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22

连亚丽: 午夜前的十分钟

第一章




房内只开了一盏小灯,笔在本子上快速的记录着,她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得快点……

秒数轻跳……58……59……00!

电子闹钟在十二点整哔哔提醒,没有起伏的声音,反覆且无情的要她停止动作……十分钟已到!

时意凉停下书写的动作,喉头哽咽了一下,颓然的伸出手按下电子闹钟的开关让那冰冷的声音停止。

关上电脑,转身扑向床铺……该睡了!

她的午夜前的十分钟已经结束。




第一天上课的情况她已经忘光了,但是那天放学的情况意凉却记得很清楚,毒辣的阳光把操场晒得像是快要融化,几千名的小学生又叫又闹的集合,等着排路队回家。

在一群活蹦乱跳的小朋友里头,只有她一个人是站在人群之外,不知道该往哪去。

'你是哪班的?知不知道住哪里?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怀孕的女老师已经有点烦了,问了半天眼前的小女孩就只是低头不语,头顶上那顶小帽压得低低的,从头到尾都没敢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把她扔在这儿的,又无法从小女孩嘴里问出地址,她还赶着回家煮饭,这小女生到底是不是哑巴啊!

'你到底说不说啊!'终于老师受不了了,对着她大吼,希望可以吼出个什么答案来。

意凉悄悄瞄望着老师,她当然知道老师在问她,这个老师就像只会喷火的恐龙一样,连走路都像,尤其是挺着肚子大吼大叫的时候更是相似,面对这么凶的老师,她该怎么回答才对呢?她实在不知道,所以还是低头不要说话比较好,免得等下又挨骂。

'你……'当小女生抬起头望着老师时,老师这才看到小女孩的脸蛋,这一看倒是唤起了她的注意,马上让她联想起了什么。

在这几千个尖叫吵闹扭来扭去的小学生当中,小女生那张轮廓鲜明的睑特别的与众不同,而传说中市场后头那个混血女人似乎有个女儿……

女老师的脸上出现了嫌恶,搞不好眼前的小女孩就是那女人的杂种!

'你还笑!就剩你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住哪里!我已经不耐烦了。你到底是不是哑巴?我问了那么久,你就是死都不说是不是?'老师看着小女生嘴角露出笑意当场发飙。

很快的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因惊吓而爆发的啼哭。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住哪里,她很少离开家里,今天是第一次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她不知道嘛……而且这里的人都好凶,每个人都好凶,老师好凶,同学也好凶,她不喜欢来学校……

'老师,我知道她住市场附近。'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冒了出来。

'骆正阳,'老师转过身来,看到了说话的人正是学校里的金牌模范生。

'你家也住那边,她就排你那队好不好?'

大肚婆才不想当好好老师咧!她已经认出了这小女孩是谁,自然也知道她住哪,她又不是初出校门的菜鸟女老师,而且她都已经嫁做人妇还怀了身孕,如果真的爱心一发不可收拾,她也宁可在中午时间到校内有冷气的图书馆里头讲故事给小朋友听,不会傻不愣登的带着这小女孩回她那肮脏污秽的家,要是给人看到她出入那种地方,她还要怎么见人,索性就让骆正阳接手。

'好。'男孩并没有异议的答应。'你跟我来。'

声音出现在她头顶上万,意凉抬起头看着大哥哥向自己招二招手比了个'跟我来'的姿势,大哥哥比老师还高了一些,意凉迟疑了一下,眼看着恐龙老师还在旁边怒瞪着自己,也只好赶紧跟在大哥哥身后。

'等一下跟着我走,我会带你回家,知道吗?'

'好。'她也想回家,这陌生的环境让意凉相当不安,大哥哥要带她回家,那真是太好了。

伸出手,她捉住了大哥哥的衣角。

骆正阳惊讶的望了她一眼,看着自己的衣角被握住,小女孩眼角问着泪光十足信任的对着自己微笑……看她那副模样,骆正阳也只好打住想推开她的念头,就让她握着自己的衣角好了。

'大哥哥为什么拿着旗子?'意凉的声音甜甜的。

'因为我是路队长。'




跟着路队走出了校门,小朋友们跟在路队长后头窃窃私语着,尤其是当大家看着校内的风云人物,超级模范生骆正阳竟然让那个小杂种握着他的衣角,这简直太过分了!

'咻'的一声,一记飞快的躲避球射来。

骆正阳往后退了去,而拉着自己衣角的小妹妹躲避不及,硬生生的被砸个正着。

'骆衍寒!'骆正阳回头严正的望着故意将球往这儿射来的男孩,警告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来看那个小妹妹有没有事。'你有没有怎么样?'

'你干嘛跟那个东西站在一起?!'后头那个男孩显然对小女孩怀有深沉敌意。

'你打到她的头了你知道吗?'骆正阳揉着小女孩的头,发现她眼角的泪是因为之前被老师骂所流下的,被来打中了她倒是没有哭。

'哼!'另一个小男孩走到两人身边拣起球,还不忘扯小女孩的辫子一把。

小女孩反射性的缩近大哥哥身边,害怕的盯着那个欺负自己的人。

他的身高跟大哥哥差不多,有一双大眼睛,很浓的眉毛,看起来很凶,全身上下都和自己一样脏兮兮的。

'她还小,你不要欺负她!'

慈眉善自的大哥哥挺身相护,那个一身脏污的凶神恶煞倒是没再理她,瞪了她一眼,抱着球转身就走。

'为什么都要欺负我?'意凉轻声的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些不友善的眼神不因为她年纪小就减轻几分恶毒,是她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他们不喜欢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何事啊!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

骆正阳望着小女孩的表情,已经是六年级的他自然知道原因,身边这个小妹妹的妈妈是这地方有名的妓女,她妈妈有着一张外国人的脸,这么不一样的人骆正阳自然会多看她们母女俩几眼,只是每回她们母女俩手牵手从家门前经过时,母亲和其他的阿姨婶婶就会指着她们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这儿的人多半将她们视为不洁的代表物,也难怪……

但是看着小女孩伤心的睑,即便她不是问着自己,骆正阳也结结巴巴的开口安慰:'没……没有啦……'

'真的吗?'意凉的眼里写满了疑惑,因为她第一天上课的经验并非如此,她甚至觉得老师都对她特别凶恶。

'你不要理他们就好了。'骆正阳喃喃的说着一些话安慰她。

意凉望着这个唯一对她好的大哥哥,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嗯!'她点头。




操场上大批的小朋友占据了游戏设备。

意凉渴望的看着小朋友们巴着那个会转动的球型大铁笼,一边转动着一边在里头进进出出的爬动,感觉起来似乎很好玩,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笑意,像是非常享受旋转的乐趣。

往前走了一步,接着意凉又后退了几步。

'我妈妈叫我不可以跟你玩!'

'我妈妈说你妈妈是贱货!'

'对对对!贱货生的贱骨头!'

回想起其他小朋友们总是围着自己绕圈,不停的从嘴里冒出谩骂的话语,那恐怖的情景吓得意凉几次不想上学,若不是心想放学时可以跟大哥哥一起走路回家,她才不要来学校。

好不容易小朋友今天下课没有围着她了,她如果自己跑到那儿去加入他们的游戏当中,那么……是不是被围着骂的情况又要发生了?

意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跟他们太靠近比较好,她可以去一边看花,就算玩玩泥巴也好……

哪知一回头,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大哥哥,站在中间那个有着一双浓眉的大哥哥,她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那张脸好面熟。

骆衍寒拿起手中的球,在手上转啊转,这动作马上吸引了意凉的目光,那球到他手上,他竟然只用一根指头顶着就让球转个不停……好厉害!

不过……球?

意凉像是想起了什么,这颗破旧的烂球,她好像在哪看过?

往后退了几步,意凉想起开学那天拿球丢她的人,就是他!他那双大眼睛她怎么都忘不了,年纪虽然不大,但那眼里总写满了可辨的阴邪。

'你想不想玩啊?'

那个大眼睛的哥哥突来的示好让人觉得有些发毛,他本来不是很讨厌自己吗?

还拿球丢她,怎么现在突然又对她这么好?

意凉摇着头,连话都不敢说。

'一起玩嘛!我们可以一起玩啊!'其他的同伴也跟着□喝。

几个大哥哥脸上都写着不善,意凉并不是真那么傻,她还是会害怕,而她的心告诉她,眼前那个带头的人,应该要离他远一点,他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太像在透露和善讯息,反而像是捉弄。

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可是骆衍寒却慢条斯理的朝她又走近了几步,将她逼进死角,毫不温柔的扯着她的衣袖,摆明了不想碰着她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却又几乎是死拖着她走向了那群小朋友抢着玩弄的地球仪。

'让开!让开!'其他男孩就像是骆衍寒的手下一样,才六年级骆衍寒已经具备了领袖的架式。

小朋友们眼看着六年级的大哥哥来了全都慌张的跳开,尤其其中那个骆衍寒可是学枝里的风云人物,举凡坏事都有他的一份,大家都认得他自然也不敢不听令,一瞬间那铁制的地球仪上不再有半个小朋友攀爬在其中。

'你上去!'骆衍寒低声下令。

意凉睁大眼望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照着他的意思去做。她真的可以上去玩吗?其他小孩都被他赶走,可是他现在却要她上去?

'我叫你上去!'骆衍寒的声音有了点不耐烦,不过随即变得柔和,带着不应该是属于小朋友的魅惑。'你不是很想玩吗?我把他们都赶开了,你可以上去玩一玩。'

意凉站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心里慢慢升起一股恐惧,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只是这样而已,这个人之前曾经拿球丢她,现在怎么会突然对她那么好?即便她真的想玩地球仪,想体会其他小朋友待在里头欢乐的气氛,但是……就只有她一个人?真的就只给她一个人玩吗?

'叫你上去就上去,还站在原地做什么!'

骆衍寒手一准,就把她给推进了地球仪里,还不等她站稳,其他人就动手将那铁笼快速的推动起来。

意凉慌乱的抓住其中一个铁杆子平衡自己,地球仪越转越快,她根本没办法好好站着,只见一个小肉身就在铁笼里摇摇晃晃,而其他站在地球仪外的孩子们见她那惨样随即爆出一阵阵的大笑。

'再快一点!'有人□喝着。

小朋友加重力道,让地球仪转得越来越快,看到里头的女孩脸上露出惊恐,所有人更是大乐。

'把她吓死,让他吓得哇哇叫!'孩子们使出全力推着地球仪,以让小女孩发出惊慌的尖叫为目的。

意凉站在地球仪里,从中心被晃到了外围,靠着边边的杆子,她几乎要抓不住杆子,根本没有力气平衡自己,她就像是无依的块体,在铁笼内东摇西晃,每转一圈她就和骆仿寒打一次照面。

他脸上写着满不在乎的神色,只是瞪着她。

他的眼神里寮满了厌恶,厌恶这不会尖叫的女孩,厌恶她脸上的害怕,甚至是厌恶着她的一切。

每经过他面前一次,意凉就得感受他充满厌恶的眼神一次。

渐渐的,她的手失去了力气,而铁笼的转速依旧是那么快,她再也没办法支撑下去,她的头好晕,有几千几百个骆衍寒在瞪着她,她再也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的他。

手一松,她的脚也软了,瘫了下来,地球仪继续转动,她连选择摔倒的位置都没有,就这么在铁笼里跌跌撞撞,外头的孩子们爆出了大笑。

小手伸出了笼外,速度使她的手擦伤,引发了疼痛,当意凉想站起来时手已经卡在笼下,加上笼子还在旋转……

只听见'喀'的一声,白嫩手臂出现了可笑的不正常弯斜。

'啊!'其他人看着她的手发生那可怕的断裂,再也不敢转动地球仪,纷纷退后一步。

只见铁笼里的小女孩出现可怕的表情,整张脸白得跟纸一样,而她的身体瘫在球体底部,伸出笼外的小手奇异的歪折……仍随着球体的转动,旋转着……不停旋转着。

'她的手断了!'一个小朋友发出惊叫。

意凉只觉得好痛,好痛……这疼痛早早超出了她所能承受,可是她却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她不敢……她再也没办法喊出半声,她的头好量,眼前的世界转成了一片金黄……

地球仪突然停止转动,惯性定律让她的身体朝旁边撞击了一下。

接着有人走进地球仪。

意凉最后一个意识是她睁开了眼,看见骆衍寒朝她走来,他俯望着自己,他还不是个大人,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跟大人没两样,他的身形是那样的巨大,而且有好多好多一样的影子,好多个骆衍寒围着自己……

'啊……'她所能发出的尖叫逸出她口中只成了微弱的低呼。

其中一个较为清楚的骆衍寒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意凉只觉得一切在变暗当中,好多个骆衍寒渐渐的消失……剩下唯一的一个,可是最后一个骆衍寒却在慢慢变暗当中。

'喂……'他碰着意凉。

意凉觉得自己被推动了一下,可是她再也没法做出任何反应,眼前已是一片黑暗,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反正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跟老师说就好了,别待在这里装出那副可怜样,你快迟到了。'

母亲的衣裳上有着数不清的花朵,繁花朵朵开的身形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回头又望着她。

'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

意凉抬起眼,触及母亲的眼神,只得低下头来,轻微的点了下。

'听到了就快点去上学啊!还赖在这里干嘛?!'母亲的声音多了些严厉。

'我可没空等你,妈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不要每天都烦我,快点出去!'

一只书包丢到她的身边,母亲站在微微歪曲的门板前,指着门外要她快点去上学,脸上写满了不耐。

只剩下一只手能动,意凉用右手拿起了书包,只扯着一边的背带,沉默的走出了那个由简陋木板拼凑起来的家。

她不想上学,不想去见任何人,她强烈的感受到自己被世界遗弃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一手拿著书包,一手用三角巾包挂着屈在胸前,她知道所有的路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数不清这已经有多久了,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都是别人注意的焦点,她怎样躲怎么闪,所有人似乎都可以看得见她小小的身子,在这车辆往来频繁的街上竟没有人会漏掉她那脆弱矮小的身形。

导护老师在看见她的瞬间吹哨子要小朋友收回挡车的旗竿,故意不等她,还张嘴要所有同学回教室。

意凉站在街的这头,觉得自己的脚根本没有勇气踏进那个校门,但是该来的还是得来,她还是得进学校,得进教室,得去做所有她不想做的事。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这是最后一天上学了,接下来就是寒假,她可以有好一阵子不用到这个地方来,她可以躲在屋子里,窝在她床边的小窗口,事实上那只是个没钉齐的缝隙,她可以缩在那小天地里,清楚的看着外头的人来来去去而不被发现。

教室里同学们已经不再对她手上的伤势感到好奇,一开始还会有人想故意扯扯她的三角巾,现在同学们对她的手已经失去了兴致,起而代之的是她的病……

'时意凉应该是个自闭儿,她有严重的自闭倾向。'生活辅导老师对于她的沉默和无法专注做出评论。

从那时开始所有同学便多了一个嘲笑她的理由,不时有小男孩站在她身边做出病状,嘲笑她是个智障儿,那夸张扭曲的姿势惹来所有人的哈哈大笑,而她只是坐在位子上,维持一贯的呆板和木然。

回家的路队上,她远远的跟在所有人后头,温和的大哥哥曾回头看她一眼,但是她躲开了大哥哥的眼神,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真的生了同学们口中所讲的病症,可是大哥哥的眼神写着他似乎真觉得自己是有那种病。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低着头,她连拣起脚边小石头的权利都没有,同学们会将她碰过的东西当成是被细菌感染了,大惊小怪的说着那东西变脏了……她只能动也不动的,不去碰触任何事物,她什么都不碰,什么都不做,也许大家就少了些理由可以怪罪她。

一颗球从她脚边滚过,她连多看那球一眼都不敢,闭上眼睛。她怕她多看了一眼,别人又要嘲笑她。

'喂!'一个粗鲁的男声出现在她耳边。

意凉只得压低头,她知道不可能有人想跟她说话,在这校园里她就像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一样。

'喂!小乞丐,我在叫你。'

那声音离她很近,意凉微微睁开眼,她的头仍是低着,只见那滚过她脚边的球有只脏污的球鞋踏在上头,而讲话的男孩的影子遮盖着自己。

意凉只觉得她累……她认出了那个人是谁,那个像是有着许多许多影子的骆衍寒,他又要来欺负她了。

'不要欺负我。'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拜托你,不要欺负我。'

她连头都没抬,直接向后转,朝着反相向走去。她恨这个学校,她恨这里所有的一切……她恨这个人。

是骆衍寒害的,如果不是他,她还有机会和那个大哥哥走在一起,而他是那个大哥哥的弟弟……如果不是这样,大哥哥还会理她的,现在大哥哥只会看着她,连话都不跟他说,都是他害的……大哥哥是唯一会理她的人啊!

'骆衍寒,你快点过来,要回家了。'

大哥哥的声音出现在那头,喊着骆衍寒,却忽略她,大哥哥也知道她要往同一个方向回家的啊!意凉觉得自己受了严重伤害。

'喂!时意凉,你不回家啊!'骆衍寒竟然开口叫她。

意凉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一听到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马上抓著书包狼狈的逃开。

她再也不要听到这个人说话,再也不要!



第二章




冷飕飕的天气,呼出一口气,面前就会凝出白雾。

在刘妈妈家吃过稀饭伴肉松,这是意凉只有在过年时才吃得到的好料,刘妈妈还给了她一件衣服当过年的新衣,即便那衣服上有着一块显然是沾了酱油的污渍,可是穿起来很暖……这是她所有衣服里最温暖的一件了!小手快速的在衣服上摩擦着,像是可以为自己增加一些温暖。

'妈妈又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是不是?'刘妈妈同情的问道。

意凉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了,刘妈妈也住在市场后其中的一间小屋,一样是用木板胡乱盖起来的破房子,不过怎么说都比她和母亲所住的那间要来得好多了,至少风不会从缝隙吹进屋内。

'肚子饿了就跟刘妈妈说。'刘妈妈摸摸她的头,今天她已经将那固定骨折处的板子从意凉手上拆下。'毕竟是小孩子,复元能力也比大人好多了,要是以后你的手出了问题,恐怕骆医生也会良心不安。'

意凉站着让刘妈妈再度拉起自己的袖子,看着那已经接合的小手臂,手臂少了衣服遮盖,又是一阵冰凉。

'骆医生对他那儿子也是没办法,要是骆衍寒跟他哥哥一样优秀就好了,毕竟不同出身,两个孩子就是不一样。'

收回了手,意凉将袖子拉下来盖住发冷的手臂,她只记得骆医生是大哥哥的爸爸,也是那个大坏蛋骆衍寒的爸爸。

那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骆医生的医院里,那是这地方唯一的医院,刺鼻的药水味让她精神紧张,尤其是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更是让她惊慌到了最高点,骆医生将她的手用木板固定,温柔的跟她说了一些话,可是她只听见骆医生是骆衍寒的父亲就吓得魂不附体,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最后还是刘妈妈知道了这消息跑去把她带回家。

'还好骆医生没收半毛钱,现在医好了就好。'刘妈妈摸摸她的发辫,那是刚刚她才帮意凉梳的。'要是出了差错可就糟了,可惜了这张漂亮的睑蛋。'

眼前的小女孩长得是这么的漂亮,从小就可以看出以后长大保证是个美人胚子,有着四分之一的混血血统,小女孩的五官更是精巧非凡,只是那大大的眼珠总是不同于一般小孩那样的活力四射,无神的表情让她的甜美少了几分惊奇,再加上她的出身……

唉!想到这儿,刘妈妈也只能叹口气。

'刘妈妈去上工了,你乖乖待在家里,这里有两块饼干,你拿着,肚子饿了就先吃一点,等晚上刘妈妈回来再给你带点吃的东西。'

'谢谢。'刘妈妈是意凉唯一想开口对她讲话的人,但是她怎么说也只有那两个字。

小女孩消沉的模样实在让人不解,本来意凉还不是那么呆滞的孩子,打从她受了伤以后,每天都像惊弓之鸟,连话也不说了。

刘妈妈心疼的抱了抱她,看着她开了门安安静静的离去。

屋外头一面是杂草丛生的荒地,一面是市场的后空地,通常会有几辆载满蔬果的卡车停在那儿,一些不要的蔬果总会被人遗弃在那儿,没有公德心的人也会把垃圾丢弃在那儿,让空地总是让人可以隐约闻见难闻的腐败气味,蚊蝇更是到处乱飞,几间违章建筑就这么稀稀落落的盖在空地上。

过年这几天市场休息,空地上不再停着送货的卡车,反而多了一大群来这儿放鞭炮的小孩。

意凉走出刘妈妈家,另一边角落的小房子才是她的家,眼看着就要钻回自己的小窝里,一个鸳鸯炮却这么朝她扔了过来,意凉望着那离自己只有一步远冒着烟的炮火,连动也没动。

'砰'的一声,爆了开,她即便已经知道这会发生阵阵声响,也是小小的跟着震荡了一下。

其他的孩子们开始大笑起来。她就像是其他人的玩具,吓她闹她玩她都能使其他人得到乐趣。

'十亿两!十亿两!'小朋友们喊着她的绰号。

'她才不是咧!我妈说她连一毛钱都不值!'

一模一样讨厌的话语又塞进了她脑袋里,意凉只想快快回到自己的窝,迈开步伐走向家门。

'喂!'那熟悉的男声又唤住了她。

意凉知道开口的人是骆衍寒,她不敢回头,可是他却跑到她面前,挡在意凉的家门前,让她哪里也去不成。

'时意凉,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他的声音粗粗的。

学校里都传说她得了一种叫自闭症的病,不理人也不跟人说话,而且这消息还是老师传出来的,学生们都说那是神经病,但是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啊!神经病不是都会哇啦啦的大叫大闹吗?怎么她这么安静?

骆衍寒低着头看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病症。

眼前的她还是一样的瘦小,有人帮她绑了两条粗辫子,垂在她颈边两侧,她的睑被冷空气冻得有些红,看起来应该是很可爱才对,可是她的表情毁了一张应该是让人喜欢的小脸。

她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无神涣散,甚至自己就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她都还是那副像是快死掉的洋娃娃模样……对!就是这样,她看起来像是假的洋娃娃,只差眼珠子没掉出来头发没被扯烂,她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人要的脏污娃娃,尤其是她身上那件沾着一块酱油污渍的衣服,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没人要似的。

'我要回家……'意凉低着头说。

'我在问你话。'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他在说什么,还是她真的变成白痴或是神经病,所以听不懂别人说什么?

'我要回家……'她又重复了一次。

骆衍寒挡着她的路,她连回到自己家都不行,意凉将身体缩了缩,她知道其他的小孩子也在看着他们,她像是永远都无法躲开这些人的目光。

'你干什么?!'刘妈妈正要去上工,一出门就看见意凉被人挡在家门口,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连忙走了过来,要骆衍寒让开几步,护着意凉进屋去,低声的交代,'门要锁好知道吗?'

意凉点点头,关上门。

刘妈妈转身对着空地那边几个躲在木板后面的孩子叫骂:'你们这些小孩子赶快回家去,不要待在这里!'

小孩们将身体藏在石头或是木板后头,这儿可是他们放鞭炮的好地方,哪会听她讲两句便回家,这几天下来他们还不都是这样,放放鞭炮,接着要是有大人出面制止,大伙就躲着等风头过去,一等大人们走了还不是全部冲出来继续玩闹。

过年期间每个大人都忙,没人会管太多,加上习俗上是不可以骂小孩的,所以他们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骆衍寒,你要是再欺负意凉,我就告诉你爸爸去。'

刘妈妈认出了眼前的男孩,虽然这恐吓对于一个几乎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小学六年级孩子一点也不管用,不过她还是得讲讲。

果然骆衍寒根本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虽然他也是小老婆生的孩子,不过他天生就是有种迫人的气质,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学生,反正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比起来,怎么看就是一脸温和的骆正阳比较好。这个骆衍寒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学生,那张早熟的睑看得出来以后长大绝对是个风流倜傥的男人,不过长得再好看,骨子是坏的也没用啊!

唉,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如果意凉能有骆衍寒一半凶悍就好,她哪看不出来意凉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这都是命啊!如果意凉爸爸还在,恐怕也不会这样,加上意凉的妈根本不把意凉当一回事,就是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弄断了手,也没见她担心过。

刘妈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眼看上工时间就要到了,她也得去工作,只要意凉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就好。

意凉躲在屋子里,从缝隙看着外头,刘妈妈一走,其他小孩们又开始放起鞭炮来,有时候住屋子丢来,想吓吓待在屋子里的她。

而骆衍寒当然也在其中,最让她难过的是甚至连骆正阳都来了。

骆正阳和其他放鞭炮的孩子聚在一块,偶尔他会开口叫其他的孩子们不要把鞭炮丢向这简陋的小屋。

他说:'太危险,房子会烧起来!'

其他的孩子们则反驳那不是房子,那是木板堆,显然骆正阳的影响力并不如骆衍寒,根本没几个人怕他,鞭炮还是三不五时就会有一个是往屋子丢来的,意凉坐在屋子里,不时会听见鞭炮就在隔着一个木板之外炸开。

这是这几天的情况,其实她也已经习惯了,用破旧的小被将自己蜷成一团,光是害怕也没用,这屋里好冷好冷,冻得她只想睡觉,躲进破被子当中,她就这么在阵阵的鞭炮声中睡着。




'起来啊!意凉!'

时惠珍像是个泼妇,硬是把睡着的小女孩给抓了起来,抽掉她身上的小被,寒冷马上袭上了小女孩的身体,让小女孩昏昏沉沉的醒来。

透过一颗小电灯泡,意凉分辨出那摇摇晃晃的身影是自己的母亲,同时也闻见了些微的酒气。

'妈妈回来了!'时惠珍大声的宣布。

母亲已经不是第一次喝醉回家了,但她现在这副醉样即让意凉有些担忧,有时候母亲醉了会莫名其妙的把她打上一顿,而今天她看起来应该是又喝醉了,这么冷的天气母亲竟然穿着迷你裙,大大的红色耳环在耳边晃啊晃,就像她的人一样,高跟鞋掉了一只在床边,母亲一手按着塑胶制的波浪板所做的脆弱墙板,一手将另一只高跟鞋给脱下,往旁边一扔。

看着小女孩揉着眼坐起,她又口齿不清的笑了起来。

'现在是过年耶!妈妈要陪你过年……你看,今天还是初五,妈妈就赶回来陪你了!哈哈哈哈……'时惠珍抓起桌上的酒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要将酒瓶放回桌上时,醉了的眼根本让她无法算准距离,酒瓶一摆就直接掉在地上,还好没碎得到处都是,而时惠珍看见自己失手的模样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看,妈妈连瓶子都不会放耶!'

意凉只是坐在床边,眼里闪着恐惧,不知道母亲等会儿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过来!'时惠珍拉着小女孩,也不管她还没站好就直接把她拖下床,'你看,妈妈在门口拣到好多鞭炮喔!我们来玩好不好?过年就是要放鞭炮嘛!你一定没有玩过吧!妈妈很厉害喔……。这个……就这样……'

时惠珍回头拿起自己的皮包,找出一包烟,又拿出一只打火机。

'你要把耳朵捂起来,不要害怕喔……妈妈会保护你。'时惠珍拿起几支鞭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点燃。'你啊,就是都不说话……所有人都说你是哑巴。害怕就尖叫几声,没关系的,现在是过年嘛!没有人打小孩的……?看!你看……'

时惠珍手一个不稳,就掉了几根下去,可是她不以为意,还故意拿着鞭炮在意凉面前晃动。

'这就是鞭炮喔!过年小孩子都玩这个的喔……'

意凉不断往后缩去,她知道这些鞭炮会制造出什么样的声响,而且母亲话还没说完,两人的脚边突然燃起了火光。

破碎酒瓶中的酒早已经漫了一地,而刚刚那几根燃起的炮竹又掉在上头,很快的火就这么烧了起来,而意凉只是个孩子,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状况该怎么办,时惠珍则是已经醉了,她还拍手叫好。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意凉眼看着火舌燃上了一旁的木板,发出□□的声响,接着又迅速的延烧开来。

'哈哈哈哈……放鞭炮?!'时惠珍早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还不当这是一回事,没有立即将火扑灭。

火舌爬上了用木板拼起的床铺,吞掉了她平常睡觉盖的被子的一角,很快的整条被子都着了火……意凉整个人呆在原地,屋内唯一的小灯泡已经灭了,可是屋子却渐渐的亮起来,四处都是火光。

'不要怕啊!不要担心……'时惠珍嘴里还嚷着。'你先去外面等妈妈,这烂房子烧了就算了,妈妈拿些东西就出去啊……你等妈妈一下子就好了。'

'妈妈……'

意凉看着母亲蹲着身子,在屋内唯一的小柜子里翻啊翻的,四周的火已经让屋子暖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

'听话啊!妈妈不是叫你要乖的吗?'时惠珍背着她,酒精已经麻痹了她的身体,包括她的舌头和脑袋。'你先去外面等妈妈,妈妈找东西,你不要在这里,吵都吵死了啦!妈妈会找不到东西,你先出去!'

意凉只好光着脚,越过那些着火的东西,走出屋外,冷风一下子就袭上了她的全身,冻得她直想再往屋子里跑,可是当她再回头的时候,火光已经吞噬了那间小木板屋。

连她刚刚才走出来的门都已经倒了,那根本关不住的简易门板也着了火,意凉往屋里看去,里头更是一片火海,她连妈妈在哪里都看不到。

这一片奇异的火光暖了她的身,可是又烧掉了她唯一的温暖,她的脚就踏在冰凉发臭的土地上,连双鞋子也没有,寒气就这么直透上她的四肢,延伸到她身体的各个角落。

火越烧越烈,一些人纷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妇人们开始尖叫着四处逃窜,男人们开始救火,拿着水桶盛起水往屋子泼,以免火势延烧过来。

人越聚越多,不久消防车也呜鸣呜的赶到了。

这一切的发生甚至连半小时都不到,那间小木屋已经化为灰烬……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而已,什么都没有了,全都烧光了!

屋子里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四面墙和一个胡乱拼起来的屋顶,烧光了以后里面什么也不剩,只剩下一具焦黑的躯体。

时惠珍连叫都没叫出声,就这么烧死在屋子里,当消防队员将她抬出来时掰开了她的手,在她手上找到了一颗小石头,石头上写着'秋意凉'三个字……

那颗石头几乎没有半点价值,却是意凉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骆衍寒对于时意凉最后的记忆是他站在那烧得只剩一堆灰烬的空地上,置身于围观的群众当中,看着一辆破旧的小车停在菜市场后面,和一大堆的送菜货车并列着,显得十分可笑。

坐在车里的是一位修女,还有一位开车的先生,他们进了刘妈妈的屋子将时意凉带了出来,刘妈妈抱着时意凉小小的身子又亲又吻,流了满脸的泪水。

那些以往对着她们时家母女俩指指点点的人们都忘了自己是要到菜市场买菜了,所有人都聚在市场后头见证孤儿院的人要来带走时意凉这一幕。

'要乖,要听话,知不知道?'

刘妈妈真想收养意凉,可是她没有能力可以好好照顾这小女孩,她的丈夫酗酒又好赌,光是应付丈夫的需索她就已经分身乏术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来把意凉带走。

'刘妈妈有空就去看你,你一定要乖喔!'

刘妈妈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着,那说话的声音比任何一部连续剧都还具渲染力,有几个围观的妇人甚至跟着擦眼泪。

而小女孩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地望着刘妈妈,脸上写着被遗弃……

'好可怜……'人群里充斥着低声讨论。'那个小孩子听说生了病,是个哑巴还是什么自闭症的,不会讲话。'

'你看,那女人哭成那样,小孩子竟然都没有哭,她妈妈死了她都不知道吧?连哭都没哭过。'

刘妈妈当着众人的面最后一次帮她梳了辫子,摸着她的小睑,一脸的不舍。

'谢谢。'冷不防的,意凉突然冒出一声谢。

刘妈妈闻言哭得更凄惨,直到刘妈妈的丈夫醉醺醺的回来,打断了这悲情的分离,孤儿院的人才能将意凉带走。

意凉坐在车上,车子缓缓的开出了菜市场,她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冒出了莫名的感觉,她无法解释,但那感觉却是存在着。

路边的人都望着这辆小车,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情和怜悯……除了他。

骆衍寒站在路边,望着车子里的意凉,这是她在受伤以后第一次直视着他的脸,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在车子经过他时定在他脸上,两人就这么无言的互相凝视着,直到车子越驶越远。

之后陆续从一些人口中得到时意凉的消息,知道她进了孤儿院,没几年又传出了孤儿院好像又把她转送到另一家孤儿院……反正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只有几次在人们谈起那个混血女人跟她的小孩的可怜故事时,会跟着提几句时意凉的事,但是之后知道的人越来越少,她就像是跟着那屋子和她的母亲一起烧成了灰烬,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奇怪的是她的影子却在骆衍寒心里占去了一个小区域,他总是会梦见那个活像是被遗弃的真人洋娃娃,就那么无依却又呆滞的站在自己面前,让他不知道该伸出手还是转身走掉,他觉得自己总是和她一样,只是站在那儿望着她那失了焦的大眼睛,一动也不动的,就这么对峙着直到醒来。

怪的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明明是骆正阳比较用功,可是考上榜首的却是骆衍寒,高中是如此,大学也是这样,一路混了三年的高中,几次在被当边缘掠过的骆衍寒竟然进了最好的学府,而骆正阳表现也不差,但怎么说也没有骆衍寒来得让人意外,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念了师院,接着当兵、退伍,回老家附近的学校为人师表。

而骆衍寒则是一路念上了研究所。

骆医生虽然对这儿子感到头痛不已,但是这儿子在某方面的表现又让他感到惊喜,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这孩子没变坏就好,在台北给他买了间小套房,放任这头痛人物在台北自生自灭。

会用上自生自灭这话也是因为骆衍寒的经济能力比他想像的好,虽然房子是他买给儿子的,可是他之所以那么做却是因为骆衍寒从不向他开口要钱,上了大学以后他就开始自食其力,骆医生的妻子对骆衍寒本来就不满,毕竟他是骆医生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而且骆衍寒在考试当中几次以优异表现击败了她儿子,更是让她气不过。索性眼不见为净,要他在台北就别回去了!

而骆医生偷偷以衍寒的名义买下那房子,也算是他唯一对这个儿子有了些为人父的表示,既然妻子不喜欢衍寒,那就这么吧!他也不敢指望两方能和睦共处多久,衍寒如果不回家,他这做父亲的也没话说,只要家里不要再有纷争就行了。

骆衍寒并不在乎那个家起了什么变化,对于那个家他也没有多大的牵挂,骆太太并不喜欢他是个事实,他从小就极力的使坏,以为可以多得一些关心,但是到头来除了挨打以外,再也没有别的。

骆正阳的那份永远比他的好,他像是个永远讨不了父母欢心的坏孩子,离开那个家念书对他来说是最愉快的事,而他除了考上好一点的学校以外,似乎也没别的方式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他一路的过关斩将,就这么离开了那个小镇,远离了他所有的不偷快来源。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人生的际遇会是这么奇妙,在他研究所毕业等当兵的这段期间,他梦里的洋娃娃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



第三章




院里的资金不够,大家接着都要喝西北风了。

我知道我应该要离开这里,可是接下来我又能到哪里去?

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可是我又不能继续留在院里,过不久就要开学了,我是不是要休学呢?

不,我不想。小时候由于母亲过世曾经休学一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早点毕业就可以早点赚钱。

前几天周叔叔跟我说我到台北以后可以住在他那里,他是个好人,但是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单纯,也许我应该休学……唉,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想想未来该怎么办。




喝了一晚的酒,骆衍寒感到头疼欲裂。

即将毕业,狂欢派对总是免不了,身为研究所里的高材生他自然不用烦恼将来的出路为何,抢着要他的公司到处都是,卡在中间的则是他的兵役问题。

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里头又是空无一物。

骆衍寒冒出一声咕哝,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泼了些水到脸上,试着让自己清醒点,镜子里的他下巴冒出了一堆新生的胡碴,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不知在外头流浪了多久的流浪汉,随手拿起刮胡刀修修门面,哪知他昏昏沉沉的不小心还划出了几道小伤口。

抓起毛巾胡乱的擦擦脸,拭去了沁出的小血珠,套上牛仔裤和上衣,抓起钥匙和皮夹往口袋一塞,他决定出门去买些东西补满整个冰箱。

帅气的哈雷机车是他这几年靠投资所赚来的钞票买的,连系上的同学都对他的挣钱天分感兴趣,简直把他当三太子不时附身的乩童拿来问明牌用,骆衍寒有的只是理财的概念,不过年轻嘛,钱放进口袋里就是要用,他唯一的念头就只是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去即可,其他的……他毫不在意。

不过他最近兴起了买车的念头,毕竟在这种三十五度热死人的大太阳底下,再帅气的人骑着这辆机车都还是会流汗,只能用飞快的速度,让风狂烈的吹上身,看看能不能消点暑气。

躲进有冷气的大卖场里挑了些日用品,塞满了购物车,反正他未来这阵子只想待在屋子里享受不间断的舒适空调,等着当兵就够。

不过他所有的思绪突然中断。

在等待结帐的同时,一旁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骆衍寒从来没有这样胡乱瞪着女孩着的习惯,以他的外表通常他连动都不用动自然会有爱慕的女孩自动扑上来,他老早习惯了女孩子的倒追,而他更明白自己这种漫不经心的帅劲才是其正迷倒众女的原因。

但是那个女孩,打从他一看到她的脸就再也没法动弹。

'先生,先生……'收银员喊了他几声,这么帅的男人真是少见啊!连结帐的小姐光是看着他都要脸红。

骆衍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收银员。'什么?'

'共是……'收银员报了个数字。

从皮夹里抽出了几张钞票给她,拎起所有的购物袋,骆衍寒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人,那张埋伏在他梦里十几年的容颜……他怎么也不可能认错!

走出了大卖场,骆衍寒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条香烟,拆了一包拿了一根点燃。

炎热的暑气让眼前的景物在空气中呈现不自然的浮动,骆衍寒突然对自己的动作感到好笑,他根本不需要在这里等着见她一面——用那来当成自己确定的依据,他根本已经是确定了那女孩就是时意凉,一旦是他确定的事从来都不会出现失误,他压根没必要留在此处等待确认。

而且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经过了十几年,他们都长大了,时意凉还会记得他吗?当时的她只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啊!

就算记得又如何,他们没有什么交集,认出了彼此后,难道就这么继续的在梦境之外,面对面的站着互相凝视下去吗?

心里是这么想,骆衍寒的脚却没动过,他决定就用一根烟的时间,等着去体验那真实的眼对眼凝视,若在这根烟抽完之时她没出来,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依旧是那梦里的女孩。

一根烟抽完。她果然没出来,这卖场到处都有出口,也许她不见得会从这里出来,就当是老天的安排好了,也许就是注定了他们这辈子不会再面对面的接触,骆衍寒熄了烟,提起脚边的购物袋准备离去。

停车场突然镒起一阵大风,几张纸片从旁边吹了过来,飞过他的眼前。

不知为何,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是伸手接住其中一张。

这一面是空白,他翻过另一面,是一张履历表。

'时意凉'三个字出现在姓名的那一栏。

'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微弱的出现在他身后。'那是我的。'




甄试上大学以后她得养活自己才行了,虽然离开学时间还早,可是她却已经开始找起工作来,如果不先筹到学费,到时候她怎么去念书?

卖场里的主管告诉她他们不收临时雇员,要的是能够长期工作的员工,她过不久就要开学了,这边的工作自然得停止,因此不能雇用她。

意凉觉得很失望,背着自己所有的家当,她发现自己似乎就要被卡在这城市里,哪儿也不能去,她身上没有太多的现金,而她还得缴交学费,她已经高中毕业了,又不能老是赖在孤儿院里不走,可是真的出来她又没有生活的能力,甚至连学费都凑不齐……

这些都还是小事,她连今晚的落脚处都没有,如果要租个小地方窝窝,那她得有足够的现金做押金才行,如果没有找到工作的话,这钱付了押金她就可能没有钱可以付学费了。

这该怎么办?她想起了周叔叔之前曾对她说的话,背包里有着周叔叔的电话号码和地址,难道她真的要去找他吗?

她真的不想啊!周叔叔是个好人,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去了,很可能得背负着一些压力,或者她就得为了那压力而付出更多的代价,这世界上一个失依的女子能做的就是交换自己,难道她真的要那么做吗?

走出了有冷气设备的大卖场,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闷热的风,意凉一失神便让手上的纸张给飞了,而其中一张落进前方那男人的手上。

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的发生着,当那男人转过身面对她时,意凉整个人被钉在原地……是他!

那双眼她怎么也不会忘,那老在她梦里调戏她的可恶男孩竟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这辈子她从没想过会再遇到骆衍寒,站在她眼前的当然不再是当年的男孩而是个大男人了,虽然她也长大了,可是骆衍寒高壮的身子就像那时一样仍然比她高出了一截。

站在太阳底下,他的影子似乎可以把她整个人都盖住,紧身的名牌T恤衬出他一身结实的肌肉,还有那合身的牛仔裤,一切的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告诉她,当时的男孩如今已经是更具有威胁性的男人。

她该马上走开,可是意凉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黏在原地,她的人像是被定了格,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骆衍寒可别认出她才好。

而这一切就像在骆衍寒的梦里一样,小男孩跟小女孩都长大了,但是梦境一样在现实里上演着,持续凝视着彼此。

时意凉不再是绑着两条发辫的小女生,顶着清汤挂面的学生头,配上看来有些老旧的衣裳,她的混血五官比小时候更吸引人,而她看来就像是个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白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亮丽无比,唯独就是少了一份活力。

她依旧保持着她的低调,连长大了都还是这样……时意凉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少女所特有的活泼气质,而她那双眼……跟梦里一模一样,那被遗弃的洋娃娃,似乎一直没变。

'嗨!'骆衍寒轻松自然的和她打招呼,并朝她走来。

看来他已经认出她了……意凉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的发着抖,而且她的脚可以挪动的那一刻,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骆衍寒发现了她的举动,脸上出现了一点迟疑,不过那迟疑只维持了一秒,接着他跨了两步就逼到她眼前。

履历表被递到她眼前,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接,骆衍寒看着她那噤若寒蝉的模样,不难猜出她的想法,她就和当年一样,一见到自己就吓得脸色发白。

'你认出我了。'他拉起她的左手,将履历表塞进她的小手里,但并没有马上放开,反而看着她的手臂,像是想看出当年受伤的痕迹。'……还好看不出曾经骨折。'

就像是提醒着两人,当年她在地球仪上手被折断的事,意凉闻言,马上抽回手,惊恐的望着他。

她的眼神实在让人不太好过,尤其骆衍寒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吓人,但是当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怀疑自己是否是个怪物。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他从不是个会这么问候别人的人,连好友他都不会去问些好不好的事,可是他却忍不住问了意凉,知道她是不是过得好竟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只见她不知要摇头还是点头,乱晃了一通,低着头就要走。

'嘿!我还没说完!'骆衍寒话才一说,她马上拔退就跑。

这实在让他不太能接受,她小时候怕他是事实,但是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他也是……他没有长得太可怕吧?据他所知他还是某些女孩心中的梦中情人,为什么她还要吓得落荒而逃?

想也不想,骆衍寒便追上了她,将她一把住后拉,而她竟然脚一软就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你还好吧?'骆衍寒放下手上的东西,蹲下身看着她,他的手所碰到的她全身上下都只有骨头,她有点太瘦……即使长大了,她好像只有身高长高,体重似乎没增加。

她低着头,头发半掩住她的表情,颤抖的声音轻轻的逸出她的嘴巴。

'你……不要欺负我……'




哈雷机车在街道上穿梭着,唯一的一顶安全帽戴在她头上,骆衍寒的头发随着风拍打着她的脸颊,风将他的气味吹进她的鼻腔,提醒着他的存在。

意凉刻意的要与他保持距离,可是当她一坐上他的机车,机车在前进的那一秒,两人的距离瞬间消失,高速的行进让她忍不住伸手抱紧了骆衍寒的腰,街边的事物飞快的往后流动,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也来不及看清楚他要载着自己到哪里去,很快机车滑进了一栋大楼的地下室。

她两腿发麻的爬下机车,看着他轻松的提起沉重的购物袋,领着她进了电梯,来到七楼,转过一个弯打开其中一扇大门。

'进来!'他站在屋内,等着意凉进门了才把门关上。

屋里并不大,而且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跟主人一样,乱得很有个性,不过乱得很没分寸……而这里是他的家。

双人沙发前的茶几上有四个泡面空碗,厨房里的水槽里堆着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杂物,报纸、手电筒、闹钟……甚至连遥控器都找得着,一间闻得出来是男孩子睡的卧室,只有浴室算是干净的,至少里头没堆上什么东西,有的只是两罐清洁用品,书桌上有着一堆书本,淹没在书本当中的是一台电脑,所有的椅子上似乎都披挂着分不清是干净的还是穿过的衣物。

开了冷气,清爽的空气袭上身,闷热也跟着一扫而空。

'你先帮我把该冰起来的东西放到冰箱里。'骆衍寒一路收拾着杂物,可是他所有的动作都只是把这边的东西挪到另一边,对整体的整洁并无改善的效果。

意凉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也只能照他所说的,先帮忙把购物袋里所有该冷冻的东西摆进冰箱里,打开冰箱才发现里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他采购的东西又太多,小冰箱一下子就被塞得满满的,还有几罐保持瓶装饮料放不进去。

'有的饮料就先放着好了,有空位再冰。'他连头都没回就大概猜出了她会遭遇到的状况,声音从客厅那儿传来。'我把客厅整理整理,你以后就住这里,过阵子我去当兵,这房子就给你保管。'

打开在路上买的食物,说真的骆衍寒的确是饿了,奔波了一下午,也该填填肚子才是。

'大概这阵子吧,反正入伍通知随时会到……'看见她摆好了东西走过来,他又说道:'过来坐着吃。'

唯一的双人沙发上堆满了衣服,他腾出一只手将东西挪开。

'你自己把东西拿走,随便放就好了,你喜欢喝木瓜汁还是芋头沙?'

意凉只是摇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

'你话真的很少……'他像是早知道她会这样,把吸管插进其中一杯饮料,递到她手里。'一点都没变。'

意凉坐在他身边,只是尽量的缩着身体,她多希望自己可以缩小到让人看不见,缩小到让骆衍寒不要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她并不想麻烦他的,可是意凉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拒绝,骆衍寒的说话方式少了可以让她拒绝的空档,她总是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匆忙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骆衍寒说她没有变,他不也是如此,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像是他说了就算,算准了没有人敢反驳,意凉不免要担心起他的好意是不是还带有其他的意图,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想逃跑的,但是对上他的眼,她又像是跟小时候一样充满了惧怕,甚至连反对都不敢大声说。

冷气隔绝了屋外的暑意,但屋内的气氛却跟着电视上播放的世界杯足球赛而热络,身边的他看球看得很认真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就坐在他旁边,只见骆衍寒囫囵的吞了不知道该算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食物,大口的牛饮完饮料,球赛完毕后他宣布他要去洗澡,接着客厅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意凉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在一堆垃圾里,但是这个垃圾堆将来可能是她的家,再怎么样也比她小时候那个由木板组合起来的小破屋好我多。

环顾着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屋子,除了乱以外,应该还是够她住吧?

骆衍寒说这房子是他的,所以她可以不用花钱住在这里,这可以让她省下不少钱,而且这里离她的学校也算近,倒像真的是挺完美的,只是……

浴室里哗啦啦冲着水的男人也许才是唯一不完美的缺点。




十一点五十分,意凉将设定好的电子闹铃放在身边,拿出小本子写了起来。

他偶尔出门,有很多朋友……女的。

因为我找到了一只遗落的耳环,还有长长的发丝。

看着骆的时候,我竟然想不起来骆大哥的脸,我以为我会一直记着他,毕竟他才是当年对我好的人,而骆……实在有点把我搞迷糊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可是他现在却对我伸出了援手,我不敢去猜想他对我这么好的原因,但从他身上又找到了一些奇怪的安心,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是个危险分子,可是我竟然感到'安心'……

闹铃在十二点整响起,意凉停止了书写的动作,她只能自己十分钟的时间宣泄情绪,而且只在午夜前的十分钟,因为十二点钟一到又是全新的一天,这让她有种重生的感觉。

按掉了闹铃,将本子收进包包里,她翻身躺在那本来是沙发、如今展开变成床的小卧铺上。

他们两个合力整理出了一座小山似的脏衣服,全部堆在厨房通往阳台的出入口,每隔一阵子就得从洗衣机把衣服拿出来晾,接着再丢进一堆洗,客厅少了到处被挂的脏衣服,空气里的也少了汗臭味。

意凉跪在地上将所有厚厚的原文书排回那本来该是书架却变成临时置物柜的架子上,再拿起他不要的毛巾将地板擦干净,而骆衍寒则是动作迅速的整理出六大袋的垃圾。

接着他又带着意凉到附近购买了几套全新的床单,在客厅里挪出了一个位置,摊平那张双人沙发床……意凉就这么在他的屋子里住下来了。

平常骆衍寒是唯一说话的一方,而她只是偶尔点头,骆衍寒比意凉年长了五岁,可是他看起来却是知道很多门道,连她开学前的打工都是他打了通电话就帮她安排好的。

'你想用电脑随时都可以用,我留的那些书你应该也用得着……'

意凉跟在他身边,听着他安排所有的事项,发现他似乎不像是他看起来的那么吊儿唧当,很多事他都记在脑子里,而就像他所说的,住在这儿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骆衍寒甚至一手包办了她的食衣住行,而他的收人似乎不少,尤其当他过了几天开了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回来时,意凉更是吃惊,因为他还帮她报名让她去学开车。

'你总要知道怎么开车才能到军营去接送我。'所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以后休假的便利。

打工完毕以后回到这小窝里,骆衍寒总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叮敲着键盘,而她的床就在他的电脑旁,这屋子也只有这么一丁点小,只有骆衍寒的房间才是他的私人空间,没有打开电视,她总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他敲键盘的声音,等着他偶尔回头向她询问当日在公司里的情况,或是问问她想吃些什么。

日子似乎形成一种常态,一开始两人之间的陌生尴尬也在时间的消逝下消弭了,虽然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不过住在隔壁的一对老夫妻就没有想得太单纯,意凉可以感受得到那对老夫妻老是用很不赞同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在指责她年纪轻轻就跟男孩子同居。

其实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入伍通知已经寄到,一如骆衍寒所说的他就要去当兵了,以后这屋子就是她一个人的,除了偶尔休假时他会回来,但绝大部分的时间她得习惯一个人,虽然这对她来说并不难,打从意凉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在孤儿院里她也没有认识太多的朋友,尤其她中途被转送了好几间院所,来来去去之间,很多刚萌芽的友谊就又被活生生的折断,而她的自闭和不擅言词也是问题之一,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竟然和骆衍寒一起住在同一个屋子里足足有两个月之久。

她真该庆幸自己遇见他,这阵子的相处她大概明白了骆衍寒的为人,他并没有因为让她住进这屋子里就对她提出索求,意凉明白自己如果当初到了周叔叔那儿情况绝不会比现在好,因为周叔叔在之前有几次见面机会里总是用着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而骆衍寒不同,也许他是根本就看不上自己吧!

毕竟他比周叔叔来得年轻力壮,而他得天独厚的长相似乎也很受女性欢迎,其实骆衍寒根本没有必要开口要求,可能都会有一堆女孩子巴着他才对。

而他甚至是有些只求付出不要回报的态势,从来没向她要求过什么,除了和她说好以后他休假的时候她得负责接送他,这条件听来似乎很不错,而且是有些便宜了她……意凉只希望自己可以有能力回报他一些,免得心里老是觉得欠了他什么。

虽然她还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是骆衍寒想要的。



第四章




在骆衍寒当兵前,意凉顺利的考上了驾照后就已经开始了接送骆衍寒的工作,将车开到KTV楼下接他,收到了入伍通知后的这几天他几乎都在赶场参加朋友帮他举办的欢送会。

骆衍寒上了车,车子里马上充斥着酒味,意凉小心的不让表情泄漏出什么,安全的将车子开回住处,这几天骆衍寒回到家时都是这么醉茫茫的。

开了门,骆衍寒在她之后进门,接着关上门后他就直接走进浴室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意凉听见他的呕吐声,马上转回来站在浴室外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他才好,他吐了好久,她的站姿也渐渐滑为蹲姿……

等他吐完疲软的坐在浴室的地板上,一回头却望见了蹲在门外的意凉。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骆衍寒脸上出现了些许的难受,像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德行,其实他酒量并不差,只是今天晚上真的喝太多,这世界上没有那种怎么喝都不醉的人,喝酒过量还是会挂。

可是他的问话却让意凉低下头,她以为自己应该可以帮他一点忙,尤其看着他呕吐的样子,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骆衍寒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意,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明白意凉真的不爱说话,每次说话时声音总是薄弱得可怜,与其听她说,还不如直接从她的表情研判比较快些。

'去拿杯水给我……'他无力的说着。

意凉马上站了起来,匆匆的去倒了杯水给他。

看着他咕噜咕噜把水喝光,再接过杯子,她想问他要不要再喝一杯,可是话就像卡在喉咙里,她只是望着他,希望他再下达另一个指令。

骆衍寒唇边出现了笑意,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过来扶我起来吧!'

意凉马上又放下了手上的杯子,过去将他扶起,感觉他身上有一半的重量都压着自己,好沉……她勉强的将他扶出了浴室,几乎是死撑着不跌倒才把他送进了房间里。

骆衍寒就这么陷进了床铺中,软绵绵的像是全身都快松散了似的,挣扎着脱去上衣,随意往旁边一扔。

'先开冷气……再拿条毛巾给我。'

意凉马上拿起遥控器朝冷气按了一下,接着闪出房间,不一会儿又拿着湿毛巾回来交到他手上,坐在床边看着他无力的拿着毛巾擦睑。

不过这一次不用他说,当握着毛巾的手无力的滑落床铺,她自动接手,轻轻的在他的脸上来回擦拭着。

滑过他浓密的眉,饱满的额,挺直的鼻,以及厚实的唇……意凉真的很确定骆衍寒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也难怪自己可以保持这么久的安全,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会看上自己的。

意凉折好毛巾换了面,再回视他的睑,发现他的眼不再是半合着,而是一反刚刚的迷蒙,清晰的望着她,意凉被他望得有些心慌,垂下眼将毛巾再反覆轻按上他的睑,避开了骆衍寒的眼。

'知道军营怎么去吗?'他粗哑的问着。

意凉点了点头。这阵子骆衍寒总是反覆交代许多事,每一样她都记在心里头,没有忘记过。将毛巾从他脸上移开,挪下他的颈边,专心的为他拭去他身上黏腻的汗水。

'别点头,跟我说知道或不知道。'

她的动作有了停顿,低垂的眼再度回到他脸上。

'知道。'她的声音很微弱。

床上的人逸出一口长长的叹息。

'你这样怎么去念书?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怎么办?'他的语气充满了忧心和挂意。

他实在很不愿这么想,但是意凉什么都不说,如果真的受了委屈她铁定也是一声不吭,过去十几年她这样,可是她现在遇到了自己,虽然这不是他的责任,也许他根本不必管,反正他能做的已经做了,甚至他根本不用在意……

但……他却忍受不了她有任何受委屈的可能!

'没关系。'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的细微。

其实她早已经习惯了,事实上她也没有受过太大的委屈,人们多半只是对她的少言感到好奇,如果她持续不给回应,自然没有人会对她有兴趣,而且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

可是骆衍寒并不这么想,他的手反握住她的小手,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力将她拉上床,翻过身他高壮的身子压着她。

'要是有人对你这样也没关系吗?'他说话的时候,呼息直喷上她的脸,眼神里有着一种复杂的讯息。

意凉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刚刚他明明还是一点反应能力也没有的,怎么一下子就位居在自己的上方,反倒是她被困住了。

不过他的优势只维持了几秒,不一会儿他又倒在她身上形成一滩烂泥。

沉重的身子压着她,他的脸就贴着她,含混的说着话。

'水电费之类开销都是从我银行帐户里扣的,管理费也是,如果管理员找你要钱一毛钱也不能给,等我放假回来再跟我说,你傻呼呼的,别被一些假混进来的人骗了……知道吗?'

'知道。'

他应该发现她的心跳快得吓人吧?骆衍寒整个人贴着地的身子,他一定知道吧……意凉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每天晚上十点以前一定要回来,家里有电脑不要常待在图书馆里头,联谊那种事也少参加,像?这样的女孩子最容易上当了,自己要多注意点。'

'嗯。'

'三楼那个色老头常莫名其妙的盯着你看,没事离他远一点,不管是谁来敲门都不许开,懂吗?'

'懂。'他像个小孩乖巧的应道,她知道骆衍寒会交代这些事都是为她好。

'也不可以带男人回来。'

什么?意凉惊讶的转过头望着他,只见他哈哈的笑了两声,疲累的闭上眼睛。

'别剪头发,我想看你长头发的样子……'

这一项好像有点……意凉看着他,只见他说了话就睡了,均匀的鼻息配合着平稳的呼吸,骆衍寒似乎忘记了他正压着自己,意凉想挪开他的身体爬起来离开,可是她竟然怕自己的动作会扰醒他……

她只能睁大了眼望着天花板,小心的克制自己的呼吸,祈祷着她的心跳可以小声点,别吵醒了骆衍寒。




可是当她醒来的时候情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身上盖着的不再是骆衍寒的沉重肉身,而是轻柔被单,更让她感到可怕的是,她竟然一反睡前的姿势,轮到她睡卧在骆衍寒身上,她的手还搭在他光裸的胸前。

她简直被两人暧昧的睡姿吓得魂不附体,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当她费尽心思轻手轻脚的溜出被窝,眼看着还差一步就可以握到门把,背后竟然传来了让她全身发冷的声音。

'凉,帮我再去倒杯水来。'

他竟然发现了!

站在厨房里,她咬着下唇,几近疯狂。

意凉当然知道一定是骆衍寒帮自己盖上被单的,可是……她怎么会和他抱在一起睡觉呢?现在该怎么办?那让一切显得太不正常了!她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如果他真以为自己是试着散发什么讯息该怎么办?

尽管她急得快疯了,还是洗了杯子,倒了水,努力装出没事的模样把水送进去给他。

一如前一晚,骆衍寒拿起杯子一下子就把水喝光了。

'半小时后叫我。'

把杯子递回去给她,他又继续睡。

意凉搞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是醒,什么时候才是睡,只得离开他的房间,不安的待在客厅里煎熬了半小时,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反正明天一早骆衍寒就要高唱从军乐,这尴尬的情况很快就会解除,而且他最快还得一个月后才有可能会回来。

一个月……想起来竟是如此漫长。

她在这屋子里住了将近三个月,感觉就像只住了几天,可是骆衍寒要离开一个月,感觉起来竟是那么久,这个月她得一个人待在这里,一个人。

又是一个人……她开始痛恨起一个人的感受。




骆衍寒离去的前一天显得有些忙碌,他得把冰箱补满,还得带着意凉去采购新衣。

'我不用买这些……'意凉觉得很不安,骆衍寒竟然买衣服给她,花的可都是他的钱啊!这太……难道是昨晚她与他同床共枕,所以他才做出的报酬吗?问题是,他们两个什么也没做啊!

不过骆衍寒也没理会她的拒绝,低头望着她再望望衣服,一件接着一件的买,也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但是回到家他还是不厌其烦的将所有该交代的事重复一次,最后他拿起书架上的那本古文观止,将书本打开摊在意凉眼前。

'我把钱放在里头,你没有钱的时候就从这里拿,知道吗?'看到意凉将头别开,他马上就捏住她的下巴要她看着自己。'这很重要,你得听我的话,你一个人在外头不会有任何人帮你,你身上如果没有钱的话是活不下去的。我知道你所有的薪水都缴了学费,你的钱根本不够你生活,你不可能饿着肚子撑一个月等我回来。'

意凉垂下眼不看他,她总觉得不妥,她住在这儿已经花了他很多钱了,骆衍寒没有必要支付她的生活所需,他们说穿了什么也不是,他……充其量只是曾经弄断她手骨的人的其中一个而已。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意凉勉强的点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骆衍寒的身形比一般人要来得高大,每一次站在他身前,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即使她已经长大了,感觉却还是那样渺小。

'用说的,别只是点头。'

骆衍寒根本不知道要她对着他说话是件多难的事,可是她还是从喉咙当中逼出了声音,'好……'

除此之外他还给了她一个哨子,他说既然她说不出话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总该懂得吹哨子。




入伍当天她开车送他到车站,然后骆衍寒便要她直接回家,意凉只记得自己一路开车,却一面莫名其妙的流着眼泪。

骆衍寒告诉她可以睡在他房里,把客厅空出来念书,她当时没有点头,可是每次她觉得寂寞的时候总会爬到他床上,闻着上头的气味入睡。




按下了电子闹钟,她飞快的在小本子上写下文字

不知道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是又像那一次一样,他对我好只是一个前奏而已,想再把我骗进地球仪?

或许是我多虑了,也可能是我太过寂寞。

有一个月不能见到他,假期的探视骆也不让我去,也许已经有人预约了要去见他吧!毕竟他还有家人,骆大哥应该会去看他吧!

但如果没有呢?

来不及再多写些什么,电子闹钟已经响了。

意凉抬起手按掉闹铃,将随身的本子收好,这本子不算是她的日记,却记录着她最最私人的情绪,这习惯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养成,在晚上自己对着自己写字,不是固定的每天,只在没人打扰的时候,当她长大后便成了只在某一个固定的时段午夜前的十分钟的习惯。

她只设定在那十分钟里可以放任情绪抒发,闹铃一响一切又回归平静,日子又跨了一天,她又陷进全然的封闭状态。

校园生活并没有骆衍寒所说的可怕,有几个同学对她特别友好,她并不擅于和人交往,尤其她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满是防备的眼神并不容易让她交到朋友,不过她并不在意,至少她知道自己没像骆衍寒说的那样被人欺负就好,但是她与众不同的脸孔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让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多希望所有人可以就这么忽略她。

一次两次她的不回应还可以,久了以后更多的传言就会跟着产生,这已经是种惯性了,而且是她无力改善的恶性循环。

'学校那边怎么样?还好吗?'骆衍寒一星期会打一次电话回来。

而她总是在电话响起的第二声就接了起来,习惯性的对着他的问话点头。

'我听不见你点头的声音。'他像是可以预知她会怎么回应。

'还好……'

'你的声音里一点也没有当新鲜人该有的兴奋。'

'我会适应。'

'那现在是还不适应??'

'一点点。'她从来不适应待在人们聚集的地方,一直都是这样。

'我星期五晚上休假。'

'我知道。'他早在上星期就已经跟她说过一次。

'嗯,去睡吧!'

挂断电话,她钻进骆衍寒的床,长长的叹了口气,忍下心里那名为想念的思绪,整个人藏进被窝里沉沉的睡着。




他晒黑了一些,头发理短了却缘毫未减他的帅气,只见他一路上都在拨手机和人联络。

'把车子停到地下室。'等他讲完了电话,指着路边的一家百货公司,要她把车开进去。

下了车,先在百货公司的地下街吃东西,本以为他只是想在这儿吃东西,可是接着他又带她上楼买了一些长袖的衣服给她。

'秋天要到了,天气就快转凉了,你总不能只穿那些衣服。'意凉根本不会问他原因,她只会张着眼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可是他却简单的解释了。

意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一直都知道骆衍寒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好,而他本来应该也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却不停的在她身上花下了大笔的钞票,这让她一直都很过意不去。

提着购物袋回到屋子里,他先是洗了操,接着又开电脑看了一些档案,一边询问她学校里的事情,除了关心她的生活起居以外,他也很注重她的课业。

'有人找你麻烦吗?'

'没……没有,不算是麻烦。'意凉脑子里闪过了一件事,但是那似乎不算是恶意的。

'什么事?'他突然转了过来,看着在一旁整理着衣服的她。

'没什么……'骆衍寒的眼神有点怪,意凉赶紧闭嘴,拿起他袋子里该洗的衣服就往阳台走去。

可是她听见了后头跟来的脚步声,等她把洗衣精倒进去设走好了开关,再转身时骆衍寒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是什么事?'他又问了一次。

'几个学长找我帮忙。'

'帮什么忙?'

'社团的忙。'

'你不是没有加入社团吗?'以她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会主动参加什么狗屁社团。

'是他们的社团。'

'什么样的社团?'

'摄影社。'

想也知道是要干嘛!'不准!'

骆衍寒表情不太高兴,丢了话就率先走进屋里,换成意凉跟在他身后。

'他们没有恶意……'

'当然没有恶意!'骆衍寒停住脚步,回过身时她刚好撞上来,他伸出手稳住她。'不过就是去当模特儿让他们拍拍照而已,你该不会以为真的就这么单纯吧?拍一张拍两张,再脱几件拍几张……到后来就脱光光了!你根本不会拒绝人家,就不要起那种头!'

'我没有!'意凉慌张的喊出。

'我知道你还没有,以后也不许有!'他的手滑上她的脸,威胁道:'不许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碰你,如果你够聪明,就多学着保护你自己。'




他的威胁似乎并不包括他自己,因为他今天送她上课的时候在车上吻了她的额头。

那动作是那样的自然,就像是他经常都那么做,他的手滑向她的颈部,将她住他身上一揽,接着温暖的唇印上了她的额头,意凉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是他脸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一整天意凉的脑子里只有那一吻的画面,反覆的播放着……从他拉过自己,到他的唇印上自己的那一刻,她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想着那短短几秒间所发生的事情,而且为此脸红心跳。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课的时间,她收拾好情绪快步走出教室。

'学妹!'几个大男孩一看到她就冲了上来,在她踏出校门前拦住了她。

意凉急着要回去,今天是骆衍寒的最后一天假期,送她来学校时他说过会再来学校接她,吃过饭以后他就要直接回军营去了,而她不想让他久等。

'等一下,我们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这学长大概以前常在车站附近或是百货公司前卖过原子笔,或是做过那种沿路拦人要人填写资料之类的工作,连说辞都跟那些人一模一样。

意凉心里只想着骆衍寒会在校门口等着自己,频频摇头,急着想越过他们,可是学长的大手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等一下啦!?又没有参加其他的社团,下了课又没别的地方急着去,你一定有时间听我们说的啦!'

'不行……'意凉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我们只是想请你当模特儿而已,有穿衣服的,不是裸照啦!而且拍摄的地点是在校内,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要你拍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色照片,我们保证我们……'

学长□哩□啦的说了一大堆,他老早垂涎这新进的学妹许久,她那极为精巧的五官看得出混血的轮廓,绝不是一般台妹的可爱而已,她完全不同,像是具有某种神秘的特质,尤其是她那极为低调的作风更是让人好奇,而且这学妹没有男友,学校里多得是想把她追到手的狂蜂浪蝶,他一定得趁人家还没把她追走之前先下手为强!

'是啊!我们不是坏人,都很好相处,你放心啊!'另一个学长也加入了说服的行列,比手画脚的想表示自己绝非无耻之徒,并不会藉此要她做出某种程度的牺牲。

'凉……我在这里。'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意凉回头,看见骆衍寒就站在校门旁,她脸上出现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随之又升起了一股紧张。

她知道骆衍寒一定看见了学长纠缠着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的走向他站在他身旁,她试着想说明。

'我没有……答应。'

'我知道。'骆衍寒握住了她的手,以往两人一同出门只是站在一块,有时候她甚至还只是跟在他后头而已,两人之间总会有一段距离,骆衍寒从来不会这么握着她的手,可是他此刻却牵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意凉望着他的侧脸,没发现他脸上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就像早上他在车上亲吻自己的额头时那样的无动于衷,可是他的手的确是握着她的,这是不是表示了些什么?还是这些对于骆衍寒而言,本来就不算什么?

'骆衍寒耶!'学长连追都不敢追上来。

'是真的吗?'骆衍寒不是去当兵了吗?

'真的啊!那是骆衍寒啊!'

学长可不会认错人,那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高材生骆衍寒竟然出现在校园里,有一次无意间看了研究所的榜单,几乎每一所大学都有骆衍寒三个字,因此他对骆衍寒这个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次到某大去参加一个研讨会,教授就提出了一份电算研究报告,告诉所有人做出那缜密程式的人竟然只是个大二生,而教授提到了骆衍寒三个字。

那是骆衍寒在大二时所研发出来的系统,骆衍寒三个字自此开始在校园里传开,在所有人的口中他简直是个传奇人物。一个同是喜欢摄影的学长和骆衍寒是同一个研究所毕业,他还是在毕业典礼上第一次有机会看到骆衍寒本人。

骆衍寒器宇不凡的神态在众人当中总是显得十分特出,尤其是教授们对他也是非常客气,脾气以古怪闻名的钟楼教授竟然破例主动要与骆衍寒合照,师长们对这位高材生的另眼相待简直羡煞了所有人。

'他是……时意凉的男朋友?'

'两个人手牵着手,难道还会有别的?'学长们心碎的叹息着。



第五章




骆衍寒是时意凉的男友!

这消息像野火一样一下子就烧了开来,全校几乎都知道了那沉默学妹的男友是大名鼎鼎的骆衍寒,意凉也或多或少得知了这错误的流言,不过她无意澄清,至少学长们少去烦她了,只剩下一个穷追不舍。

'我知道骆衍寒是谁,可是我将来一定不比他差!'

那位热情的学长姓陈,意凉从没费心去记过他的名字,不过这一回他真的打扰到她了,只见他画了颗大红心,总在她上下学途中突然闪到她面前,大声嚷嚷着爱语,顺便献上一颗其诚的心。

也许这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只是搞笑,但是意凉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她每次都只是假装没看见的离开,但一次接着一次,随着次数的增多,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讨厌的孩子老是喜欢整她看着她出现惊慌的表情。

而这位学长……她根本搞不清楚他是表演欲过于旺盛,还是真觉得这样紧追不舍有趣,总之他打扰到她了,他每一次的爆笑求爱举动总惹来了许多人的注视,那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她甚至几次绕远路,都还是被他堵到。

学长的举动让我觉得很困扰,很困扰,很困扰……

我好希望骆能在我身边……

没等闹钟响起,意凉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她竟然希望骆衍寒在她身边!

她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

匆匆的将本子收进袋子里,一整夜她无法成眠,她不应该对骆衍寒有那么多的期待,一定是学长太困扰她了,她才会这么想,一定是!

期末考完毕,她开着车子去接骆衍寒。

骆衍寒一眼便看出了她脸色不对劲,她的双颊红得不寻常,回到家他更确定了意凉病了,她整个人在发高烧。

'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不舒服?!'他一路抱怨着带她去看医生,吊了一瓶点滴才回家。

意凉只是缩着身子,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听着他说话也不回应,她突然觉得好难受,尤其是骆衍寒对她好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不受控制,可是她却又得告诉自己不能想太多。

'你不能每一次遇到问题就躲就闪!你不能试着告诉我吗?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就好了,有这么难吗?'骆衍寒的声音里满是怒意。

一想到她竟然发着高烧开车去接他,骆衍寒便忍不住要生气,要是她半路晕了过去出了车祸,那又该怎么办?掀开被子他不想让意凉躲着,他要她看着自己,可是他如意外的看见她眼眶红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眉毛蹙成不悦的角度。

'我不想去上课了……'

'接下来不是放寒假了吗?'接下来她有将近两个月的假期不是吗?她现在说她不想去上课?

'我不想去了……'她重复说了一次。

骆衍寒想了想,回道:'你得留在学校里上课。'

一滴眼泪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落了下来,滴湿了枕头套。

'你不跟我说原因吗?'他坐上床沿,觉得事有蹊跷。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片段,不过已经足够骆衍寒从当中拼凑出一些端倪,又是些无聊的蜜蜂在她身边乱飞。

'……我觉得很困扰。'

'就这样不念了?'骆衍寒摇头。'你以后怎么办?就算不念书了,你以后还是要踏进这个社会,那比校园更肮脏复杂,你以为你不念了就可以避开那样的人吗?'

骆衍寒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她真的不喜欢那位学长的举动,那让她觉得很困扰,尤其是她根本不知自己该怎么反应,其他人每次看到他那副求爱的模样总是指着两人哈哈大笑,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一直都是那个被嘲笑的女孩。

骆衍寒的手来到她的脸颊,用拇指抹掉她眼下的泪痕,'你不能连最基本的应对都不去适应,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她一直都像是个被遗弃的娃娃,就连他现在就在她身边,她看起来还是很失望而且伤心的落着泪,骆衍寒不能想像他不在的时候意凉都怎么过日子。

'人们本来就容易注意你,你知道你和一般人不一样,我以为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注意。'她的容貌一直都令人无法忽视,她必须习惯这样的生活,而不是只想躲起来就以为别人注意不到她。

'不是……'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受伤的表情,全身发着高温,流着泪喃喃的说:'他们只想看着我惊慌失措……就像小时候一样。'

而最讽刺的是骆衍寒也曾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如今物换星移……当她再度面对一样的戏弄时,她竟然只想骆衍寒能在自己身边,老天!她是怎么了?!

她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人生,甚至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她应该不会是爱上骆衍寒吧!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一整晚她都是这么睡了又醒,醒了又哭,像是作了许多恶梦,却昏昏沉沉的无法完全清醒过来。




又跨过了一年,整个寒假我都待在屋子里。

骆真可怜,没事找了一个大麻烦,他觉得我应该要好好养病,这个寒假就不帮我找工读了,连学费都是他出的,我觉得我好像是他的大麻烦。

虽然每次我这么想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开心,可是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如果哪天他向我要什么我给不起的东西,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开学那天骆衍寒也出现在学校里,说也奇怪,之后那个搞笑学长就再也没找过她了。

意凉一直怀疑着他是不是去做了什么事,可是又觉得骆衍寒应该不会那么神通广大才对,不过少了烦人的事,她对于上课就多了一些接受度,和几个女同学也多了点交谈,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时意凉,你男朋友真的是骆衍寒吗?'女同学有一次好奇的问她。

意凉这才知道其他人真把骆衍寒当成她的男友,但是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她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我很小就认识他了。'她也只能这么说。

'喔!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真好!'女同学脸上出现了羡慕的表情。

'他对你很好对不对?'

'嗯。'这点她不能否认。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骆衍寒当初可是很多女孩子暗恋的偶像级人物,关于他的事连我们学校都有人在讨论,不过你跟他在一起也是应该的啦,像他那种人,本来就应该配你这种美女,要是他真的跟太平凡的人在一起我们才觉得奇怪咧!'

'我?'意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美女。

'你不知道你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吗?'女同学一脸怀疑的问,时意凉早已是公认的校园美女,她看起来就是那样的赏心悦目,连女同学都喜欢她,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配上那张美得让人无法忘怀的脸,有时候连她看着时意凉都会发起呆来,搞不懂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

也难怪骆衍寒会看上她,毕竟也只有此等佳人才配得上骆衍寒那个大帅哥。

'为什么?'她以为她应该是个笑话才对,尤其是之前学长像神经病一样的追逐着她。

'拜托,因为你真的长得很漂亮啊!难道骆衍寒从来没跟你说过吗?'

的确没有,意凉脸上闪过迷惘,骆衍寒除了偶尔会亲吻她的额头以外,他并不会跟她说些赞美她外表的评语,而他上次休假回来时曾经对她说她穿黑色的衣服不好看,这不知道算不算?

'真的没有吗?'女同学吃惊的看着她。'这倒是很像骆衍寒的风格,他那人看起来就是很酷,我想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过你得承认他是真的很帅吧?'

很帅?意凉点头,她承认骆衍寒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那他……'女同学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道:'那他在床上……是不是也很棒?'

'什么?'意凉蓦地红了脸,他们从来没有做过她所想的事。

'你不用紧张啦!现在这种事很平常啊!'女同学一副大家都这样的表情。

'你们是男女朋友,而且在一起那么久了,总是会有点亲密的举动吧?不可能全都没有啊!像骆衍寒这年纪的男人每个都像野兽一样,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他不可能不动心。'

'我们……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啦!'

意凉不敢回应这样的话题,但她的心却起了小小波澜。

学期很平顺的过去,她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期待着骆衍寒休假的日子,虽然骆衍寒休假时也不见得都待在家里,但是她就是会莫名的期待着可以去军营接他的日子,好像她也照着他的行事历在生活。

可是一想起女同学所说的话,意凉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期待还是什么……也许骆衍寒根本对她没兴趣,而她也不知道对骆衍寒到底是什么感觉。

只是安心啊!只要有他在的时候,她总是不再心慌意乱,这样会是爱吗?

屋里突然发出了铃响,那陌生的声音是来自门边的对讲机,可是这屋里从来不会有人来拜访的啊!

意凉悄悄的走到门边。这东西骆衍寒从来没有教她使用过,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来按这门铃,不过当意凉一拿起话筒,一旁的小萤幕就出现了人影。

'骆衍寒在吗?我是他哥哥。'




骆大哥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是个很温和的人。

他隔了好久才认出我,我以为他会对我有点印象的,可见我一直都误会了,毕竟都已经是那么久的事情了,只有我记得那个牵着我的手回家的人,还有那个拿球丢我的人……

也许再过个+几年,骆也会像骆大哥那样把我给忘了吧?

闹铃响了,意凉放下笔,将本子收回自己的包包里,她的情绪只限在那十分钟里发泄,再多秒都不行!

十二点,骆衍寒明明今天是休假的……意凉忍不住往门口望了一眼,对于骆衍寒来说十二点应该还算早吧?

想起了女同学所说的,这几天那些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骆衍寒的女友,他们连最基本的亲密都谈不上,虽然有过几次落在额头上的亲吻,但除掉那些……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再也没有情感上的交集可言。

他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呢?

这问题今晚已经出现了不下数十次,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骆衍寒的感情生活并不关她的事,可是那问题却像在她脑子里生了根,从一个小问号随着时间的增加变成了大问号。

意凉开始忧心起自己的情况,连骆正阳看着她的眼神都是认定了她和骆衍寒是处于同居状态,而她根本无从辩解,她住在这儿没错,而这是骆衍寒的屋子也没错……难道她就要这么赖着骆衍寒一辈子吗?

她隐约记得生病的时候骆衍寒对她说过,她不能永远避开人群,这样对她并不好,这是不是也是变相的希望她能独立?

意凉知道骆衍寒是个好人,即使他年幼时对她做过糟糕的事,可是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将年幼无知时的罪过给补足了,如果没有他,自己不可能还可以和现在一样,而骆衍寒是根本没有必要为她做这么多事的啊!

也许自己带给他的真的是一连串没有必要的负担,只是骆衍寒不曾开口说出罢了!可是她真的有能力离开他的羽翼保护吗?她一点也不能确定,尤其是躺在他的床上,闻着他的气息时。

即使被单明明已经洗过了,可是她就是能辨认出属于他的气味,那种纯属于男人的味道可以让她清楚的辨识,是否他今晚也留下了这气味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她怎么又起了这种念头?!

意凉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气馁,她怎么老是这么想,她根本就不应该去限制骆衍寒的啊!坐起身,她确定自己今晚是无法成眠了,同时大门也被开启,骆衍寒满身酒气的回来。

'你还没睡?'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已经很晚了。'

'嗯,我只是……'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骆衍寒她失眠了,而且是因为他。

'只是什么?'骆衍寒朝她皱眉。

'想喝点水,你要不要?'

'我等下自己弄。'说着他便拿了衣服进浴室去冲凉。

意凉棒着水杯坐在客厅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喝了水就赶紧躺下来睡觉,可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尤其是现在,她开始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疑惑,他们的确不是男女朋友,可是骆衍寒印在她额头的亲吻又是事实,骆衍寒对她的关心有时让她产生了错觉,她甚至从以前到现在每一次面对他的时候心都处于狂跳的状态,是她想太多了吗?

就像小时候的骆大哥对她好,她就对骆大哥产生了一股孺慕之情,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很容易将别人对她的好深记在脑海里,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她不应该还像小孩子一样。

现在骆衍寒和自己的情况,是不是就像当初那样,他只是很纯粹的待她好,而她自己又把整个事情想歪了?

也许她该收敛收敛,她太容易陷进那老套的陷阱里,像是失去了太久的温暖,一看到些微火光就自己用想像放大那火光的能量,这对她是不好的,这对骆大哥和骆衍寒也是不公平的,也许他们只是单纯的待她好而已,她这么胡乱的假想实在不该……

'你在发什么呆?'

浴室的门打开,他洗过了澡,全身散发着香皂味,随意的拿起毛巾往头发揉了两下就算擦干,在他印象当中意凉从来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还醒着,而她现在还坐在她的床上,一脸的失神。

意凉的眼睛随意的飘落到了书架上,随便的找了个籍口,告诉自己她不应该再和骆衍寒太过接近,他只是对自己好,非关情爱,她总不能像个花痴一样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就以为自己可以跟对方发展出什么来。

'我想到书还没看完……'

'现在不是在放暑假吗?'这籍口太烂了,他一句话就掀了她的底。

'我等下再睡。'

'你不应该这么晚睡。'他的浓眉蹙成一直线,朝她走了过来。

坐在沙发床旁边,拉开了被单要她躺好,看着意凉躺回原处,他再将被单覆在她的身上,一面做着这些动作,他一面拨弄着半干的头发。

意凉抬起眼望着他,看着他那一派自然的模样,她的心总是不停地往下掉……

她希望自己能对他说希望两人能离彼此远一点!

这样的发展是很容易令她误解的,难道骆衍寒不知道吗?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骆衍寒应该比她清楚才是啊!

但再多的疑问碰上骆衍寒,她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意凉唯一能做的只是安分的躺在床上,感受他就在自己身旁,小心的隐藏自己的想法。

回想起那天骆大哥带着他的未婚妻来,他们两个明显看得出来是一对情侣,而自己跟骆衍寒……

她悄悄的瞥向自己的右侧,知道他仍坐在床边。'骆……'

'嗯?'他停下了拨弄头发的动作。

'你大哥要我跟你说他……'

她话还没说完,骆衍寒竟然整个人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意凉也慌张的坐了起来。'你大哥他前几天来找你……'

'你让他进来?'他的脸上写着震怒。

'他……'

骆衍寒的睑突然朝她逼近,几乎是贴着她的睑,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问道:

'你开门让他进来吗?'

'对,可是……'

'我离开前交代你多少次,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进来,你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

他脸上的愤怒来得又凶又急。'你知不知道你会遇上什么危险?而且你遇上危险的时候我根本不在这里,你要是发生了事情怎么办?'

'他是你哥……'

意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凶恶的对自己说话,骆衍寒从来不曾这样过。

'我说了是任何人!你听不懂吗?你是不是连脑袋都出了问题?你不是一向很讨厌跟陌生人说话的吗?你为什么要让他进来?'他的手紧抓着她的衣襟,恶狠狠得像是会打她一顿。'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他只是……'

'只是?既然'没有',为什么还有'只是'?'骆正阳一直很喜欢她,难道她不知道吗?骆正阳甚至会不顾其他小孩的眼光照顾她,她不会是长大后来个爱情达复活吧!'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你,你竟然还引狼入室……你的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真以为她会乖乖的待在屋子里等他,可是她竟然让骆正阳进了这屋子!

'骆……'意凉简直被这情况吓呆了。

他的眼直逼着她,那眼神锐利得吓人,仿佛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而他的气息就吐在她唇边,她每一个呼吸里,都充满了他刚洗完澡的清新气味,垂下了眼不敢再看着他,这样长时间的对视不曾发生,他们已经有许久许久不曾这样互相凝视着彼此,这太……

'看着我。'骆衍寒深吸了几口气,他不想让自己失去控制。

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让两人的鼻端轻触在一块,当意凉的眼抬起对上他的眼,梦里的凝视再度出现在现实里,而这一次他们俩不再是遥遥相望,骆衍寒忍不住轻轻的往前,唇马上贴上了她。

轻触着,轻触着……

湿润的舌挑诱着她的唇瓣,迫使她微微的张开了唇,跟着就是一连串炫惑的入侵……



第六章




她再也不能思考,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发生的拥抱在此刻是如此的真实,他紧紧的贴着自己,两人身体的每一寸曲线都密密的贴合,浓浊的喘息是出自于他还是自己……意凉已经无法分辨。

当他轻舔过自己的颈边时,她听见了自己发出了陌生的嘤咛,意凉顿时觉得好羞愧,她竟然发出那种声音,当她想从这宛如幻境的迷惘里抽离时,他又吻住了自己,他的手画出了无形的网困住了她……

她该要逃的,可是她的四肢却已经缠进了这张网里,几近无力的挣扎着,越陷越深,湿润的唇再度滑下了她的颈子,隔着胸衣的轻柔舔舐,充满了轻怜……

太过亲密的举措让她想退开,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早被他困在身下,置身在柔软的小床铺中央,她根本没有后路。

他松开了她身上的束缚,不再只是隔着布科引诱而已,他要的是越来越贴进彼此……听见她的呼吸已经完全被目己扰乱,他却发现自己要的不只是这样而已,他想要她的情绪早早已经远超过他所能克制的范围。

'你已经快逼疯我了……'骆衍寒贴着她的唇低喊。

'骆……'意凉的声音在发抖,将他从一片迷情的混乱中喊醒。

他闷吼一声翻身离开她,意凉跟着仓皇的坐起,拉着被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她竟然让事情发展至此,她甚至连反抗都嫌不足!这很明显已经不再只是个在额头之间的亲吻而已……

骆衍寒站起身直接走向门口,拿了钥匙就自屋内消失。

当大门关上的那一秒,意凉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另一个无人的空间里。

四周那么的安静,静得好像所有事物都跟着骆衍寒的离去而静止了。骆衍寒什么都没有说,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离开了这屋子,而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听着他将门关上。

她维持着同样的动作,呆若木鸡的看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声响告诉她骆衍寒回来了,可是她连躲的意愿都消失了,她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骆衍寒若真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吻她?

还是她自己给了他机会?也许都是,她一直待在他的屋子里,接受他的给予,如果这是她唯一可以回报的……

但这想法又让她倒抽了口气,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她这样跟母亲又有什么两样,他们印象中那个下贱女人的女儿,得了母亲的真传,一样靠着肉体生活!

意凉闭起眼,血液似乎从她身体里干涸了,她为什么让自己步上母亲的后尘?

她等着骆衍寒进屋里宣告她的死刑,她听见了他走动的声音,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她觉得好羞愧……

感觉到床边沉了一下,接着她被拥进了刚刚那个发烫的怀里。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的手轻柔的顺过她的长发,喃喃的说着歉意,拉开她捂住脸的手,亲吻着她脸上的泪痕……

鸣咽跟着逸出她的唇,撕开他的心直侵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她哽咽的说道。

她的话像一把利刃刺进了骆衍寒的心口,他将她抱得好紧,像是在反驳她的想像。

'如果我能就好了……'意凉听不出来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挣扎才吐露出来的吗?他一直都不想让意凉觉得他是为了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才伸手帮她。

'我会陪着你。'

因为他根本走不了,打从他在十几年前看着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再度遇见她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他走出屋子,搭着电梯到了楼下直接走出了大楼,掏出一根烟点燃,可是烟还没抽完他就反悔了,丢下了烟回身走进电梯,进了屋子他一看到她弯着身子捂着脸伤心得一动也不动,他就再也没办法离开她。

'我只是想跟你说骆大哥要结婚了,他带着他老婆来找你,要跟你说这件事而已……只是这样而已……'意凉哽咽得不能自己,尤其是当骆衍寒回来抱着她说抱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不知飞往何处的云霄飞车,抓不住什么时候要往下坠,什么时候又会往上升。

骆正阳就要结婚了,这让他安了心。

'对不起……'除了说抱歉以外,他找不出其他的话语可以代替,可是想吻她的念头又是那样的强烈,有过一次亲吻,他就需要更多的亲吻延续……

低下头吻着她的唇,他可以大方的将想像化为现实,他不愿让意凉认为他是靠着给予要胁她的回应,但她该知道她是那样的迷人,他必须时时刻刻的克制自己不去碰触她,却又无法远离她一步。

抱着意凉颤抖的身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她此刻的心情,但是他是那样的为她着迷……

他的手治着她的脸住下滑,来到了她的颈子,在她胸前摸索到一条项炼,一颗小小的石头,链子已经很老旧了,还留了些锈痕在她的身上,骆衍寒轻轻一扯,链子就这么断了。

意凉轻轻一颤,那是她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他拿起那颗小石头,细细的看着上头的字,那是她的名字。

'这以后放在我这里。'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自然也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出之处,但骆和其他人的差异似乎特别的大,如果是骆大哥或是周叔叔,我想应该会比较好拿捏,每次面对骆的时候我总不知道该怎样表示才对,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才好。

他似乎就没有我这样的困扰,还是我根本就不够资格造成他的困扰?

意凉放下了笔,望了眼闹钟,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可是这回她得自己拿捏,今天她没有事先设定闹铃,因为骆衍寒此刻就坐在她身边。

将本子收回包包里,她另外翻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着骆衍寒的排休,下次就是他最后一次休假了,之后他就要退伍了。没想到两年竟然这么快就过了,她竟然在这地方待了两年之久,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分待在这里,但是她比较想知道骆衍寒又是怎么想的。

'你最近不是要考试了?'他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一旁的女孩却不时偷瞧着他的表情,他索性直接发问。

他的洋娃娃不再是一副被遗弃的模样,骆衍寒减少了她脸上的失望,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迷惘,意凉经常偷偷的望着他。

'嗯……'意凉赶紧收回视线,试着将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你会过关吧?'

'应该会吧。'

她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也不是太坏,加上她还有一个无敌天才家教骆衍寒,学校里的人似乎都对他感到敬畏,听多了骆衍寒的丰功伟业,意凉才发现自己要是真的被当了,可是会让他脸上无光。

光想到这儿她就会多用点心在课业上头,还好他平常不在,要不然她专心得了才怪!他不在家的日子她就是靠书本过日子,念念书日子就过了,只是每次骆衍寒一休假她就完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只会放在他身上。

不过也真难为他,他要当兵还要养家,只能靠休假时写程式……这样她也算是他的家累吧?

糟糕!不能再乱想了!骆衍寒好不容易才休假,她得让他好好工作才行,老是在旁边干扰他也不是办法。

她专心的把目光定在书本上。她老是有意无意的望着骆衍寒,这样他一定也没办法专心工作,不过当骆衍寒结束工作关掉电脑的时候,只见她捧著书本早已经睡着了。

帮她把手上的书移开,拨开她脸上的发丝,他的手停在那长长的发丝上……

快两年了,她原本及肩的发,现在已经长过了肩膀快到了腰,柔柔亮亮的,连触摸的感觉都是那样滑顺,浓密的眼睫毛像一排扇子似的围着那双经常偷瞄他的美眸,骆衍寒唇边冒出了笑意。

意凉对他感到好奇这是显而易见的,以往她只是住在这屋子里而已,面对他的时候,骆衍寒感觉得出来她除了敬畏自己以外,并没有放太多的注意力在他身上,但是自从那一夜以后,她开始对自己有了反应。

她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骆衍寒爱怜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他并不打算告诉她太多想法,单纯的意凉还不能了解很多事,就让她这样猜着……看着她对自己多了些注意,这样有趣的情况他打算再多玩一阵子。

'嗯……'他的吻扰醒了她。

骆衍寒伸出一只手帮她关上床头灯。

'骆,'她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带着浓浓的睡意。'你大哥月底要结婚,你会回去参加他的婚礼吧?'

以后每天他都会出现在这屋子里头,再也不是隔几天才可以见到他的人,她还担心他每天看到自己是不是会觉得烦,但是她是那么的渴望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而骆大哥的婚礼就在骆衍寒退伍后的一周,他应该会回去一趟吧?

'不会。'

'为什么?'意凉觉得奇怪,他有家人,这两年来他从来没有回去老家看过,至少骆大哥还拿了喜饼来看过他。

'因为我不想去。'

'但是……'骆大哥就要结婚了啊!意凉抬起头看着他,屋里没有任何的光源,可是她仍分得出那闪着光的是他的眼。

'你为什么要烦恼这件事?'

'我只是提起而已……'他是不是在提醒她太多事?

她以为骆衍寒会在意这件事的,没想到自己弄错了,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在意家庭这件事,她以为有家的人应该会热情的参与家庭生活,尤其是亲人的婚事。

像是被猫咬掉了舌头,她知道骆桁寒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可是她又不喜欢自己这样,也许他看不出来她是想讨好他……意凉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她本来就摸不透骆衍寒的思绪,每一次她望着他的时候都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她甚至担心骆衍寒是不是会这样陪伴着自己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有趣,他是不是就会像离开他的家人一样的离开自己?

经过上一次的亲密接触到现在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期间骆衍寒还是常吻她,但只限于吻而已,通常都是她被吻得晕头转向……才感受到他的手爬上了自己的身子,他就马上止住,意凉分不清自己是觉得遗憾还是庆幸,但是她的确感到若有所失。

班上有同学怀了孕,悄悄的去医院拿掉,不以为意的向她抱怨着都是因为她男友不懂得避孕,每次兴致一来就像发了狂的野兽,言谈之间虽是抱怨,却不时搀杂着幸福的甜蜜。

而现在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男子,他显然不是野兽派的,意凉几度怀疑是自己没有吸引力,虽然她也不希望骆衍寒像上次那样失去控制,她记得上次他是喝了酒,难道他非得酒后才会乱性吗?

还是……她自己出了问题?她渴望着骆衍寒多给自己一些表示,每个拥抱亲吻都令她极度的渴望,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可是她竟然是满怀着期待,这真不像她。

'你想回去那里吗?'骆衍寒突然开口。

意凉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想,难道他忘了她所有的恶梦源头都是从那小镇上开始的吗?

'我没有道理回那里去。'

骆衍寒回去还有话说,因为他的家人都还在,而她的情况并不是如此,她亲眼看着母亲被火烧死在屋子里……她又怎么会想回到那个恶梦去呢?

'骆正阳并不是我哥哥,他母亲和我母亲不是同一个人。'

'啊……'意凉显得很惊讶,在印象里模模糊糊的,只记得他父亲是个医生,骆正阳和他同年是他哥哥,他这么一提她似乎有了点印象,但是她当时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复杂。

屋里一片黑,而他在这时候才肯多对她说些话,意凉看不清他说话时的表情是难过还是气愤,或是一点表情也没有,想坐起来看着他,可是却被他拦住,只得继续维持躺卧的姿势,在黑暗中梭寻骆衍寒发亮的眼。

'我在我母亲死了以后才到骆家去的。'

那时候骆太太并不喜欢他,相对于她自己亲生的儿子,他就像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尽情的使坏才可以得到些微关注,而意凉的出现就像是多了一个无力逃跑的羔羊可以任他玩弄,只是后来意凉走了,他没想到自己后来会陷进那梦境里。

'我只记得你以前常欺负我……'意凉小声的说。

'真谢谢你把我记得这么清楚。'他声音里显然带着嘲讽,那是因为骆正阳对她好,所以他只能选择和骆正阳不同的角色来扮演,那时候的他只想和驻正阳相反,骆正阳当模范生,那他就当坏小孩,到上了国中,当他发现骆正阳根本没办法一百分的时候,他只好跳出来把一百分的位置抢走。

'我一直记得我站在地球仪里,地球仪一直转,每转一圈我就看到你一次,可是你站在外头不肯帮我。'每次想起那画面她总是全身寒毛竖起,甚至会像就站在地球仪里时那样无端的昏眩起来。

'你不记得是我把你抱回去的?'

她当然不记得,那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不过上回骆大哥来的时候有说过,她这才知道是骆衍寒抱着自己回家,还被骆医生打了一顿。

'我那时候还小嘛……'她有点不好意思,在还没和他重逢之前,骆衍寒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球。

'还好你现在长大了。'他轻捏着她的脸颊,她大概只记得那个会带着她回家的大哥哥。

不过他满腹的怨气一下就被弭平,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抱住他。

'骆……'

'嗯?'他喜欢意凉这样喊他。

'我很高兴我遇见的是你。'




我是真心的,虽然我没办法将心掏出来让骆看,但我是这么的庆幸能在他的保护下度过这两年。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没有书可以念,我可能流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也可能是在……不!我不可能在周叔叔那里。

我知道我跟妈是不一样的人,我不会为了生活就糟蹋自己,而骆……他也不会那样对我吧?

不再有学长或学弟找她,因为意凉头上顶着骆衍寒的大招牌,根本没人敢动校花一根寒毛,光是想到她那无所不能的男友,也只能自惭形秽,想从骆衍寒手中把美女抢过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毕竟这两年来意凉从来没有跟任何男同学有过于亲昵的相处,根本没有人有机会可以和她多说两句,她只跟女同学聊天,一有男同学靠近,她脸上就会出现紧张,看来'夫管严'这病症在她身上发作得很严重。

人家当兵是兵变如山倒,只有骆衍寒可以遥控女友,让女友对他死心塌地,这本事可不是人人都学得来……

但是今天下课时大家都注意到了意凉在校门口和一个男人说话,这简直让所有人都愣住,一向敬异性而远之的意凉,竟然跟一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说话,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意凉,你过得好吗?'说话的男人看来也有些年纪,瘦弱的身子,暗沉的肤色分不清是得了肝病还是洗得不够干净,说话时男人不断用手揉搓着裤子边缘,像是有些紧张,没一会儿裤子的侧面便留下了汗渍。

'周叔叔……'意凉有些惊讶会在校门口遇见周叔叔。

周叔叔也是由孤儿院扶养长大的,长大以后他出外工作,平常没地方去他总是会回孤儿院看看其他的孩子,当意凉还住在孤儿院里时,他也常去看她,但是意凉那时已经念高中了,她可以感受得出来周叔叔对于自己的异样,尤其是他当时发着抖将写着自己电话号码和地址的纸张交到她手上,要她到台北念书如果没有地方住可以到他那儿去,他说他一直都想要有个女孩子在他家和他作伴,而且他的年纪也到了该有个伴的时候,周叔叔讲话时的语气似乎隐约的透露了什么,总让意凉觉得不对劲。

还好她后来有了住处,和骆衍寒在一起是比跟周叔叔在一起好得多,就算骆衍寒没有出现,意凉也相信自己不会到周叔叔那儿去,她对周叔叔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真的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出卖自己。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轻易被骆衍寒说服,她也常反履问自己,也许是骆衍寒的长相就是不容许别人拒绝吧?她只记得她那时候连话都不敢说,见了他就想跑,还被他一把抓了回去。

不过现在两个人过得很好,骆衍寒甚至会和她说些她以前不知道的过去,好只希望这也是种培养感情的方式……毕竟她和骆衍寒交换过许多个亲吻,她想多知道他的事情也是很自然的事。

'你……你变得不一样了。'周叔叔看到意凉时有些惊讶,以往在孤儿院里并没有太多好衣服可以穿,可是现在意凉身上的衣服很明显不是二手衣,而她那瘦削的身子也丰腴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远比以前营养不良的模样健康许多,不过是两年之间的事啊!

'对啊……'意凉也不和道要对周叔叔说些什么,虽然以前在孤儿院里见过几次面,但是他们之间曾交谈过的话除了一般的问候以外,并没有太多别的,尤其是最后那几次见面时,周叔叔对她所提出的话,总让她对这男人有了些畏惧。

'我以为你到台北会来找我,可是……'周叔叔显然还记得当初他所提出的建议。

'我后来有地方住了。'事实上骆衍寒除了提供她食衣住行以外,老早已经将她的户口迁到他的住处,他几乎帮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啊……是这样啊!'同叔叔的眼里有着落寞。

他本以为意凉在台北没亲没戚的,只认得自己一个人,应该有极大的机会是会落在他头上才对,尤其她一个女孩子家什么也没有,不找个男人依靠她怎么活下去?他热心的提供住的地方,为了不就是可以有个伴吗?他单身很久了,意凉又年轻又单纯,而且她长得好美,他以为意凉在没有人照顾的情况下总会投靠自己,可是……他的期待却落了空。

这两年之间意凉都不曾去找过自已,他早已预想到她可能是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帮她的人,尤其是当意凉就站在自己面前时,她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双眼无神、对于未来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了……

'嗯。'意凉朝他点头,看了眼手上的表,'周叔叔,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了。'

今天是骆衍寒最后一次休假,她得先赶回家准备一下,再开车去军营接他才行,匆匆的向周叔叔告别,转身离开时意凉只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一想到骆衍寒她还是提起精神,她是那么想见到他啊!



第七章




'下雨了……'意凉站在楼下,看着雨丝从天落下。

接回了骆衍寒,等他梳洗过后,两人才一起下楼打算走路到附近的餐厅用餐,没人注意到天气的问题,只觉得天气有点闷闷的,果然下楼就发现天空已经飘起雨来。

'我上去拿伞,你在这里等。'骆衍寒说着便又回到楼上去拿伞。

意凉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掀起了笑容。她当然知道骆衍寒并不怕这种小雨,拿伞只是为了让她不要淋到雨而已……骆衍寒虽然看起来酷了一点,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着想,这让她觉得很甜蜜。

'意凉……'一旁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叫喊。

意凉吃惊的回头,这声音是……一个黑影从路灯下走出,是周叔叔!

'周叔叔?'意凉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今天才在校门口遇见周叔叔,可是当时两人并未交换过联络方式,而周叔叔竟然来到她的住处底下……'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周叔叔黝黑的脸孔上有着悲哀,浑浊的眼珠子写着不满。'原来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

'周叔叔……'意凉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女孩子呢?你……真是让我失望。'周叔叔其实痛心的是她和其他人在一起。'我以为你怎么会突然过得这么好,原来……你果然是为了钱,连自己都出卖。'

'我不是……'意凉听着他的指控,整个人愣住在原处。

她不是啊!她只是住在骆衍寒的屋子里,并不像周叔叔想的那样,但是她又不能否认自己和骆衍寒之间真的清清白白,她是真的喜欢和骆衍寒在一起,可是她并没有出卖自己,事情并不像周叔叔说的那么不堪。

'我以为你是单纯的女孩子,才两年……你就变成了这样。'周叔叔心痛的说着,他心里本该属于他的纯洁少女竟然走了样,他一路限着她回来,发现她住在这种有着管理员的大厦,他就知道意凉已经不再是当初孤儿院里那个女孩。

'你不觉得羞耻吗?为了钱……你跟人同居!我以为你会不一样的,可是你现在跟那种从事援助交际的女孩子有什么不一样!跟了有钱的男人吃香喝辣,你就只想过这种生活吗?'

最让他感到挂不住面子的是提供这一切的男人的确比他要来得称头,至少他就供不起意凉这样的生活,但是她怎么会选择别人呢?在台北她只认识他一个人啊!本来以为她是一个人在外孤苦的奋斗,怎知见到意凉的时候她竟然过得这么好,而且这一切是另一个男人给她的……这深深的打击了周叔叔的心。

'她想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骆衍寒的声音冷冷的传来,意凉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从后面接近自己,感觉到他的手搂着自己的肩头。

'别让我看到你再来烦她!'骆衍寒的声音里有着厌烦。'走吧!'

握着意凉的肩头,撑开了伞替她档去了雨丝,意凉只能被动的跟着他的脚步离去,她想回头看看周叔叔,可是骆衍寒不让她转过身子,她只能低着头觉得自己的灵魂慢慢的变得透明。

她甚至记不得晚餐吃了什么,回到住处后周叔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但是他指控自己的话却仍在她的脑海里,她僵硬的回答骆衍寒的询问,她没有对他说谎的本事,什么也不能想,她开始发现自己真的就像周叔叔所说的一样,她怀疑自己真的出卖了自己。

即使两个人没有过身体上的交欢,但事实上她的确提供了骆衍寒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让他拥抱、亲吻自己,她帮他打理这个小屋,她甚至在情感上自我沉醉在骆衍寒的给予。

她还要欺骗自己就因为两人没有过真正肉体上的接触,难道她这样就不算是出卖自己吗?

'所以如果你没有遇上我,你会去找他吗?'

意凉摇头,整个人像是傻了,她坐在沙发床的一角,背靠着墙,眼睛注视着空气中不存在的物体。

'你为什么要在意他的话?你明知道他只是心有不甘而已,他实际的想法只是想要你到他那里去,你没有照着地的想法走,所以他才说那些话。'骆衍寒不喜欢看到她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好不容易这阵子她才灵活了起来,这下子又把她吓回了洞里。'你根本不可能跟那长得像臭水沟的男人在一起,他对你的妄想造成他的沮丧,事情就是这样!'

意凉麻木的点头,她知道骆衍寒说这话只是想让她好过一点,但事实上她没办法好过……尤其在面对那些话时她连一点回应的能力都没有,她给了人家话柄这是她的错,而她的生活也的确是骆衍寒的给予,说她没有付出也不是事实,她的心的确是挂在这男人身上。

但'出卖'这两个字太过严重,卡在她心里上不去下不来,她连自己都不能解释两人现在的关系。

'你不会是宁可跟那人在一起吧?'骆衍寒坐进了她身边的空位,低着头挡住她的视线,让她看着自己。

意凉抽回了些微神智,轻轻的对他摇头。

'用说的,别只是摇头。'

'骆……'她的声音像是从外太空飘回来的。'我是不是出卖了自己?'

'你没有。'她怎么会这么想?骆衍寒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我给过你那种感觉吗?我让你觉得你出卖了自己?'

'你没有。'她忍不住伸手回抱他。骆衍寒对她的好并没有其他的企图,否则他们早就跨过了那一步。

'那你担心什么?'骆衍寒抬起她精巧的脸蛋,看着她脸上的忧虑。'我想对你怎么样都是我们之间的事,其他人没有资格指责你什么,除非你不想继续这么过下去,我不会勉强你。'

'骆……'听见他说出这种话,意凉的眼里出现了震惊,他的意思是,如果她想离开,他绝不阻止吗?为什么……她以为他对自己的在意会多一些,可是他的表情却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你真的是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去,所以才留下的吗?'他望进她美丽的眼里探索着她的心意。

他要她回应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她的心只为了他而跃动吗?也许一开始她是仓皇失措,只能接受他的安排,但是她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要,可是她留在这里两年了……两年是段不算短的时间,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我想听你说出来。'不用严厉的逼供,他要的是她真心的答案。

她咬着下唇,考虑了片刻,但终究抵不过心里的交战。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骆衍寒的眼里随即闪过一片温柔,双臂一缩将她向自己的身体压近,然后深吻,就像平常那样,他总会和她分享几个热情的吻,但今天的吻有点不同……接着意凉发现自已被腾空抱起,他将她抱回了他的房间。

她被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而骆衍寒的吻绵绵密密的洒遍了她的全身,意凉知道好像要发生什么事,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阻止。

是啊!她只想跟骆衍寒在一起,她的确想啊!而他此刻正温柔的吻着自己,她每一寸的肌肤都希望得到他的安抚,她是那样那样的希望可以贴近骆衍寒的生命,她能做的只是配合他的索求,让他从自己身上得到满足。

当她再次因诱人的抚摸而发出呻吟,他也侵进了她最深的灵魂里,陷入无法自拔的欲望中……

房间的灯和之前维持着一样的亮度,可是房里暧昧的气氛已经模糊了光影,一切都是那样自然的发生,以往只有在骆衍寒不在家时,她才会睡在这张大床上,但此时此刻两人拥着彼此光裸的身体,意凉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仿佛睁开了眼所有的事物都会跟着消失,回复到还没发生之前。

骆衍寒轻抚过她的眼睫毛,看着她满脸红晕的躺在自己身旁,闭着眼像是还留在刚刚的余韵里,在她耳边说着话。

'你知道?'意凉睁开了眼,望着眼前的男子,吃惊的问:'你知道我曾在这里睡过?'

'当然。'他要是闻不出她的味道才奇怪,他不在家的时候意凉都睡在这张床上,他闻得出床上多了女孩的香气。

她从来没有擦过什么香水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骆衍寒唇边有着笑意,深深的在她颈窝吸了口气。'你一直都好香……'

'我以为你不知道。'意凉在他身下微微发着抖,尤其他轻舔着自己的动作总让她无法克制自己。

他低沉的笑了。'你的味道出卖了你。'




骆衍寒退伍了!

他没有要她去接他,当意凉回到家时他已经在屋子里了,她没办法克制脸上的笑容,对于自己这副模样她觉得很窘,杵在门口红着脸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他低着头在她耳边说道。

意凉努力的深呼吸,希望可以让脸上的红晕尽快消褪,骆衍寒一定看出她脸红了,她只是很开心他终于退伍了,开心得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同时她又感觉到有条线将两人紧紧的缠在一块,他将她逼到角落,她的背靠在墙上,连呼吸都觉得暧昧,尤其两人的距离缓缓的缩近后,她每一次呼吸所造成的胸部起伏都会轻轻的擦过他。

'你不知道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迷惑了她。

在她摇头回应的那一瞬,骆衍寒低下头吻住了她。

一切都像梦一样,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个会是那样的接近,近得几乎已经成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他们全耗在他房内那张大床上,骆衍寒用行动向她表示自己是最温柔的野兽,意凉感觉得出他疯狂的迷恋着自己的身体,而她的心也被他注满了温暖的关爱,每一次的发生都是那么美好。

也许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吸引力不够,骆衍寒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出了他对自己的喜爱,意凉对着床边的镜子笑了。

身后有人将她揽了回去。'笑什么?'

她全身上下只套了一件他的上衣,松垮垮的只盖到她的大腿上缘,而被子老早被踢到床下去了,镜子里只见得到两个人的四肢纠缠在一块。

'我有一阵子以为你不喜欢我。'她轻声的说道。

'我像是不喜欢你吗?'他的手潜进她的在服里,镜子里可以看见她身上的衣服被撩了起来,底下多了只手在游移。

'你一直表现得对我很……不感兴趣。'

'那是因为你没有注意到。'

'我……'她很注意啊!她一直都注意着他所有的表情,可是他的表情永远是那副酷劲十足的模样。'你的表情都很正常啊……'她有些埋怨的说着。

'你没注意到我身体一直不太正常。'他不想碰了她以后还得面对要回营的痛苦,有过一次已经够了,以后他再也不用离开她了。'不过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很喜欢我??'

他的话让她红了睑,但是她很坦白的回答,'应该吧。'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骆衍寒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怎么说?'她脸上有着别扭。

'你想,'他顶起她的下巴,诱惑着她。'该怎么说?'

'骆……'她觉得好窘,而且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不停的引发她的震颤,她根本不能专心的说话。

'你的样子好美。'他亲吻着她的鼻子,滑下她的唇,舔着她的唇缘,她的下身被轻轻的抬起。

他的话让她多了点自信,以往她总以为自己不够美,骆衍寒是这样引入注意的男人,待在他身边,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够资格,可是……

当他穿过自己,两颗灵魂这般接近时,她总能看出自己的心意。

'我爱你。'她拥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永远都别忘了你说的话。'




骆衍寒退伍后先进了一家大公司做程式设计的工作,一等意凉毕业,他马上带着她搬进另一间大公寓,跟着接下了一家跨国电脑软体公司的合作企画,成了那间公司的台湾区负责人。

公寓是他本来就买下的,意凉知道他窝在原先的住处全是为了自己,因为那里离她的学校近,虽然他什么也不说,可是意凉的心里一直都知道骆衍寒非常爱护她,这样对她来说已经够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好的境遇。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吧!

骆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男孩了,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如果当年他没有弄断我的手,那再遇见我的时候他也许不会有那么多亏欠感,或许就不会伸手帮我了,也许我们不会有机会接触,甚至就算认出了彼此也是假装没见过面,现在这一切都是这么完美……但接下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意凉开始考虑起自己未来的出路,尤其是当她毕业后少了学校这个去处,她似乎就成了无业游民。

'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有一天晚上她小心翼翼的问着骆衍寒。

接下来她再也不用去上课了,那她就整天待在家里吗?似乎每个人接下来都会去工作,她是不是也会被骆衍寒安排个什么事做?

骆衍寒想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她,可是第二天他还是帮她安排了另一项职务——当他的老婆。

意凉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嫁给骆衍寒,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过要相约到永久之类的话语,可是他竟然娶了她,虽然没有求婚的过程,骆衍寒带着她去选了戒指,接着就到法院去公证,没有盛大的典礼,但是在公证时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没隔几天意凉看见了自己和他的照片出现在某本杂志上。

骆衍寒和相恋四年的女友公证结婚!

那是他们两个在那家知名的首饰店选购婚戒时被拍到的,意凉小心的剪下了杂志上的照片,因为那在她心中跟婚纱照的意义相等,那是她唯一一张和骆衍寒的合照。

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因为她丈夫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骆衍寒的名气在业界非常响亮,不但身兼好几家公司的顾问,他还担任一家公司的主管,这在同年龄的人当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可是骆衍寒却办到了!他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他已经充分的展现了他的多才。

而骆衍寒的才华是另一回事,骆衍寒对她的好才是最让她感到贴心的,意凉明白像驹这样的工作十分忙碌,可是每天不管他忙到多晚,一定会回家,这样她已经满足了,毕竟连骆桁寒去当兵她都能熬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等?

只要能每天见到他,她已经满足了,其他的……她并没有太多的把握可以做到完美,因为骆衍寒从来没有要求她什么,也许他就只喜观她现在这个样子,那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保待他所喜爱的模样。

有了大公寓可住,厨房也比以前那窄小的空间大得多,她开始学做菜,既然她顶着骆太太的头衔,应该就得做些太太们做的事才对。

但是下午骆衍寒打了电话回来要她准备好,晚上要一起到一位客户家作客,参加一个家庭式的BBQ聚会,这是他们结婚三年来她第一次以骆太太的身分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打扮才对。

'我好紧张。'她站在骆衍寒面前,轻声的说。'我穿这样可以吗?'

'你这样很好,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事实上骆衍寒一点也不担心,他知道带着意凉出现之后的情况大概会是怎么样,现在的生意已经不再是到酒家喝个烂醉才谈得成,美国那边的总公司也有派人出席,这算是个不太正式却可以给人家庭合乐正面印象的聚会。

'我好怕我会给你惹麻烦……'

她真的担心,意凉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她不跟这世界打交道已经很久了,尤其是嫁给骆衍寒之后,虽然她很想帮帮他,可是如果她没有表现得很好,反而给他惹麻烦,那怎么办?

'不会。'他倒是胸有成竹。

这年头流行晚婚,像骆衍寒这样事业有成的男子,才三十一岁却已经结婚三年了,倒是异类。

不过当所有人看到了传说中的骆太太,无不先瞪大了眼,接着点点头赞同骆衍寒早婚的决定,毕竟像这种女人实在难得,尤其是当时意凉站在骆衍寒旁边时,那个无所不能的骆衍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快晕了……'几个人在旁边窃窃私语。

'问题是不肉麻啊!'骆氏夫妻从头利尾都没有演出任何搂搂抱抱的恶心画面,可是光是骆衍寒专注的低头望着骆太太的模样,所有人就已经看得出来他们夫妻俩感情有多好。

尤其是他们两个眼神交接的时候,其他人好像都是多余的,骆太太羞涩的对他一笑,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还在恋爱的女人,根本不像是恋爱四年、结婚三年的老夫老妻!

'就是因为不肉麻才想晕啊!你看他连疼老婆都疼得有风格,这男人以后大有可为!我真恨不得我老公也能跟他一样。'

'我还听说骆衍寒是从来不应酬的。'

'骆太太还是头一次出来见人咧!'

'要是我老婆跟她长得一样漂亮,我也是不给人看啊!'

'看得出来是有外国血统,你看她那眼眉……啧啧!也难怪骆衍寒不想应酬,野花怎么也比不过他家的那朵花。'

所有人羡慕的眼光不时投射到骆衍寒和时意凉的身上,骆衍寒帮她拿了一份烤肉,和这之聚会的主人坐在一块。

'骆太太长得真美。'创明的邱老板对着意凉不停赞美。'也难怪你不想到美国去发展,其实你可以带着骆太太一块去的。'

美国?意凉听见了邱老板的话,望着骆衍寒的脸像是在发出某种询问。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骆衍寒并不打算让她担心那么多,只是帮她切开了一片烤肉,挪到她的盘子上。

'但你还年轻啊!要是我能再年轻个几年,我还想再多做些事……'邱老板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软体部门我是势必要放弃了,不过交到你手上我就放心多了。'

邱老板摇了摇头,他已经六十岁,空有一肚子的雄心壮志也得要有健康的身体来运作才行,这几年他已经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健康大不如前,开始有了想待在家里安享天年的念头,可是一想起自己一手经营的公司就这么放手他又觉得可惜,尤其他没有任何子嗣,几年前才正式娶了妻,到现在也没听过老婆余雅琪肚皮有任何消息,看来他这辈子大概就这么了。

看着骆衍寒和妻子那甜蜜的模样,邱老板不禁要叹气,如果自己早几年结婚,不要把所有时间放在事业上头,儿女恐怕都有眼前这两人的年纪了。

'你们也结婚三年了,还没想过要有孩子吗?'

'不急。'骆衍寒摇头,握着妻子的手。

'真好,看到你们,我真想年轻个二十岁。'邱老板点燃一根烟,缓缓的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遇过自己爱的人,只是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老了以后才发现自己放弃的是这辈子最可怕的损失,再回头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衍寒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嫁给他应该很安心。'

意凉微微笑着,点点头,对于这点她一点也不怀疑,不需要任何人告诉她她有多幸运,她一直都知道骆衍寒是个好男人,但孩子的事她倒是一直没想过,也许他们应该要为组成一个家庭再多努力一些。不过就像骆衍寒所说的,现在并不急,也许她可以在午夜前的十分钟,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第八章




邱老板的妻子余雅琪今年才三十一,和骆衍寒同年。

只见她像只花蝴蝶似的来回穿梭于人群当中,听着人们赞美她青春美丽,这一向是她喜欢聚会的原因,而今天的聚会破例在自家花园举行,这倒是出乎了余雅琪的意料之外。

平常创明所有的公司聚会都是办在大场地里,头一次办在老板自家当中,什么家庭聚会,这实在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几经跟丈夫抗议无效,也只能勉强的接受了。

听说丈夫的公司最近有了缩编的计划,虽然余雅琪搞不懂公司的营运状况,但是缩编意味着公司可能面临营运不佳,这可让她不太高兴,尤其丈夫这几年开始想着要有小孩要退休,这更让她感到不悦。

退休以后要靠什么生活?她才三十一啊!邱老头六十了,也许过几年就挂了,可是他退休以后没有收入,她总不能只靠邱老头的遗产过活,尤其这遗产还可能出她当初嫁他时要来得少,要是不够她过一辈子那该怎么办?

不过既然有聚会可以参加,她今天不去烦恼那些,平常的生活已经够无趣了,总得多参加一些活动让自己开朗……而且据说骆衍寒也会到,这可让她兴奋极了,卯起来找外烩,非得把场子搞得热热闹闹,让骆衍寒对她留下深刻印象不可。

上一回在公司里见到骆衍寒本人,她简直被这美男子迷得东倒西歪,可是就只限于那么一次,接下来她每次打扮得漂漂亮亮和邱老头去应酬,却怎么也没看到骆衍寒出现过半次。

一般而言,像他那样事业有成的男人多多少少都会去谈个生意什么的,像邱老头年纪不都一把了,和自已都已经结婚五年了,还不是照样经常出入酒家谈生意……男人啊!哪个不是这样?

可是骆衍寒偏偏和人家不一样,他不应酬!一些报章杂志经常刊登他的消息,尤其是他不应酬这一项,是人人皆知的,而骆衍寒领军的台湾分公司全公司上下也是比照办理。

光是每一年节省的应酬花费就相当可观,加上员工的工作效率高,公司短短几年就拿光了台湾的合约,连老头公司里的部门他们也要吸收,大概是看出了老头公司撑不了多久,干脆吸收过去也是节省成本的方式。

也是因为骆衍寒不应酬,所以邱老头才会以家庭聚会的方式邀请他和一些客户前来餐叙,眼看着合约就要谈成,骆衍寒也放宽了心,带着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骆太太前来。

这一来可把余雅琪的风头给抢光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盯着骆太太一人猛看,压根没几个人记得余雅琪还在场,看了她也是敷衍的赞美几句打个招呼而已,其余的时间所有人几乎都在讨论骆衍寒的妻子长得有多美。

尤其骆衍寒连点机会都不给,从头到尾就陪在骆太太身边,理所当然的照顾着,根本不像是恋爱四年结婚三年的人,两人在一起七年,本来应该是已经面临七年之痒的关键时刻,可是任何人要是看了他们俩在一起的画面,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俩感情有问题,反而只会怀疑,骆衍寒是这样的人吗?

一向在外头只谈工作不谈儿女私情的骆衍寒,空有一副让女人看了就流口水的男模外表,工作时却正经八百严肃不已,不上酒店不应酬更是让人对他的男性雄风感到怀疑,但是一看到他老婆,所有八卦流言戛然而止。

他甚至毫不避讳的从头到尾都与妻子手牵着手,浓情蜜意的画面教人看了都要着迷,骆衍寒不像是这么家庭式的男人,可是真当他和妻子一起出现时,他又完全是个疼爱妻子的好男人,而且那疼爱的模样根本就让人无法将眼前的骆衍寒跟平常的骆衍寒画上等号,甚至是让爱慕他已久的余雅琪更加深了对他的倾心。

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会如此?余雅琪眼看着他带着妻子离去,心里仍久久忘不了他那凝视着妻子的表情。




回到家,洗过了澡,骆衍寒又进入书房检查工作的情况。

这几乎是每天他都必做的事,不过等意凉洗过澡吹干了头发,他也已经完成了一天所有的工作,回到床上看着夜间新闻。

很自然的在她爬上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张开了臂膀容纳她的依偎。

'平常你们聚会都是那样吗?'意凉小声的问。

'我平常不参加这样的聚会。'骆衍寒说的是事实,他一向觉得应酬是件烦人的事,也许在他刚出社会时得偶尔应付个几次,如今他不用再受限从那种制式的交易行为当中,他自然不再参加。

而今晚的烤肉聚会是个例外,因为是在邱老板的家中举行,所以他才破例带了意凉一起去。

'你喜欢那样的房子吗?'他突然开口问。

现在两人住的是公寓,买下了一整层的楼面,空间是够大,尤其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已,骆衍寒并不在意那些生活上的细节,倒是他比较忧心意凉,她几乎不怎么出门,这已经是种习惯,意凉避着人的情况一直没有改善,如果她要一直待在屋子里,他应该给她多一点的空间。

意凉摇?头。'那离你公司太远了。'

'有院子不是很好吗?你可以种种花。'骆衍寒当然知道她不希望自己每天花在往返公司之间的时间太长。

'我有小盆栽。'

'你是指那盆巴掌大的仙人掌吗?'他只记得她桌边有个小仙人掌,那如果能叫盆栽的话,青苔都可以当草地看了。

'那……你会带我去买吗?'意凉期待的望着他。'星期日的时候……'

'嗯。'骆衍寒吻着她的额头,当是答应。

意凉会向他提出的要求并不多,只要她肯说,他全都答应。

大手滑上了她的腰,穿进她的簿衫里……想起今晚在聚会上所有人那样痴望着意凉的景况,身为她的丈夫,骆衍寒不免要有些为人夫的得意,毕竟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也从没将两人之间的事想得太过长远,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这辈子会只和一个女人度过,可是一旦遇上了她,很多计划都会跟着做出改变。

而他愿意为了意凉而配合……




骆衍寒带着老婆上花市买盆栽的照片再次上了报。

当天正好在花市有个和市民有约的活动,一些明星官员都出现在现场义卖花束,爱做秀的官员们拿着漂亮的花束沿街找人购买,这种花束最好就是找情侣购买,一对恩爱的情侣就走在前方看盆栽,一群官员马上冲过去推销。

'先生,我们今天正好在做送爱心到贫区的义卖,请买束花送给身边的小姐吧!'议员和助理们七嘴八舌的解释。

一等那位高大的男子转过身来,所有人都愣住。

这人不就是……骆衍寒!

让人惊讶的还不只如此,他身边那个美丽女子才教人哑口无言。

'好漂亮……'连女议员都忍不住呆了。

意凉在丈夫身边缩了一下,她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骆衍寒只是陪她出来买盆栽而已,怎么突然会引来这么多人?

'骆先生,来买花啊?'女议员傻优的问着废话。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亲自帮太太提盆栽的男人会是骆衍寒本人,可是眼前的情况又骗不了人,骆衍寒假日陪着妻子上花市买花,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骆先生,要不要也买束花做善事?'一旁的记者突然问道。

'多少钱?'骆衍寒望了议员手上的花问道。

'一千块。'女议员欣喜的看着骆衍寒抽出皮掏出钱来,还好给她遇见了这等好客,大户就是大户,骆衍寒马上掏出三千块买了三束。'真是太好了!谢谢骆先生。骆太太,这花给你,希望你们永浴爱河!'

'花不用拿了。'骆衍寒出声阻止。

'啊……'所有人都呆住,骆衍寒买花竟然不送给老婆?!

'那种花不适合她。'

所有人看看简易包装的花束,活像是拜拜用的祭品,加上透明大杂花似的包装纸,整束花看起来实在是低俗得可以,再看看骆太太那宛如仙子一般的气质,马上可以谅解骆衍寒的话,这花根本就配不上骆太太。

骆太太红着脸,轻轻的朝大家点了头,挽着丈夫的手离开的画面成了这天各大新闻台的其中一则报导,尤其是主办单位草率制作的花束就想要民众掏出钱来以爱心名义购买,这样的滥用爱心名义举行的义卖也成了各方挞伐的话题。

著名的花店趁着这股热潮大炒新闻,派人送了一束由专人精心设计的花束到骆家,指名要把花送给骆太太,还以这花束做为号召大打广告,听说还创造了不少业绩。

骆衍寒回到家,看着那束由管理员送上来的花束,不免要觉得好笑。

'你喜欢吗?'他望着妻子问。

意凉耸耸肩,她对花并没有特别的喜好。'这过几天就会谢了……'

桌上那束由浅浅的粉蓝色包装纸包装而成的花束很美,柔亮的色泽配上白色的小雏菊和几朵弯垂的浅色海芋……的确是比那天义卖的大火鹤和剑菊好得多。

'我以为你会要我也送你一束。'骆衍寒知道意凉并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除了自己以外,而他的确从来没有送过意凉花束,这也是事实。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她脸上出现了甜甜的笑容。

那天他提着盆栽上电视,所有人都说他是现代的新好男人,有哪家公司的大老板会在假日陪着妻子一起上花市买花,也只有骆衍寒会做这种事,而且还是亲自提着老婆的盆栽。

'你最近的笑容比较多了。'以前的意凉只有几个固定表情,经过七年的相处,她显然已经好多了,虽然她还是不喜欢外出,但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了较多的表情变化,而绝大部分的时候她脸上都挂着甜美的笑容。

'因为我很幸运。'她抱着丈夫,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这几年来骆衍寒为了她做了许多让她感动的事,也许骆衍寒并不会对着她说些甜蜜的话语哄地开心,但是她懂得如何去感受他的心意。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这样已经够圆满了,前阵子她到百货公司帮骆衍寒采买物品时遇见了大学的女同学,她一身的职业妇女打扮,已经不见大学时期那样的青春光华,拉着意凉诉说着她和那位男友之后分手的经过,羡慕着她和骆衍寒的细水长流,意凉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至少骆衍寒不是玩玩她就把她扔到一边去,而且他还娶了她,给了她一个正式的名分,让她再也不用为生活忧心,怎么看都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倒是她……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可以在家享受。

'骆……'帮他拉平衣服上的皱摺,意凉突然抬起头问道:'我们真的不生宝宝吗?'

'再过几年吧!我们现在这样很好。'意凉还很年轻,还不到时候。

'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意凉稍稍放宽了心。

'我只是觉得你还不适合带小孩。'他吻着她的肩线,像是在安慰她。'你都还学不会怎么和其他人相处,这样对孩子并不好。'

意凉几乎每天都关在屋子里,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才稍微自在,她在自己的保护下才能好过些,如果她有了孩子,以后孩子要是也跟她一样怎么办?

'如果我学着独立一点呢?'意凉垂下眼,她知道自己太不独立了,这几年来有了骆衍寒在身边照顾着自己,所以她连最基本的独立都没学会,也许骆衍寒说得没错,有了孩子以后她会变得忙碌,而且孩子不可能跟她一样一直窝在屋子里,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害怕面对人群。

'慢慢来吧!我不认为你可以一下子就学会那么多事。'

意凉叹了口气,她想告诉骆衍寒她真的希望能和他建立一个属从他们两个的家庭,可是她也清楚骆衍寒的决定是为了两人好,也许她真该改变自己。




管理员打电话上来说有访客。

意凉听了管理员的描述,很快就知道是骆医生和骆大哥,他们上台北来找骆衍寒,可是骆衍寒之前交代过不许让任何人进屋子,意凉突然觉得很苦恼,她不敢违背骆衍寒的话,只好请管理员转告他们请他们晚上再来。

骆衍寒开完会马上打电话回来,知道骆冢的人上门,他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言语之间相当冷漠,意凉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果然晚上骆衍寒带着一脸寒霜回家,接着骆医生和骆正阳也来了。

'衍寒……'骆医生脸上有着惭愧,他对这个儿子一直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衍寒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已奋斗得到的,现在他又回过头来求他,骆医生实在觉得有些汗颜。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骆衍寒即使面对自己的父亲都是如此冷淡。

'家里有了点困难。'骆正阳首先把话题打开。'我们欠了人家一些债,所以我们想……爸当初帮你买的房子,可不可以拿出来变卖,先凑点钱还债,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

骆正阳就显得正常多了,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丢脸,他和几年前有了很大的改变,说话还是一样温温和和,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显然的出现了不同的油条气质。

尤其他几度转向意凉微笑时,意凉总觉得被看得很不舒服。

'我明天就请人把房子转到爸名下。'骆衍寒也很直接。

'衍寒,爸并不是来跟你要房子而已。'骆医生觉得有点难堪,当初他明明是把房子送给了衍寒,现在又回来跟他要那房子,实在是有些……

'无所谓!反正那房子本来就是你出钱买的,来要回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骆衍寒耸耸肩,表示他的不以为意。

'衍寒,我们都知道你现在混得很好,既然是自家人我也就明说了,我们家现在欠了人家两千多万,你那房子就卖了也不到千万,更何况现在市道不好,房子也不好卖……所以……'骆正阳索性直说。'我们想看看你有没有办法,先帮我们把钱给还了。'

'我可以给你一千万,其他的就当我没听见。'骆衍寒的反应更直接,一副不要拉倒的态度。

'骆衍寒,你……'骆正阳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绝情,本以为骆衍寒现在混得这么好,又是几家公司的大老板,应该随便都拿得出这些钱帮家里还债,可是他却只肯拿出一千万来。

'不要的话那就直接把房子转过去,你们自己慢慢卖。'骆衍寒站起身,表现出完全没有讨论余地的态度。'那房子顶多值个五、六百万而已,我直接给你一千万,你如果还要跟我讨价还价,我可以连房子都不给!'

怎么说骆衍寒都是个商人,算钱算得可精,如果骆正阳想找人当冤大头可遵看错人了,骆正阳染上赌瘾这消息他早已经听说了,会欠下钜款一定也是骆正阳一手导致,如今骆正阳找上门来要钱,他不一定要非给钱不可。

'衍寒……'骆医生显得很为难。'如果不是真的逼不得已,我也不会上门来找你啊!'

正阳迷上了赌博,短短几年当中就已经把所有家产都败光了,诊所里一天到晚都有人要上门来讨债,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上门找这个儿子帮忙想想办法。

'爸,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嘛!你对他也有养育之恩啊!'

骆正阳眼看着自己的事被抖出来,面子也拉不下,尤其他从小应该是比骆衍寒还强的,哪知道他一路过关斩将,当了大公司的大老板,而他自小安分守己,竟然最后只落得在学校教书的窘境,现在还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债,他这个当哥哥的脸往哪放?

'养育之恩?'骆衍寒仍然维持一贯的冷淡。'原来你多养我一个只是为了帮这个儿子还赌债?'

'你讲话何必这么酸!'骆正阳显然拉不下面子要恼羞成怒了。'你自己不得宠怪得了我吗?你从小就是不听话,又喜观惹是生非,爸为你也花了不少心思在你后头帮你收拾烂摊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年弄断了这个女人的手也是爸帮你把她的手接起来的!'

'正阳……'骆医生出言要儿子少说两句。

'爸,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今天他有钱就凼了起来,也不想想他给我们丢了多大的脸。'反正钱如果要不到他也不会让骑衍寒好过,骆正阳毒辣的说道:

'他娶了这女人让我们在外面根本抬不起头来,谁都知道这女人是妓女生的野种,他们两个都一样!两个人的妈都不是什么好女人,生出来的野种刚好可以配成对……'

骆衍寒一拳就把骆正阳给打飞了出去,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跌在一旁的身子给拉起,恶狠狠的瞪着他。

'很好!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

'你以为我希罕你的钱吗?'骆正阳被打得脸都歪了,一起来更是火大,虽然是兄弟,他打从国小毕业后就没再长高过,可是骆衍寒却整整比他高出了一颗头,而且从小骆衍寒就是打架高手,他就算要回手也不见得打得过弟弟,只能靠张嘴继续嚷嚷。

'你会希罕的……'骆衍寒眯起眼睛,出声威胁道:'我不会拿半毛钱让你去还赌债,可是花一千万把你整死对我来说却很容易。'

'骆衍寒,你敢!'

'你真以为我有什么不敢的吗?'骆衍寒一发起狠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现在是个生意人,你在明我在暗,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不会饶过你的!'骆正阳气呼呼的威吓道。

'是吗?那你尽管试试看!'骆衍寒打开门,直接将他扔了出去,转过身对着一脸忧愁的骆医生说道:'我会把房子转给你,不过你最好离这没出息的东西远一点,一毛钱也别替他还!'

骆医生惭愧的低下头,同样是自己的儿子,从小爱护阿疼的正阳如今却变成这样,而他一向疏于照料的衍寒竟自己闯出了这番事业,他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得低声下气的为了正阳来找衍寒帮忙,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衍寒……'骆医生难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走吧!正阳……'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了!'骆正阳还在外头大声嚷嚷着。

'别再丢人了!走吧!'骆医生正色的看着骆正阳,硬拖着他离开。

骆衍寒关上门,深吸了几口气稳定因愤怒而升扬的情绪,回过头看见了一脸惊煌的妻子。

'骆……'意凉忧心的向他走来,拉起他的手,检视他手上的伤口,难过的皱起眉。'你受伤了。'

'别哭。'骆衍寒见不得她眼里出现水光,直接将她揽进怀里,坚决的保证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第九章




骆大哥的转变让人感到害怕……

骆虽然常说我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不说,其实他还不是一样?原来他不喜欢和骆家的人联络是为了这个,我到现在才明白。

我知道骆的弱点就是我,骆时时刻刻都担心着我的安危,害怕骆大哥再度找上门来,断绝了所有亲属关系,甚至还到警局备了案,也许我不能再这么畏缩下去,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处在担忧当中,我还要生骆的宝宝,如果我一直都这样,那我们永远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意凉合上了本子,按掉了闹铃,又是十二点了。

今晚骆衍寒会晚点才回家,回想起前些日子骆大哥上门要钱的画面,意凉仍感到一阵颤抖,尤其是骆大哥提到她母亲时,骆衍寒愤怒的打了他,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做出任何粗暴的举动,她知道骆衍寒以前不会是太好的学生,尤其小时候几乎他身边都会有一群人听着他发号施令,可是这几年和骆衍寒相处下来他一直都是那样的好,甚至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做出任何粗暴的举动,这一次他却失去了控制打了骆大哥。

而且她记得骆大哥提起了骆衍寒的母亲,他说他母亲跟自己的母亲是一样的女人……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所以骆衍寒才会对她特别的好吗?只因为她和自己是一样的。

意凉突然觉得很难受,尤其她知道了骆衍寒的情况后,她一直都以为骆衍寒是个家庭幸福的人,哪知道他就算有了家所遇到的处境却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他待在骆家的时候不知道骆医生的太太都怎么对他的,也难怪他连骆大哥的婚礼都不回去参加。

她现在知道骆衍寒的心情,也多了一份体谅,爬上两人的大床、意凉合上眼准备就寝,骆衍寒并不喜欢她太晚睡,她最迟一定也是在午夜时分就睡觉,可是她竟然作了个恶梦……

在梦里她依旧被困在地球仪里,地球仪不停的转啊转的,而骆衍寒依旧站在地球仪外看着她,什么也没做,地球仪每转一圈意凉就会看到他一次,可是这一次梦不一样了,地球仪转了几圈,骆衍寒竟然不见了,他不在地球仪外,不知去向……

意凉因而惊醒了过来,再也无法睡去……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多,外头的天空已经蒙朦亮了,而床边竟然还是空的!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在一起这么多年,骆衍寒再怎么晚回家总会在她醒来之前就出现在床上,可是这一次天都亮了,他竟然还没回到家。

意凉觉得有些心慌,尤其是她作了那个梦之后,整颗心更是忐忑不安,打了他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到了早上九点,他再也忍不住了,打电语到公司去问,才从秘书口中知道骆衍寒发生了意外……




当骆衍寒醒来时发现意凉也在看着自己,他闭上了眼,觉得头疼欲裂。

“你怎么会在这里?”

意凉的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她反问他,语气哽咽。

知道他受伤的消息她简直快急疯了,他还问她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那只是个意外。”骆衍寒对自己的伤并不以为意,回头瞪了眼公司里的主管人员,仿佛在恶骂着:你们谁告诉她我在这里的!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她吗?

“你把我吓坏了……”意凉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跳出了身体外,她怎么也想不到骆衍寒一整夜没回家会是出了意外。

骆衍寒拍拍她的手。“我真的没事。”

“你缝了好多针。”这样怎么叫做没事?

“我还活着啊!”骆衍寒不希望意凉担心自己,问着一旁的员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做完断层扫描,如果确定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一旁的谢经理答道。

“你看,做完断层扫描就可以回去了。”骆衍寒对着她说道。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意凉不解的问。“是不是骆大哥?”

骆衍寒点了点头。“我爸躲着他,他少了人可以要钱,所以就又找上我。”

“他跟你要钱吗?”

“嗯……”骆衍寒再次点头。

他昨晚加完班才把车开出停车场就被他拦住,先是拿尖刀直接戳破了他的车胎逼他下车,骆衍寒并没有料到自己一下车就中了暗算,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同伙,后脑袋被打了一记,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而所有的现金全被洗劫一空。

意凉当然知道以骆衍寒的个性,他绝对不会给骆正阳半毛钱。“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真难想像一个人的改变会是如此大,以前的坏孩子如今成了好先生,而好孩子却成了赌徒,当她看着骆衍寒躺在床上的模样,她的心都碎了……还好他现在醒了还会说话安慰自己,如果他不再醒来,那她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落网,你一个人出门,如果遇上他的话很危险。”骆衍寒的手抚着她的脸颊,要她小心自己的安危。“乖,我先让人送你回家去。”

意凉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这七年来一向都是骆衍寒在保护着自己,她一直都扮演着无能的角色,如今当她看着心爱的人受了伤,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闷不吭声。

“我不想回去,现在换我保护你了……”




遇劫的损失有限,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

在医院做完了检查骆衍寒当天晚上便出院了,意凉坚持他必须在家休养至康复为止,骆衍寒从来没见过妻子这样的坚持,只好跟着妥协。

“我不要你赚太多钱……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意凉那天为了他还要去上班忍不住声泪俱下。

意凉该知道他一直是自己的弱点,骆衍寒一见她眼眶红了,只得放下公事包乖乖的待在家里,享受老婆的照料。

而骆衍寒遇袭的消息也传遍了业界,等骆衍寒恢复上班后公司里早已摆满了慰问花篮,邱老板除了打过电话关心外,也亲自到公司里看他。

“好点了吧?”邱老板关心的问道。

骆衍寒因此休了一星期的假,所有人都以为情况严重,不过真的见了他才知道原来休息那么久全是骆太太的主意。

“胖了两公斤。”骆衍寒对这情况只觉得好笑。

不过也好,他倒觉得意凉才像个病人,尤其他受伤后在意凉心里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也是应该多花点时间陪着她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没事。

余雅琪看着眼前的男子,实在不觉得骆衍寒的身材哪里不对劲,他整个人的体型简直好得没话说,尤其是他穿起了简单的休闲上衣,而非西装领带,却也有他的个人特色。

“没事就好。”邱老板拿出了文件,两方的合并案也谈得差不多了,骆衍寒显示出了相当的诚意,尤其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骆太太都能带到了烤肉会现场,给足了邱老板面子,如果他再不签下合同,恐怕就太得寸进尺了。“已经抓到歹徒了吗?”

“还没……”提到歹徒,骆衍寒眼神微微一黯。

邱老板也知道行凶者是骆衍寒的哥哥,也算是个家庭悲剧。

“骆先生,其实你现在这情况,家人应该也可以过不错的日子,随便拿点钱出来不就没事了吗?”余雅琪不以为然的说道。

她实在搞不懂,骆衍寒又不是没有钱,像那种人拿点钱出来打发掉就成了,何必弄成这样,自己还受了伤,要是连命都赔掉了可怎么办呢?

“我并不打算去填那无底洞。”这应该是私人的事件,实在不需要和邱老板夫妻做讨论,但完全不回应又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骆衍寒只能简单的说。

“其实衍寒不肯帮他大哥还债这也是对的,染上瘾头的人很容易一而再、再而三的陷下去,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尤其是对方可能以为自己有个弟弟可以帮忙还债,只会更加有恃无恐。

“不过人命还是重要啊!”余雅琪眼看着自己的说辞可能无法引起骆衍寒的认同,只得往柔性方面诉求。“再说,骆先生,你也不希望你老婆担心嘛!”

一提起意凉,骆衍寒眼里马上充满了温柔。的确,他受伤后意凉改变了不少,尤其是她经常在夜里惊醒就再也睡不着觉,他并不想让意凉担心受怕,所以这事件还是得快点落幕才行。

“既然人没事就好,我们也该走了,不打扰你办公了。”邱老板站起身,其实他没有必要亲自将合约送来,只是顺便前来探探骆衍寒,既然他安好无恙他们也该走了,但是邱老板突然发现了骆衍寒的办公桌上有一个钥匙圈。“衍寒,你桌上这钥匙圈是……”

“车钥匙?”骆衍寒觉得奇怪,邱老板怎么会突然对他的车钥匙感兴趣?

“这上面的石头怎么来的?”邱老板拿起钥匙,脸上有着极度震惊的表情。

“那是我太太的。”当初他拿了意凉脖子上的项炼,那链子早已经斑驳褪色得不能再戴了,所以他另外买了一条项炼给她,将这小石头打了孔穿成了钥匙圈随身带着。

“她……她怎么会有这个?”邱老板拿着钥匙圈上的石头反覆看了好几次,整张脸翻白。“这东西怎么会在她手上?”

“这东西很平凡啊!”余雅琪一眼就认出那只是个小石头,又不是什么大钻石,上头还刻字呢!真是俗气得可以……若不是那钥匙圈上圈着一把名贵轿车的钥匙,还真是让人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东西,但是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也就是这样,骆衍寒才会把这穿成钥匙圈放在身边。

“秋意凉……意凉。”邱老板反覆的念着。

余雅琪听着那名宇,心里不免产生了一股怨意,这两人连名手都合得好好的,一个意凉,一个衍寒,明明是两个不会擦出火花的冷调名字,竟然就是配得恰恰好,这……真是教人又嫉又羡。

“她姓时,时间的时。”骆衍寒补充道。

“果然是……”邱老板两个肩膀垮了下来。

骆衍寒眼看邱老板拿着钥匙圈对着上头的字频频发问,这实在不太寻常。

“这种小东西风景区应该都买得到啊!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余雅琪眼看着丈夫竟然望着那小石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很受不了,邱老头年纪都已经一大把了,还老是在骆衍寒面前丢人。

“这上面的字是我刻的,这是我刻的没有错……我认得。”邱老板哑着声音说道。“衍寒,你一定要让我见意凉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问她,这件事对我非常非常的重要。如果你愿意让我见她一面,我现在可以马上跟你签下这个合同。”

“是什么事?”骆衍寒觉得这提议太过突然,他的妻子和邱老板之间并没有什么牵扯瓜葛才对。“不能跟我说吗?”

“你可以在场,你当然可以在场。我只求你让我见见她,问她几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邱老板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跳了起来。“她是!她是!”

“是什么?”

“她的母亲是个混血女子对吧!我怎么没有想到,意凉看起来就是有混血的血统!她明明就是啊……”邱老板自责的说道。

“意凉的外祖父是外国人,她母亲是混血儿。”所以意凉才有着一张与众不同的绝美脸孔。

“这就对了……”邱老板看来十分神伤。“那……她母亲现在还好吗?”

“意凉的母亲在她六岁那年就过世了。”




突然冒出一个亲生父亲对已经习惯自己是孤儿的意凉来说并不能适应,尤其她的父亲竟然是邱伟和。

邱伟和看着意凉闪躲着自己的模样,不禁老泪纵横。

从骆衍寒口中得知意凉亲眼目睹母亲烧死在屋内,加上从小环境不好,后来被送进孤儿院,一直到高中毕业上台北念书才再度遇上骆衍寒,她一直有轻微自闭的倾向,除了骆衍寒以外,她甚至不限任何人往来。

“怎样会这样呢?”邱伟和擦了擦眼泪,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标致的女孩儿,竟然会变成这样,他无法想像如果不是骆衍寒一直在意凉身边,难保意凉不会步上她母亲的后尘,可是……惠珍怎么会死呢?

“她喝醉了酒,放鞭炮不小心烧了房子,不过她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拿着那块小石头,后来人家就把石头交给了意凉……”

回想起年轻时那个美丽非凡的混血女子,那时的她是多么开朗大方,所有人都爱着她,可是她的身世凄凉,母亲生了她以后就扔了不管,混血外貌在当年并不能获得认同,除了坠入风尘以外,时惠珍并没有太多的选择,而当年他如果不要离开她,也许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但是他走了……

那时候他只认为时惠珍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太过外放的性格让他无法忍受下去,尤其他也有事业要打拚,留着她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对他的事业也有影响,给了她一笔钱以后她就消失了,等她消失之后他才惊觉到自己的寂寞,可是又拉不下脸去找她……哪知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再知道消息时伊人已死,而留下的女儿险些就和惠珍一样。

“还好有你在……”邱伟和根本不能想像如果骆衍寒这几年没在意凉身边照顾她,情况会是怎么样,骆衍寒几乎是将意凉照料得无微不至,甚至没再让她吃过苦。“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都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帮忙。”

骆衍寒能做的只是点点头,没想到自已现在面对的竟是岳父,这可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想像过的。

邱伟和离去后,骆衍寒走进房内,只见意凉一个人坐在窗口边,一动也不动。

他直接将意凉拥进怀里。

“骆,他走了吗?”意凉搭着他拥着自己的手问。

“嗯。”骆衍寒应道。

“我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我应该要跟他说说话的……”一知道邱伟和走了,她才觉得后悔,她并不是恨他,只是太惊讶了,而且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他。

“别担心那些。”

骆衍寒揉着她的头发,他当然了解意凉的心情,她是个善良的人,她不会那么恶毒的不认她父亲,只是她需要多点时间调适,邱老板也清楚意凉的情况,当初骆衍寒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让意凉接纳他,她需要的是时间而已,就算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绝对不会离开我自己的小孩。”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感受她再了解不过,母亲虽然生下了她,但是她并不爱自己,经常无故的打骂,她想要一个家的感受是那样的强热。

“你把我忘了吗?”骆衍寒坐在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你一直都在啊!”意凉回过身和他相拥着。“我会试着勇敢一点,我想要你的宝宝,我想要属于我们的孩子。”




得知时意凉竟然是邱老头二十多年前在外头所生的女儿,余雅琪简直快气疯了。

“你有没有搞错!你怎么可以凭一个小石头就认定她是你女儿?!”

“过一阵子DNA检查出来可以更确定。”邱伟和其实心里已经认定了意凉是他的女儿了,有没有DNA检验报告都不会改变。

原本余雅琪可以一人独吞的遗产现在又多出一个女儿来分,余雅琪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呢!连她看上的男人都是时意凉的丈夫,时意凉把所有好处都拿光了,那她算什么?!

“我要跟你离婚!”她怎么还可以继续和邱老头混下去?

她喜欢的人是他女儿的丈夫,骆衍寒竟然成了她的女婿!她明明是跟骆衍寒同年,结果她竟然成了骆衍寒的岳母,骆衍寒怎么可能会再对她有兴趣!都是因为邱老头,她根本不应该嫁给这胡涂的老人。

“好,我会请律师跟你谈。”

余雅琪怎么也不敢相信邱老头竟然一口答应,敢情他是找到了女儿就可以不要她这个老婆!本以为邱老头只是嘴巴上说说,哪知不到一个月邱老头竟然真的找来了律师和她办离婚,而已经说出去的话余雅琪又无法收回,余雅琪心一横索性就签了字,虽然只能得到一半的财产,但是现在邱老头多了一个女儿,她往后一样只能分到一半,与其苦等邱老头驾鹤西归,还不如现在就走人,也省得浪费她的青春。

但是当她拿到钱的时候才发现,邱老头早已把公司给卖了,而且是卖给了骆衍寒,公司的股份她连半股都分不到,不但如此,邱老头还把财产脱手给了他女儿时意凉,她跟着邱老头五年了,邱老头认定时意凉是他女儿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她分得的钱却连时意凉那份的十分之一都还不到,这可把余雅琪给惹毛了。

连续打了几通电话找邱老头,竟发现已经找不到人了,邱老头打从离了婚之后把房子卖了就搬了家,摆明了是要跟她来个避不见面,余雅琪怎么也想不到邱老头会这么狠心,一直都只有她算计别人,这下子邱老头竟然把她狠狠摆了一道!

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一切全是时意凉那女人引发的,余雅琪决定连本带利的向时意凉讨回!




“阿月,别走!我保证我一定会改!”

阿月终于受不了骆正阳的好赌,她在骆正阳刚退伍的时候经由相亲而认识,心里想着骆正阳从此就要为人师表,而他父亲又是个医生拥有自己的诊所,如果嫁给他应该可以过着舒服又安逸的生活,所以也就这么嫁了。

哪知道好日子过不了多久,骆正阳竟被朋友说服跑去赌博,一开始只是小赌赢了几次,大家还高兴的说他运气好,哪知接下来他就经常夜不归营,连学校的课也常请假不见人影,跟着讨债公司的人就找上了门,他竟然欠下了几千万的赌债……几千万啊!一开始骆医生变卖了几栋名下的房子帮他还债,哪知债才还了不久,又有人上门来讨另外几千万的债务……

骆家的次子骆衍寒是知名公司的负责人,可是和骆家人感情并不好,尤其骆正阳和骆医生两人前去请他帮忙,骆正阳狮子大开口把骆衍寒原本要给的一千万给搞砸了,不过骆衍寒私下将房子还给了骆医生,还给了父亲不少钱安家,骆医生再也受不了讨债公司的精神折磨,也搬离了这地方。

而骆正阳原本稳定的饭碗也搞丢了,学校这学期不再给地聘书让他回去教课,这个家唯一还有赚钱能力的骆医生走了,剩下的则是整天唠叨不已的婆婆,婆婆宠爱骆正阳的情况近乎溺爱,甚至把骆正阳会变成如此怪罪到是她八字不好克到了丈夫的财运,家中失去了经济的支柱,阿月只好外出打零工赚钱,可是怎么赚也没办法把骆正阳在外头的赌债还清,她都已经急得头发快白了,怎知道这时候连警察都找上了门,说他向骆衍寒要不到钱涉嫌教唆人殴打自己的弟弟,警察三天两头的上门盘查骆正阳的行踪,阿月再也无法承受,回家收拾了行李决定和骆正阳离婚,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骆正阳突然出现了,拉着她求她别走。

“你改不了了!我已经对你绝望了,我们离婚吧!”

阿月这次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之前她都原谅他了,就算面对庞大的债务她也咬着牙扛起来,可是他呢?他却不知悔改,垮了骆医生,现在他又把脑筋动到骆衍寒身上,骆衍寒是个聪明人,他哪会接手填补这无底洞!再加上他们兄弟本来就不亲,连婚礼骆衍寒都没回来参加,更别想他肯拿出钱来帮骆正阳!

“你连自己的弟弟都下手,难保你哪天不会对我动手!”阿月可是想得很清楚,如果骆正阳都已经泯灭人性至此,她还要苦守着这个不会回头的人吗?

“你不知道……骆衍寒他……他不是我弟弟啊!”

“既然他不是你弟弟,你为什么要跟他要钱?”

“他欠我爸钱啊!我们骆家以前对他有养育之恩啊!现在我有难他拿点钱出来又算得了什么,你也知道他现在是个凯子,有钱得要死,住的是高级住宅区,那点钱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问题是,他不肯帮你还赌债你就找人打他,你怎么可以这样?!”

“阿月,你知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士可杀不可辱啊!骆衍寒他……”

“你自取其辱,还怪人?你如果不要成天去赌,会搞到今天这地步吗?”

“你是我老婆,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我也有尊严的!”骆正阳眼看求她无用,连自己的老婆都要离开,不免火气上升。

“你的尊严已经被你赌光了!没有钱,你哪来的尊严!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嫁到你们家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打零工有一顿没一顿的,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而你连工作也不好好做,成天就只想着打别人主意,你难道不能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吗?”

“你难道不知道我没有收到聘书吗?”他的情况阿月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成天去赌连学校都不去,学校才会把你解聘!”阿月眼看他根本不醒悟,只能放弃劝说,再不离开这里,她自己的一辈子都会跟着葬送掉。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快点签了它还我自由!我不想再帮你背债了!我要跟你离婚!”

“□”的一巴掌打飞了阿月手上的离婚协议书,跟着又是一巴掌打歪了她的脸颊。

“一夜夫妻百世恩,你竟然这么不顾情分,就不要怪我无情!”

“你竟然打我?我没有报警要警察来抓你,你竟然打我……”阿月捂着脸,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还得挨揍。

“你这女人根本不知好歹,当初如果没有娶你,我可能就是那个吃香喝辣的人了,骆衍寒的老婆是另一间大公司老板的私生女,我那时候如果没跟你在一起,骆衍寒又在当兵,把她弄上手也好过跟你这丑八怪在一起,人家长得又漂亮又有气质,你算什么东西?!来到骆家难道你真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吗?当初我们给你的聘金都不算数吗?你现在竟然跟我啰唆……欠揍!”

失业加上不时有人上门来追讨赌债早已经让骆正阳心情烦闷了好一阵子,如今连妻子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马上爆发开来,将一切的不如意发泄在妻子身上,可是当阿月被他打得鼻青脸肿,骆正阳看着她那模样又想起了现在只剩下阿月跟母亲还在身边,母亲身上的钱早已经让他全数花光,而三人所有的开销都只靠阿月一个人出外赚取,如今他把阿月打成这样,外头风声又那么紧,如果被发现他又潜回了老家,警察很容易就找上他。

不顾阿月的阻止,他伸手在阿月身上翻翻找找,搜出了几千块的现金。

“哼!身上有钱竟然想私藏起来!”骆正阳往阿月脸上啐了一口。

阿月全身痛得没办法站起来,但她身上的钱是要拿来还债的,明天讨债公司的人会上门来,如果他把钱拿走,她可是会被毒打一顿的。

“正阳,你不可以把钱拿走……”

“老子现在就是缺钱,你不知道吗??竟然还敢把钱藏着。”

“那是要还债的……”

“你闭嘴!人都活不了了,还要还什么债!你也不想想我一个人在外头跑路,连点生活费都没有……”骆正阳将钞票塞进口袋里,转身就要走。

“正阳,你不能走!”阿月拉住了他的脚。“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求求你去自首吧!警察都在找你……”

“去你的!”骆正阳才不管那些。“我自有出路,骆衍寒就算报警也奈何不了我,你看着,我一定会要他好看!”

“你不能一错再错了!”阿月哭喊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你懂什么!我只要把骆衍寒解决了,他所有的财产都会变成我老爸的,我老爸的就是我的!”

“你这样会闹出人命的,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啊!”

“你不是要走吗?怕就闪远一点,别怪我以后吃香喝辣,而你一块钱也分不到!”



第十章




'你又在写什么?'

骆衍寒走到妻子身边,看着她慌乱的合起本子,脸红的看着自己。

'没……没什么。'

'该睡觉了。'骆衍寒催促她。

'好,我收拾一下。'看着丈夫转身走回卧室,意凉赶紧将本子收好。

她当然没有看见骆衍寒回过身时脸上出现了笑意,骆衍寒一直没告诉她,她的本子他老早就翻过了,虽然这严重侵犯了她的隐私权,不过他可不是故意的,那本子早在他当兵时就已经被他发现了,意凉在学校上课,而他在家里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了那本子,发现了那只属于她的午夜前十分钟,他全记在脑子里,有趣的是意凉宁可对着本子写心事,也不肯向他说上半句。

'明天你要跟你爸见面对吧?'

他可以想像意凉的紧张,她一定是在预演着明天的情况,所以才会对着本子写她的心情。

'嗯……我不太知道我要跟他说什么。'即便两人早已经见过面,可是这一次骆衍寒不会陪她去,所以她自己得想想该怎么去面对。

'自然一点就好。'他的手包覆着她的,轻轻的玩弄着地的指头。

'你呢?你爸住在那边还习惯吗?'

骆医生受不了大儿子的好赌,搬到台北住进了他们原本住的公寓里,骆衍寒给了父亲一笔钱,让他安心的住在那儿。

'他还好,也许你明天可以介绍你爸给我爸认识,他们两个应该可以谈得来。'

意凉嘴角微微上扬,她一直都知道骆衍寒不像他外表那样的冷酷,如果他真的恨自己的父亲,也就不会为骆医生安排那么多事。

'或者你可以跟他谈谈我。'

'谈你?'

'谈我对你有多好。'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吧!意凉在他脸上轻吻着,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一百分的好丈夫,哪还需要她去跟人说?

'也许我应该请教他怎么防止丈夫外遇……'

'你怀疑我吗?'

'你不知道你很容易让人担心吗?'

'我以为我担心你比较多。'骆衍寒喜欢她眼里的调皮,将她的轻物转为深吻,即使在一起这么久,他对她的渴望从来没有减少过。'那似乎不是个父女相见时讨论的好话题。'

'那……我……'骆衍寒吻得她连话都只能说得断断续续。'我可以问问他当外公的心情……'

吻突然中断,骆衍寒眯起了眼睛,看着怀中的妻子。'你说什么?'

'那个……没有来……'意凉咬着唇小心的说。

他似乎也记得意凉的生理期好像迟了一阵子。'有多久了?'

'五、六个礼拜。'她期期艾艾的说道。

两人刚开始有了亲密关系那几年他是曾经担心过这问题,意凉太诱人,有时候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有时也担心她会因此受孕,但是自从他们搬了家结了婚以后,他就多了份责任感,每次他都做了预防措施……除了前阵子他受伤的那段期间,多了点时间在家里,本来是想好好休息的,可是坐拥娇妻的他失控了几回。

'你还没去捡查?'

'我买了验孕棒。'

'结果呢?'

'我分不清那是有还是没有……'

'怎么会分不清楚?'骆衍寒可急了。

'那线只浮了一半……'意凉很确定,因为她反覆看了好几次,实在是无法判断。

'我知道附近有家药局。'骆衍寒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套上衣服,当真在大半夜跑去买了一堆验孕捧回来。

其实只要隔天让意凉去医院做检查就可以消除他所有的疑虑,但是他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两个人屏气凝神的将所有的验孕棒都拆了开,每一种都试……各式各样的验孕捧在几分钟后做出了回应,有变色的,有浮线的,但每一个的答案都一样。

在半夜三点钟的时候,骆衍寒确定自己即将为人父。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彼此。骆衍寒很难想像意凉的肚子就要慢慢变大,而且那身子里孕育着他的孩子。

'你不高兴吗?'意凉小心翼翼的问,因为骆衍寒的表情没有写着极度的亢奋,反而像是被打了一拳。

'我很高兴……'他伸手拉过妻子,将他抱在怀里。'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以为我们会晚一点才有孩子,但是现在有了也很好。'

'我差点要以为你不喜欢。'意凉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以为我不想要?!我想要你怀我的孩子,生我的孩子,我当然想啊!只是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是不是承受得了?或是你……'

'我可以。'意凉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先肯定的点了头。

'可是你……'她看起来总是那样的需要他的保护,从以前到现在,当他再度遇见她的时候,她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虽然她现在身子已经比以前好,但是要在她肚子里孕育另一个生命……

'骆,你真认为你有放心我的时候吗?'她玩着他胸前的衣服,坐在他的腿上,即使已经是半夜三点,两人早已为了这件事而睡意全消了,而这样相拥着说话的感觉很好。

骆衍寒笑了。他的确永远都放心不下意凉,打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自己应该要照顾她,她一直都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或许他真该相信她也有能力可以照顾她自己,只是他卡在自己那关,老是放不下意凉。

'骆,你真的已经让我很幸福很幸福了。'不管是过去或未来,她始终相信骆衍寒的身边永远都是她唯一的归处。

骆衍寒低头望着妻子甜美的笑容,心里却想起了下午在公司里所接到的电话,那是骆正阳的妻子所打来的,她说骆正阳有意杀害他,要他提防小心,如今意凉又有了身孕,他得更加注意意凉的安危才行。




邱伟和也没想到他一下子连孙子都有了,他出国度了一个月的假,原本今天他只是跟意凉准备来场父女初次大会谈,可是骆衍寒竟然也来了,才知道他们是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意凉怀了快三个月的身孕。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没事就要多休息,我……我请个人到家里照顾你吧!你一个人在家里怎么行,要多请几个人照顾你才行。'看来这个准外公也非常紧张。'衍寒,你要多请个管家才行,这样不可以,意凉一个人在家里要是摔了跤可怎么办,一定要找个人照顾她。'

意凉和骆衍寒互看了一眼,原来骆衍寒的忧心还算轻微,邱伟和远比骆衍寒要来得严重许多。

'过几天白天会有个管家来家里帮忙煮饭打扫,是有营养师执照的,已经都安排好了。'能安排的骆衍寒一天之内就已经安排妥当,而且他也打了电话跟在台北的父亲说了声,父亲显得十分兴奋。

找了一天四个人聚在一块,本以为会有些尴尬,不过两人的父亲一下子就因为意凉怀孕的事熟稔起来,骆医生也没有当爷爷的经验,更是开心,尤其他一人避居台北一段时间,早已和友人减少了联络,和年龄相近的邱伟和聊得很开心。

四个人离开了饭馆,意凉和骆衍寒散步回家,照着医生的指示,最好是先养成散步叫习惯,让孕妇增加运动量,而家里已经买了一台散步机,不过平常骆衍寒总是尽量陪着意凉走走,逛逛街买些孩子要用的东西,才刚怀孕没多久家里就已经到处都是婴儿用品了,不过多半都是骆医生和邱伟和买的比较多,他们闲着没事就相约出门购物,还同心合力把东西全搬到家里,也真难为了他们。

'婴儿床也买了?'

'嗯,还有很漂亮的小衣服。'

'你得叫他们留点东西给我们买才行。'这样买下去的话,他这个当爸爸的可能什么也没法买,因为全都给爷爷和外公买光了。

'这样不也很好吗?他们也觉得很快乐,我爸离了婚,你爸也没别的事可做,让老人家忙一下也好啊!'意凉对着老公微笑。'再说你不也买了很多东西吗?'

其实她的肚子只有小小的隆起,根本还不需要穿到孕妇装,骆衍寒就已经先买了一大堆的孕妇装给她。

'你不喜欢我买的吗?'骆衍寒逗趣的询问着。

'我只是怕……如果我从此变成了大胖子怎么办?'她最近的胃口简直好得惊人,一般孕妇该有的恶心反胃好像也没折磨到她,真担心以后她瘦不回来,让身材走了样,骆衍寒若是不喜欢她了,那该怎么办?'我最近变得好会吃,你爸刚刚又给了我一小罐泡菜,他腌的泡菜好好吃,又开胃,每次吃他腌的泡菜我总是多吃一碗饭……'

骆医生可以去卖泡菜了,这阵子每次见面他就给意凉一小罐自己腌的泡菜,说什么吃了开胃,那装在小玻璃瓶里的泡菜果真开胃极了,她连反胃的症状都没有,胃口好得惊人。

'傻瓜,多吃一点好啊!总之别担心那些,你再怎么胖也不可能胖到哪里去。'骆衍寒轻描淡写地道。

'你会不会就不爱我了?'意凉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骆衍寒从来没跟她提过什么爱或不爱的问题,两个人在一起都七年了,这时候才问这些是不是有些迟了?尤其他们都已经结婚了,难道他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吗?

'我……'意凉对上骆衍寒那副抬眉询问样,话跟着卡在喉间,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但是骆衍寒难道不能对她说句她想听的话吗?

毕竟她现在是孕妇耶……

还没来得及等骆衍寒回答,身后突然有个人窜出黑暗里,一只手臂环过骆衍寒的脖子,勒得他无法喘气。

'啊……'意凉怎么也没想到在吃过晚餐后会遇上这种事,骆衍寒为了陪她散步还故意绕了远路,现在这附近人比较少,遇上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骆衍寒,你如果要你老婆的命就不要挣扎。'骆正阳拿刀抵着骆衍寒的脖子要他停止挣扎,擒住他只是开始,如果骆衍寒真发起狠来他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总是要先把他最爱的人给逮着,他才可以顺利的把骆衍寒带走。

骆衍寒看到余雅琪也出现在意凉身后,脸上写着不怀好意。'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还要问吗?'骆正阳凶狠的回道。

'你要多少钱?'其实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挣开骆正阳,只是余雅琪就站在意凉身后,意凉随时有可能挨打,而她肚子里有着孩子,骆衍寒再怎么样也不愿拿意凉冒险。

'钱算得了什么?我们要的是命!'余雅琪拿出尖刀,朝意凉一步步的接近。

'凉!快跑!'骆衍寒对着意凉大叫,两人现在置身在巷弄间,只要跑出巷口就会有人潮,她得赶快离开这里。

'不要!'意凉看奢丈夫被人抓住,她怎么可以在这时候自己逃走?!

'你跑不了的!'余雅琪伸手挡住她。

哪知看来文文弱弱的意凉不知从哪生出一股蛮力,转过身朝她走去,竟然什么也不顾的就拿起了皮包直接往余雅琪脸上砸去。

余雅琪的睑挨了她的皮包一记,也不知道她皮包里装了什么,她的鼻子像是被打断了,一向娇生惯养的余雅琪马上疼得护住了自己的脸,不但鼻血直流,连眼泪都跟着往外冒,意凉乘机再往她手上补一记,余雅琪手上的刀被她打落在地。

谁想得到意凉竟然会反击,余雅琪明明记得那总是小鸟依人的站在骆衍寒身边的意凉是个软脚虾,哪知道她竟发起狂来!不但如此,她还踢了她的腿胫骨一脚,疼得余雅琪当场摔跌在地。

骆正阳看着眼前的情况也傻了眼,忘了自己还得顶着骆衍寒这关,不过当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骆衍寒出其不意的用手肘狠狠往后顶去,轻松的摆脱了骆正阳的掌控,一腿将他踢飞,接着又跑过去使力踹他拿刀的手,只听见'喀'的一声,骆正阳的腕骨断了。

此时,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意凉慌张的吹着哨子,那是骆衍寒当兵前交给她的,她一直都带在身边,没想到竟然会用得着!她只愿死命的发出声响引人注意,果真不一会儿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大堆人往这里跑来,没多久连巡逻警察也出现了。

骆正阳和余雅琪跟着被逮捕。




才刚回到家马上又接到骆衍寒打来的电话,骆医生和邱伟和心急如焚的赶到骆家,关心意凉是不是有受到任何伤害。

'已经没事了。'骆衍寒点着头应道,除了安慰两位老人家以外,还要一一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人抓到了就好,唉……'骆医生知道自己的大儿子被抓了,心里既不舍又感到宽慰,他怎么也想不到以前那个耿直憨厚的大儿子竟然会有如此转变,甚至想加害衍寒。'以后不会再找上门来了,你们也可以安心了。'

总好过意凉以后肚子大了才遇劫,能先把那两个人抓起来,他们也可以安心的过日子。

'还好他们两个都没事,你那罐泡菜可真帮了大忙。'邱伟和像是洗了场三温暖,还好女儿没动了胎气,要不可糟糕!

骆医生的泡菜一向是用小玻璃瓶装起来的,正好他给了意凉一罐,结果意凉摆在皮包里往余雅琪脸上一打,把余雅琪的鼻梁打断了。

'她大概也没想过意凉会反抗吧!'骆医生对于媳妇竟然会反击这事儿也觉得讶异,尤其意凉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

'我也不知道……'意凉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当时她真的急疯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落进余雅琪手里,可是真的要她逃走,她又做不到。

她不可能看着骆衍寒被人用刀抵着却自已逃跑,即使她肚子里有孩子,她应该是要先保护小孩的,但是她还是没辨法。

两位老人家确定了意凉没事才离开,不过接下来意凉还得面对丈夫,骆衍寒显然对于她不肯先跑感到不太高兴。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敢百分之百确定当时意凉根本忘了那罐泡菜的事,还好那罐泡菜就在她的皮包里,使她的攻击力大增,连玻璃罐都打碎了,余雅琪的鼻子要是还没断才奇怪。

不过如果没有那罐泡菜,那她就算打了余雅琪也没有用,余雅琪当时手上拿着刀,她竟然就这么搏命?

意凉垂下眼,她知道骆衍寒不高兴。'骆……'

'你要是被砍了一刀怎么办?她手上拿着刀啊!?难道忘了肚子里的宝宝了吗?'骆衍寒只要一回想起事情发生之时他要意凉先逃,她竟然回头跟他说不要的那一段,他简直就要疯掉,尤其是余雅琪拿着刀要接近她时,她竟然只拿着皮包反抗。

'我不会离开你。'意凉握着他的手,低声下气的说着。'我知道换作是你,你也不会丢下我自己走掉。'

'但是你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意凉抬起眼望着自己深爱的丈夫。'你怎么能教我就这么走掉,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宝宝也不可以没有爸爸啊!'

'你……'骆衍寒纵有再大的火气遇上她都烧不起来,只得拥着她感受她此刻还活生生的在自己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

还好现在一切平安,即使骆正阳已经落网了,而余雅琪也进了牢,只是意凉受威胁的那一幕永远会留在他脑海里。

'骆,你一直都忘了其实我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在他身边待了七年,她并不是只有习惯骆衍寒保护自己而已,她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明明是看着余雅琪手里拿着刀,她却毫不畏惧。

'我只是……我不可能丢下你。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自然会有那股力量。'

这些年来骆处处护着自己,每一次她伤心难过,每一次她忧愁心烦,甚至她每一次寂寞无助的时候,骆虽然没说过什么,可是他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是为了她而运行,这她都知道。

骆衍寒紧抱着她说不出话来,他一直都知道意凉深爱着自己,听她说出来他更觉得感动。

'你以后可以直接像这样都说出来吗?'他揉着意凉为他所留的长头发,这些年来意凉渐渐的向他打开了心房,从那个不言不语的小女孩,到现在会抱着他说着爱语。'以后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将心事写在本子上了?'

意凉整个人僵住。

'关于那十分钟的事。'骆衍寒眼里出现了笑意。

'你怎么连那个都知道?!'意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那是她最最私密的十分钟啊!

'闹钟为什么会设定在十二点呢?'

意凉傻了。是啊!闹钟为什么会设走在那时候?中午十二点她不会在家,晚上十二点她不必起床……但骆衍寒怎么会猜得到呢?

'这不难。'骆衍寒捏捏她的鼻子。'注意你在十二点前后做些什么事就知道了。'

意凉不敢相信她的秘密竟然老早就被他发现了。'你知道多久了?'

'有几年了吧!'

'几年?'

'可能七年多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七年多,那不等于是她一住进那小公寓时骆衍寒就知道了?所以从她一住进那屋子,他入伍到他退伍,两人从亲额头到接吻,甚至到其正的亲密接触……他全都知道!'你怎么可以……你看过了是不是?'

'你的字很漂亮。'他称赞她。

意凉羞得整张脸都转红了,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以后可以把那十分钟留给我吧?'她又羞又急的模样看在骆衍寒眼里是那样的美。'在午夜前的十分钟,直接告诉我会好一点,你不觉得吗?'

美人儿只是嘟着嘴转过身去。'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她所有的心事都被他掌握了,那他呢?

大手将她往后揽,让她安稳的躺在自己胸前,温柔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我爱你,这样够不够换?'

'你看了七年了……'她等了七年才换来一句。

'那以后我每天说一次?'

没反应。

'等宝宝生出来,我们去度蜜月吧?'这也是他一直想给她的。

没反应。

'你该不会是怪我没跟你求过婚吧?'这当然也是他的错。

还是没反应。

'老婆,你该不会是又不想跟我说话了吧?'眼看着美人什么都不说,他可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

'你不是要那十分钟吗?'闷闷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

骆衍寒吻了下她的颊。'你非要等到十二点的前十分钟才说啊?'

'当然。'虽然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点的不满,不过意凉已经想好了她第一个要跟他讨回什么。

她总不能拿着一张从杂志上偷剪下来的纸张跟孩子说那是爸爸跟妈妈的结婚照,骆衍寒得陪她去拍甜甜蜜蜜的婚纱照才行,其他的……她会用往后的每个十分钟慢慢的讨回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