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黑风寨(五)
「三州各派遣一万官兵,三州派出的将军都很年轻。统领三军的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成峦。」三个年轻气盛的将军和一位有份量的老将军么。
「凌,你说说如何。」我有力无气地贴著他耳边低语。
「以少胜多的实例不多,五千对三万,实力过于悬殊。只能採取各个击破的战术。」思考了一会,凌分析道。
「现在我们不需要彻底战胜,只是需要争取时间让寨裡的人安全撤离。」逸凡点点头,同意我的说法。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轻声念著唐代诗人杜甫《前出塞》,众人陷入沉思。
「慕容小姐,您的意思是……这不太好吧?这手段不高明,我们黑风寨一向光明正大的。」逸凡面有难色。
捂著痛得要命的脑袋,我火气「噌」地一下上来了。「虏人怎么不高明了!用最小的牺牲得到最大的利益,有什么不对!还有,黑风寨不是强盗窝么,说什么光明正大!」凌轻轻地揉著我的太阳穴,减轻我的痛楚,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逸凡被我骂得有些灰溜溜的。「那么……派谁去虏那个成峦?」
想起一点,我皱起眉。「等等!逸凡,你有先派人去与朝廷的军队议和么?」
逸凡整个跳了起来。「你要我们黑风寨向朝廷的人俯首贴耳,不可能!」如果身上没伤,我一定要撬开他的脑袋看裡面装的是草还是棉花,刚见面的时候还觉得逸凡人挺精明的,现在看来,绝对是错觉!
「寨主大人,能够不动武就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去做呢?寨裡人的性命难道不比你的最严,你的面子重要的多么?」逸凡沉默了一会,派人前往山下,我让月影一人随后跟著,免得朝廷军队伤害无辜。
折腾了半天,我又困又倦,靠著凌晕晕欲睡,侧头瞥见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木堇。嘴角荡著浅浅的笑,一手支著下巴,眼裡满是兴味地盯著我和凌。
感觉到嘴角一阵抽搐,不会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边坐的那个,把你面具弄下来,别老是一幅欠扁的样子!」我瞪著他,凌警惕地搂紧我,也直望著他。
「呵呵,真不愧是慕容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抬手轻轻向上一撕,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显现出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面出乎意料的是一张艳丽的脸。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眉,灵动丹凤眼,高挺的鼻子,小巧红艳的唇,相当精製的五官。五年后的绝或许能比的上他,但是现在,绝远远不及他的美艳动人。可惜,一道伤疤,从左眼角延伸到左边的嘴角。如一条赤足蜈蚣,横在脸上。
直盯著那道蜈蚣,我淡淡开口。「你是逸凡?」他笑笑,蜈蚣动了动。心裡不禁感歎,这蜈蚣还真是败笔!
回头看著上座的人,也随意地撕开面具,竟然露出跟逸凡完全相同的脸。一样的娇艳,一样的美丽,只是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眼裡多了份羞怯。我瞪大了眼,「你是木堇?」他点了点头。我彻底无语,这对兄弟竟然是双胞胎,联手耍我啊!死死地瞪著逸凡,木堇一看就是乖孩子,肯定是跟了这个不良哥哥学坏的。
逸凡看我一直瞪著他,笑得更欢了。慵懒地向后一躺,他深深地看著我,「这么多年,慕容月,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脸没晕倒,没尖叫,没大喊妖怪的女子呢。」顿了顿,「我们两人的容貌太显眼,一直用布遮掩著。一次被地痞无意扯下,要羞辱于我们兄弟。我拼命反抗,脸上划了这道刀痕。而后我们躲避在山上,一日发现一对师徒的尸体,就剥下他们的脸皮用了。」
我打了个冷颤,人皮面具还真是人皮做的啊。武侠小说果然是骗人的!
「我们对调身份,是因为我的轻功较好,而他较我更懂得求人,不是么?」我开始同情木堇了,哪有这样的哥哥,不想求人就推给弟弟,唉。
「慕容月,你现在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呵。」逸凡笑得那个得意。怎么一模一样的脸,木堇看上去就顺眼多了呢。
决定无视他,我睏倦地闭上眼,向凌的怀裡缩了缩,打起盹来。
「砰」的一声,一黑衣人拽著一浑身是血的男子闯了进来。我猛地惊醒过来,无奈地盯著地上的两人。月影的人不是跳窗就是撞门进来,就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进门么。
上前一步,单腿跪在影的身前,黑衣人恭敬地道:「议和失败。朝廷扬言要剷平汐凤山,绞杀黑风寨所有人。他们要砍下议和之人的头颅,属下拼死将他带回,他仍受了重伤。」我这才发现两人身上有不同程度的箭伤。
有些担心箭上有毒,我勉力倾身想看清血的颜色。凌随手拿起一件白色的裡衣,轻柔地帮我穿好,仔细整理好后将我横抱起来,走出纱帐。
示意凌蹲下,我细细地查看两人身上的伤。虽都是血迹斑斑,黑衣人的箭伤避开了要害,皮肉伤,还好。只是躺著的人,有一箭射入胸膛,相当深,很有可能已刺穿肺部,造成外伤性血胸,现在面色苍白、四肢湿冷,脉搏快而弱。古代落后的医学水平,这人是没救了。我淡淡地歎息。两人的血还是鲜红色的,未显黑色,好在箭上没毒。
「你赶紧下去疗伤吧。」朝黑衣人摆摆手,他很快下去了。「帮他淮备身后事吧。」指著地上的男子,我有些难过地说道。
遣人将其抬回家,逸凡有些惊讶。「慕容月,你会医术?听说令尊四处游历,医术了得。没想到你不但懂兵法,还会医术。」
「兵法?」软软地倒在凌身上,我虚弱地笑著。「只是念了一首诗,就认为月懂兵法么;只是做简单地检查,就觉得月懂医?寨主似乎过于武断了。」凌抱著我在躺椅上坐下,在我身上披了件外衣。「而且月毕生追求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呵。」瞧见逸凡难得惊愕呆滞的脸,我微微地笑了。
「慕容月,你真是有趣得很。」逸凡不一会便恢复了以往似笑非笑的神色。
「现在我们是否要开始进行虏人计划了?」使劲瞪著他,我又不是玩具,有趣啥!
影一招手,十个身影闪出。寒竟然也在,看来这是暗部的前十高手了。
扫视了他们一眼,我才开口道,「这次任务是下山虏走成峦成将军,你们十人要首先保全自己,全身而退,成功与否只是其次,清楚了么?」
十人除了寒,都诧异地抬首看了我一眼。而后,领命而去。
逸凡与木堇赶紧组织寨裡的人淮备分批下山,三头目也从旁协助去了。无所事事的我靠著凌继续打盹……
[27] 黑风寨(六)
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我仍趴在凌身上,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夜么。僵硬地挪了挪,凌立即帮我调了个姿势,我朝他感激地笑笑。瞥见窗前跪著的十条黑影,行动失败了啊。
正欲起身,凌制止了我,伸手理了理我的衣襟,才抱起我走出纱帐。
「都站起来!男子膝下有黄金,以后不要随便跪!」著实看不惯他们说跪就跪,哪天要不改成鞠躬或握手礼?
胡思乱想中,寒率先站起身,其他九人也利落地起来了。整齐地垂著眼,低著头,必恭必敬的模样。
一个一个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衣裳有些破损,基本上都没怎么负伤。我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的伤不要紧吧?」众人看我打量了许久,以为我是要责怪他们的办事不利,没想到我一开口,问的却是他们受伤与否。看到暗部的精英明显愣住的奇景,我不禁觉得好笑。
寒第一个回过神来。「启禀月主子,只受了些皮外伤,但是我等未能完成任务,甘愿受罚……」
「当时情形如何?」无奈地打断他,再让寒说下去,他们又要跪的了。
「成将军营帐的守备森严,五百精兵层层围住主帅的营帐,最外层还有将近百名弓箭手。我等十人甚至未能接近营帐百步以内。」我满头黑线,这个老将军不是贪生怕死,就是疑神疑鬼,很明显是前者。
逸凡等人走了进来。「如何?」望著我,逸凡皱起了眉。我略微摇了摇头。「大家都收拾好了吗?」
「都淮备好了。但是官兵严守汐凤山两面的出口,如何下山?」木堇直直地盯著我。
「汐凤山两面的出口……下山的路只有两条吗?」我疑惑地问。
「是的,南面和北面是峭壁,只有东面和西面有下山的路。」木堇望著我的眼闪闪发亮。「慕容小姐,你有解决之法么?」
「有倒是有一个……」垂头丧气的大伙立刻抖擞精神,我向后缩了缩。「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了。」
「你要淮备什么儘管开口,」逸凡含笑看著我,「我们定会全力配合。反正现在的情况已是坏得不能再坏了,儘管放手去做吧,慕容月。」
我甩了甩头。的确,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要淮备的很多,我们要争取时间,」嘴角带著自信的笑容,我向众人开口。「首先,唉……逸凡,寨裡有羊么?」一致的目瞪口呆。「还有大鼓吗?」
逸凡哭笑不得,「寨裡这两样都有。慕容月,你就别卖关子了。」
细细地跟众人说了我的想法,再一次整齐地呆若木鸡。而后迅速分头行事。
找人有意无意地把黑风寨的人要从东面逃跑的消息透露给牢裡的其中一个大汉,假意疏忽,让其逃走。
果不其然,大汉直奔军营报信去了。
不久,三州大军便有三分之二集聚在东面的出口,严阵以待。忽闻山上鼓声大振,大军以为黑风寨要拼死杀出重围,便迎了上去。前面的官兵却齐齐掉进事先设好的陷阱中,成老将军唯恐有诈,停止行军,原地待命。西面的守军听闻东面的战鼓声,立刻向东面出口行进,与东面大队汇合,以图一举歼灭黑风寨。
守军一离开,守在半山腰的黑风寨众人立即下山。为了加快速度,所有精壮男子都要背上一位老人家或者两个孩童,轻装上阵,让他们早早穿好轻便适于跑山路的鞋子,身上不带一件行李。下山需要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现让他们从半山腰出发,虽背著一人,但也必须在半小时内跑下山,到达指定地点。媚娘淮备的超大型马车在汐凤山一里外等候,这种马车经过我的改良,一次性能坐30人。本来是想用来装鸽子的,没想到第一次用却是弄来装人。
随后派遣暗部十人跟在守军后头,时刻向我们报告守军情况。
战鼓一直持续敲著,守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东面出口僵持著。
半个时辰后,成将军心生疑虑,派遣一个十人小队到西面出口侦察。再半个时辰,又派了一队。听到影的报信,不想製造太多杀孽,我只是让暗部将他们都活捉,藏在西面出口不远处的山洞裡。
只剩下最后一批人了。我吁了一口气,胜利在望。
这时,暗部十人返回报信,称三万官兵火速朝西面出口行军,不到一刻钟便可到达。
我心下一惊:来不及了!
环顾四周,只剩下我、凌、逸凡、木堇、影和暗部十人。已经没有马车了,最后一批人才刚走,极易暴露行踪。我使劲咬著下唇,没想到最后会功亏一篑!
一隻手指救下被我一而再,再而三虐待的唇,凌轻柔地托著我的脸,朝我安抚地笑笑。如春风般的笑颜,如墨的黑眸闪著点点光芒。我不由看得痴了,忘了凌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呢。
美人!有办法了,我朝木堇淡淡一笑,他莫名其妙地望著我。
「除了我和木堇,你们立即隐藏身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眼见凌和影有异议,我立即开口。「你们不相信我么?」两人犹豫了一会,才与其他人消去身影。
「慕容小姐,我要怎么做呢?我,我的武功不行,这个……」木堇支支吾吾起来。
听闻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我马上打断他。「抱著我。」
「什么……」木堇耳际立即红了。我贴近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点点头,脸上飘著片片红霞,更显得容貌出众,艳丽非凡。
「什么人?」官兵将我们俩围住,长矛指向我们。「报告将军,发现两个可疑的人。」
官兵让出一个道来,四人走近。
前头一人头髮和鬍鬚灰白,双眼炯炯有神,这想必是那位相当「小心翼翼」的成峦成老将军了;后面三人,一人体型彪汗,满脸鬍鬚,双手各持一个大锤;一人浓眉大眼,下巴剃得乾乾淨淨,二十的样子,相当年轻,腰间挂著一把佩剑;一人略显乾瘦,八字鬍,下巴尖尖,眼底不时精光一闪,背上一把大刀斜挂著。这三人看是三州派来的年轻将军了。我躲在木堇的怀裡偷偷观察著。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汐凤山下?跟黑风寨有什么关系?说!」那个满脸都是鬍子,看不清五官的大汉对著我们大吼。
「这,这位官爷,小的是半月前经过汐凤山的小商人。前阵子被虏上山,舍妹也受了伤。今日,听说朝廷派大军歼灭黑风寨,便趁乱逃了出来。今日一见,各位将军果然英名神武,气度不凡,难怪黑风寨众人一听到将军的名号,就四处流窜,逃命去了。」木堇半垂著眼,隐含泪光,神色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配著绝色容颜,风情万种,媚态百出。众人皆是一愣,眼神发直。
「咳咳,这个,黑风寨果然可恶,竟然……我们一定剷平黑风寨,为你出一口气!」大汉义愤填膺地吼道。
我趴在木堇怀裡,不由掩面偷笑起来。美人计,果然好使啊!
木堇搂著我,一脸悲痛。「舍妹不愿伺候寨主,受了鞭刑。各位官爷,你们一定要帮我们兄妹俩报仇!」顿了顿,「小人急欲带舍妹回家治伤,四位将军,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罢,木堇一把抱起我,向外走去。
「等等!」忽然成老将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们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木堇缓缓转身,平静地问,「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么?」
成峦抬手一挥,一人牵著一匹马走上前来。「路途毕竟遥远,军裡没马车,两位将就著骑马回去吧。」
木堇微微鬆了一口气。向成将军千恩万谢后,抱著我上了马。我紧绷的神经才鬆了鬆。
「那么,我们告辞了。」木堇牵起缰绳,朝马下众人作了个辑。
正淮备出发……
「慢著!」一声大喝传来。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神经紧绷。木堇也僵直了身体。
转头,那名精瘦男子慢慢走近。「我认得你,你是慕容月!」
[28] 有惊无险
深深地看著那精瘦男子。没想到深居简出的我也有人认的出来,侧头有些歉意地看著木堇。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懊恼。
「想必慕容大小姐不认得在下了,」精瘦男子摸了摸八字鬍,眼睛眯了起来。「金州聂家……」
我猛地想起来了,金州州长处理聂家惨案时,这人曾在一旁辅助办案。我咬著唇,脑裡飞快地转著,寻找脱身之法。
莞尔一笑,「没想到小女子如此平凡的容貌,大人倒还认得。」这人是友是敌?
「呵,那晚聂家尸横遍野,惨状莫明,在场不少官兵吓得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甚至呕吐不已。反观慕容小姐却镇定异常,神色不变,对质问与怀疑回答得条理清晰,句句在理。让在下十分佩服,由此对慕容小姐好生敬佩,印象深刻。」精瘦男子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说道。
瞥了他一眼。对于学过人体解剖的我来说,尸体算什么,看得多了。真是小题大做!
「能得大人另眼相看,是月的荣幸。还未知大人贵姓?」不过,这人在那裡还能观察得如此谨小慎微,想必也不是平庸之人,得调查一番。
「在下庞琅,金州守军将领,四品都尉。」庞琅抱拳如是道。
嘴角浅浅的弧度,我淡淡回礼。
「原来是慕容小姐,久闻大名啊。」成峦摸摸鬍子,爽朗笑道。
「前阵子在下收到消息,慕容小姐亲临霂乡,却突然失去踪影,原来是跟这位公子……呵呵,游山玩水去了,没想到竟被虏去黑风寨。慕容小姐的伤不严重吧?」精瘦男子的视线在我和木堇身上来回转,笑得一脸暧昧。
对他噁心的嘴脸厌恶到极点,我在心底不停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瞥见木堇尴尬的神色,以及抓得发白的手指。唉,只能将计就计了。
扯著笑脸,我淡淡地说道。「月的伤不碍事,休养几日便可。那么,现在将军愿意放行了么?」
「当然,当然,」庞琅恢恢手,官兵推到一旁。「慕容小姐,替我问候聂云公子,哦,不,是慕容云慕容公子啊。」最后几个字还特别的用重音强调,笑得那个别有深意。
药膏的药效过了,背后隐隐灼痛,冷汗渐渐浸湿衣衫,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木堇察觉到我不妥,担忧地搂紧我。
在马下的众人看来,我们两人无疑是在相依相偎,亲密无间。
鄙夷,轻视,暧昧,嗤之以鼻,各种神色在众人脸上闪现。我不置可否,可怜身侧的木堇如坐针毡。
「我们走吧。」我亲暱地在木堇耳边低声细语,侧头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笨拙的手状似亲热地环住我的腰,僵直的身躯贴近。
「各位将军,在下告辞了。」言罢,木堇立刻策马而去,恐再生事端,极速前进。
一阵颠簸,终于到达霂乡乡府。背上的衣裳已染满血迹,伤口裂开了。看来会留下伤痕,虚弱地趴在木堇身上,我甚感无奈。
感到有人温柔地将我抱下马,拥在怀裡,似有似无的冷香。闭上眼,安心地陷入黑暗。
醒来,伤口已处理好,衣裳也换了。
「醒了?」抬首,绝侧身坐在床边,眼下淡淡的阴影。
转头瞥见不远处支著一张小床。白色的身影,缓缓移步而来。
「云儿,你的伤……?」看他靠著床边坐下,我倾身盯著他。
「无碍,只是月,你……」支吾著,绝淡淡地接话,「月,你的背怕要留下伤疤了。」
无所谓地笑笑,「只不过多个疤罢了,我自己又看不见,你们干吗愁眉苦脸的样子。」
赶紧转移话题,跟他们说黑风寨的事,尤其是击退朝廷军队的计策。
「为什么要淮备羊和大鼓,月?」云儿眨巴著灵动的双眼,托著脑袋,好奇地问。
「要持续不断的鼓声,人要撤退,只好用羊了。在羊下面放一面大鼓,把羊的后腿倒挂在树上,羊的前腿便使劲乱蹬。鼓声隆隆,山下的大军就以为是战鼓齐鸣,黑风寨要进攻了。」想起那几位将军看到树林裡一排排倒挂著的小羊,脸色肯定变成染色盘,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这时,凌和影走了进来。
「对了,那个去报信的大汉怎样了?」撤退的时候,影把逸凡的面具缝在留下的大汉脸上,以假乱真,放了另外一个回去报信,迷惑大军。
「报完信,寒将其抓回,媚娘正处理。」凌皱起眉。「那个是执鞭之人。」云儿听罢,笑得越加灿烂了,眼神冷若冰霜。绝丹凤眼一闪,「有好好招待他么?」
凌吐出两个字,「凌迟。」嘴角轻扬,「太便宜他了。」
我彻底无语,凌迟还算便宜他了……
事后,汐凤山的黑风寨一夜凭空消失,造成一阵轰动。四位将军怀疑是我所为,但是报信的大汉消失无踪,山上的黑风寨「寨主」被一箭穿心,死无对证。四处搜寻原黑风寨裡的流民,搜索了几个月,流民似乎凭空消失。无凭无据,又无人证,不能缉捕我,三州军队只好撤退,向外宣称黑风寨已灭,寨主畏罪自杀。黑风寨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黑风寨裡的人,三头目将他们分批安排进入慕容家旗下的产业。手工坊、茶楼、客栈、牧场、义学堂,甚至月影裡,这些地方流动性高,即使搜查也不能查出确切的人数,是隐蔽的绝好去处。没把他们带离霂乡,而是就近安排,就是出于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
归根到底,黑风寨的出现是因为霂乡以及邻近的地方税收过高,农民付不出高昂的税金,轻则杖刑,重则处以绞刑。流民无法只好上山沦为强盗。
绝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书朝廷,要求减低税率。并且接受了我的提议,让交不出税金的百姓则以劳代役。就是百姓帮助乡里筑桥、建坝和修路,每日结算工钱,由乡府支付。
这措施受到霂乡百姓的支持,乡里的无业流民迅速减少,不少邻乡的流民也涌入霂乡。我建议绝建立户口制度,登记每家每户人数,写明每户情况,便于管理。另外,联合邻乡一同推行以劳代役,避免霂乡人满为患的情况。绝欣然接受。
一系列政策的实施,已过一月之馀。背上的伤渐癒,我便启程回慕容山庄。
本想留下木堇辅助绝日常事务,毕竟他身边没有多少心腹可用。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温顺有礼的木堇和与世无争的绝竟然两看相厌。逸凡也不愿与胞弟分开,两人便随我一同回庄。
离开当天,绝未出来送行。
马车行至城门,阵阵欢呼声,「慕容月」的字眼不时传来。凌细细地帮我在脸上覆上一层纱巾,而后拉起帘子。我瞪大了眼。
窗外成群的百姓层层围在城门两旁,男女老少,洋溢著幸福的笑脸。其中不少是黑风寨裡的人,夹杂在人群中。善意的笑颜,亲切的人们,让我甚是怀念在黑风寨的日子。
「乡长未居功,对外宣称近日所行措施是月主子的功劳。百姓听说月主子今日出城,特来相送。」听罢,心底涌起一股暖意。我只不过对照现代,依葫芦画瓢罢了,举手之劳让这么多人受益了么。
马车缓缓离开城门,百姓和熙的笑脸渐渐淡去,心中的感动仍未平复。拉起帘子,回首,城门上一抹蓝色的身影,似乎与身后的蓝天融为一体。眯著眼,抬首,刺眼的光线,那抹蓝影逐渐远去。绝是展翅高飞的鹰,注定要在蓝空中飞翔,而不是困在我身旁。孤身一人在异世的我,或许只是贪恋他身上的温暖罢了。
回头,凌紧挨著我。如果绝是鹰,那么凌就是虎了。也该到我放手的时候了。
回到慕容山庄不过几日,便传来消息:彤国对夙国下战书,两国开战在即,一触即发……
[29] 战起
彤国对夙国下战书,两国开战在即,一触即发……
听闻这个消息,我怔忡了许久。不过几年,彤国又要卷土重来了么。彤国对夙国宣战,筱国的态度如何,是站在其中一方,还是保持中立呢?
在这片大陆上,三国鼎立,「品」字形立于版图中。彤国虽小,但全民参军,军队的人数相当庞大,佔全国总人口的五分之四;夙国在三国中版图最大,实力强大,但是近几年来,左丞相势力逐渐渗透,门客遍佈各州,一手遮天,风头有盖过皇帝之势。而夙国皇帝,本性纯良,温顺有礼,优柔寡断,大小事务全权交由左丞相打理,极少过问朝廷之事。左丞相的党羽有了靠山,搜刮民脂民膏更肆无忌惮,腐败比比皆是,夙国国力从内部开始腐蚀,大不如前。反观筱国,对内,注重农业和商业,修改法制,减低税率,休养生息,国力渐渐强盛;对外,有「三大将军」之一的九皇子尉迟轩奕。十二岁参军,十三岁大败彤国大军,晋陞为最年轻的将军,而后屡战屡胜,所向披靡,有「神将」之称。现在年仅十五的他已荣升为统帅,掌控筱国三分之二的兵权,在筱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说起三大将军,除了九皇子尉迟轩奕,就是夙国的司徒将军,以及彤国的楚凛。
这次彤国出战,领军的便是楚凛。
夙国朝廷对彤国下战书的态度分化成两股派别,一边主战,一边要求议和。每日上朝都为此争吵个不停,拖延了一段时日,仍无结论。主战派态度强硬,议和派也不甘示弱。各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有所表态,加入到其中的一方。
打听了一下,绝加入了主战派。听罢,我满意地笑笑。
云儿疑惑不解,「月这么希望夙国出战么?」
夙国生死与我何干。「因为绝听从了我的建议,哪边人多就往哪边挤去了。」
想起离开霂乡之前,与绝的单独面谈。
「绝,最近实施的所有政策措施,你都要对外宣称是我的主意,你只是听从了我的话。」
绝诧异地盯著我。「月,你又何必……」
「你的对手过于强大,你现在羽翼未丰,光芒过胜只会打草惊蛇。如今韬光养晦才是万全之策。」
绝垂眸,许久才正视著我。「月,我明白。可是这样会将月置于危险之地,我不能这样做。」
「慕容家的商号遍佈三国,商业来往断不能没有慕容家的帮助,他就算一手遮天,也不会轻易动我。毕竟怎么说,我也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啊。」安抚地笑笑。你陪伴了我几年,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可是……」绝极力想说服我打消这个念头。
我开口打断他。「有月影在,不必担心。现在,绝,你只需要遮盖住你的光彩。不过得委屈听些不堪入耳的閒言閒语了。」想起庞琅三个男宠的说法,不禁苦笑。
修长白皙的手托著脸,慵懒地一笑,倾国倾城。「男宠么……」前倾,手指轻佻地划过我的脸。「……那是绝的荣幸,呵。」
不由朝上翻了个白眼,忘了这个人的脸皮或许子弹都穿不过去的,閒言杂语算的了什么。
不久,传来夙国将迎战彤国的消息。一直保持沉默的左丞相加入到主战派,两派相争立马结束,主战派压倒性的胜利。司徒将军为统帅,成峦为副帅,庞琅等随军征战。夙国上下紧张备战,紧张肃穆的气氛笼罩著各州。皇帝下旨,满十三的男子,可自愿参军,为国出力。一时,全国掀起一股参军热,尤其是深受彤国侵佔之害的边境百姓,毅然加入军队跟随司徒将军。
步入凌霄轩,只见凌呆呆地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怔怔地盯著不远处的花草出神。歎了一口气,何时见到过凌如此失神的模样。
在身后用双手环住凌,轻声开口。「凌,你想去么?」
凌身体一僵,低头不语。
下巴抵著他的肩膀,「你想去便去吧。」
凌转头,皱著眉,依然沉默。
温柔地看著他,「你一直熟读兵书和战术,勤练武艺,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机会来了,为什么又犹豫了呢?」
「……我不想离开你,月。我说过,在你离开之前,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原来他还记得说过的话,是我困住了他么。
「离开只是暂时的。再说,你人离开了,你还在我心裡,在我身边……到战场施展你的抱负去吧……」你该驰骋在战场上,而不是约束在这裡,这个小小的慕容山庄。
凌的眼底有些迟疑。
「还是你不愿见到你的父亲,司徒将军?」凌还未原谅他的生父害死母亲和弟弟吧。
凌垂下头。
捧起他的脸,我直视他的双眼。「那你更要在战场上展示你的能力,让他刮目相看。即使没有他,你也活得很好。失去你,是他的损失和遗憾。得到你,是我慕容月的骄傲!」
言罢,凌起身紧紧地拥著我。回抱著他,心底淡淡歎息:这会是最后的拥抱么……
第二日,凌收拾好,众人在城门为他送行。周围聚满了许多新参军的小伙子,老老少少前来送行。不少老人家眼泪纵横,一脸悲凄;妻儿哭哭啼啼,依依不捨;还有相对无言,相视不语。城门气氛悲凉,不像是送行,倒像是来送葬的。让我心情也沉重起来。
凌只是一路牵著我,沉默,我乖乖地任他牵著机械地向前走。
即将出发,哭泣声此起彼伏,啜泣声也不绝于耳。新兵恋恋不捨地离开家人,步向集合地点。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我一把扯住他,垫起脚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胜利女神将与你同在。凌,你要活著回来,不然,不然……」说到最后,声音带著硬咽。
凌俯身,柔软蜻蜓点水般在我唇上滑过。「我答应你,月。」沙哑低沉,双眼微红,一脸坚定地作出承诺。
站在城门,直到凌的身影变成黑点,逐渐消失。才回头,却发现周围一片安静,而后阵阵窃窃私语。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我径直往回走。走到一僻静之处,止住脚步,淡淡开口。
「影。」
青衣人应声而现。
「随凌去吧,保护好他……」我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影一惊,眼神踌躇。
「去吧,影。这是命令!」想起那个预知梦,火光中幽幽的冷香,不由加重了语气。这场战争至少需要几年,即使命运改变不了,我也要尝试更改它!
「……是。寒将接替属下担任护卫。影告辞。」转身,缓缓离开。
望著他的背影,「保重,影……」身影一滞,继续步远。
***
「什么!尉迟轩奕与楚凛合作!」执杯的手一颤,水洒了些许。「这是怎么回事,媚娘?」
「月丫头,先别急。」媚娘玉手拎起茶壶,迳自为自己倒了杯水,才缓缓开口。「彤国君王将最宠爱的公主雪姬和大批财宝送给尉迟轩奕,要求共同发兵夙国,承诺事后五五分账,姓尉迟的答应了。事情就这样。」
听著媚娘轻描淡写的叙述,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彤国皇帝不是白痴就是弱智,竟然引狼入室!」心下不禁为远在战场上的凌担忧。不知道这姓尉迟的到底是真的贪图美色和财宝,还是将计就计。怎么看都是后者。
放下杯子,媚娘附和道。「就是,这尉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吃掉夙国,彤国也难逃灭国命运啊。」
来回踱步,我不禁咬牙切齿。「夙国那些老头都干吗去了,不会先笼络筱国,对付彤国么。」我不管夙国灭国,只要凌和他老爹没事就好。
「现在彤国二十万大军快到达边疆,筱国二十万大军已出发。夙国边境只有三十万大军,是从各州紧急调来的,乌合之众不知道能抵挡多久。」轻轻歎息,媚娘望著窗外,甚感无奈。
「我们能做的,只有用全力筹集粮草,解除凌他们的后顾之忧了。」
「……也只能如此了。媚娘这就去淮备。」福了福,媚娘匆匆离去。看著她远去的背影,她比想像中更爱夙国呢。
尉迟轩奕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著桌面,我喃喃念刀著。
[30] 及笄
时光匆匆,严冬将至,战事至今已过了大半年。两方实力不相上下,陷入僵局。
凌由于在战场杀敌众多,战功显赫,晋陞为校尉,位居六品。每月临近月底,凌都会飞鸽传书到慕容山庄,上面只有一字——「安」。
拢了拢身上的厚实的披风,在步月轩外来回踱步。皑皑白雪,深浅不一的脚印,一路蔓延至脚下。向手心呼了口热气,我搓了搓冻红的手掌。抬首张望,天灰沉沉的,一片苍凉,刺骨的寒风钻进衣缝,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个温暖的手炉递了过来,逸凡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一身单薄的白衣,柔若无骨,细腰盈盈。白了他一眼,大冬天的,穿那么少,懂武就了不起么。
「在等司徒小子的信么?」抬手替我紧了紧披风,他漫不经心地问。
「嗯,又月底了。一月复一月,时日过得真快。」捂著手炉,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及笄之礼将同日举行。」逸凡慵懒一笑,「慕容月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呢。」
我苦笑。嫁人?让只剩下三年命的我去做人妻么。
「逸凡,我不会嫁人的。这只会害了另一个人。」转身背对著他,望著树上透明晶亮的小冰柱,我回答得苦涩。
「为什么?」走到我身前,他疑惑看著我一脸无奈。
「……你很快就知道了……回去吧……」缓缓走向步月轩,转头瞥见逸凡孤单得站在雪中,白衣似与之融为一体,眼眸闪现著複杂的光芒。「……慕容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关上门,浅浅地歎了口气。抬起头,一隻白鸽静静地站在窗台上,可爱地歪著头,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我。慢慢解开鸽子腿上的纸条,展开。
淡淡地笑了,随手将纸条放在桌面。转身走到笔墨前,拿起毛笔,踌躇了一阵。该报平安?还是该让凌保重,敌人是杀不完的,别太拼命?
盯著雪白的纸,直到执笔的手开始僵硬。最后才提笔写下一字——「月」。
一阵风随著半开的窗卷了进来,纸条打著旋转,飘至一角。急急上前,拾起,拍拍沾上的灰尘,小心地装入一个木盒。盒裡已有好几张纸条,整齐一致的「安」字。只有放在最上面的纸条齐整地两字——「念月」。
盖好盒子,仔细地收好。
这是第十张了吧。右手轻轻一抬,鸽子迅速地飞向天空,转眼变成了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及笄仪式办得相当隆重,慕容睿也赶了回来,众多官员和商人参加。绝和云儿跟在我身后,体贴地帮我挡了不少酒。盯著众人不时闪著算计、狡黠的眼神,不禁哀歎,麻烦要来了么。
不出所料,第二日,地方各色媒婆几乎挤破了慕容山庄的大门。提亲的人有官员之子,也有商贾及其亲戚,甚至将门之后。
逸凡一脸兴味地看著蓝和云儿疲于应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禁向他自嘲地笑笑。
「如果不是看在慕容山庄富可敌国的财产,你以为,凭著我如此平凡之貌,会这么受欢迎么?」捧起茶杯啜了一口,好苦。相当想念凌做的奶茶啊。
「如果他们看人只懂看表面,如此肤浅之人,不要也罢。」逸凡眼神一凛,语气不屑。
第二日,我向外界透露,慕容家将由慕容云继承,所有财产归云儿所有。不出所料,来提亲的人减少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仍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留下,离开的基本上是商贾。
「慕容月,你在霂乡大展神威,黑风寨众人一日之间消失,无迹可寻;霂乡新政的绩效有目共睹,你说,提亲的人会少么,呵。」逸凡带著欠扁的笑容,缓缓道来。
我回以一笑,「那么我只能用非常之道来解决了。」
淮备了几日,对外宣称亲自面见众多提亲之人。
众人步入大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正中的躺椅上,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子斜靠在一绝色男子,慵懒地浅笑。女子左手边,另一绝色男子跪坐在地上,半边脸枕在女子的大腿。地上的男子虽只露出半边脸,但不难看出,这两位绝色男子相貌近似,是双胞胎。两人均是玉骨冰肌,长髮如墨,眉眼如画。
门口的人皆是一愣,对两名男子露出惊艳、垂涎,转而对女子鄙视、不屑、厌恶,甚至嫉妒的神色。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我嘴角的弧度更甚了。
依然懒懒地靠著身体僵直的木堇,我随意抬了抬手。「各位远道而来,请坐。」轻轻击掌,十个小厮上前奉茶。小厮个个眉清目秀,低首垂眸,恭顺可人。众人再次显出鄙夷的神色。
心底偷著乐了起来。这十个小子,可是媚娘从义学堂裡面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聪明机灵,经过两日特别培训,帮忙演这场戏。现在看来,果然都是人才啊,呵。
兴许瞧见我眼底的笑意,趴在腿上的逸凡不满地瞪著我,无声抱怨:我们干吗要帮你演这出荒唐戏?
我挑了挑眉:谁叫你们长得这么美艳,物尽其用嘛。
身旁的木堇也飘来哀怨地一瞥,我向他使了个眼色:快结束了,忍一忍,拜託了!
殊不知在下面的人看来,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停向身边的绝色男子抛魅眼。不一会,众人便竞相告辞,匆匆离去。
确定众人已经离开,我抱著肚子大笑起来。
突然瞥见门口硕长的身影,立刻正襟危坐,怯怯地开口。「……爹。」
「见过慕容庄主。」逸凡、木堇两人连忙起身。
慕容睿无奈地看著我,「月儿,你又淘气了。这夙国上下,怕是没人敢来提亲了。」说罢,嘴角一抹苦笑。
我无措地绞著手。「能不能嫁人,月儿并不担心。就怕消息传出去了,爹的脸面受损。」
「……夙国一直以来尊崇一夫多妻,自从八年前,夙国当时的敛艳公主不但在府裡养有好几位绝色男子作为男宠,甚至娶了两位男妻。从此,夙国也有一些朝廷重臣之女收养男宠,但至今未有人像公主那般公然迎娶男妻。」听慕容睿这么一说,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爹……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样做没办法打消他们提亲的念头。」那我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一般平常百姓是不能接受,可是高官已是见怪不怪了……」看著我哀怨的神色,慕容睿宠溺地笑笑。「月儿真不想这么早嫁人么,那为父便帮你推脱了吧……」
衝上前,抱著他。「谢谢,爹。」不忘用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学以往的慕容月撒娇一阵。而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因此忽视了身后的慕容睿已经收起了笑容,注视著我远去的背影,眼底浓浓的悲伤。
「……蓝……」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一旁,一脸笑意。
「庄主,她这样做必有她的理由。不必担忧。」蓝浅笑著。
「……我明白,可是……」幽幽地望著门外,慕容睿神色悲切。「……时间过得真快,月儿及笄了……快到了吧……」喃喃说著,迈著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去。
「……庄主……」蓝收起笑脸,望著远去的那抹孤寂的身影,神色複杂。
[31] 身赴榕城
过完年,天气愈加寒冷。云儿、蓝忙碌著筹集大批的军需物品,如被褥、食物、靴子、手套和绒帽等,每日忙得晕头转向。
战况持续胶滞著。彤国与筱国互不愿成为对方的下属,只好分而行之,採取车轮战术,由彤国与筱国两军分别交替进攻。夙国司徒将军驻守在边界岚城,只能加固城池,採取轮班制度,对抗两国无休止的骚扰。他将大军分成三批,轮流抵抗彤国、筱国的轮番进攻。但是长期如此,岚城内的官兵日夜被惊扰,时刻紧绷神经,大部分已精神颓废,无精打采,疲于应付。情况对夙国相当不利。
「唉,只守不攻,是下下策呢。」抱著手炉,我趴在步月轩的躺椅上,裹著被褥,听媚娘说著最新的战况。
「是啊,司徒将军一向勇猛。当初以少胜多,力挫彤国大军,现在怎么突然畏首畏尾了?」皱著眉,媚娘不解。
「听说人老了,更偏于守,而不是攻。或许司徒将军也是如此。」翻了个身,淡淡说道。「还是驻守边境多年,未有战事,忘记怎么打仗了。」
「月丫头,这可不是闹著玩的,司徒将军是夙国第一大将,是战胜的唯一希望呢……」
「朝廷现在如此腐败,司徒将军一盏明灯有何用呢。年纪大了,他再也没有年轻时的壮志凌云,精忠报国的气魄,现在眼裡该担心的只有四个字。」历来愚忠的将领只有一个结局,尤其是在没落的皇朝,奸臣当道之际。南宋的岳飞的下场不就看到了么。
「哪四个字?」书生笑得儒雅,潇洒自然地走了进来。
「……功高过主……」使劲瞪了他一眼,怎么老偷听别人说话,而且还这么从容地跑进未出阁女子的闺房。
完全无视我,书生迳自倒了杯热茶,一口饮尽。「功高过主么,的确……我可是报信来著,失礼之处还请见晾。」顿了顿,「筱国有些奇怪,大军停止了进攻,在岚城百里之外扎营,毫无动静。现在只有彤国独自採取攻势。夙国一直固守,虽未出城迎战,但一直以来抵挡敌军十分勇猛。近几日却消极抵抗,有几次差点失守,不知城内发生何事。月影还未得到消息。」
「连月影都探听不到,看来城内封锁消息了。我们有所察觉,筱国也该注意到了,才停止进攻,原地待命,以静制动么……战争时,城内最容易发生的变故,不外乎是上级军官闹内讧,或者有人叛国投敌;有传染病肆虐,如鼠疫、天花等;兵器粮草不足;粮食供应有限,百姓成群闹事;敌军在城内散佈谣言,企图扰乱军心。还有……」媚娘和书生瞪大了双眼,我立刻住了嘴。不会穿帮了吧,一个长年累月窝在闺房的女子怎么会不可能瞭解这些事情。
迅速收起讶异的神情,媚娘嘴角含笑。「不愧是『噬月』的主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们月影之主,能是庸人么。」书生淡淡一笑。
无语,盯著手腕上的「噬月」。真不公平,为什么我懂啥都是这破镯子的功劳!
半月之后,从城内的影那裡得到消息:司徒将军病重,危在旦夕!
听到消息,媚娘神色黯然,书生笑得有些苦涩。司徒将军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看怕是心病积鬱在胸,心身疾病来著。
微微歎了口气。凌好不容易才见到亲生父亲,一同驰骋沙场,没想到……
已是三月,雪渐渐溶化,天气开始暖和起来。窗外原本光秃秃的树上,冒出几颗青翠的芽苗,地上露出丝丝翠绿,春意盎然,充满生机。春天要来了么。
可爱的白鸽子落在窗台上,凌的信如期而至。展开,依然是不变的「安」字。对岚城的事隻字未提。他一向便是如此。司徒将军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最后的这点亲情,凌也要抓不住了么。
想至此,心下涌起淡淡的惆怅。
「月,这是今日刚出炉的云片糕,过来尝尝。」云儿端著一碟云片糕缓缓走来。
「云儿,你太忙的话,就别做糕点了,我几日不吃,也没事的。」各种军资物品的分类以及运输相当繁琐,云儿还要抽时间给我做点心,心裡有些不忍他过于操劳。
「军需物品已经分类完毕,明日便可启程送去岚城了。再说,云儿喜欢给月做糕点。」
看著云儿满眼笑意,我有些困惑。
连忙拿起一块,唔,云儿的手艺真好,甜而不腻,满口留香。
「因为月吃云片糕的时候,一副很幸福的样子……」托著下颚,云儿黑眸洋溢著丝丝温柔,看著我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吃相,淡淡地笑著。时不时抬手轻轻擦去我嘴角的糕屑。
「那么这次军需由谁去送?」幸福地啃著最爱的云片糕,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没决定。前几次都是由蓝送去的,最近开春,各商号生意繁忙,蓝实在抽不出身。」说罢,云儿递给我一杯温水。
「那么……我去吧。」顺道看看凌的情况,反正我在慕容山庄也帮不了什么忙。
「砰!」云儿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行!月,你忘了上次去黑风寨了么。战场比那还危险几倍,云儿又不能分身同去。这次说什么都绝不同意你去!」
第一次看到云儿如此激动,我怔住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去黑风寨不能带护卫,这次我带多些去不就安全了。」讨好地对云儿笑笑,心裡纳闷,到底谁是年龄比较大的呀,唉。
「月,我知道你担心凌哥哥。但是军需物资只送至离岚城十里之外的榕城,岚城十里之内为战区,百姓禁入。」
十里就十里,离的近,消息得到的也快。
「既然是十里之外,云儿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就在榕城呆两日,打听凌的消息,便回来。」看云儿的神色有所鬆动,我立马趁火打铁。「我保证最多最多就停留两日,不相信的话,要不我发誓……」
「不用发誓了,月的话,云儿怎会不相信……」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毕竟慕容睿和蓝都相当纵容我,完全放手让我做想做的事。
第二日,大队人马在城门出发了。
临行前,云儿泪汪汪地看著我,一副被遗弃小狗的模样。劝慰了好一阵,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了一番后,才上车离去。
寒自然同去,暗部十大高手本也欲一同前往,被我制止了。这十个高手老是大材小用地留在我身边当护卫,实在浪费。最后寒执意留下五人,不让我多说,便下令出发。真够风雷厉行的,跟影奉我为尊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一路上,相当平静。大大小小商舖、客栈、茶楼依然照常开业,人们结伴同行,各个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完全没有被边境的战乱所影响。
路程遥远,但军需物品必须在一月之内运至榕城,大队只能马不停蹄地赶路。我不愿被大队落下,只好勉力跟随,在马车裡被颠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不能改变,就只能适应。随行带了不少安眠草,吃一点睡大半天,算是抵挡了晕车。
越往西面前进,感觉乡镇越加萧条。抵达榕城时,发现这个城镇几乎是个空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边上的酒肆、客栈等破破烂烂,空空如也。路边杂草丛生,牆壁裂开,钻瓦破损。看来因为战乱,这裡的百姓迁离数月了吧。
接应军需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程然。向他打听了一下凌,没想到,他跟凌从参军开始便一直同吃同睡,现在是凌的副将。
「司徒很厉害呢,杀敌相当勇猛,智勇双全,年纪轻轻已是校尉,现在晋陞为参将。官品只在五位将军之下了。」程然谈起凌,眉飞色舞,很是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最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是司徒将军的长子。军营因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呢。」
是么,凌,你终于原谅司徒将军,愿意承认他是你的父亲了么。
「慕容小姐要见司徒么?我可以引见……」
「不必了,」迅速打断程然。「我只是在此逗留两日,战事紧张,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告别程然后,我让寒等人夜探军营,瞭解司徒将军的情况如何。
[32] 岚城
没想到,寒他们带回来的,是伤重的影。影几乎是被抬进来的,衣服上的血痕斑驳,显然是还未来得及疗伤便赶了过来。
立刻让寒给影清理伤口,好一会,影才喘著气,断断续续地说明情况。
司徒将军病情加重,仍拖著病体指挥军队。前几日,彤国大军再次来犯,司徒将军欲给予其一个痛击,便打开城门,迎战楚凛。事前让一支一万人的部队绕到彤国军队后方,来个前后夹击。却未想行动被楚凛探知,一万军队全军覆没,主力大军也受到重创。
「……凌一路护著司徒将军回岚城,被流箭所伤,伤及要害,现还昏迷不醒……影护主不力,请月主子……咳咳……降罪……」看他挣扎著起来,连忙按住他。
「如果没你护著他,凌现在就不只是昏迷了。影,你好好养伤,别想太多了。」看来情况实在不容乐观。「现在夙国大军还剩下多少?」
「不到二十万人,伤兵人数相当多。」
皱起眉,我吩咐寒。「立刻飞鸽传书给媚娘,筹集药品送到岚城,尤其是外伤药,越多越好。三日内送第一批药物过来!」
倚著床边,看著影熟睡的脸。第一次瞧见影毫无防备的样子。受伤后,听说我在榕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向我报告情况,累坏了吧。
轻手轻脚地帮他掖好被子,我转身离开。
托著脑袋,我来回踱著步子。本来输赢就是兵家常事,我也不在乎夙国是否灭国。但是这可恶的彤国人,竟然伤了凌和影。心底涌起一股怒火:本想来看看就回去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现在你们惹火我了,哼,等著瞧!
「寒,淮备马车,我要去岚城。留下一人照顾影。」
寒不动,垂眸恭敬地说道。「主子,岚城可能快守不住了。现在前往太危险。」
瞥了他一眼,「你是夙国人么?」
寒一怔,奇怪于我突然的问题。「寒是夙国人。」
「那……寒会眼睁睁地看著夙国被灭么?」
寒猛地抬起头,「决不!」
我正色道。「敌国先一步预知夙国军事行动,寒知道是为何?」
寒眼眸一闪。「我夙国大军裡有奸细。」
「是的,而且,」我直视著他,「这个人必定位居高位,毕竟军事行动只有少数人知道。」
寒低头,沉默不语。
「如果不尽快将此人揪出来,后患无穷,夙国只有挨打的份了。」
寒抬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得意地笑笑,这石头终于被说服了呢,呵。
影执意要跟随,勉强站起来,步伐不稳。我无奈地摇摇头。
「我没说不让你过去,只是要等你伤好之后。影,我现在命令你留在榕城养伤,伤好后立即到岚城与我会合。」影一脸不情愿。
「如果你伤没好,就跑过来,那我,我……唉,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要挟好像没什么震慑力,汗了一个。寒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说辞竟然对影有效,他听罢立即乖乖留下来养伤。
出发之前,先联繫了程然。他听说我想去探望伤重的凌,二话没说,就要亲自领我进岚城。
「不是说岚城百姓禁入,违令者斩么?」听程然的语气,似乎进出岚城相当容易,我不禁问道。
「那是为了防止敌国间谍混入岚城。但是慕容小姐不但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家无条件地支持夙国大军的军需,而且,而且……」说著,说著,他突然脸红起来。「……而且司徒每次提起慕容小姐,脸上笑得很温柔呢,慕容小姐……唉,应该是司徒的未婚妻吧。」
顿时满头黑线,一般人会猜测是比较亲密的人,或爱慕之人,怎么突然跳到未婚妻……
「咳咳……那个,我已经通知他们尽快送伤药过来岚城了,现在岚城情况如何?」尴尬地咳嗽了几下,立马转移话题。
「伤药!慕容小姐想得真是周到,岚城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药物了。」程然耷拉著脑袋。「岚城的状况很不好,这次伤亡惨重,不知能否支持到下次彤国或者筱国的进攻。」
「筱国还是按兵不动么?」边沉思著,一边走向马车。
一旁站著的马伕看我走过来,立即跪趴在地上。我向寒使了个眼色,他托起马伕,我则迳自爬上了马车。程然盯著我熟练地跳上马车,有些愕然。
「……嗯,筱国还是在岚城百里之外扎营,没有参与彤国的进攻……慕容小姐,你平时都是如此的?」程然跟著我上了车,诧异地看著我。「一般的小姐都是这样上车的,何况慕容家富可敌国……」」
淡淡地打断他。「踩著他人来显示自己身份高贵,我不做这样的事。践踏别人就等于是践踏自己。财富、地位、身份,不是自己争取来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程然注视了我好一会,「……慕容小姐果然是奇女子,程某佩服。」
不到半日,便来到岚城。
岚城的状况不比榕城好多少,一片萧条。空地上躺满受伤的士兵,几个医官不住地给他们上药、包扎,忙得分身乏术。士兵呻吟的声音阵阵传来,几个小兵忙著把重伤不治的人抬出去。
程然看我一直盯著抬出去的人,解释道。「城外不远挖了一个大坑,阵亡或者伤重不治的人都会送到那裡。毕竟我们没有多馀的精力来处理尸身了。」
几个医官看到程然,一拥而上。「程大人,药物快用尽了,伤兵还有许多。有些再不及时治疗,就……唉,这可怎么办啊?」
「慕容小姐已经去信,让人送药物过来了。」程然一扫刚才的黯然,激动地指著我说道。
医官听罢,忙给我作辑道谢。
我淡笑回礼。「第一批在三日内即可到达,而后的陆续送来。」医官欢喜地又道谢了一番,才各自忙去,将好消息带给受伤的士兵。
注意到程然侧身挡住大部分士兵的惨状。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程大人,就算如何遮挡,还是遮掩不了战争的残酷。看到他们,只会让慕容月敬佩他们为国奋战,前仆后继。」
程然歉意一笑。「是程某肤浅了。」
「我们是先去拜会司徒将军么?」看著帅营越来越近,询问道。
「是的,毕竟入营需得到司徒将军的允许。」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慕容月!你怎么会在这裡?」一声大喝从背后传来。无奈地回过头,看见两个男子,一人年轻清秀,一人虎背熊腰。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我歪著头思索起来。
寒凑近我耳边低语。「主子,黑风寨……」
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在汐凤山下跟著成峦的那三个将军中的两位,除了庞琅的另外两个,叫啥名字来著?
两人看我皱著眉苦苦思索,无视他们,气得眼裡冒火。
我这才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两位大人,你们是谁啊?」
明显看到两人额头的青筋暴起,似乎想要衝过来揍我。程然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郭将军、高将军。」
趁此机会,寒低声说道:清秀的是郭子言,大鬍子是高敬。
当程然介绍说我是来送物资,顺道探望凌时,两人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
「哼,送物资是顺道,看你的男宠才是主要目的吧。」姓郭的不屑地盯著我。
看来这两人不是一般地讨厌我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就在黑风寨耍了你们一次,男人怎么这么记仇!
灿烂一笑,我缓缓开口。「战事紧张,小女子的事就不用两位将军操心了,告辞。」一甩袖子,走人!
不理会背后灼热的视线,我径直走向帅营。
[33] 献计
通报后,寒掀开门帘,我慢慢走了进去。
帅营裡面很是简陋中间一张木桌,上面摆满了纸张,桌后挂著一幅简易的地图,两张小床架在右边。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凌,我急步上前。
凌脸色苍白,憔悴而消瘦,眉头微微皱著,似乎隐忍著极大的痛楚。身上多处包著白纱,血迹斑斑。注意到他的右边大腿的血迹几乎染红了整片纱布,怕是伤及大动脉,造成失血性休克了。习惯性的给他把了脉,脉搏弱而有些乱;俯身听心跳,心率正常;用额头测了测体温,没有发烧的迹象;再翻开眼皮检查他的瞳孔,瞳孔收缩。一系列的动作后,吁了一口气,凌的伤比想像中要稳定,只是要几天后才能醒过来了。
抬首,才发现小床旁坐著一人。
灰白的长髮,而立之年,略显苍老,眼下有很深的青影,一脸病容,面无血色。乾裂的唇,有些浑浊的双目,这人该是病重的司徒将军了。
起身,朝他福了福。「慕容月见过司徒将军。」
他仔细地打量著我。「你就是慕容月?」
「是的。」看了凌一眼,司徒将军会意,两人移步到木桌旁一同坐下。「将军不必过于担忧,凌的情况还算稳定,几日后便会清醒,只不过暂时不能移动他。」
司徒将军深深地看著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凌天执意要跟著你了。」轻轻地歎息一声。「难得凌天终于愿意原谅我,承认我这个父亲,但在我要求他搬过来与我同住时,他一口拒绝了。」
「这不单是我的原因,而是凌还不能坦然地面对在司徒家发生的事情。」我直视著他。
「他连这些事都向你提过了么……我明白,可是听说了慕容小姐的事……所以……」司徒将军神色窘迫。
我无所谓地笑笑。「是听说我慕容月在山庄裡收养了三个男宠,而凌就是其中之一,对么?」看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司徒将军认为凌这样骄傲的人,会委屈做他人的男宠么?即使他走头无路,都不会向他人低头。将军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而是相信那些道听途说?」
司徒将军怔了怔,而后苦笑道。「慕容小姐果然伶牙俐齿。的确,司徒差点忘记了,凌天的性格像及他的娘亲,宁死不屈……」收起眼底的黯然,他正视著我。「慕容小姐不可能专门来探望凌天的,难道想到了破敌之策?」
「不错,月儿是献计来的。只是要不要接受是将军的事了。」三大将军的司徒会接受一个女子的对敌之计么,如果凌的爹不过是个重男轻女之徒,夙国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将军低头沉思了一阵,「慕容小姐突然前来献计,原因为何?」
「将军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呢?」揶俞地笑著,朝他眨了眨眼。
将军瞪大眼,道,「这还有假话啊……说来听听。」
我一抱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他愣了,「唉……这个是假话?说得相当在理。那真话呢?」
托著下颚,嘴角微微上扬。「当然是帮凌报一箭之仇。」
「你……你这是报私仇,公报私仇!」将军激动地跳起来,满脸通红。
翻了个白眼,夙国如何干我啥事,不是为了凌和影,我会来惹这麻烦么。
「那么,司徒将军,为了夙国兴亡,你愿意把帅印借给我么?」
「什么!你不是来献计的么,怎么要帅印!」看著他像火烧屁股般再次跳起来,相当担心凌的老爹会被我气得病发。「先把你的计策说来听听,本帅再做决定。」
「关于这个计策……是秘密,暂时不能说。」
瞧见将军又一次猛地跳起来,我安抚地笑笑。「将军,你先听我说完。听说上次的进攻被敌方察觉了,损失惨重,对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为了避免隔牆有耳,这次对敌之策需要保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么洩漏秘密呢,呵。
他点头,转眼又觉得不对。「还未知道你的计策是否有效,就这样随便将帅印交给你,这……让本帅如何安心。」
寻思了一阵,「好吧,我就告诉司徒将军一人。」
让寒和五大高手守在外围,防止有人偷听。我让将军附耳过来,细细叙述。
听罢,司徒将军两眼放光。
「慕容小姐,真是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啊。」说完,摇头晃脑地喃喃道著「可惜」。
瞥了他一眼。「司徒将军这样说可是有性别歧视了,男儿可以做到的,女子也可以做到。」
眼底带著浅浅的欣赏,他望了凌一眼。「看来凌天是跟对人了。司徒再次感激慕容小姐对凌天这么多年的照顾,咳咳……」突然他猛地咳嗽起来,我连忙轻轻拍打著他的背,好一会,他才喘过气来。
「不瞒你说,我的身体支持不了多久了。所以请慕容小姐让凌天继续留在身边吧,司徒在此感激不尽。」说罢,深深作了个辑。
赶忙扶起他。「司徒将军太客气了。只是……他跟著我,不一定是好事。」毕竟,我只剩下三年了。没有得到过,要比失去要幸福的多。
将军拿出帅印和兵符,我恭敬地接过,收好。「此计只对付彤国,万一筱国趁机攻城……」
他潇洒地笑笑。「我会坚持到慕容小姐回来的。」眼神坚定。
「好!我会在一日内归来。司徒将军多保重!」
不多时,司徒将军召集四位将军到主营,宣佈我将代替他领军。
众人愕然,而后极力反对。
「司徒将军,你要我们听命于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黄毛丫头,领军可不是儿戏。请三思!」郭子言使劲瞪著我。
「就是!一个在深闺养男宠的富家小姐能有何能耐!」高敬气得脸红气粗。
「我倒觉得可以让慕容小姐一试,在黑风寨的一计可是让在下印象相当深刻啊。」出乎意料,庞琅竟然赞成,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看来黑风寨的事情让我树敌颇多。
成峦沉思了一阵,才道。「不如这样,慕容小姐跟我们说说对敌的计策,看是否可行。如何?」
抛玩著刚得到的兵符,我懒懒地答腔。「我拒绝!」
郭子言和高敬朝我气冲冲地跑过来,寒身影一闪,两人已退到十步之外。
看著成峦和庞琅愕然的脸,我淡淡解释道。「上次行动失败是因为对方预先知道我们的计策,所以呢……」
「你竟然怀疑我们当中有敌人的奸细!」郭子言气得直发抖。
歎了口气,「这我可没说。只是以防万一,这次计策只有我和司徒将军知晓。」站起身,直视著他们。「毕竟我们这次只许胜,不许败!夙国再也输不起了!」
他们不语。我可以当作是默认了么。
「还有,以后请称呼我为月-公-子!」慵懒一笑,「这可是为了维护各位将军身为男儿的脸面,所以请不要洩漏我的身份,月儿在此谢过了。」
瞥见郭子言一副就要发彪的模样,我得意地走出帐幕。
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搅进这战祸的麻烦裡了……
[34] 首战初捷
亲自挑选士兵,无非是受伤较轻,起码行动方便自如的,然后从中再挑出精神状态相对较好的。好不容易选出了五万人。要三头目送来几十车的肉类,让士兵们饱吃了几顿。毕竟吃饱了,身体才有力气,打仗胜利的几率才大。
至于领军的将领,郭子言和高敬倒是不二人选。
司徒将军有些担忧,「两人对慕容小姐的成见最深,再者两人年纪最轻,资历和经验都不如另外两位将军。慕容小姐为什么偏偏选这两人呢?」
前两日我才知道,这两人竟然同年,今年均为二十。想著那清秀的脸蛋和满脸鬍子找不到眼鼻的脸岁数相同,就感到不可思议。
「将军过虑了,您认为两人会因为私怨违反军令么?」司徒坚定地摇头。「我也相信。再者,他们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毫不掩饰自己。如此坦荡之人,月儿敬佩都来不及,这总比笑裡藏刀之人要好的多。两人的经验或许比较少,但是因为如此而不让他们多出战,那么两人的经验怎么增加呢。」而且,他们暴跳如雷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呵。
司徒不语,看著一身男装的我。儒雅白衣,雌雄难辨,自信潇洒,从容不迫。
「那么,司徒在此祝……月公子武运昌盛!」
「承您贵言,月告辞。」展开手上的扇子,我浅笑离去。
这日晚,大军低调出城。郭子言和高敬各自领军二万五千人,向彤国大军营地出发。
为了维护我主帅的形象,我花了好几个下午,苦练马术。出乎意料,我的马术相当有天分,现在已经骑得有模有样了。早知如此,我以前就不忍受马车的颠簸了。
五大高手,我留下两人保护凌和司徒将军,也便于传递消息。其他三人与寒紧跟我身后,快马前进。
到达彤国军营时,已是深夜,营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队来回巡逻。潜进射程范围,抬手让弓箭手淮备,每支弓箭前端都包著碎布。郭子言先前不解,这伤不了人的箭有何作用,我笑而不答,亲眼看见它们的作用不是更有意义么。
「点火!」一声令下,三大高手和寒双手执火把,手一挥,一排箭头都燃起了火。幸亏这裡的箭不是木头做的,不然这招可用不了。
「目标——前方帐幕。射!」数百支箭如雨般落入彤国营内,不少帐幕烧了起来。
「下一批淮备!」前排弓箭手退后一步,后一排上前。
「点火——射!」又一轮的箭雨,数十个帐幕烧了起来。营内人立马手忙脚乱地救火,惊惶失措地大叫著「突袭啊,突袭!」「粮草烧起来了……快通知楚将军。」
不禁掩嘴一笑。我可不会乱烧人,那可是会折寿的,烧粮草才是正道。
乐完,立刻抬手,命众人分两路撤退。
郭子言和高敬立马愣住了。
「你不是来突袭的么?就这样逃跑?」郭子言一脸不可置信。
瞥见楚军开始集结,皱起眉。「先跑路再说,你跟高敬分开两面跑。有序地撤退,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士兵就地休息。晚点我会找人联繫你们,到时再向你们解释。」命暗部的两人分别跟随郭、高两将军,两路军迅速分道扬镳。
听寒报告说,楚军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在附近探察了半天,发现夙国的士兵都撤退,躲起来了。楚凛还朝天大笑,道,「哈哈……夙国的不过是些胆小鬼,没开打就知道逃跑,不足为患!」说罢,撤回营地。
待楚军修整好,士兵们再歇下,已是半夜了。
听说两路军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士兵们吃了乾粮,小睡了一个时辰。我便传信集合。
两军一汇合,郭子言和高敬便气冲冲地跑过来。
不等他们兴师问罪,我抢在他们前头开口。「敌强我弱,只有三条出路:投降,讲和,撤退。三者相比,投降是彻底失败,讲和也是一半失败,而撤退不能算失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退,是为了能反败为胜。」
沉默了一会。
「你说的有理,可是如此,彤国人会认为夙国的将领不过是缩头乌龟,没打就顾著跑!」高敬一脸气愤。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两位将军的脸面要紧,还是士兵的性命要紧。为了这点面子,就要士兵的命去拼命么。我们带兵出城,不是让他们去送死,而是不论输赢,让大家都能活著回去!」
两人听罢,低头沉思。一会,郭子言猛地抬头。「你说得有理。我们听你的。」高敬在一旁点了点头。
「很好,」展开扇子,我低笑道。「那么,现在我们继续去骚扰楚军吧。」
就这样,楚军前进,我就令队伍后撤,等楚军刚刚安顿下来,我又下令出击,等楚军全力反击时,我又让郭、高两人率队伍跑得无影无踪。就这样,退退进进,打打停停,把楚军搞得疲惫不堪。楚军想打又打不著,想摆又摆不脱。
到深夜,楚军人困马乏,正淮备回营休息。我再让城内的人淮备了许多用香料煮好的黑豆,运过来,偷偷地撒在阵地上。然后,又突然袭击楚军。楚军无奈,只得尽力反击。我们的士兵与楚军并不正面交锋,又全部败退。楚军气愤至极,乘胜追赶。
楚军的战马折腾一整晚,东跑西追,又饿又渴,闻到地上有香喷喷味道,用嘴一探,知道是可以填饱肚子的粮食。战马一口口只顾抢著吃,任楚军用鞭抽打,也不肯前进一步,楚军调不动战马,在黑夜中,一时没了主意,显得十分混乱。
这时我再调集全部队伍,两路包抄过来,杀得楚军人仰马翻,横尸遍野。
彤国被誉为「骑在马上的部族」,但是马毕竟是畜生,对付马比对付人容易多了。彤国赢在马上,也输在马上。这次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楚凛率馀部不足万人突围而出,郭、高两人欲生擒楚凛,我制止了他们。
「筱国大军按兵不动,就是想趁夙国与彤国交战时,从中得利。现在回岚城要紧。」
果不其然,在途中便收到筱国大军进攻岚城的消息。
「筱国派出十万大军,定是料到岚城现在守军出城,城内空虚。城内都是些伤兵,我们只有五万人,如何解围?」郭子言搓著双手,焦躁不安。
沉思了一会,我无奈地说道。「只能赌一赌了。」命郭、高两人遣士兵立刻到树林子裡去,砍下树枝,绑在骑兵的马后,然后骑马大军后面飞跑打转。两人这次什么都不问,立刻听命执行。上百骑兵拖著树枝,引得尘土飞扬,五万大军身后就像还跟有千军万马。
我军浩浩荡荡地回到岚城一里之外,筱国大军已停止了进攻,缓慢向后退,但仍严阵以待。远远望见筱国大军前头一人,骑著白马,站于阵前,脸上带著怪异的黑色面具,遮住上半边脸,面具称著一身黑色戎装,显得甚是慑人。
他直直地盯著我。即使相隔甚远,我仍可以感觉到他压倒性的气势,以及审视的目光。
嘴角挂著浅笑,我礼貌地向他点头示意。
好一会,他才撇过脸,结束了两人的对视。从容地抬起手,筱国大军快速齐整地向后撤。
直到筱国大军的身影逐渐消失,我的脸已经笑得有些抽搐,紧绷的身体才放鬆下来,轻轻地歎了口气。那人该是筱国的「神将」尉迟轩奕了,骗他还真不容易啊。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幸亏我们撤回得快,岚城的损失不大,只是城牆受损严重,需要好几日的修补。
司徒将军等人看我们几乎毫髮为损地归来,对我是讚不绝口,称我雄才为略,运筹帷幄……郭子言和高敬两人也对我另眼相看,态度恭敬了不少。
折腾了整晚,我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了。受不了他们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地说个不停,只好朝他们摆摆手。
「各位将军,我去睡了。也让士兵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还有,找人尽快修补好城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挪到床榻,梳洗也免了,衣服没脱,立刻倒头就睡。
那个人不容易骗倒啊,刚才他以为我们十五万大军回营,才撤退。怕是很快就发现我的障眼法,城牆坏了不来进攻才是笨蛋。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赶紧补眠要紧。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35] 背水一战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睡的真好。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的声音。
「寒,怎么了?」梳洗完,我随口问道。
寒将点心放在桌面上,递给我一杯温茶。「郭将军在帐外等候多时,说有要紧事向主子报告。」
「哦,让他进来吧。」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大口,睡太久了,肚子饿得很。
郭子言疾步而入,神色无奈。「慕容月,你终于睡醒了。你竟然睡了整整一日……发生大事了。」
喝了口茶,我瞥了他一眼。「坐下再说。出什么大事了?难得见你如此紧张。」
「庞将军和成将军率那五万大军出城了!」
我一口茶没来得及吞下去。「咳咳……他们带兵出城干吗?」
「听说楚凛带著一万人要投奔筱国军队,两位将军认为是歼灭楚军的大好时机。待楚军跟尉迟的军队会合就晚了,便急冲冲地领军出城了。」郭子言简略地解释道。
「完了,完了……他们这可是自杀行为……大军出城多久了?」我来回踱著步子。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一拍桌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岚城最后的主力,那五万人看怕是凶多吉少了,那两个老将军还真是会惹麻烦。
郭子言一脸哀怨,「我有立刻来通知你,可是他不让进来。」手指著身后的寒。
寒淡淡说道。「主子有令,除非天要塌下来,不然任何人都不得叫醒她。」
我一头黑线,唉……睡前好像真有这样对寒说过。
「寒,现在那两人的情况如何?」就算我没特意吩咐,月影都会自觉地搜集最新情报。
「歼灭楚军五千,筱国大军已向我军进发。刚刚两路军相遇,开始交战。筱国出动二十万大军,我军处于劣势。」寒拿出地图。「现两军在此。」手指著一处。
我低下头细细观察周边环境,发现交战不远处有条河。
「这是汾河,本是夙国与筱国的国界。后筱国借口抓拿盗贼,跨过汾河,佔领岚城至汾河之间的领土。夙国慑于筱国的尉迟将军,不敢反抗,默认筱国的佔领。」看我注意到汾河,郭子言咬牙切齿地道。
汾河么……突然想到,「两人擅自率兵出城,司徒将军没有阻止么?」回来时,我已将帅印和兵符交还给司徒将军了。他应该很瞭解,现在出城有多危险。
郭子言垂眸歎息。「司徒将军的病加重了,咳嗽都咳出血。两位将军认为,先前我们痛击楚军时,筱国未予以救援,而是来攻打岚城。可见,筱国并不是诚心跟彤国结盟。楚凛不会再信任尉迟,借此散佈谣言,两国盟约必然会有裂痕。追击楚军馀部,筱国应该也不会出手相助才对……」
揉揉越加疼痛的头,「他们不是很有经验的老将军么,也如此糊涂!远水救不了近火,筱国进攻岚城,让我们不能追击楚军,就是在救楚军。不然路途遥远,等他们赶到我军和楚军交战之处,楚军肯定片甲不留了。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个尉迟这样做是正确的。」果然是有名的将军,年仅十五就如此厉害。「别以为人家小子年龄小就轻敌,三大将军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郭子言翻了个白眼。「慕容月,你也是十五啊,竟然说别人是小子……而且,现在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时候!」
摸摸下巴,这个麻烦我要不要去讨呢。反正痛击了楚军,凌和影的仇算是报了。
「慕容小姐,」这时,帐幕一掀,司徒将军步伐蹒跚地走了进来。我连忙扶他坐下。
「咳咳……司徒有个不情之请,这个,能不能……」
我抬手打断他。「将军是想让我去救那两个笨蛋么。」在他对面坐下,伸手帮他倒了杯茶。「我曾经说过,上次出战只是为了帮凌报一箭之仇。」
一旁的郭子言怒了,额上青筋显现。「你,你,你,竟然为了这个理由出战!」
无视他,我继续淡淡说道。「再说,将军你未免太看得起月了。你认为我去救他们,就能救得了么。」
司徒将军低咳了一阵,缓缓开口。「我知道,未能阻止他们是我的责任。可是,慕容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尽力挽回?司徒就此谢过。」说罢,就要跪下来。
上去欲扶起他,寒动作极快地将他拽了起来。
盯著司徒将军与凌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司徒将军不必如此,月尽力就是了。」
接过兵符,转身走出帐幕。
「寒,骑马赶往战场要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寒思索一会,答道。
「用轻功赶去呢?」转身盯著寒。
寒眼底有一丝笑意。「一刻钟便可。」
「很好。」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著一路跟著来的郭子言道。「你会轻功么?」
「……当然。」他怔了怔,有些跟不上我的思路。
嘴角含著浅笑,「如果你跟的上寒的话,就一同去吧。」
匆匆吩咐高敬守城,便跳上寒的背,出发了。
风景飞速地倒退,风呼呼地窜进耳中,衣衫随风不断飘荡,初春,空气中带著淡淡的凉意。郭子言虽有些吃力,但还是勉强跟上了寒。
一刻钟后,我们到达了战场。
入目是一幕幕人间地狱,血流成河,成堆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少断肢飞溅到一边,士兵瞪圆双眼,死不瞑目的模样。这就是战争,为了上位者的一己私欲,牺牲掉成千上万的性命。心底涌起淡淡的惆怅。
一黑衣人闪现,在寒耳旁低语,片刻消失身影。
「主子,我军被筱国大军逼至汾河岸边。五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人。成峦将军受了重伤,庞琅将军还在拼死抵抗。」
郭子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皱眉盯著他。时间紧迫,他还在磨蹭什么。
「我军战败已是显而易见了,我们现在去有何用?」他垂下眼,声音有些无力。
「这是将领的失误,不是士兵们的错。而且输赢不是重点,我军还有两万人,我们去是让这两万人能够全身而退。」言罢,催促寒继续前进。
寒却从怀裡拿出一条纱巾,薄而不透明。细细地帮我覆在脸上。
愕然地望著他,「这是干什么?」
「影主不久前送来的,让主子一定要带上。」是担心我的脸被敌方将领看到么,扯了扯纱巾,很不习惯。但还是认命地带著面纱。
寒背著我,迅速衝进战圈。
众人看见我们从天而降,皆是一愣。寒与五大高手趁机手起刀落,敌军前锋倒下了一片。筱国军队不知底细,向后退了数十步。
我连忙令剩下的夙国大军退后百步,重整旗鼓。
「伤重的士兵居中,还有力气挥刀的站外围。呈锥形阵形,快!」
「月公子,是月公子来了。我们有救了!」夙国士兵看见我,爬的爬,跑的跑,迅速重整阵形。不到一刻钟,阵形便完成了。果然人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能够极大的发挥潜力。
我手一挥,对士兵们进行动员:「后面是滔滔河水,前边是二十万追击的敌军,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击溃追兵!」
士兵们知道已无退路,个个奋勇争先,要与筱国大军拼个你死我活。锥形阵是最适合突围的阵形。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围而出。
回头,果不期然地对上一双灼热的目光。邪魅狂傲的笑容,不羁的眼神,闪著点点兴味,面具背著光线,更显得阴森诡异。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不打算追击我们了。
「大军听令,我们回岚城。」士兵兴高采烈地欢呼声阵阵传来,我不由轻笑。
「尉迟将军,我们不追击么?」一位将士恭敬地向带著面具的男子问道。
仍然注视著前方那身与战场完全不符的白衣,带著面具的男子轻轻笑道,「兔子追急了,可是会咬人的……再说,已经很久没这么有趣了……呵,月公子么……」
瞥向远处,将士眼底有淡淡的怜悯:被猎人看上的兔子么,唉。
「……回营。」一拉缰绳,面具男子头也不回的往前疾驰而去。
「是。」将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领军随后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