姐不认得我了,呜呜呜……」头大地看著她又哭了起来。

「这个……虹儿,先别哭,小姐我现在醒过来不是很好么,只是,只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罢了。」

听罢,虹儿哭得更伤心了。「苦命的小姐啊,姑爷退婚了,现在,现在竟然忘记以前的事情了,我可怜的小姐啊,呜呜……」

「姑爷!」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蓝不会找个有妇之夫的身体吧,低头瞅了瞅,有些愕然。



[55] 相遇

「呜呜……小姐爱慕姑爷多年了,难得老爷在仙逝前跟姑爷家订了亲,谁知,听到小姐病重的消息后,立刻来府退婚,呜呜……小姐听到这个消息,病情一夜加重,虹儿以为小姐不会回来了……呜呜……」我鬆了口气,幸亏没嫁成,嘴角不禁拉开一丝弧度,虹儿仍低头哭泣著。不过那家人还真是现实,真是可惜了这如花的美人了。

「虹儿,听你这么说,这是个好事啊,」虹儿立刻止了泪,瞪大双眼看著我,「你看他们如此绝情,如果我嫁过去,生活一定不如意;幸亏在没嫁之前就看清楚他们的为人,这不算是因祸得福么。」朝虹儿一笑,虹儿鸡啄米般使劲点头。

「听小姐这样一说,真的不是个坏事呀……」歪著头,虹儿喃喃说道。

摸了摸她的头,「那么,现在,告诉我南宫家的情况好么?」

原来南宫家也是世代经商,在南宫月的爹死之前,南宫家的实力几乎能与慕容家相提并论。可是,三年前「我」爹死了之后,由大娘和二叔打理,基本上处于亏损状态,情况大不如前。南宫月是已经去世的二娘的独女,有一个妹妹,叫南宫卉,是大娘所生。南宫家现在的家产分成三部分,两份分别由南宫家主的两房妻子掌管,另一份由家主的弟弟,也就是二叔掌握。

听完虹儿的简单介绍,我寻思著,这二房只是剩下南宫月了,中毒的事情怕多数是另外两人所为。这伙食倒是要好好注意了。

「虹儿,我吃的膳食都是从厨房取的么?」

「嗯,小姐不喜欢出大厅与大娘他们用膳,厨房裡特地留下一份膳食,虹儿都是直接去取来的。」

「哦,」想了一会,「那么这裡能开小灶么?」

虹儿瞪大双眼,「小姐要亲自下厨么?」

我立刻满头黑线,想起在黑风寨差点烧了厨房的那次,唉。「虹儿厨艺如何?」

虹儿立刻眉开眼笑,「虹儿厨艺不及小姐,但还是很不错的。」

「那好,明日开始,我们自己做吃的吧,我也想试试虹儿的手艺呢。」

于是,在南宫家的日子便这样开始了。每日都乖乖地呆在院子裡,偶尔发现了一个满是莲花的水池,便日日去池边发呆,而后回去吃虹儿煮的膳食。完全是米虫生活的继续。

在莲池边发呆时,想的最多的是那几人,不知道十年过去了,他们生活的如何了。娶亲了么,生儿育女了么,忘记我了么……想得越多,越觉得有些畏缩。十年了,我该去见见他们么?可是他们是否还记得我?认得出我?或者当我是个只能佔据别人身体生活的妖孽?十年了,他们该有了自己的生活,我有必要去打扰他们么?种种想法在脑海中闪现著,思前想后了半月,待身体有了些好转,我带著虹儿出门了。

一直窝在院子裡,什么消息都听不到。一味躲在角落胡思乱想也不过是逃避罢了,即使知道我体内的毒还未清,但我想蓝的金丹一定能救我。难得重新活过,就不能让自己留有遗憾了。去打听一下他们的生活如何吧……

让虹儿带路来到附近最大的一间茶楼。脸上无奈地覆著面纱,没想到以前长得普通带著,现在变漂亮了还得带著。摸了摸脸,让小二领著去了大厅的一角坐下。

「小二,这茶馆有说书的么?」把玩著瓷杯,我淡淡地问道。

「这位小姐来的正是时候,说书的就要开始了,请稍后。」小二说完利落地退下,茶很快便上了桌。捧著茶杯,隔著面纱,我怔怔地看著杯子发呆。

说书的果然很快便上了台,口沫横飞,抑扬顿挫。我漫不经心地听著。

「……下面,在下讲讲夙国名动天下的『月公子』。大家该清楚,慕容家大小姐便是『月公子』,现在的筱国皇后。听说,这月公子长得是,啧,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噗!」我一口茶没饮下,立刻很没形象的吐了一半出来,湿了大片纱巾。无奈地取下面纱,哀歎道:如果慕容月是国色天香,那南宫月这模样岂不是仙女了,以讹传讹还真可怕,看说书的死人都能说活了吧。

发现大厅突然静了下来,虹儿一脸著急地看著我,抬首一看,发现大厅裡所有人都直盯著我,愣住了。揉揉发疼的额头,这脸蛋太引人注目了,我还是喜欢以前慕容月那个自然普通的脸。

一个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不介意我坐下吧。」瞥了他一眼,我拒绝了你就不坐了么,不是还没问完就坐下了。

「阁下有事么?」看他目不转睛地盯著我,我淡淡开口。

「这个,在下,唉,想跟小姐结交,小姐芳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搭讪么,歪著头浅浅一笑,出生到现在还没试过呢。

大汉立刻石化状,我摸了摸鼻子,收起了笑容。

「问对方名字前,不该先介绍你自己的名字么。」虹儿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赶紧离开,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大汉欣喜地结巴起来。「在,在下是,是李三。」翻了个白眼,好土的名字。

站起身,朝他福了福。「那么南宫再此有礼了,告辞!」拉起虹儿就往外走。

大汉立马挡在身前,「原来是南宫小姐,时间尚早,不妨坐下多聊聊。」垂涎的神色一览无遗,我挑了挑眉。

「小女子如果不愿意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大汉淫笑起来,「这可不是小姐说了算!」说罢,伸手抓住我的肩膀,虹儿在一旁尖叫起来。

众人还未看清,大汉已经仰躺在地上呻吟不已。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瞥了地上的大汉一眼。虽然这个身体弱了些,但简单地借力打力的防身术倒是能运用的了。

大伙亲眼看著这瘦弱的女子轻易地打倒了那壮实的大汉,希嘘一片。

「……南宫月,你,你,真是你么……」一个明显带著不可置信的男声传来。

我侧头一看,愣住了。

白衣胜雪,手执玉扇,脸上挂著浅浅的笑容,温和儒雅,俊逸非凡,墨眸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怔怔地盯著他出神,我用力地抓紧拳头,没想到这么快便遇上了……云儿……

虹儿紧张地拽了拽我的袖子,低低地说道。「小姐,那是姑爷……」

我这才瞥向一旁的蓝衣男子,他瞠目结舌,盯著我好一会才开口。「……南宫小姐不是病重么,身子怎么快就好了?」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以前的南宫月就是倾慕这样的男子么。样貌还算可以,只是站在云儿身边,就是一个天,一个是地,没法比了。「托公子您的福,小女子的病好了不少。」

「南宫小姐,在下听说你已经是病入膏肓了,所以才到你家……」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是的,我是病了,但是听到消息,反而身子好了许多。所以说,感谢公子及时来我府中。」缓缓一福,我笑道。

他恼怒地瞪著我。「……南宫小姐,你一未出阁的女子,怎可独自出门,到处招蜂引蝶!」

心下不禁惋惜这美丽的女子,竟然爱慕上如此之人。

不在意地挑挑眉,「招蜂引蝶?公子哪只眼睛看到蜂或蝶了?小女子只看到一头肥猪罢了。」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他脸涨得通红,指著我说道。一旁的云儿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哈哈……有趣,实在有趣啊!哈哈……」一阵笑声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来人玉骨冰肌,艳丽无比,这不是逸凡么。垂下眼,没想到难得出一趟门,遇见如此多熟人。这世间果然很小啊……

逸凡上前,炯炯地望著我。「南宫小姐么,你是我遇见的第二个如此有趣的女子了。」

垂首不由苦笑,第一个该不是慕容月吧。

「咦,那第一个是谁?」虹儿睁大眼睛看著逸凡好奇地问道。

逸凡但笑不语,云儿眼底闪过淡淡的忧愁。

侧开头,我低声说道。「虹儿,我们回去吧。」朝逸凡点点头,我转身离开。

虹儿愣了一会,立刻跟上我。

逸凡走近慕容云身边,低语。「这女子实在有趣,一般女子见到你谁不死缠烂打的,只有她唯恐避之不及。」

慕容云看著南宫月在门外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举步上前。

「南宫小姐,不介意的话,在下送你回去吧。」

熟悉的声音让我身子一僵,回头避开他的视线,我淡淡说道。「不必劳烦……公子了。」

「在下不过顺路罢了,小姐一人回去也不安全,请吧。」温和有礼的声线,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脸上一成不变的浅笑,云儿一点都没变呢。

无奈地与云儿并肩走在路上,感受著一旁惊艳的、嫉妒的、诧异的和羡慕的视线,浑身不自在。逸凡则与虹儿在身后聊著有的没有的。

两人走了一段,一直沉默著。

「南宫小姐认识在下么?」云儿突然开口问道。

「不认识!」我立刻回答道。逸凡不可思议地瞪著我,眼裡明显写著:这人是从哪来的,竟然说不认识第一世家的家主慕容云。

「是么,那为何南宫小姐如此讨厌在下?」

我立刻抬起头,「我没有讨厌你!」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连忙捂著嘴。

「那就好。」儒雅一笑,云儿没再多问,不多时,便到达了南宫家门口。

两人礼貌地告辞后便转身离去,我盯著他们远去的背影,微不可见地低语了一声,携著虹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