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30

爱爬树的鱼: 扭转乾坤之肥女翻身 31-完

31. 九一一序曲

  小屁孩离开之后的日子还是一样过。
  听说那个初中时隔壁班的班花程阿娇今年费尽千辛万苦的转到F中后得到这一晴天霹雳那个大受打击啊,请了3天假治疗完心伤她就包袱款款地追去了美国。
  MD!当老娘隐形啊!
  可咱不是有钱人呐,我那赚钱契机还得等半年呢。再说过后还有一场世界杯,等世界杯过去还要置好房产,买地投款钱滚钱的忙完都2003年了。虽然爱情很重要可面包也不能丢啊。
  2003年再追去应该也不算迟吧……
  小屁孩如今每天平均给我两通电话,他掐好时差后准点的在我午休和睡前各来一通,比如说……
  现在。
  “你在哪?”
  我瞟瞟周围,抱着手机就吭哧吭哧地奔到无人处,小声地回答,“在教学楼后面呢。”
  “大老远跑到那去?”那尾音质疑地上扬。
  我昧着良心说,“这里风景好阳光充足,很适合睡觉。”
  阳光个头,这地方背阴不说旁边还有一个巨型垃圾堆。至于大冬天的在这吹4,5级的西北风,那风还是从垃圾站向我吹来的,容易吗我。
  “你倒是挺会享受。”
  我咬牙,“是呀,享受的不得了啊。”老娘都是为你遭罪,要不是上次花展遇到罗莉和王木木这几天我也不用躲她们躲得跟逃荒似的。
  “你饭吃了吗?”
  “没有。”一接到电话就光顾着物色地方讲话还没来得及奔食堂呢。
    “那手头上有没有什么吃的?”
  “也没有。”现在才发现自己好饿好饿哦。
    果然爱情力量大。
  “笨蛋。”他怒斥,“还不快去食堂买点吃的,想得胃病早说。”
  我只有小媳妇地应着,“恩,就去就去。”
  小屁孩满意地点头,“这才听话。”
  我无语,半天回问一句,“你现在在家吗?”
  他“恩”了一声,透着淡淡的慵懒,“躺床上准备睡觉了。”
  我想也是,毕竟两边时差有十几个钟头,这边已经是正午呢,“你那边上课好玩吗?”
  “还可以,没有国内说的那么夸张,但课业确实是比国内的轻松也有趣一点。”他停了停,接着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待在F中。”
  “哦。”
  他有些不满,“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
    他默,而后妥协地先低头,“任金笙,我想你。”
    我嘴角一扬,“恩。”
    他不满足,等价交换,“那……你呢?”
    “恩……”我抱着手机不自觉围着垃圾堆绕圈圈,“有一点。”
    他不豫地追问,“就一点?”
    我大羞,“呀呀,不说啦!我要去吃饭啦!”啪嚓一声挂了电话。
    羞死人也,老娘29岁才谈恋爱,说不出这种甜话。
    电话那头小屁孩估计正郁闷个半死,虽然我现在俗套了,落入情网了,堕落成有恋童癖的变态正太控大婶了。
    但我还是有着害羞稚嫩的少女心呀。
    去觅食的路上我踩着自己瘦长的影子想起从前午休时都是小屁孩陪我一起吃饭,还有平时上课放学几乎都是他专车接送,周末时偶尔会一起去F市各处漫无目的的闲逛,在这样的冬季我会和他上天台暖暖的晒太阳……
    真奸诈,为什么会大意地让自己习惯了不是一个人?
    真狡猾,如今身边空落落的只剩下自己一人怎么能那么轻易不想他?
    数着一天天逼近九月的日历在心中偷骂那个小屁孩。
    你丫的别给我偷偷红杏出墙!
    忧虑忧患交加之下我只得倾力将所有的精力灌注在读书上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那成绩自他走后更是高高悬挂独霸鳌头。
    几月下来,老头子和太后看着我日益乌黑的眼圈不忍劝慰,“丫头啊,我们也不指望你以后一定要清华北大,成龙成凤,这成绩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够了,不用那么拼。”
    我眨眨黑乎乎的熊猫眼,“太后啊,老爹啊,你就随我去吧。女儿不发奋心不安呐。”
    “儿啊~”老头子感动得一个熊抱,嚎道,“丫头啊~好女儿啊~”
  太后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乖女儿,今晚我给你炖猪肚羊羹汤。”
    猪肚?羊羹……
    太后一向信奉补+补=巨补
    希望这两样混一起能吃。
    混蛋小屁孩,你再不快点回来老娘要不就读书读死要不就吃补品吃死啦。

  天不从我愿的正式跨入九月,从一号到七号我失眠了整整一星期。
  罗莉嘲笑,“干脆以后你就姓熊别姓人(任)了。”
  我这是满腔的苦啊,能与谁人说?
  不是没想过干脆阻止911,让这段历史消失。
  但怎么阻止?
  先不说中国美国相隔一个太平洋,咱中国的领导人能相信这一消息并及时反馈给美国总统,就算我是真到了美国难道能打电话给FBI说,“HELLO,亲爱的各位FBI探员,几天后会有一群恐怖份子劫持飞机要撞世贸大厦和五角大楼。”
  就算他们能相信我,可问到我为什么会知道千里之外恐怖份子的行动意图,我能回答他们,“因为我来自未来,所以预测了这一事件吗。”
  那迎接我的不是实验室研究所怕也是精神病院。
  我焦躁难安,几次和小屁孩的通话中都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方面我想借此看看历史是否能产生良性改变,在没有我的刻意介入下那时候的小屁孩是否还会和他的真命天女走入第五大道。
  而另一方面我担心若历史产生蝴蝶效应让小屁孩当天没在第五大道而在世贸中心,那我所选择的旁观者角色将承受不住失去他这个结果。
  时间流沙一般将我捆绑其中,我沉默着无声地下陷。又一个无眠之夜,我站在窗前迎着血一般慢慢晕透浸染天空的朝霞……
  终于来了,九一一。


32. 这TMD历史

  九一一事件中,有四架被劫持的飞机分别撞向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 。
  颤抖着抬起手看腕表:
  北京时间18:00
  距离事发只剩大约3个小时,纽约现在大概是凌晨6点。
  小屁孩此刻应该正睡觉吧,自从进入九月后也许是课业增加他的电话渐渐过渡成一天一通。
  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转念想想国际长途也是很贵的,两人太粘腻了也容易失去新鲜感。
  他的电话大多是在我午休他入睡前,下午他打来时我有些心不在焉,略敷衍了几句他便知趣的先挂断了电话。
  小屁孩,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我很抱歉,但实在无法让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该不该介入?
  我艰难地在两个选择中徘徊,一念之间,是生死的纠葛……
  深深地吐息,最终微颤的手还是伸向手机。
  也许我的介入又将他的人生再次导正回那个过去的2001。
  也许我这次的介入会将回到过去以来所做的一切消融……但,就算冥冥中的那双手迫使我亲手将他偏离的历史再度导回原处,那又怎样?
  小屁孩,我舍不得你死。
  改变历史其实很需要勇气,我不敢用你的生死来做一场豪赌。我输不起。
  “Hello?”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是我。”
  他听到我的声音一震,清醒了许多,“任金笙!”
  “是我。”我微笑着回应。
  他的喜悦通过话筒清晰的传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打给我,我很高兴。”
  我“恩”了一声,才发觉确是如此。原来我一直是如此不安吗,竟然忽略粗心至此?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忽略你啦?”
  小屁孩哼了哼,“你知道就好。”
  “我错了,我认错还不成。” 我抱着手机对他小小声撒娇,“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他再轻哼一声,但感觉得到他大爷心情大好。
    几番踌躇,我还是趁着他心情不错时小心地试探,“对了,你今天有没有打算去哪?”真是不习惯啊,明明我这边已经黄昏了,而他那头才刚刚清晨。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啦,只是随便问问。”我屏气凝神的等待回答,“你的打算是?”
  他想了想,回答。
  “恩……去世贸中心吧。”
  什么?!
心脏猛地一停, “不要去!!”
他被我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事。”我极力让自己平稳下来,心脏一阵阵后怕的紧缩,“我没事。”
  若刚才我没有决定介入,那他……
  会死吗。
  九一一中世贸中心死了几千人,他原本,会是其中之一?
  我的手心渗出了冷汗,差点失去他的念头让手腕发软地几乎握不住手机。
  长久的沉默让他奇怪地叫我,“任金笙?”
  我反应过来,忙道, “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走神。”
  他不悦地说,“怎么最近你老是走神,和我说话有这么难挨?”
  “不是啦,是最近升上高三后压力很大,不是你的问题。”心中暗暗尖叫。
天呐,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他淡淡地说,“……这样啊。”
  “恩。”我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把话题转回世贸中心,“今天……你可以不去吗?”
  他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停顿了一下。
  因为,你也许会死。
  因为,我舍不得你死。
“呵呵,因为我想要礼物,要那种独一无二的礼物哦。”我试着欢快地吵闹,“我要你立刻买给我!”
  他失笑,“去世贸中心也能买到啊,我本来就打算去世贸,顺便帮你带。”
  “不要!”差点大叫出声,我按下性子试图保持轻快的嗓音,“我说啦,我要独一无二的礼物,世贸才没有呢。我不管,你要给我买独特的!”
  他思索几秒,“那就去第五大道吧,那里有。”
  “不要!”
  我咬牙,历史就一定要这样没完没了的缠着我吗。  
  “怎么了?”
  “第五大道,那里太贵了。”我艰难的挤出理由。
  他在电话那头温暖地笑,“不贵。买给你什么都不贵。”
  我鼻子有点酸,嘟囔着抱怨,“我又不是那么奢侈的人,你没必要跑第五大道,去其他地方不行吗。”
  他郑重地说,“我想给你最好的。”
  暖流涌上心间,我只能点头,无法嚷着“我就不想你去第五大道”这样任性的话。
  有种隐隐的不详。
  挂上电话,我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
  太后在厨房洗完碗后一进来就看到我怔怔地坐着不说话,她大刀金马地往我旁边一坐,“丫头,怎么不说话了?”
  我勉强的扬起笑,“没啊,我只是在发呆。”
  太后往我脑门一拍,“笑得比哭还难看,既然笑不出来就别对你老娘摆这张苦瓜脸。”
  我忍了几下,没忍住。一把又扑到太后怀里。
  “是那个陈曦吗?他欺负你了?”太后搂着我,目露凶光。
  “不是不是。”我腻在太后怀里摇头,“不是他啦。只是觉得……爱情……不像想象中那样。”我如今都快认不出这个患得患失不安脆弱的小女人会是原来的自己。
  “爱情……恩,有时候确实很容易让人迷失,但也正因为迷失才迷人。”太后拍着我的肩,“世上的一切没有完美一定都会有缺憾,爱情更是如此,有时候爱情甚至可以变得比什么都残酷。因此你更要慎重的决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承受,如果不能就不要勉强。你还可以回来。”
  我半晌无语,而后轻轻的问,“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到极点,会情愿杀了对方也不愿意让对方背叛自己。我舍不得他死,是不是表示我其实不够喜欢他?”
  太后笑着摇头,“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极点确实会喜欢到不能承受任何的背叛离开。但如果你觉得他能活着会比一切都重要再痛都值得,那也是喜欢到极点。”
  我伏在太后怀中,认真的说,“如果是这样,我已经喜欢他到极点了。他能活着,我觉得什么都值得。”
  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再痛也可以。
  因为已经喜欢到极点了 ,所以再痛都值得。


33. 不舍

重生后的第一次交锋,13岁的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笨蛋,你就不能聪明点别老发呆吗?”
懵懵懂懂的笨拙逃避,14岁的他牢牢地锁住我的眼睛,矜持而认真地说:“任金笙,我喜欢你。”
朦朦胧胧的隐隐动心,15岁的他第二次认真地重申,“任金笙,我想和你在一起。”  
情不自禁的陷入爱情,17岁的他在那个夜里声音格外清冷,“任金笙,明年我要去美国。”
喜欢到极点的不顾一切,18岁的他隐藏在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任金笙,要等我。”
小屁孩,我还没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小屁孩,我要等试用期满的那一天在表白,乐死你。
小屁孩,再等我两年我就去找你,不准给我偷摘野花。
小屁孩,我真想知道……
为什么,我会这么得喜欢你……
  第一架飞机:美洲航空公司第11次航班客机,是一架从波士顿飞往洛杉矶的波音767客机,飞机于当地时间上午8时50分撞向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大楼北楼。
  我反复对着表计算时差,明明已经确认了他此时应该不会在世贸中心但心底还是闷得厉害。
  北京时间20:42
  第一架飞机此刻即将撞上世贸中心,我耳边仿佛已经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和凄厉绝望的哀鸣……太后和老头子此刻正在大厅看肥皂剧,大笑声混和银幕的喧嚣也同时在我耳畔回旋。人们热闹欢腾的从我窗子下走过,隔壁家的年轻夫妻正靠着阳台絮絮地叨念着情话……
  全世界都不知晓。
  全世界都喧闹的很安静。
  全世界只有我和云端上的神在安静地等待。
  等待着这个世界超级大国在几分钟后震惊全球的撼动。
  小屁孩,先知一点也不有趣,那是被整个世界隔离的寂寞。
  在飞机撞上世贸中心的那一刻我拨通了小屁孩的手机。
  “喂。”
  他笑着说,“在。”
  没有爆炸声也没有尖叫,只有他淡淡的微笑……真好。
  “嘿嘿,到哪了?”
  “刚到第五大道,恩,你喜欢衣服还是首饰?”
  “才不告诉你呢。”我慢慢地穿过客厅回到自己房间,“真没诚意,礼物就是要你来挑才可以,哪能作弊问我。”
  他毫不吃亏,“那我买了你又不喜欢,你也不准拒收!”
  我小小声地说,“你买什么我也都喜欢。”
  他在电话那头愉快的笑,不搭话。
  我脸红红的说,“笑什么呀,小心把你那一嘴牙都笑光。”
  小屁孩难得厚着脸皮说,“我不怕,只要你不嫌弃掉就让它掉呗。”
  我捧着红红的脸啐道,“不要脸啊你不要脸~”
  正甜蜜蜜地腻着,一个娇嫩嫩的哝语隐约透过手机传来。
  “曦。你看这个怎么样?”
  曦?!
  丫的,连老娘都没这么叫过他!
  小屁孩的声音隔着话筒有些遥远,他对我说,“先这样吧,晚上再给你电话。”
  “等等,”我叫住他,“是程阿娇。”我用的是肯定句。那娇娇的声音我听了三年绝对不会错。
  狐狸精!还叫他“曦”呢,不要脸不要脸!
  他坦然承认,“是她,正好在路上碰到就一起来了。”
  “我……”
  他保证,“这边说话不方便,等回去一定给你电话。”
  “喂!”
    他那边已经挂机了。
    低头瞪着手机,那“嘟嘟嘟”的挂断声让我憋屈地狠捶几下枕头。
  混蛋,混蛋!竟然挂我电话!
    压住枕头继续翻来覆去的捶,心下却泛起一阵悲凉。
    果然……历史正缓慢地试图导正偏离的轨道。只是没想到……
    程阿娇。
    居然是她。
    居然是程阿娇陪他逛第五大道。
   
  “9月11日,美国东部地区发生一系列严重袭击事件,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和位于华盛顿的美国国防部所在地五角大楼等重要建筑均遭到飞机的撞击,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以下是四架出事的飞机情况:
  第一架:美洲航空公司(American Airlines)……”
  新闻主播凝重严肃的在银幕上播报九一一最新消息,太后和老头子双双坐在电视机前和此时全世界亿万民众一样聆听。
  当主播念到袭击时间时,太后恰似不经意地转头看我,“对了,陈曦不是在纽约吗,你不担心地问问?”
  我注视着新闻主播开开合合的嘴,心中自那晚起就乱成一团,满脑袋都叫嚣着“历史果然真的重演了吗”,难道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改变结局?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几乎铺天盖地的将我淹没。
  小屁孩完全没察觉,打了通电话没多久就再度匆匆挂断。
我不知道他是否是最近在忙什么?总是很晚才给我电话却又很早的结束……我的不安一日比一日更甚,而他依然没有察觉地渐渐减少了电话。
  我曾试探,“你觉得……程阿娇怎么样?”
  “她?”他有些惊讶我会问到她,“还好啊,怎么了?”
  我做不出哭着喊着要他跟程阿娇绝交这种事,更何况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她。只能压抑着不安微笑着,“没事啊,只是……我有点想你了。”
  很想很想。
  “丫头,丫头?”太后唤了几次后加大了音量,“丫头?”
  “哦。”我回过神,将视线从主播身上移开。“最近的习题做太多了,脑子都晕乎乎的。”
  太后毫不客气的拆穿, “丫头啊,有事就要说出来,老憋在心里发霉不成。”  
  我玩笑道,“是啊,还想能不能孵几个蘑菇呢。”
  “还笑,”太后心疼地捏着我的小脸,“啧啧,下巴都尖得能扎人。”
  “唉,不怕不怕,不是还有太后您的爱心堡汤,补补就回来了。”说来讽刺,从前我天天运动节食也减不下来。现在自己照吃照睡体重却直线下降,瘦得令自己也心惊。早知道以前就该试着去恋爱一下也不会花那么些年折腾自己。
  “你这是心病,谁能补的了?只有你自己能补啊。”
  我摸摸心口,心病?一定是病了,所以才常常那么痛。
  小屁孩,不要让我痛好不好?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到极点会想杀了对方,可我舍不得……
舍不得。
——BY任金笙


34. 重演

十月底,已经等待了多年的契机终于到来。
  我努力抛去这段时间以来的抑郁将精力投入到接下来的股票大潮,出乎我意料之外, 太后和老头子竟然没多加犹豫就将家中准备买房的所有积蓄包括银行贷款爽快的全部贡献出来!老头子,就算太后抽了你难道也跟着她抽?
  当家的,这会可不是当年延迟不延迟搬家的问题,是钱呀,是咱家所有的家底啊。
  就算我是二位的宝贝闺女可也不能这么爽快就给吧。(咳,虽然我原本就想拉家底)
  可这么缺乏安全意识,要是以后遇到一诈骗的怎么办呐?
  太后双手来回摸着菜刀,“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爽快?”
  “咦,只对我吗,为什么?”都不知道原来家中二老这般厚爱我。
  太后停下动作,仿佛是透进骨子里一般地看我,缓慢地说,“是啊,等你想告诉我们为什么。”
  我心虚地微侧脸避开太后的逼视,太后……是知道什么?
  抬眼看去,太后又恢复了原状继续摸她的菜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但我们心底都明白不是。
  也对,九一一前后我如此反常身为老妈的太后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察觉。
  要坦白吗,或者该说:这么离奇的事太后会相信吗?我嗫嚅着嘴期期艾艾地说,“如果……我说我不是现在的任金笙……其实我……”来自未来……
  “好了。”一只手抚上我的头止住我接下去的话,“只要你还是我们的女儿就好。”太后摸摸我的头低叹,“其他的我不想追究了,只要你还是我们的笨丫头就好。”
  低着头温驯地把脸贴在太后掌心,“我还是我,还是太后您的笨丫头。”
 
  小屁孩的电话渐渐又减为2,3天一次,谈话时间也越来越少。问起他,他只是用那种一贯的淡然稍嫌敷衍的说,“我很忙。”
  到底有多忙啊。
  突然出奇的想他,我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好!你不主动就由老娘主动~)等电话拨出去,我才猛然意识到现在是下午,美国那边还是三更半夜。糟!
  急忙想按掉电话,但电话却在我挂掉的前一刻被接起:
  —— “Hello?” 声音是流利的英文。
  女音。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用英文反问,“Can I speak to chenxin? I'm his friend.”
  “他的中国朋友吗?”甜美的女声也很快的切换成中文。
我“恩”了一声,又问,“他在吗?”
  “在,不过……”她有点为难,“可以请你白天再打来吗,他还在睡觉。”
  “哦……”
  挂上了电话,我怔怔坐在床沿。误会误会,一定是误会,要相信他相信他……
  晚上,他打来电话解释,“昨晚聚会玩了大半夜大家都在大厅打地铺,她只是普通朋友。”
  我握着手机,“哦。”看吧,果然只是误会。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能,再多聊会吗。”我鼓起勇气问,我们已经有好久没长聊了。
  他轻轻地说,“我很忙。”
  “那,你忙吧。”
  ……
  我想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却又不知道出在哪里,该如何解决?
  对于爱情,有时候我不安笨拙又爱钻牛角尖得连我自己都想抽我自己。
  虽然一直很不安,但我从未想过要放弃,我不想放弃他。
  不想一个人再胡乱猜测,我学习着开始主动争取,而他却正在一天天的冷淡。我咬牙豁出去了,拿出熟女的魄力几次三番想找他沟通长谈,但他依然还是那样淡淡的拒绝,“我很忙。”
  02年后,他的电话更是越发少了,几乎都是由我主动打给他。
  大多数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了沉默。
  “你……还喜欢我吗?”
  “……”他沉默了好久,没有回答。
  F市深夜,我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静静地说,“我喜欢你。”
  纽约正午,他冷淡的“哦”一声,然后开口,“先挂吧,我有事要忙。”
  “我……”觉得你变了。
   “还有事吗?”他声音透着一丝不耐。“先这样吧,下次给你电话。”
    ……
  对于高三最后几个月的记忆是厚厚一叠的试题和作业以及整天没完没了的考试,那时候连吸口气仿佛都带着考卷上那淡淡的油墨味,教室上空也仿佛充溢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紧绷。
  从前以为是重温噩梦,但如今我万分感激甚至可以说是庆幸这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至少,让我没有余力再想其他。
  而原本在高二就要拆建的小区改在了2002年才拆,这段期间也辛苦了太后和老头子。他们奔波了几番之后敲定,装修好房子等我高考结束后的那星期再搬。
  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在高考前一个月为不影响考试手机也被太后给没收了,算了,心下暗暗盘算,等搬到新家后再告诉他我的新住址吧。
  骄阳六月,眼下能与如此天气相称的似乎只有球迷的热情,不错,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在这个夏日火热上演。
  02年世界杯足球赛于5月31日至6月30日分别在韩国和日本举行。经过40多年时间和几代人的努力,咱们中国足球终于第一次打进世界杯决赛,因此本届世界杯赛格外受到咱广大球迷和体育彩迷的关注(抹泪~可惜06年国足就要提前告别世界杯呀)。
  这次世界杯体育彩票以“散票”和套票两种形式在全国统一发行,统一设奖。并且采用了意大利的玩法,以世界杯第二阶段16场比赛的成绩做为开奖结果。
  “散票”每张10元,套票每张60元。销售时间是5月到6月,兑奖时间为7月8日到8月8日。
  在世界杯的前一天,我将之前早已写好的各场球赛胜负单子交到太后和老头子手中。
  他们二老经历年底的炒股事件后倒也还能保持镇定,只是凝重地问我,“这些你还有没有告诉给其他人?”
  开玩笑,我脑袋还没被驴给踢咯。
  急忙快速摇头。
  老头子语重心长地说,“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了,免生事端。”
  我乖巧的答应,活这么大把岁数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那我们是买散票还是套票?”
  “全买!”我恶狠狠地捏紧拳头,“咱们现在就动员起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
  “……?”
  “就是借高利贷也要把身边所有能用的钱全投进去!”富婆富婆富婆啊~
  “……”

  黑色七月。
  在2002年这还是用来形容高考,不过等到明年就该改成黑色六月。
  7号这天,我坐在教室一角奋笔急书,周围全是一片笔尖触纸的“沙沙”声。对比当年的紧张,我现下却感到异常的平静,甚至还能分神思考着待会考试结束是否要去摘窗边的白玉兰。
  这棵玉兰树依傍着教学楼,花枝正好伸在我的窗前,沁人的幽香已经干扰了我一个早上。
  连着两天沐浴着这份清香,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我站起身,跟着身边考了两天表情或浑噩或兴奋的考生们鱼贯走出考场。
  高考正式结幕。
  刚到校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太后和老头子占据了一个视野奇佳的好位子早就等在那了。
  我三两步跑到他们跟前,太后忙打起伞给我遮日头,一旁的老头子也迅速递来水和防晒霜(大汗……)
  “感觉怎么样?”虽然平日都对我很放心,但毕竟是高考,他们也不能免俗的问道。  
  我竖起一跟指头。
  “100分?”
  “错,是第一志愿没问题。”
  咱一家三口那是走路带风的在人群中前行,一路上收到了不少面色如丧考妣的家庭的仇视。  
  在外头吃了顿庆功宴回到家中,太后神秘兮兮地将没收了一个多月的手机抛给我,“还你,现在就爱干嘛干嘛去吧。”
  我不好意思的揣着手机奔回自己房间,小屁孩,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手机拨过去好久,却始终无人接听。
  我失望的放下手机,他不在吗?
  隔了一个钟头我又拨了一通电话,这次竟又是那个甜美的女音。
    “他不在,等他回来后我会通知他给你回电。”
    我有些惊讶,大清早的她怎么会出现在陈曦家里?
    九点多,等待已久的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我立刻一跃而起去接电话,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任金笙吗?”电话传来的是程阿娇的声音,不是他。
  “是我,有什么事?”狐狸精,我和你不熟不熟啊。
  “没有,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消息?”
  “你的陈曦,”她声音带着浅浅的恶意,“有女朋友了哦。”
  “不可能。”我咬着唇控制不住的讥讽,“你想说那个人是你吗?”
    她的声音透着点同情,“喂!虽然我一直看你不顺眼但还是挺有良心的没挑在你高考之前告诉你,他们现在可都是公然的出双入对哦。没错,他的女朋友确实不是我,不过,也不是你。”
  停了停,她又接着继续,“那个女生是去年和我们在第五大道认识,听说他那时还是为了你才专门去第五大道哦。呵呵~想不到却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该不该给你颁个最佳红娘奖呢……”
  我油然生怒,“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唉,生气啦。”她遗憾地说,“不相信你就自己向他求证啊,看他敢不敢照实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你不顺眼吧。”她愣了下,但还是坦白回答,“从认识你第一天起就看你不顺眼,想看看你伤心欲绝的样子。”
  “彼此彼此,我也没看你顺眼过。”我耸耸肩,诚挚地说,“不过你这样的心态很要不得哦~医学上的案例显示这样很容易演化成变态的前奏曲。”
  她娇笑两声,直接挂上了电话。
  她的电话刚一放下,我立刻再次拨通小屁孩的电话。
  ……明明是酷夏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凉感却从脊梁骨缓缓爬上来。
  “喂。”这一次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不自觉吁口气。
  “有事吗?”他问。
  犹豫了下,我不想以后因为这件事心里有疙瘩,选择向他求证,“刚才,程阿娇给我打电话说你现在已经有女朋友……”
  “……”他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随着他沉默越久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是……真的吧?”
  他依然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我张了张嘴,才发觉喉中十分干涩,“她,怎么样?”
  “……”面对我他依然还是沉默。
  深吸口气,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和她,已经交往了?”
  这次他只是停顿一下,然后轻轻地“恩”了一声。
  我脑中刹时一片空白。


35. 程咬金出场!

  最先找上门的是王木木。
十点左右就听见有人敲门,但仿佛这个身体已经不是我的,我浑身冰凉无法站起身去开门。
估计是太后去开的门吧,她开门时抽的那口凉气大声得连房间里的我都能听得到。
阴惨惨的声音从我房门口飘进来,“我能进来吗?”
现在是7月,胆小点的早就吓懵了,但我此刻甚至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门没锁。
她又问了一遍,而后径自开门进来。模模糊糊地从客厅传来太后的声音,“差点吓死老娘,还以为是7月半见鬼了……”
王木木同学走进来,饶是已经和她认识6年的我也不禁倒抽口凉气,她越大越阴沉已经不可逆转的走向非人类的范畴。
木木走到趴在床上的我面前,蹲下,盯着我看。
我不自禁眼皮颤了一下。
于是她就继续保持这个惊悚的造型和我对视。(有看过贞子么……)
5分钟后,她收回视线打电话给罗莉,“我想不出该说什么,你来。”
  收线,她重新蹲下,继续和我对视。(不要啊~)
  接近11点,敲门声又再度传来。
  开门的依然是太后,不过这次传来的老大抽气声,是罗莉的。
  “阿,阿,阿姨,你的刀,刀……”  
  太后干笑两声很豪爽的说,“你也是金笙的同学吧。死丫头,今晚有客人来也不说。她和另外一个同学在房间。”
  很快,房间的门再度被打开。
  罗莉一路嚎着冲进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塞进她越发雄伟的胸前,“笙笙啊,我们苦命的笙笙啊!”
  我嘴角抽了一下,努力挣扎着想从她的E杯里抬头。
  她一把将我的脸再度摁进她的E杯,“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们都知道了!呜呜~我们苦命的笙笙。”
  原本充溢全身的冰凉僵硬到这个份上也发挥不出来了。
  朋友,果然是心伤的最好治疗师……
  我不挣扎了,将脸乖乖地贴在罗莉的E杯上,专心听她说话。
  “要不是程阿娇告诉我们,我也不知道你会遇上这种事。呜呜~那个混蛋,以后我要和木木一起套他麻袋!”
  “程阿娇?”那个大嘴巴!
  “恩恩。”罗莉点头,“一个多钟头前她有给我电话,还说担心你会做傻事叫我过来看看。想不到她这人还挺善良的,以前我错怪她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王木木交换一下无奈的眼神。她那根本就是想看好戏幸灾乐祸好不好。
  “笙笙,我们忘记他好么,我们就把过去6年的事情全忘光光再重新开始。”
  忘得了么?
  “虽然我还没有恋爱过,可我知道忘记6年的感情一定会很痛很痛,但未来还有更多的6年,7年,8年……”
  “……能不能别说了。”
  罗莉,不是6年……是16年。
  任金笙,你这个大傻瓜,栽在了同一个人手上16年。
  人这辈子,有多少个16年?
  痛得这么的刻骨铭心!你要我怎么忘?
  罗莉抱着我,哭道,“笙笙,你别哭,你哭了我也想哭。”
  憋了一晚上的眼泪被她这一哭掉的更汹涌了,我把脸藏在她怀中,默默哀悼着两段年少时夭折的爱恋……
  教学楼后那棵高大的树上,十几年前胖胖的我曾歪歪扭扭地刻下:“任金笙爱陈曦一生一世。”
  在我家巷口,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年少的他锁住我的眼睛,矜持而认真地说, “任金笙,我喜欢你。”
  “任金笙,我喜欢你。”……
  “任金笙,永远不要放过我……”
  “任金笙,以后都一直和我在一起吧。”……
  “任金笙,我想和你在一起。” ……
  ……
  “笙笙,别哭……我们一起忘了他,忘了他好不好……”
  “好……”
  2002年,三十岁的我失恋了。说实话,很痛。

  高考结束后一个星期我搬家了,手机也新买了一部。
  太后奇怪的问,“手机不是刚还你了怎么还要再买?”
  我只是耸耸肩说,“坏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被我拿去泡澡了。
  太后拎着从浴缸里捞出来的湿嗒嗒的手机,没好气的说,“这下完了,你有那个陈曦的电话号码吗?没了看人家怎么找你。”
  我转过头模糊的说,“太后,以后可不可以别提他。”
  “出什么事了?”  
  我不想再说,甚至连回忆都不敢,只是含糊的说,“我发现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不想再多说。”
太后恶狠狠地说, “他欺负你啦?”
  我鼻子一酸,胡乱摇头。
  “没有就好!不怕,丫头,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你还年轻,不怕。”
  我只能苦笑。
  太后,我已经三十岁,没有年轻人那样的恢复力啦。
  在新家过了2个多月的暑假,九月底我提着行李去了N市。
  临行前,太后把银行卡存折等等收进我包里,再三叮咛着我财不露白要有防人之心云云。
  19岁的我当时一边漫应着一边在心中腹诽太后罗嗦。也许是老了,30岁的我听着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的叮咛却觉得温暖不舍之极。
  “太后,咱们把钱全还完了没?”上次咱家那是倾巢出动的借钱,搞的那些个亲朋好友还以为老头犯事了呢。
  太后一边帮我整理行李一边说,“恩,已经和你爸分几次全还了。”
  “那很好。”不然一次性把钱全还了难免会惹人疑窦。尤其咱们这次拿到的还是巨款巨款啊!
  你要问有多巨?
  恩……
  这么形容吧:全提出来可以堆满我家,一家人可以全躺在票票上呼呼大睡。
  幸好体彩兑奖啥的允许匿名,否则咱家也不知道被抢多少次了。(不过有太后在,成功率……)
  老头子插话, “接下来还要再炒股吗?我觉得钱已经够多了。”
  老头子,哪有人会嫌钱多滴~
  我搓搓下巴,冲太后邪笑,“啧,这房地产可是块香饽饽。”
  到了N市,我先给太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到了。而我所报的N大的学长们也早已等在车站迎接新生。
    从车上下来,一路上所过之处都有很多人回头看我。
  奇怪,怎么这阵子老有这么多人看我?
  “请问,是任金笙吗?”声音倒很是温雅。
  我愣了下,来人戴着无框眼镜,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很是雅致。
  但重点是,我不认识他啊。
  他看着我愣愣的样子低笑出声,“你是N大的新生吧?”  
  我大悟,原来是来接新生的学长啊。派这么温和美型的学长来,不怕他被吞了?
  “我叫程咬金。”他俯下身凑近我,眼底带着不容错认的嘲笑恶意,给予提示——
  “程阿娇的哥哥。”


36. 出名了?

  大学头年我选择在校外租房子,2室一厅,有电脑有空调有冰箱。余愿足矣。  
  罗莉上了S市学广告设计,据说现在由于水土不服脸上长满痘痘天天缩在宿舍里不见外人。
  王木木则出人意料的报了医科大学,据说现在她拿着手术刀微笑着解剖动物的模样已经成为整个医科大学的噩梦(哀悼未来由她主刀的病人们)。
  而以最高分进入N大的我,毫不意外的在第一时间就受到学生会的邀请加入了学生会。而后……
  “副会长,会长叫你过去一下。”
  我朝过来叫我的男生微笑着点点头。
  只见他刷地一下脸红了。
  起身去会议室的路上,隐约听见身后那男孩兴奋地对旁人说,“她笑了!她对我笑了……”
  ……=0=!
  推开会议室,里面大概还有7,8个人正围着学生会会长讨论企划案,见我进来,他们停下了讨论。我眼角余光中抓到不少人正偷瞄我,懵了。
真的很奇怪,怎么现在不管到哪都有这么多人偷看我?
虽然对外我总是标榜自己是超级美女但还是有自知之明,充其量咱也只是可爱罢了。
会长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轻描淡写几句就宣布散会。
  “任金笙,过来一下。”会长冲我招招手。
  “干嘛?”你招狗啊。
  我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程咬金干脆起身,迈动长腿走到我跟前,“任副会长,请问你对这次的企划案有什么意见或建议?跟本会长提提吧?”
  丫的,明知道我进来时会议已经结束了还专门刁难我!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有。会长你的企划如此完美哪是我这等俗人能挑的。”
  “是呀。”他扶着眼镜冲我温和一笑,“我确实不应该高估任副会长的智慧呢。”  
  “那是那是,如此愚笨的我也是运气好才会在上次校园投票榜上比你多两票呢。”还是办事效率榜。
  “确实如此,这个月的最受欢迎榜我也不幸多了你几票呢。”
  我额头一抽,“恭喜恭喜。”
  他斯文回答,“哪里哪里。”
  ……气氛上升为凝。
  认识这对恐怖的兄妹绝对是我人生中的不幸。
  妹妹长着一张超级情妇脸最爱扭啊扭啊扭的四处勾搭男人。
  哥哥端着温柔优等生的名头最爱扮演双面人四处招摇撞骗。
  何其不幸,我和妹妹初中三年同校并将和哥哥再大学三年同校(程咬金大二)。
  更为不幸,这兄妹二人都看我不顺眼!
  啊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叩叩”——
  敲门声恰如其分的在此刻传来。
  程咬金朝我使了个眼色,温温吞吞的回到原位。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忍气吞声的劳动双腿去开门。小样,明年我也去竞选学生会会长,压死你。
  来人是一个颇为清秀的女孩,她的视线在我们俩身上溜了一圈,怯生生地问,“那个……我有打扰到你们了吗?”
  我忙说, “不打扰不打扰。”
  程咬金温柔地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我白了他一眼。啧,又开始招摇撞骗了。
  那女孩双颊泛红,“没,没有,只是有事想找副会长谈谈,不知道……可不可以?”
  “找我?”我伸手比比自己,我跟你好像不熟吧。
  “恩。”女孩有点紧张的睁着大眼睛看我,“不知道,可不可以?”
  对着这个好像小白兔的孩子我不禁也温柔了几分,难怪男人大都喜欢这种小鸟依人的小女人。确实很容易激发人们的保护欲呀。
  “应该没我的事了吧?”出门前,我还是转头意思意思的问一句。
  “现在没有不表示等会就没有。”他朝我摆摆手很恳切的说,“快去快回,学生会很需要你。”
    是很需要我做牛做马吧。
    我回他一个假笑,“既然会长都亲自开口了我又怎么会推辞呢,我一定会尽量。”尽量的再也不回来。
  随手带上门,我跟着那女孩往教学楼外走去,“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我是登山社的社长,请问……你有兴趣加入登山社吗?”
  登山社?社长!
  我看看女孩那弱不经风的模样怎么也无法跟登山社社长这头衔连上关系。莫怪老祖宗曾说过,“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
  诚不欺我啊。
  “不好意思,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我直接拒绝。这已经是第几个主动找上门的社团?
  “先别急着走,可不可以抽一点点时间看看我们的社团再决定?”女孩涨红了脸急忙说道。“要是真的不喜欢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的。”
  我停下想了想,反正现下也没什么事,咱又不愿意再回去让那个双面腹黑男奴役,看看也好。
  女孩忍不住高兴的低呼一声,加快脚步带路。
  ……很震撼……
  到了目的地我的脑海中只能不断的回荡着这三个字。
  很震撼!
偌大的房间。照片,目之所及的全是照片……可以说除了地板之外,天花板,房间四壁全贴满了大小不一或黑白或彩色来自全国各地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我们自社团创立以来一年年拍下来的,可以说,经过这么多届社团的传承你可以在这里找到国内所有的风景名胜,甚至还能发现很多还没有为人所熟知的美景,它们可一点都不比那些名胜差哦。”
  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双眼放光,整个人显得灵动了许多。
  我就着身边的墙一张张照片看过去:那里有的是荒野,有的是沙漠,有的是青山,有的是绿水,有的是高原,有的是雪地,有的是碧海,有的是蓝天……
    唯一不变的,是照片上那些打从心底流露的快乐,欢愉。
  有多久,自己没有再这样笑了。
  “喜欢吗?”她看着我专注的神情问道。
  我被蛊惑一样的点头。
  “那就加入我们吧!在这里,你可以抛开所有不开心的事和我们一起去全国各地疯玩看看不同地方的风貌,虽然很累,但绝对会很开心哦~”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我把视线从照片移向她的脸,“我加入。”
  晚上开社团会议的时候一大群孩子在看到我时兴奋的纷纷搭女孩……不对,现在该叫社长的肩。
  “社长,你强啊,竟然成了!”
  “社长亲自出马,果然厉害!”
  “辛苦了,社长!”
  “哇~近看真的很……”
  我呆呆的坐在原位,给人像猴子一样观看,额上渐渐爬满黑线。
  这些人到底怎么啦?
  “好,我介绍一下新社员。这位是任金笙,学生会副会长。”社长洋洋得意地昂着头,小尾巴快翘到天上。
  我礼貌的冲他们一笑。
  立时有大半伙孩子红了脸。耳边不断有窃窃私语声,“她笑了,笑了哎……”
  我无语立在当场。
  社长偷偷猫过来跟我咬耳朵,“到现在我还有点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会加入我们社团耶~”
  从入校以来就憋了好久的疑惑让我忍不住开口问她,“怎么我觉得,他们的反应都好夸张……”又不是常年待在军营里没见过女人,至于吗?
  “你不知道你很漂亮吗?”她惊奇的看我,“你可是咱们N大公认的冰山校花,而且又是榜首,在学校里很有名呢。”
  ……不是吧。
  原来N大的校花标准这么低。(还是超俗气的“冰山”校花= =)
  也不对,我在学校曾看到不少美女啊,眼前还就有一枚呢。她们都不比我差。
  我认真的对她说,“我觉得你也很不错啊,如果我是校花那你也是。”这可是大实话。
  “我?我不可能啦。”她连连摇头,羡慕的看着我,“你长得好像那种忧郁的古典美人呢,我的摄影社同学就偷拍了好多张你的照片收藏——呀~”说漏嘴了!
  她捂着嘴可怜兮兮地看我,“金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揉揉额头,被这些形容词给严重寒到了。至于照片的事相较之下倒也不十分在意。
  “你说那啥……忧郁?”  
  “是啊,你常常离所有人都远远的,很少说话,好忧郁的样子。”社长很热心地挨近我,“以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忙呢。”
    “……”
  其实……我只是在发呆……
“不过你常常都会对会长笑呢,几乎都只对他笑。也对,会长那个人那么温柔,又对你这么好,还特别关照每次会议一定要等你……”
  “……”
  ……那个叫冷笑,皮笑肉不笑……
  “金笙,说真的你很少笑哦,从开学到现在除了对会长之外你的笑容都屈指可数,所以大家一看到你笑就很兴奋……你笑起来真的好漂亮,为什么总是不笑呢?”
  我有些茫然,“……我有么?”
  她肯定地说,“恩,总是很寂寞的样子呢。其实,遇到伤心的事情时努力让自己笑一笑,虽然不一定会对事情有所助益但至少心情会好上许多。为什么不试着多笑笑呢?”
  我慢慢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么,从今以后我会保持住笑容,再也不当那个冰山校花。”


37. 浮生若梦(一)重逢

老实说,回到家后我站在落地镜前通宵达旦的摆了一整晚的pose。除了更白更瘦了点,确实没感觉到自己有人家说得那么漂亮的地步。
第二天大清早,我打电话给罗莉。
  “谁!有话快说没话就滚!”
  我在电话这头“啧”了一声,这孩子最近火气贼大。大姨妈来啦?
  “呀?是笙笙你吗?”她立刻反应过来。
“恩,是我。找你有事呐。”
  她打了个呵欠,“有什么事快说,昨晚熬通宵熬得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起床气,有事你多担待点。”
  “那我说啦。”我向她大胆求证——
  “你觉得我漂亮吗?”
  “你有病!!”她尖叫。
  啪嚓一声挂了电话。
  对着手机愣了一下,我接着便打电话给王木木。
  ……“木木啊,你觉得我漂亮么?”
  王木木阴沉沉地笑,“最近我很欣赏福尔马林浸泡过的肉体质感,要不,你先试着泡两天然后我再回答你吧。”
  “……”
  我啪嚓一声挂了她的电话。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超级美女呢还是一清秀佳人。这已经演变成了一个历史的遗留谜团。
  升上大二后,有大半年时间我都在跟着社团东奔西跑的游览名山大川,渐渐也喜欢上了摄影。
  常常一到周休,我就带着照相机满世界跑满世界拍照。我穿着宽大的T恤也穿精致的雪纺纱,我脚下套着肥大的运动鞋也穿纤细的高跟鞋,我沐浴着阳光但一刻也没有忘记涂防晒隔离霜(飙汗),我……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但我会立刻去跳上一段热舞让自己没有力气再想他,我经常累的浑身大汗但嘴上的笑也让它越发的灿烂。
  “就知道任副会长你又在这里。”十分尔雅的声音,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温文有礼的绅士。
  不过也只是几乎。
  我头也没回的直接侧身让一个位子,程咬金立刻毫不客气的在我旁边坐下。
  我们面朝北方并肩坐在整个N大视野最好的天台上,我从脚畔抓一罐啤酒递给他。“要不要?我今天买了一打。”
  程咬金接过啤酒毫不谦让的喝了一口,“呵呵~大冷天任副会长不好好待房间里睡觉就爱跑天台上喝西北风,兴趣还真是非同一般。”
  我慢慢的喝着啤酒,静静享受这冰凉的液体从食道上缓缓划下的舒适感,“今天我想安静一点,要走要留你自己选。”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眼镜背后虽流露微嘲,却也当真没再开口。
  于是,在学生会明争暗斗了一年半的两人竟也当真安静下来,肩并肩地坐在天台上各自喝酒。
  12点过了。
我动了动微麻的脚,站起身。
“要走了吗?”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温和的弥漫开。
若不是太熟悉这个人还真会被这种温柔的声线给拐骗到。
能说啥,只能说他爸妈把他给生的太成功了,无论是容貌,声音,眼神都无懈可击的儒雅柔和。
  他见我半天没说话,主动问道,“今天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任副会长你大半夜跑上来喝酒?”
  我耸耸肩,“我生日。”  
  天台上的风很大,他伸手拂开额前的碎发,在镜片后眯起眼,“不只如此吧。”
  我豁达地摊摊手,“应该有学过鲁迅《为了忘却的纪念》吧。”
  “为了忘却的纪念……是为了忘却还是为了纪念呢?”
  我灿然一笑,提着满袋的空啤酒罐走下天台,“年轻人,不要总打探长辈的秘密,知道太多秘密也不是什么乐事。”
  “年轻人……?”他神色古怪地看我。“你醉了?”
  “就当我醉了吧。”我背对着他抬起右手洒然挥别,“晚安。”
    ……
  一开始只是偶尔在一起坐坐喝喝酒,后来我知道我错了。
  我想我低估了程咬金的腹黑程度……
  这孩子根本就是一打蛇顺棍上的主!
  五一时,程咬金主动要担负起接送我的重任。我没什么意见,有便车搭我何乐而不为?
  一号二号三号都陪了太后,据太后说她上个月刚买了座新楼盘,我依然没意见,“反正钱都在您那,您给家里留足口粮后就爱买啥买啥吧。”
  四号在家里睡了一天,五号就和程咬金一道去随便压压马路。
  这厮今天穿着一件米色的休闲便西外搭白色休闲裤,斯文儒雅得更具欺骗效果。
   我没啥特别打扮,只一身粉色纱裙再将一头及腰长发一披就出了门。
  花了大半个早上逛超市购买民生用品,像我们这般外型抢眼的男女一路上基本没有,那回头率猛的都快让我以为自己走的是星光大道。
   当我们从超市出来,远远的终于看见对街也出现一对俊男美女,十分有良心的分担起我们的收视率……
  我有一秒的怔忪……
  在人的一生中,有一个人,不管经过多少时间摧折总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
   3年不见,他侧脸对着我,正微笑着低头和身边的女孩说什么,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女式提包……
  我扬起笑转头对程咬金说,“开车啦,司机!还愣着干什么?”
  再回过头时,对街的他微笑抬头的刹那突然跟我目光交汇,我和他隔着一条街遥遥相望。
  下一秒,他面色大变的推开身前的女伴不管不顾的直接从还是红灯的马路向我追来!
    一时间刺耳的刹车声和震耳的喇叭声轰鸣——
    “任金笙?”程咬金开始催促。
  “哦,来了。”我收回视线低头坐进车厢,在车子发动前,身后的刹车声频率突然大增。
    程咬金猛然一踩油门迅速驶离了这个街道。
    “想来点音乐吗?”程咬金轻抚着眼镜。
    “恩。”
  音乐声幽幽地响起: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十年》。”
  他微微一晒,“我还以为你从不听流行音乐。”
  我没有答话,单手支着车窗微侧着脸听歌手淡淡怅然而伤感地唱着《十年》……
  “为什么不追回去?”他问道,“你不爱他?”
  我豁达地笑着依然保持侧脸听歌的姿势,“有时候,离开并不表示不爱,但爱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38. 浮生若梦(二)这世道没有白占的便宜

  孙莎莎忍不住再偷瞄一下任副会长,这已经是半个小时内的第三次了。
  今年她才大一。
  听张岚社长说,去年任副会长在N大可是有名的忧郁古典美人,刚一进大学就被封为冰山校花,能见她一笑那是可遇而不可求。  
  任学姐的皮肤很白,粉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下巴尖尖的,是标准的瓜子脸。五官不是时下流行的精致型但看起来却非常舒服,让人越看越觉得顺眼的不得了,虽然一头乌黑油亮的及腰长发看上去确实很古典,但是……
  孙莎莎第四次偷瞄——
  只见任学姐一身刚登山回来皱巴巴的运动服,长发随便往脑后一扎就跨坐在椅子上,跟其他社员们一边大笑着一边豪迈地灌着啤酒。
  冰,冰山?忧郁……古典美人?
  她华丽丽地被囧到……
  这个,好像和社长的形容……不止有一点点偏差……
  我单手拿着冰啤再灌一口,眼尾又抓到那个大一学妹在一旁偷瞄我,“怎么了,一脸奇怪的表情?”
  她还没反应过来,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继续看我。
  我关心地问,“便秘了?”
  不然怎么一副憋得好辛苦的样子。  
  她立刻慌慌张张地摇头,“没有!没有!”那张微带婴儿肥的脸也随之变成了黑色的便便脸。
  “哎呀!不要不好意思~便秘了就该多喝水,你老吃那些高热量的食物难怪会便秘。”我苦口婆心的给予劝戒。当年我还是肥女时就常常便秘,那全是这些高热量食物吃出来的呀~
  “……”
  “怎么不说话了?”
  “……学姐,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要出去下……”
    “哦喔~是不是要去蹲厕所了?不用不好意思,看你两手空空的手纸带的够不够?”
    “……学姐再见!”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哎呀~有那么急么?
  口袋微震,最近每日一通的电话铃声又准点响起。看着号码我犹豫了下,还是接起。
  刚一接通,罗莉惨烈的哀号声就透过手机在房间内回荡——
  “笙笙啊~救命啊!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啦!”
  我朝周围那些差点以为正发生命案的社员们比比大门,“我去外面接电话。”
  抓着手机一路往天台方向走,我边走边问,“他还在吗?”
  她凄凄惨惨的继续哀号,“他他他,他还在我家楼下!”
  我心头跳了一下,“那他……上药了吗?”
  “没有!他一星期都站在我家楼下,一步也没走!”
  我沉默了下来,没再答话。
  从五一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上周罗莉尖叫着打电话给我,说看见陈曦肩膀上裹着绷带脚上还带着伤就跑去找她。向她要我现在的消息……
  我只觉啼笑皆非。
  小屁孩,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任性?是你先放开我的手,是谁先自顾自的走?
  我的心不是金刚钻。我不会永远都站在原地等你,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原谅。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罗莉持续哀叫,“笙笙啊,我爸妈都已经开始逼问了,这次这样,上次也这样!呜~为了你我现在天天被别人戳脊梁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次这样,上次也这样?
  我问道,“还有上次吗?”
  “呀!这个……那个嘛……”发觉说漏了嘴,罗莉心虚的这个那个了半天,不敢吭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就是那个陈曦嘛……”罗莉支支吾吾地说。
  “其实,其实2年前他在你搬家后那一星期也从美国追来了,他找不到你和木木的地址就找我的(隐私权啊!我要我的隐私权!),那时候也是这样天天到我家门口堵我。我这么有义气,当然不会把你的地址告诉给那个负心汉,那时候你那么伤心那么努力地想要忘记他,所以我和木木就决定不告诉你免得又勾起那些伤心回忆。结果,就是那次害我被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了这么多年,最近好不容易情况好了点,结果人家又找上门了~哇哇,笙笙,要做一个有义气的姐妹原来这么难!”
  “啊,真是辛苦你了。”我心下五味杂陈,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哎,咱们是好姐妹嘛。我还顶得住!”
  “那真是谢谢……”
  话还没说完,罗莉突然低叫一声打断我,“糟了!他晕过去了!”
  “什么!”我眉心一皱。
  “先这样吧,我去叫救护车!挂了!”
  罗莉匆匆忙忙就收了线。
  我拿着手机在原地发了会呆,拇指停在罗莉的号码上久久还是没按下去。
  “怎么?担心了?”
  转过身,只见程咬金双手环胸背靠着天台的栏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停顿了下,我还是很坦率的承认,“确实是。”
  “既然担心就去看他呀。”程咬金慢条斯理地诱惑我,“你就是在这急死人家也不知道。”
  我慢慢的摇头,“我不会去。”
  既然已经决定要遗忘,就要干干脆脆彻彻底底的不相往来,就不要再牵牵绊绊藕断丝连的腻味,那太难看了。
  他轻笑出声,“如果当初你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你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吗?”
  选择……
  我笑着反问,“你怎么确定当初我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转过头看我,“好吧,就算你当初知道。明知道结果是这样你还是选择去做,现在你后悔了吗?”
  我沉默下来,半晌后吐出一句,“这个问题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为什么不想回答,是害怕自己的心会变得软弱?”
  我轻呼出一口气,犹豫几秒,最后还是诚实地回答,“就算一切再从头开始,我也不会后悔。”
  他定定地看了我良久,眼神复杂而又莫测,“任金笙,被你爱上的男人会很幸福。”
  说什么呢。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不好意思的偏过脸,“其实这段日子我还要谢谢你,陪我罗嗦了这么久。”
  他轻哧一声,温柔地说,“你以为我会让你白欠人情么?我的利息,可是很高的。”


39. 浮生若梦(三)对决

  我错了。
  如果上天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生日那晚,我一定会双手合十很恳切地对程咬金说,“会长,我知道你是一个双面阴险但绝对无敌的牛人,这么廉价的啤酒怎么能符合您的胃口所以请你现在不要过来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
罗莉在陈曦入院隔天打电话给我,“医生说他是因为上次车祸伤还没养好导致了伤口发炎和低烧,再加上他这些天……你说就是个原本没事的大男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呀。”
我不禁一阵气苦。
好你个小屁孩,3年不见就是在美国学使苦肉计,拿自己的身体玩命么?
“你就跟他说,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可是……”罗莉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狠了点?”
“他都敢玩命了还怕这个不成!”我控制不住一股无名火,“你就这么说吧。”
罗莉颤颠颠地领命而去。
之后几个月不知他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着,倒也没再听说他的消息。我也乐得轻闲,不用再每天忍受罗莉的索命连环CALL。
……
升上大三意味着啥?(针对从不出门的懒女和宅女)
意味着该开始找工作甭再啃老本了,不趁大三时赚点经验值大四后再找几乎也就只剩些歪瓜劣枣,有些勤奋的孩子可是在大一时就找好了。
因此到了大三,社团里跟我同期的社员们几乎全成了死火山或者是休眠火山,像我这样后半生已经保障无忧还能四处蹦哒的活火山那叫一别无分号。
  已经大四的程咬金偶尔也会来加盟,不过他来的时间大多是在月中。
不像我这么腐烂,他大一时就已经在家族企业里实习工作(毕竟是自家公司,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可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人既要读书又要工作还要管理学生会他这时间到底该怎么排?
啧~其中必要猫腻呀。
他瞅瞅我一脸的若有所思,伸手捋捋我耳边滑落的散发,“怎么,开始对我感到好奇了?”
我“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不要仗着年纪小就乱吃老娘豆腐,我可没有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
他失笑,“任金笙,似乎你比我还小呢。”
我没好气的说,“我这是心理年龄。”
他无所谓的开口,“随你说。”
今天是周末,天气不算坏。持续一周的阴雨天刚过我就迫不及待地出门放风……好吧,再加上一条尾巴。
“真稀奇,大忙人今天居然有空。”出门前接到程咬金的电话,我还有些诧异,“失业啦?”
  他温和一笑,“确实如此。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我惊道,“不会吧,真的假的。”只是随口说说也这么准。
  “我不开玩笑。”
  “……”我想我可以直接去摆摊算命了。“那……节哀呀。”虽然我还真没看出他有什么哀的,不过他那也有可能是痛在心口难开。
  他和我慢吞吞的在闹市中穿行,“来不及了。我的心已经被伤到,该补偿我一下了。”
  他的脚步在一家咖啡屋门前停住,颇有些戏谑地说,“任学妹,可以请你的学长喝杯咖啡吗?”
  我率先走进咖啡屋,“想让我请就跟上。”要蹭饭就直接说何必找借口。
  也好,就当还他的人情债吧。偶尔也换我开导开导他。
  很久以后,我才觉悟:原来这厮的人情欠不得,他根本就是一放高利贷的。
  时候尚早,咖啡屋里只有小猫三两只。
  我点了份拿铁,而程咬金喝的是蓝山。
这家咖啡屋的采光不错,南面和东面都是整片的琉璃墙,我和他坐在南面,阳光大把大把奢侈地洒在我们身上。我单手托腮,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更多时间是在享受这种远离尘嚣的静谧。
  “不安慰我?”
  我很配合的开口,“说吧,有多么悲愤。”
  他优雅的轻啜口咖啡,“太悲愤了,悲愤到了极至就是无感,我现在已经无感了。”
  “……我不该低估你的心理承受力。”
  他轻笑,没有答话。
  “我有点好奇,”既然人家没事那也无所谓忌讳,“你那不是家族企业吗,将来也是你的企业,你怎么会失业?”难不成在闹家变。
  他放下咖啡给予补充,“准确的说,是我爸的企业。”
  “有区别吗?”
  “幼狮和雄狮有区别吗?他们服从的是我爸而不是我。”
  “反正将来你爸退下了还不是你补上。”我嘀咕一句。
  他偏头看着我,目光似温柔似独占,蒙昧地教人难以分清,“我不喜欢我的东西里还有其他人的痕迹。”
  我被他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学长,虽然我很优秀,但我事先说好只做兄弟哦!”
  他收回视线,仍是一派温雅,“你慌什么,我有对你出手吗?”
  “没有就好,我只是先申明一下个人立场。”
  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要防范于未然坚决把这个苗头给扼杀了,免得以后出事就是悔得天天捶心肝也晚咯。
  他洞悉的看着我,“因为现在你还无法释怀?”
  有一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如果那个人是程咬金,就绝绝对对是不幸。
  我悻悻地开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聪明的小孩没人爱。”
  他耸耸肩,“聪明的孩子才懂得爱人。”
  “你的意思是你的经验很丰富咯。”我避重就轻地玩笑,“说吧,你的情史大暴料。”
  “情史吗,”他支着额遮住半张雅致的脸,“我喜欢的人……呵呵,秘密。”
  这表情立刻把我吸引到最高点,“哇!想不到你也会喜欢人呢!说吧说吧,她怎么样?”
  他的眼神幽暗,“她还不是我的。”
  大新闻!
  “她现在有人啦?”我三八兮兮地撞撞他,“单恋哦~”真是难以想象腹黑男会为爱疯狂的样子。
  他淡然一笑,“算是如此。”
  “那……”该说啥,节哀顺便?
  “呵呵,现在我只是放她休息,”他依然理智的淡笑,但眼中充满着誓在必得的决心,“她是我的。”
  “……”
  怎么突然很同情那个被他看上的人?

  从咖啡屋出来已近暮色。
  原本是想立刻回家,无奈程咬金说很久没逛过夜市,遂两人又在夜市中漫无目的的兜转了一大圈。
  感觉啥都没逛到,但等他开车送我回家时我才发现竟然已经快11点了。幸亏我住在校外,不然此刻已过宿舍门禁我也只能爬窗户回去。
  在我的住宿小区把车停下,他颇为绅士地坚持将我送到家门口。
  “冷不冷?”
  我摇摇头,虽然初春的天气还有些渗人,但我今天穿的够厚,不怕。
  “你等一下。”他低头看我,“你脸上沾了番茄酱,我帮你弄掉。”
  我羞愧不已,难道刚才在夜市时我的吃相有这么糟糕?
  他俯下头,慢慢凑近我的脸。
  我突然觉得不自在极了,后退一步双手胡乱的往脸上抹抹,“不用不用,还是我自己来。”
  他愉悦地低笑,大掌轻触一下我的脸,“好了。”
  我尴尬地挤出一句,“恩,谢了。”
  他不说话,跟我并肩慢慢地走到我家楼下。
  “到了。”
  我说了声“晚安”,刚要进门,一种朦胧的无法言说的感觉却涌上心头。
  我回过头去。
  一瞬间,仿佛过去的光阴从来没有改变。
  那个修长的身影从昏黄的路灯下一步步走出来,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14岁的少年,时光在这一刻静静的重叠……
  陈曦一步步来到我跟前,带着整个初春的寒意。
  他冷淡地扫了程咬金一眼,“是他?”
  程咬金微弯了弯嘴角,“久仰啊。”
  陈曦也回他一笑,下一秒,猛然狠狠地一拳挥去!


40. 浮生若梦(四)阑珊灯火

俗!
忒俗!
太俗了!!
我仰天无语,继N年前的打劫事件后台湾小言中的经典俗套场景再一次降临到我身上——
程咬金轻舔渗血的唇角,他的眼镜掉落在地上,一抹殷红为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平添一丝难掩的妖异。他缓缓开口,懒洋洋的语调透着淡淡挑衅,“要打吗?”
陈曦冷冷的盯着他,捏紧了拳头,眼中的暴戾强烈地几乎快满溢出来。
我深吸口气,拦在程咬金身前面对他。“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这样做!”
……想不到四年不见,竟然是这样开场。
当年是你亲口承认,是你先放开我的手。为什么4年前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向罗莉追问我的消息,为什么还能理所当然地找我,又为什么还能这么任性地以为我还会在原地为你停留?
我不想在程咬金面前再度撕开这层伤疤,伤口还很疼,这么私密的痛楚我不想在第三者面前暴露。
我……依然难以释怀。
陈曦将视线停留在我身上,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他抿着嘴不发一语,始终保持着沉默。
程咬金轻搭着我的肩将我往后带,“很晚了,你明天还有课先回去吧。”
“可是……”要是我走了你们又打起来那怎么办?
难道……
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陈曦冷着脸盯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跨前一步,停了下,他闷不吭声地突然掉头转身离去。
……“真的很抱歉。”
他走后,我十分愧疚地向程咬金道歉。
他用拇指抚摩着裂伤的唇角,微眯起眼,“没关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呢,倒是个新奇的经验。”
“……”我怎么觉得好像不太妙?
他柔声对我说,“晚安吧,今天你也累了。”
“那……晚安。”

  之后一个多月,陈曦都没有再出现过。
那夜的事仿佛只是我的一场错觉,我依然颓废地登我的山,过我的腐烂生活。
社长张岚找到我,“下周我们要去普陀山,你是资深社员哦~去不去?”
“普陀山?”
“是啊,”张岚兴奋地说,“听孙莎莎说那里的签很灵的,不管是姻缘啊事业啊前程啊都非常灵验哦。”
  我默了一下,“……社长啊,好像我们是去登山不是去求签的。”
  她心虚的咕哝,“那不也是山么……”
我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又没说不去。”
  她立刻一把扑过来抱住我,“我就知道金笙最好了~”
我接住她忍不住双眼望天。
是是是,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从我身上下来?
“咦?奇怪了,怎么感觉金笙你好像长高了?”社长依然巴在我身上,但那双玉手不停地在比量着我们俩的身高差。“还记得大一你刚加入社团时明明还没有我高,什么时候你居然长得比我还高了?”
  “有吗?”好像去年回去时太后也说过我长高了,可是我都没有特别感觉啊。
  “绝对有!”社长很坚定地拉着我去医务室量身高。
  ……165cm……
  我张大嘴……
  天呐——
  对着停格后的“165cm”这个最终数字我目瞪口呆。
  想当年初中+高中6年我使尽了各种方法也只让我的身高挺拔到159.5cm。
  159.5cm
  这身高……也太寒碜了吧。
  如今才知道,原来登山才是长高的最佳途径呀。
  张岚对着这个数字羡慕不已,“呀~我才162呢。”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我冲着张岚笑出一口白牙,“我满足了,无憾了,瞑目了。”

  程咬金知道了我要去普陀山,他二话不说也决定立马加入。
  那夜之后我瞅着他老觉得他十分可疑,但看他平时似有情又似无情的样子,我又委实揣摩不出他到底……咳,到底是不是对咱有非分之想?
  纠结呀。
  唯今之计也只好努力跟他保持健康纯洁可持续发展的友谊关系。
  周围人如今看到我跟他都露出一副好事将近的贼笑。
  我无奈,难道男女间就一定只存在爱情而没有友情?
  罗莉很郑重的补充,“NO!应该说,一个优秀的单身美男和另一个优秀的单身美女之间一定有一方会存在爱情,或者是正在发展成爱情。”
  我怀疑,“有这么绝对吗?”
  “我这也是为了画面的美感啊。”罗莉感叹,“就当是满足大家心中YY的幻想和欲望。”
  我汗。
 
  到了登山这天,一大早我们就在车站集合。
  我定睛一看:哟~今天转西北风啦。队伍中有大半是以前的熟面孔。    
  我那叫交游广阔啊,一个个全招呼过去,“今天是咋了?这些人怎么都舍的出来?”
  社长抽空回我,言辞中不胜唏嘘,“其实今天也算是我们的毕业旅行,这次之后,大家就真的要各奔天涯了。”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张岚他们已经大四,很快并且必须就要各奔前程走向各自的人生。
  心中不由有几丝伤感。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在不断的相遇与别离中度过,但只要在这个过程中精彩过无悔过也可以说是一种圆满吧。
  在车站等了许久程咬金一直没来,眼看就要发车了,他总算打电话告诉我他临时有事,明天会赶去和大家汇合。
  我叹口气招呼一起在外面等人的张岚上车,“走吧,不用等了。程咬金说他明天会顺利会师。”
  张岚摇头,“没有啊,我等的不是他。”
  “那是谁呀?”
  张岚神秘兮兮地说,“一个经人介绍认识的登山爱好者哦……呀,他来了。”她蓦地朝我身后挥手,“陈曦,这边这边!!”
  心微颤。
  我蓦然回首——
  那人……
  却不是我灯火阑珊处的守侯。


41. 浮生若梦(五)庄子.蝶梦

《庄子.蝶梦》: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戚戚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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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陀山地势低缓,山上的树林可谓是郁郁葱葱。整个山体自西向东倾斜,而寺院就建立在西面地势最高的山顶。
  这时节到山上上香的人不算多,没有了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倒也还了寺院几分清幽。
  我和社长在前面带路,身上那些重量极的行李就通通由身后的男生负责。
  男人是什么?是天生的苦力和劳工,怎能不好好奴役。
  山路不宽,大概只能容纳4,5个人并排走。我走在内侧,隔壁是张岚,身后,则是陈曦。
  一路上我只和张岚交谈,偶尔张岚担心他会被冷落有意扯上他几句,但他一般都是言简意赅地回答完,之后就是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
  我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说那夜他等在我家楼下只是偶遇而今天在社团里出现只是碰巧,那就是把我给灭了我都不信。
  但你这样一次次追来是想干什么?
  要解释要叙旧要忏悔你也得吭声吧,你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是为什么?
  接近傍晚,我们终于走到了寺院门口。
  走过长长的石砖路就看见寺院两侧种着高大的不知名的树,暮色中枝繁叶茂地将大半个寺院都笼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灰气息……
  我掏出照相机挑着自己喜欢的景一路拍过去,不知不觉就脱离了大部队。
  等我反应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院门前,周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奇怪,这个寺院有这么大么?
  我站在门口朝内看去,里头没什么香客,只有一个约莫是负责解签的老和尚坐在最右侧一角。
  鬼使神差地。
  一向对这些抽签啊算命啊没兴趣的我不由自主地走进去摇签,几番踌躇后我拿着那根掉出的签走向老和尚。
  老和尚正半靠在身后的墙上假寐,我不好意思的小声叫醒他颤颠颠的把那根签双手奉上。
  大师,要做一行爱一行,保持敬业态度啊。
  他半睁开眼懒懒地接过签看了下,而后那双半开半闭的眼立即完全睁开,捏着那根签对着天光仔仔细细地反复端看……
  怎么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和尚反常的反应。
  他看完后没把那根签放进签筒而是直接小心的收在抽屉里,“你再去摇一根签吧。”
  “为什么?”
  那和尚说,“这是帝王签。解放后前任主持找了很久想把签收起来可是都没找着,原来是跟这些签混在一起了。等下我还要把签上报呢,小姑娘你就再摇一根吧。”
  我忍不住撇撇嘴。
  怎么我的手气就这么好,随便摇摇也能摇出个BOSS级的签。
  眼下也失去了那份心,我谢绝了和尚顺着原路又回到了寺院正门。
  远远就看见这次一道登山的成员们都焦急地在门前等候,天色仿佛是在我踏出那个院门后就飞快的黑了下来,当我出现在他们视野范围内后社长和孙纱纱就急慌慌地奔过来,“金笙,你刚才去哪了?我们找你找了大半天了,打了很多通电话你也没接!”
  “有吗?可是我都没听到电话铃声啊。”我疑惑的掏出手机,“怪了,怎么会没电?”
  我明明还是昨晚刚充的电啊。
  “你刚才在哪?我们都把这寺院翻了个底朝天了。”
  “就在东边的院里。”
  社长语重心长地说,“金笙,以后不要再搞单人行动,联系不方便而且也容易出事。”
  这确实是我的错。
  我惭愧地道歉,“真是对不起大家,这次是我的错。让大家担心了。”
  社员们纷纷表示没关系,张岚捏捏我的脸,“算了,念在你是初犯,原谅你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腰方向走,我注意到人群中少了陈曦,不由看向社长。
  “你是不是奇怪他人怎么不见了?”
  张岚挽着我的手,“想不到陈曦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就是他最快发现你不见过来通知我们,在你回来之前他还在寺里到处找你呢。不过你放心,我刚才已经叫人通知他人找到了,他待会就会下山跟我们在旅馆汇合。”
  我低应了声,不再说话。
  到山腰的旅馆时天已经全黑了。
  不知道馆主是走复古风呢还是根本就是太穷,整间旅馆是以木头为主,隔音效果差的吓人。
  我环顾四周,唯一算有看点的是旅馆的墙畔都种着火红的三角梅,大片大片火红的三角梅自墙头盛放着垂下来仿佛是在夜色中静静燃烧着的点点焰火。
  我忍不住对着它们再拍了几张照,这才慢腾腾地走去房间。
  我房间的位置在2楼的楼梯口旁,上半夜楼梯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吵得我失眠。
  折腾了大概是凌晨3,4点,所有声音都渐渐消停后我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才刚睡下没多久,朦胧中我仿佛听到外面有喧闹慌张的脚步声——
“快点快点,天亮了就来不及回去了——”
什么回不去?
我揉着眼睛起来开门想看看是谁这样大半夜的扰人清梦,门刚一打开,我后脑一痛就身不由己地倒下——
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一个阴沉无比酷似王木木同学的声音,“她怎么在这?”
另一个女声则是明显的惊慌失措,“天呐~你竟敢打晕陛下……”

“铃铃铃——”
  我翻了个身,好吵。
“铃铃铃——”
  铃声继续,我艰难的伸手胡乱摸索着罪恶的源头。没摸到。
“铃铃铃——”
  铃声持之以恒地响着,我挣扎着再打了个滚之后痛苦的睁开眼睛——
  这是哪?!
  眼前是一个约莫只有8坪大的小房间。地板上胡乱地扔满了衣服,在衣服的最上方斜倒着将我吵醒的罪魁祸首,闹钟。而房间里唯一的电脑桌上则乱糟糟地叠着几杯吃过还未扔掉的泡面……
  一缕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自记忆中浮起。
我抓抓头发,触手却发觉原本及腰的长发只缩减至肩膀,发色枯黄发尾分叉。
阵阵寒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心头。
我惊恐地奔到梳妆镜前,镜中出现一张浮肿暗黄布满青春痘的脸。
我低下头,腰间厚厚的赘肉阻隔了我看向脚尖的视线!
双手慢慢地捂住嘴……
我,回来了?
还是,只是做了个延续9年的黄梁一梦……


42. 浮生若梦(六)庄子.梦蝶

2007年1月17日
我捧着简历继续在各个人才招聘市场以及招聘公司间穿梭。
虽然那些主管和用人单位大都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宣布了我的game over,但没办法,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吃饭。你就是再悲愤再怎么被人挑剔你也不能端出张愤青脸当场拍桌子摔门走人。
鲁迅先生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我很直面。
第一:咱也只是所普通大学的毕业生没法跟人家名牌大学比。
第二:咱从大三才开始兼职打工,工作经验也没有那些从大一就开始发奋发疯的拼命三郎丰富。(痛悔一下那四年的腐女生涯)
第三:虽然像咱一样的毕业生一个招牌掉下来也能砸死好几十个但咱硬件条件不好,既然差不多或者不会差太多人家为啥不找个看上去更漂亮顺眼的。
  总结完这三个基本点我还能有啥好挑剔工作的?
  人家不挑剔我就该偷笑了。
  于是半个月后我以远低市价的薪水进了一家刚创立不久的个企工作,等春节结束之后就要开始正式上工。
  你说人家为什么会收我?
  咳,那是因为人家才刚创业没啥钱来照顾视觉效果,只有退一步选择我这个一人能当两人使工资薪水又很低的廉价劳动力。
  有鉴于此,我决定今年春节回家时就狠狠心掏腰包好好搞一次全身性美容SP。既然弥补不了我的心补我的身也可以。
  找到工作后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待在我那8坪的小房子里日日瘦身减肥。
  我清楚的明白,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长期作战。
  有时候午夜梦回,记忆中仿佛自己又变成那个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痕的任金笙。
  难道那过去的9年只是一场梦?这伤痕是如此真实的疼痛着,这也只是我的一场幻梦吗?
  想到这就觉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悍,此刻竟还能冷静地坐在床上思索着而没有发疯。
 
  春节前两天我回到家,望着07年的太后和老头子我瞬间有股想哭的冲动。
  若是梦,心中这股久别重逢的闷痛是为什么?
  若不是梦,那我整整有9年没见过这个时空的父母又怎是一个心酸怀念。
  太后看着我强忍眼泪的模样一把将我搂在怀中,“丫头,都快25岁的大人了这样羞也不羞。”
  我怀念的把头扎进头后怀里,“就是我30岁了也不怕羞。”
  大年三十这天全家围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在饭后看春节联欢晚会时客厅电话铃声不期然响起。
  “喂?”
  “喂,请问任金笙在吗?”从电话中传出罗莉熟悉的声音。
  “罗莉!是你吗?”
  “恩……请问你是谁?”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但却带着不熟悉的陌生。
  我的心凉了下,“我就是任金笙。”
  “你就是金笙,太好了~听你刚才的话居然还记得我,真是太教人意外了!”电话那头的罗莉还是当年那般单纯,立刻就很自来熟的热情起来,“我们正月初三有小学同学会,你有空参加不?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而且我还是发起人,你就给老同学点面子去吧。”
  “那有……多少人会参加?”心下一暖,但我还是颇踌躇的问道。
  “很多哦,有八成以上的人都决定去。哎~金笙你就去吧去吧。”
    人家都已经这么热情相邀咱也不好拒绝,更何况我心中也很想见见这个曾经的死党。
  我只停顿了下就点头答应,“好。我会去……”
  初三这天,傍晚时分我准点到达聚会地点。
  作为发起人罗莉早已经在门口等着呢,她一看到我就立刻迎过来,“是金笙吗?”
  我点点头,笑道,“这么多年难得你还能一眼认出我呢,眼力不错。”
  她玩笑道,“那当然。现在我这边每天经手的广告文案那么多早练出一双火眼精睛咯。”
我见她没在门口等而是和我一起进了室内不由奇道,“人都来齐了吗?”这么快。
“应该说是女生。我和另一个发起人一个负责接男生一个负责接女生。你可是班上最晚到的女生哟。”
  “咦?我怎么都不记得以前班上的女生有这么守时?”
  罗莉别有含义地冲我眨眼,“你说会让一群女人破天荒早到的理由是什么?”  
  “美男?”
  “对!还记不记得陈曦,啧啧,长得太犯罪了,就算有未婚妻了都能勾得一群女人春心荡漾呀。”
  我附和,“确实如此。”……
  罗莉主动挽着我的手走进聚会,“等会你就跟我一道坐吧,咱们好久不见该多聊聊。”
  我欣然应许,“好啊,当然没问题。”
  罗莉作为发起人一路和周围人招呼着带我坐到男生席位这边,“嘿嘿,你旁边隔两个位子就是陈曦。怎样,是不是很感动啊?我把所有女生都梦寐以求的位子献给你咯。”
  我眼皮抽了一下。
  大姐,我一点也不感动!
  “对了,”罗莉看我脸黑了一半没说话,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金笙啊,你会不会觉得我话很多?其实我平时不会这样,只是看到你就觉得跟你很投缘呢。”
  我缓缓绽开一抹真挚的微笑,“听到你这么说我非常开心,我也觉得跟你很投缘啊。”
  很快,酒菜便一盘盘地端了上来,席间女生桌十分冷清泰半无语但男生桌则是热火朝天恭酬交错,大家在席上胡吃海吹顺便不忘各自揭短爆料当年。
  话题很快就转向了今天的新闻人物——陈曦。
  男人们喧闹起哄着要他爆料情史再顺带逼问是否好事将近?
  而陈曦从头至尾都噙着淡淡的笑意没多吭声,众人看后更是越发围攻最后他被逼得没法只得无奈吐实,“其实,我和她有打算在明年年底结婚,我保证,结婚那天一定会请大家的。”
  “哟!结婚,看不出陈曦你手脚这么快……”
  “记得你说过会请喜酒,到时别想赖掉……”
……
  “罗莉,我想先去下洗手间。”
  “恩,知道洗手间在哪吧?”罗莉边侃抽空问道。
  “我知道。”
心里憋得慌,我从洗手间出来后没有再回到席上而是直接朝阳台的方向走。也许是有点心不在焉,在拐弯时我闪避不及一头撞进对方怀里——
  “真是抱歉。”我一边道歉一边抬起头来,而后,愣住。
  陈曦淡然地说,“没关系。”
  我冲他点一下先行走向阳台,在我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猛地抓着我的手——
  我回身看去。
  只见他微蹙着眉用空余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心口,一脸的疼痛茫然。
  “怎么了?”
  他不解地说,“我也不清楚,只是刚才心里突然揪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我轻声说,“没事就好,有时间你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更安心……”  
坚决地缓缓抽出我的手,我转过身,后脑突然又熟悉地痛了一下!我失去意识……
  “陛下,陛下……糟了,都是你下手这么重……”
  阴冷地声音说,“大概就在这时候,要醒了。”
  模模糊糊地感觉眼前仿佛有朦胧地微光,我费力地睁开眼,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正被两股力道向前拉动……
  “快点,陛下跑快点!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不然就永远回不去了。”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身边的两人奔跑,四周一片漆黑但却又奇异地令人能看见周遭正飞快地越过一排排巨大的房子,惟独就是看不见我身边两人的身影。
  随着两人跑入其中一座房子,那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说,“关门!快关门!别让他们发现了。”
  我只来得及停下喘口气便又再度被往前拉,身前是一排排半悬空的楼梯,每个楼梯的尽头都通向一个大门……
  “快点快点,我们还要再往前赶11扇大门,快来不及了……”
  到底在赶什么?
  “陛下,快啊……”
  还催,再跑下去会死人啊!我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
爆发吧!我的小宇宙~
我猛然加快了速度向前冲!
突然眼前一黑,朦朦胧胧地听见那声哀叫——
“完了完了,陛下,跑过头了……”

痛!
好痛!
非常痛~
肚子一阵剧烈的痛楚将我从黑暗中唤醒——
我感到很多人在用力的挤和按我的肚子,那痛真是教人连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在做什么?谋杀么?
一个女声回答了我:
——“深呼吸,坚持住,孩子快出来了!”


43. 浮生若梦(最终回)梦醒

如果要问我此时此刻最佩服的是谁?
我要说:是圣母玛利亚!
丫的,老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就华丽丽的体验到了传说中的处女生子!
更凄惨的是:我不止生了一个,还一生就生俩!
  “恭喜~是对很标致的龙凤胎哟~”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着试图睁开眼看看折磨了我半天的小家伙——
我默。
好像两只小猴子!
这长得离标致好像差了不止一点点。
“好丑。”我气若游丝地说。
“小孩子刚出生时都是这样的,”那医生笑着说,“而且小千金取了这么好的名字长大后一定更漂亮哦。”
  “她叫什么名字?”
  那医生奇怪地看着我,“陈/程圆圆。”
我囧!
好强大的名字。
我顶着压力再问,“恩,请问是耳东陈还是程序的程?”
  她的表情已经奔向了诡异。
  “是……”
  正屏息凝气地等待着答案,脑后蓦地再次一痛,昏迷前我在内心尖叫着:
  他奶奶的!不要挑这时候啊~
  “还好还好,终于及时找到您了……”
  被身边两双微凉的手拉着向前跑去,我边跑边努力回头:视线不期然和床上怀抱着婴儿一头及腰长发的我交汇。
  那个未来的我微笑着向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还来不及回应,她便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
  “快点快点,天亮了就来不及回去了——”
  我只好收回心神埋头狂奔——
  眼前正慢慢地浮现出普陀山那家旅馆的我的房间,我诧异了下,房门却突然在这时候打开……
  那个过去的我揉着眼睛从门内迷迷糊糊探出头来。
  身边那道阴沉的声音响起,“她怎么在这?”
  我豁然沉入了黑暗中,耳边只隐约听到身旁的女音惊慌失措,“天呐~你竟敢打晕陛下…
  ……
  “笙……金笙,金笙……”
  我眨了眨眼,先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额滴神~请不要再挑战我脆弱的神经了,我也是有极限的。
  “不是我说你,金笙你怎么开着门在楼道上睡呀!有没有安全意识啊!”张岚见我醒来了忙不迭地教训,“你以为这里是咱们家还是学校宿舍啊,这么大意迷糊以后怎么办,还是这么个陌生环境……扒拉扒拉扒拉。”
  我……又回来了?
  我反应慢半拍地抓着张岚的手,“你是张岚吧,是张岚对吧。”
  张岚莫名其妙地摸摸我的额头,嘴里咕哝着,“发烧啦?难道是晚上着凉了?”
  我伸手抚摸着垂落披散在胸前的长发,感动地闭上眼。
  这手感,这成色,这长度——
  久违了呀。
  “看来真的是发烧了。金笙,要不要待会叫男生送你去山下的医院看看?小病不治容易变大病。”
  我一下将张岚搂住,“不用不用,真是太感激你出现在这地方出现在这时刻呀。”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陈曦吧。”张岚神秘地凑过来咬耳朵,“是他最早发现你的,然后就一直在你旁边守着你哦,好浪漫。”
  “喜欢浪漫你就自己上吧。”我偏过脸回避这个话题,“今天我们去哪里拍照,昨天上去时太晚了。”
  “恩,去东边看看吧。我们昨天是从西边上山那今天就换一条路线。”
  “OK,那我去收拾下东西,半小时后见吧。”
  和张岚挥别后我回到自己房里,食指轻拂着唇看向镜子,镜中映出一张白嫩的瓜子脸,长发如墨。
  又是梦么?
  周生梦蝶不知自己是梦蝶亦或是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场蝶梦。
  我亦如此。
  思及梦中仿佛有听到那声音在喊着“再往前赶11扇大门……”
  如果不是梦,那这又表示什么?
  将2007年往前推了11年就是1996,当年我穿来时就是1996年。若这次我是真的再次回到了2007年可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那是否就表示着这两个时空是平行的?
  又或者,此时此刻的自己也只是场幻梦?
  只是太过悲愤太过希望改变现状的任金笙做的梦吗。
  啊~管他那么多,反正老娘只活在当下,只要把当下的事都完美都无悔下去其他俗事全滚他的吧!
 
  走出自己房间到了集合地点,明明只是一晚上不见的人和风景竟也让我觉得异常的珍惜。
  人是不是总是在失去或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懂得什么是珍惜?
  陈曦在我刚一出现的刹那就立刻投以眼光。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是你太年幼还任性地不明白或不在乎这点,亦或是我太成熟太依顺地令你忘了这点?
  “任学姐,就等你了哦。”孙纱纱招手叫我过去。
  “社长呢?”我左右没看见她的身影。
  “在和其他学长商量具体路线呢。”
  “不是已经决定往东边走么?”我不解的问。
  “呵呵,听说那边的路线有2条,其中一条路线附近开着大片杜鹃花,景色漂亮的很呢。”
  有美景吗。我摸摸照相机,待会一定记得多拍几张。
  “还记得《锦瑟》这诗不,一提到杜鹃花就想起这首诗啊。”孙纱纱很感怀的说,“当年高考时我背得最牢的就是这首了。”
  我笑着说,“是啊,我当年记得最牢的就是这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44. 那些人那些事

  东面路线比西面难走些,但的确不枉此行。
  远远就看见山腰上姿态妖冶的连片殷红,怪不得杜鹃花的别名又叫映山红,确实形象。
  我走在大部队中后段,手头相机的“咔嚓”声一路上都没停过。
  “金笙,”张岚看着我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那个……陈曦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我看他好像一直很注意你的样子。”
  大姐,你才刚发现吗?
我含糊地说,“我们以前曾经是高中同学,可能是他认出我了吧。”
“原来如此。”张岚了解的点头,“你们两个怎么都是闷葫芦,像我前阵子在街上碰见以前的高中同学那个热情啊,恨不得就当场随便找家什么店的开聊……”她感慨了一下很快就发觉不对劲,“不对啊,眼神不像……你看你看,他又看过来了。”
  真不好拐。
我很大方地抬头挺胸来个POSE,“看就看呗,那又怎么了。”
本姑娘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张岚很挣扎地抱头,“我很看好他呀!可是会长怎么办,我也很欣赏会长。两个都跟你很配,我两难呀~”
我无语。
“社长,社长过来一下。”孙纱纱在队伍前朝后方喊话,“路线,路线问题。OVER!”
张岚迅速精神两手收在唇边回吼,“马上,马上就来。OVER!”
我大汗。
“这口号是谁订的?”
张岚得意一笑,“是我。看港剧警匪大战涌起的灵感呀。”
“……”
很好,很强大。
张岚离开后我孤身一人地在部队后方工作。
陈曦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仿佛还是过去每一次我们冷战时那样。我不吭声,他憋功更高。
身上的背包有点重,由于今天是采用各自为政而不像昨天那样统一观光,我也不好意思吊着个男生全天候供我差遣。算自己活该,那些水啊果汁啊买的时候不嫌多现在背起来才嫌重。
“……需要帮忙吗?”
冷淡的音色在身后响起。
  “不用。”
我没有回头。脑中却不合时宜的想起这是我们3年以来第一次和平交谈。
他沉默了下来,但仍是一声不吭地跟着我。
我说,你这算什么事?
跟着我当天长地久的背后灵么?
我直接忽略那条尾巴自顾自寻找最有feel的位置踩点,他跟着我满山腰的跑,偶尔还问问是否需要休息喝水之类。
我基本采用三不政策:不看,不听,不言。
一门心思的扑在拍照上,后果就是再度脱离大部队。但今天的主旋律就是各自为政,大家人虽不在手机在,我手机已经充得电力十足倒也不担心出什么岔子。
  打开手脚在山腰磨磨唧唧了一下午,不全是为了拍照,大半理由是为了把他甩掉。
  看着他冷着那张面瘫脸面露疲色却依然跟得弃而不舍,我终于在一大片花海前停下脚步。
  这里风景独好,连片的杜鹃花肆无忌惮地烧了半壁山。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不想两人再这样耗下去,虽然不怎么待见他可看在他跟了我忒久的份上我还是开口做个了结。
  他没作声,站在我跟前只是深深的盯着我看。
  “……”
  为什么还是不说话。
  到如今还是什么都不想对我说么?
  我静静地仰头看他,“告诉我。”
  “……”
  他沉默着没有任何表情。
  我闭了闭眼,终究还是不再开口的越过他的肩,往山上走去。
  时间仿佛在我们擦肩而过的这一瞬被无限的拉长。
  他看着我猛然在那一瞬间抓住我的手。
  “任金笙!”
  我仿佛又回到了同学会那个晚上,在那个拐弯处,25岁的他也是这样猛然抓住我,只少了当时一脸的茫然迷惑……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问道。
  “当年……你为什么要回来?”
  是你先放开了我的手……为什么在一星期后追回来?
  为什么在众人面前摆出张大情圣的样子?为什么又对着我紧追不舍?
  “……”他的唇闭得紧紧的,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我缩回手,但他抓的很紧,我用尽全力都抽不出来。
  “放手。”我平静的说。
  山风胡乱的吹着我束起的长发,杜鹃花妖冶地摇曳着,我蓦地觉得眼前这画面言情极了。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他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慢慢透出一股惊慌,手上不自觉抓得更紧。
  我轻吁口气,终于笑了出来。
  “小屁孩,还是放手吧。”
  明明已经多年不叫的昵称此刻出口竟格外的自然,我慢慢重复一遍,
  “放手。”
  他明显的惊慌失措,冷漠的表情逐渐瓦解,“任金笙。”
  我一寸寸抽回我的手,不再开口。
  “任金笙,我们再从头开始……好不好?”
  我怔忪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的摇头,“小屁孩,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任性?”
  他猛然将我搂在怀中,紧得几乎让人窒息,“任金笙,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重新开始……”
  我靠在他怀里摇摇头。
  他慌地只知道牢牢地抱紧我不放手,“任金笙,你说过永远不会放过我!”
  “小屁孩,你还是不明白。”我在他怀中谓叹。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你。”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45. 程阿娇出场

到山顶的集合地点,意料之中的,我见到了程咬金。
  想不到他还买一送一,意料之外的,我见到了程阿娇。
  程阿娇保持住扭啊扭啊扭的身法嫌弃地一瞟我由于满山蹦达皱皱巴巴的运动服,感慨,“任金笙,几年不见你更不像女人了啊。”
  我没好气的一白她的超级情妇脸,“彼此彼此,几年不见你也越来越像狐狸精了。”当年初逢时我就很看好你的未来出路呀。
  她半掩樱桃小嘴娇嗲一笑,“任金笙,你还是那么有趣。”
  “……”狐狸精,我和你不熟。
  程咬金轻敲妹妹的头让她消停一下,“金笙,不介意我把妹妹带来吧。”
  你带都带了还问我干嘛。
  我直接忽略他的话到社长那观摩观摩她有没有拍到什么不错的照片。
  陈曦还没回来,当我平静的拒绝,从他怀中走出的那刻他就凝固住惊惶的表情的站在原地,带着孩子一样的疼痛绝望。
  那瞬间,我在内心低叹:既然放手了就该彻彻底底的放,何必这么粘粘糊糊地折腾人。
  “张岚你拍的很不错哦。”程咬金也跟过来和我一起看照片,俊秀温文的脸上那丝温柔的微笑立刻就把张岚迷的不知今昔是何昔。我不由鄙视地撇嘴,“整天这么个装法,累不累呀?”
  他俯身凑近我,“不会。”
  “说就说,突然靠那么近干嘛?我又没聋。”我忙后退一大步,警惕地瞪他。
  “呵呵,在你面前我就没装过不是么?”
  “那就拜托你在我面前装一下吧,我心脏不好。”老是这样看他玩双面我也很难负荷。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真糟糕,我不想在你面前装呢。”
  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他这是在干嘛,表白暗示么?
  我心下不住地哀号: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两个都脑抽。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敢看我?”他将脸靠的更近,神情温和得近乎暧昧。
  我心下暗暗叫苦。
  急中生智之下我霍地抓住张岚的照片一把挡在他眼前,“因为这照片拍的太棒了,我被震撼到了。”趁他反应不及我再一把将照片夺回吭哧吭哧地奔向孙纱纱的怀抱,“纱纱呀~我们一起研究下如此极品的照片吧。”
  站在孙纱纱身边,我小心的侧头瞥到程咬金对着我的方向浅笑,心中也不由开始懊恼起自己方才粗糙得没啥水准的回应。
  但没法子呀。只要一想到被那个腹黑男看上的可怜人可能是我,我就浑身情不自禁的发毛恶寒……
  这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来作为一个优秀完美的女人是如此之辛苦呀。
  “陈曦,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正想打电话给你呢。”张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没听到他的回答。
  也对,就他那性子肯点个头就算好了。
  有脚步声停在身后。我转过身,回他一个疏离的淡笑,“陈曦,才回来呀。”
  之前面对我的冷淡无视都依然毫无表情的面瘫脸在看到我的微笑时竟差点溃裂,我依然保持淡笑的直视那双凤眼。
  “金笙,过来过来。”张岚招招手唤我过去。
  我不明所以的过去,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在我耳边说,“之前你们不是一道的吗,怎么现在是一前一后的回来?”
  我面不改色的说,“人家他精力充沛还能奋战,而我已经累瘫了只好先行收工。”
  “不止是这样吧。”张岚很敏感的说,“你们之间的气场很不对哦。”
  孙纱纱突然凑过来插进一脚,“是任学姐,会长和陈曦之间的三角恋么?”
  我苦笑不已,“你们都没啥事好做啦,整天就研究我身边的风花雪月。”
  张岚说,“没办法,生活总是需要适当的调剂才能更精彩嘛。其实……嘿嘿,陈曦刚才有对你表白不过被你拒绝了是不是?”
  “……”虽不中亦不远矣。
  “哎呀,默认了哦。”孙纱纱冷静的下结论,“看来最后学姐还是选择了会长呀。”
  我脸一黑,“能不能别提这么惊悚的话题?”
  孙纱纱很阿莎力地拍我的肩,“我明白我明白。任学姐是害羞了哦。”
  “……”=0=!
  张岚捂着脸也大力的拍我的肩,“讨厌讨厌,金笙我跟你这么要好了还对我保密!”
  我额上不由得爆出黑线。
  ……窦娥估计就是这么给冤死的……
  “可是这样陈曦不是好可怜。”孙纱纱可惜的哀叹一声,“任学姐你刚才看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呢。”
  “有么?我可不会对陌生人微笑。”
  “那也只算是一个有点头之交的陌生人。”张岚小小声的补充,“刚才看到他的表情真的好心酸哦,其实陈曦是我最欣赏的冷面酷哥型。金笙你狠得下心可我狠不下呀,所以……只好就把你叫过来了。”
  “你们这群孩子啊……”我扶着额头,难怪时间掐得那么紧,敢情是都躲在边上看戏啦。

  晚上回到旅馆,由于程阿娇是临时加入房间不够,我便做主和张岚一起睡,把我的房间让给她。
  不想,程阿娇竟然主动说,“任金笙,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想了想,倒也无所谓。“好啊,不过事先申明:如果你睡相不好我可不会给你哥面子。被我踢下床可别怨我。”
  她向我抛了个强力媚眼,“好呀~我在床上等你哦。”
  我哆嗦一下,“妖女。”
  由于我们这次的停留时间是3天,明天再待一上午就要走了,社员们便纷纷自发的到一楼的旅馆餐厅里下单子订酒。大伙都约好了今天不醉不归……
  迫于社长的压力,原本想好好休息的念头也只能搁置一边。我洗完澡在旅行包里拿换洗的衣服,而程阿娇则偎在床上做美甲。
  “阿娇,你不下去吗?”
  收拾完衣服,我诧异地看着早早换上睡衣一派娇懒的美人。
  “不去。”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陈曦可也在下面哦。”说来奇怪,从初中起程阿娇就迷他迷得要死,但这次却反常的没见她提起过他呢。
  她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依然头也没抬的继续美甲。
  “追逐一个永远也不会回头看自己的人……太累了。”
  我不由被牵动,虽然她表面上还是那般毫不在意的骄横,“其实……程阿娇,我一直很羡慕你的勇气。”
  她骄傲地支着头看我,“任金笙,你是在嘲笑我吗?本小姐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有美貌有美貌要才学有才学,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摇摇头,“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一直在追逐着一个人的背影的滋味我很清楚,真的……很辛苦吧。”
  她没有回答,但感觉得到她的态度和缓了许多,“任金笙,这次我哥哥叫我来,是为了和你培养感情哦。”
  我忍不住又寒了一下。“能不能请你别提你哥哥。”
  她笑得那叫一千娇百媚,“任金笙,我还是看你不顺眼。从第一次见面就看你不顺眼。”
  “那又怎样?”我耸耸肩,“反正我也看你不顺眼。”
  “任金笙,我想我知道我哥哥为什么要让我来见你了。”
  “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我迅速换好衣服就要结束这次谈话。
  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的那一刻,“任金笙。”程阿娇扭扭捏捏的开口,“你……会不会因为看我不顺眼而讨厌我哥哥?”
  我忍不住扬起笑,“程阿娇,我现在看你……顺眼多了。”


46. 所谓真相(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平平顺顺地走到了大四。
  时间滴答的过,年华似水的流……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到了下半学期,社团里还熟识的也就只剩下孙纱纱。
  提前一个月写好了论文,接下来的时间内我都待在家里安心地宅着。
  作为宅女,一个关乎身家性命的问题就不得不提。那就是——
  食物!
  如果附近有便宜又多样的外卖专送倒也不担心,但悲哀的是,我家方圆几里就愣是找不到一家符合标准的。
  若是钱的问题倒也还好,毕竟这么些年咱也不是吃干饭的,更别说自从太后插手房地产后家中那票票的增长趋势,翻个滚都有啦。老头子对此曾颇有微词,但太后的彪悍谁人能敌?最后连带老头子自己也含泪下了海。
  我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
  家门附近的外卖全部都卖炸食!
  宅女诚可贵,美貌价更高。
  在脸上爆发痘痘狂潮之后我只得无奈的一周每逢2,4,6乖乖下楼觅食。
  上次悲愤地对孙纱纱哭诉,隔天她就很义气地提着个小篮子送饭来了。我感动地实在是无以复加,只得抱着她狠啾两口表达我激动的心情。
  她摸着脸恍恍惚惚地说,“没关系,我也在附近打工,顺路啦。”
  ……就这样可耻的让她喂了2个月,我接到了罗莉的电话。
  “笙笙,你现在实习工作了没。”
  我羞愧地摇头,“没。”
也许是年纪大了,再加上目前舒坦滋润衣食无忧。我只想安安静静清清闲闲地过完这一辈子,并没有年轻人那些建功立业大施拳脚的念头。
  “你也太堕落了吧。”
  “我反省……”我承认错误,“过一阵子吧,再过一阵子我就去找。”
  罗莉声音有些低落,“算了,其实像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忙问,“怎么啦,出什么事?”
  “……职场性骚扰。”
  “啥?”
  “就是职场性骚扰!”罗莉突然爆发,“他NND!我想阉了我老板!”
  “那……”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题。恩,其实……可以充分理解依罗莉的波霸身材在职场上的……恩,遭遇。
  “不提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反正我已经递了辞呈,现在正在找新工作呢。”她倒看开了不用我安慰,“笙笙,你决定毕业以后要在哪发展?”
  我慢悠悠地回她,“你这是自己问还是替别人问。”
  “恩。”她心虚了一下,“……笙笙,人家错了嘛。可是陈曦……”
  “卡!”我直接伸手喊停,“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打小九九,以前的就这么算了,罗莉你该明白,我跟他是不可能了。”
  “可是笙笙……”
  “不要对我撒娇,没用。”

  毕业后该在哪发展?
  回顾罗莉的话,虽然咱有点家底但人毕竟不能宅一辈子。
  我撑着下巴思索了几秒,最后拍板:这里!
  N市,历史上承载着六朝金粉的地方。我一身轻装走在繁华的大街小巷,这里的生活节奏比较慢,我喜欢宁静地享受生活。忙活了两世我时常生出莫名的疲惫感。我想,我需要休息……
  这一年夏天,我开了家店。
  咖啡店。
  店名很简单,叫——一间咖啡店。
  夏秋,咖啡店从傍晚6点开到凌晨6点。春冬,店铺则由早上8点开到午夜12点。
  作息时间有点变态,但也确实有几个厨师上门,而且还是长驻。只不过服务生,经理常换就是。
  孙纱纱在开业那天到我店里兜了两圈,点点头,隔年就直接投奔我了。
  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无良老板,前台的事基本全丢给孙纱纱。程咬金和程阿娇则三不五时就来店里坐坐,有时还各自带一大帮人来为我捧场。我随他们闹腾,虽然这家咖啡店不是以赢利为目的,但有钱不赚也是傻子。
  “金笙,看到我妹妹了吗?”程咬金一身标准正式的西装,他进门后将外套挂在手上,冲我尔雅一笑,衬衫领带无一不闪。
  店里的女客在他进门那刻就开始春情萌动,连空气中也仿佛充溢着满满的粉红色爱之泡沫。
  这家店到现在也没倒原因他一定占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则是——
  “一杯蓝山。”音质偏冷却很有穿透感。咖啡店并不十分安静,但所有人却都能听得分明。
  “两杯蓝山好了。”孙纱纱笑咪咪地亲自将咖啡端过去,“今天你和程学长差不多同时到呢。”
  陈曦低应一声,对身边那些偷偷关注的眼神视而不见,没再多说。
  程咬金摸摸下巴,“原来纱纱你早就准备好了呀,两杯?”
  我把咖啡端到他面前,“是啊,因为你们都只喝蓝山。”
  他捏起咖啡杯目光却停留在我身上,“呵呵,看来我们的喜好很一致啊。”
  我囧!
  要死了。忙干笑两声扯开话题,“刚才你找阿娇有事么?她今天没过来。”
  近年来他的举动是越发的明显,我努力的懂装不懂,坚决将那层薄纸守紧不让他捅破。
  装傻装到我这份上,容易嘛我?
  “也没什么大事,”程咬金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是先前有一个愣小子到家里求婚,才大二呢。”
  “……这还叫没什么大事。”
  他微笑,似有若无地看了陈曦那角落一眼,“他还是天天来吗?”
  我点头,“是啊,风雨无阻。”
  从我开业那天起他就每天勤快的来报到,不是没规劝过,但他坚持我也只能随他。
  “那你呢?你就没给点表示,倘若后悔了你还可以回头。”
  “表示什么?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用得着表示什么,偶尔打打招呼小聊两句就好。”
  “金笙,你真坦白。”他颇为愉悦。“所以是不是该坦白地别再装鸵鸟了?你不嫌累我每次都憋笑也忒累人。”
  我忍不住想溜,“求大爷您别恶心我了。大家当朋友多自在你就别折腾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你那杯茶。”
  他眯眼笑得份外妖娆,“任金笙,还利息的时候到了。”


47. 所谓真相(中)摊牌

  奸商啊奸商,绝对的奸商啊!
  我抱头痛悔当年怎么就一时不察误上了他这艘贼船。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奇怪,大一时明明我俩还是对峙得好好的到底后来大家是怎么熟溜起来的?
  程咬金不愧为双面腹黑男,当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一个人并鲸吞蚕食地慢慢打入对方心防时确实令人防不胜防……若不是后来他似有若无地开始向我展现他的独占欲和暧昧意识我和他俩人有九成九的机会能成为那种可以一生相交的损友。
  当年他不着痕迹地渐渐引导我走出心伤,我便下意识地每逢有什么闹心事就会找他出来喝酒聊侃听听他是怎么个看法。想不到这次最闹心的事居然是他自己一手导演,而这一次也没有第二个程咬金出来陪我喝酒聊侃……
  程咬金下完通牒后就四平八稳地坐在原位继续喝他的蓝山,独留我一人浑浑噩噩地回到吧台抱着脑袋严重纠结。
  凭心而论,几年下来我真的不想失去他这么个蓝颜知己,可要说到和他交往……恩……这个,实在……
  “金笙,考虑好了没有?”
  纠结得正销魂,只觉一只大掌轻拂过我头顶的发,我抬起头就见他神清气爽地站在我面前,低垂着眼看我。
“我还没考虑好……要不,你还是换人吧。”几年的情份摆在那,我绞着手不敢把话给说死了,“就是杀人也该给他喘口气呀。”
  “怎么,有这么痛苦?”
  “还好还好。”岂只是痛苦两字可言?
  他绅士地向我微一欠身, “那我不逼你。一星期,一星期后希望你能给我答复。再见。”
  “恩,不送。”我向他挥挥小手送走这尊大神。
  不逼?
  老娘都快被你逼上梁山了。
  我愁眉苦脸地倒沙发上埋着,搅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让他放弃这一惊悚的念头。
  孙纱纱小心地靠过来,“老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我有气没力的点个头。
  “是因为咬金吗?”
  我“恩”了声。坦若今天这人不是程咬金,那么我绝对会像过去几年那样毫不留情的直接拒绝,也就不用这么纠结烦恼了。
  孙纱纱试探地问,“他做了什么让老板你这么烦恼?”
  我从沙发上爬起胡乱整理几下长发,“去去去,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
  “……老板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她小声嘀咕。看到我整理完头发就直接出门,她忙问,“老板,你要去哪啊?”
  我抬起右手朝身后随意挥了挥,“BYE~今天你老板我要早退,店里又要麻烦你了。”
  身后传来她的喃喃抱怨,“又早退,你这个无良老板……”
  走出店门,我抬头望望天。
  今天云层很薄,大咧咧地推出一轮皓月和漫天繁星……很久没看到星星了,我保持着仰望的姿态良久,而后轻吁口气:
  “你还要在那多久?”
  他在月下看我,脸上的表情专注而认真。
  我自顾自地往前走,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这条街不算安静,但也不算喧闹。不小心低头,就看见我们俩的影子在路灯下一前一后的伸缩追逐,短暂几秒的交集但很快就归于平行……
  在那瞬间我突然荒谬地想起那个初次表白的夜晚,年少的他板着正太脸跟在我身后,带着丝矜持的倔强和无措。
  身后的他加快几步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走。
  我自然的偏头看他,“喂,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他终于有些艰涩的开口,“除了牢牢的跟着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曦,我老早就说了,以后我们就做我们的普通朋友当我们的高中老同学,在街上见个面我也不会横你白眼或者直接把你当路人甲,我还是会给你微个笑打个招呼,大家就这样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做朋友,好吧?”
  他眼神黯淡下来,没有回我的话。
  我良心建议, “别又来了。这世上没什么心有灵犀的事,就算有,可我也不是当温柔解语花的主。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谁会知道?”就当是造福他的真命天女吧,跟着个闷葫芦这日子实在不好过。
  他抿抿薄唇,“其实……”
  “停。”我直接拒绝,“我觉得命运真的很玄妙啊。”
  他停下来,极东方的凤眼锁住我,带着等待判决的神情。
  “当我想知道理由时你没有说。”我笑了笑率先离开,“可当你想说时,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任金笙。”
  他在身后低低地叫住我,“……我爱你。”
  我没有回头不再停步地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我淡淡疲倦地摇头,“小屁孩,我太累了……再见。”

  隔天,还是下午程阿娇就直接奔赴造访我的咖啡店。
  “哟,稀客呀。”难得见她这么早就过来。
  程阿娇千娇百媚的进门,她直接往我对面一坐,不起来了。
  我双手托腮很是天真无邪地眨巴眨巴眼睛,“出什么事啦,妖女。好端端的大白天就来我这家小庙?”
  “任金笙,你别给我幸灾乐祸,我就不信昨天我哥哥来时什么都没说。”
  “啧,嫩草的滋味如何?”
  她食指轻点朱唇,“十分的美味呢。”
  ……狐狸精。
“那小弟弟都跑你家提亲去了你还敢来我这逍遥。”
“我哥哥不也给你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还不是照样悠哉。”
  我有些烦躁地喝了口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叉开话题,“对了,你对那小孩是真心的么,看那孩子似乎已经泥足深陷了。”
  她也不勉强,妩媚地翘起玉腿,“算是吧。他是我第二个动心的男人。可是……太年轻了。”
  “恩,这是个大问题……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妨尝试一下。”老娘当年和那小屁孩的差距可比这厉害得多。
  她罕见的有一丝不安,“如果这次尝试又失败呢?”
  “那时你不是很有勇气地追着陈曦到美国么。”我突然想起太后当年的话,恍然有些明白那时候太后的心情,“如果因为害怕受伤而不敢尝试,那么当你老了之后就会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勇气去试?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任金笙……有时候看你傻傻的,可是有时候你说的话却出乎意料的老气横秋,也……出乎意料的有道理。”
  我打着哈哈掩饰,“没有啦,这些话是我家太后说的,我只是照搬大意。”
  掐指算算,现在我的生理年纪是24,心理年龄也已经35了。太后20岁生我,当年她开导我时应该也是我现在这岁数……
  天呐!!
  算完才惊觉咱竟然已经这么老了~
  我的青春小鸟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呀不复返!
  程阿娇少见的真心开口,“任金笙,你是个好女人。”
  “怎么突然说这话,我会脸红。”我白她一眼,“我们现在应该算朋友吧,是朋友就别这么肉肉麻麻的。腻味!”
  她顿了下,微侧过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坦白的说,“任金笙,我不是个好女人。”
  “恩?”
  “陈曦……虽然在其他方面很早熟,但在感情方面他笨拙得像一个孩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坦白地接着说,“你和陈曦分手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48. 番外篇 陈曦(二)只道是年少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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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去美国那天起,也许是时差,我渐渐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发了疯似的想她,后来我干脆就将家里的闹钟设置为国内的放学时间,每天准点在睡觉前给她一通电话,而中午放学时的第一件事也是给她电话。
  她有几次在电话那头抱怨,“小屁孩,你是不是每天都掐好时间在那边等着啊。这几天班导都有拖课,你一下课就打我电话想害死我呀。”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她在电话那头一定撅着小嘴一边小小声的碎碎念,心里慢慢的温暖起来。
  老妈每次看我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打电话就贼兮兮地凑过来偷听。
  我冷着脸直接抬脚往房间走,耳边明显的听见大厅里老妈故意放大音量向老爸诉苦,“真是儿大不由娘呀~你看你看,媳妇还没娶进门就开始对娘摆脸色了。”
  我被呛了一下,撇开脸耳根微微的发烫。
  媳妇……
  应该……可以吧。
  ……
  从对她表白到现在,她从没有主动向我表示过什么。虽然每次我都霸道地硬向她索要承诺,但她总是朦胧而被动地回应着,我无法确定她的心意。
  “任金笙,我想你。”
  熬不过对她的思念我只能妥协。
  她在电话那头只“恩”了一声,没再多说。
  我只得再追问,“那……你呢?”
  她犹犹豫豫地说,“恩……有一点。”
  我不豫地追问,“就一点?”
  她低叫,“呀呀,不说啦!我要去吃饭啦!”
  啪嚓一声挂了电话。
  对着手机我有些失望,拇指在通话键上来来回回抚摩几下,我还是将手机收进口袋。再打电话过去,她是否会觉得我这样令她厌烦?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又爬起身对着手机上写着任金笙这三个字的电话号码发呆。
  ……任金笙,我想你……
  很想很想。

  至夏末,她对我渐渐开始越来越敷衍也越来越心不在焉。
  常常几次在电话中欲言又止,问她,她也只是随便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我的心越来越不安,回想起她曾经说过:
  “有没有人说你很无趣啊?”
  像她这样闹腾的人果然还是喜欢开朗点的男生吧。
  我有些挫败,深深地担心在我不在国内的期间她会不会被其他人抢走……八月底,我走进老爸的书房。
  “你说你想回国?”老爸从手上的文件里抬头,“才到美国半年,为什么?”
  我抿着唇,没回话。
  他沉吟了一阵,“不行,在国内你要凭什么生活?”
  “我可以。”我静静地打断他的话。
  “哦?”他颇有兴味地问道,“那你能怎么证明。”
  “条件。”我微蹙了下眉,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明天后,我会停了你所有的开销。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赚满这几年的学费以及生活费,什么时候赚满你就什么时候回国。”
  我眉头蹙地更紧。我现在就读的是这里有名的私立学校,学费确实不菲,而国外的日常开销又很大……
  “不要想转公立学校,如果你想回国就要让我看到你可以独立生活的能力,目前你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我可以当作借你,日后你也必须还清。怎么样,决定好了没有?”他双手交叉在颚下等待我的决定。
  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转身,退出书房。
  九月,我正式开始工作。
  国外的课业很轻松,我利用闲暇时间白天在老爸公司实习晚上则到一小时车程外的酒吧兼职。
  刚开始几天工作完回到家里几乎连动也不能动,但想到能提前见到她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发烫……
  任金笙,等我。
  我一定会尽快回去。

  电话无奈的减为一天一通,虽然如此,但看她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心中又不由地气闷。
  虽然气闷却也还是割舍不下她。
  九一一这天,她一大早打电话给我。
  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所有人记住这日子是因为那场举世震惊的恐怖袭击……
  ……我不是。
  我试图强抑喜悦但还是宣告失败,“这还是你第一次打给我,我很高兴。”
  她忙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忽略你啦?”
  我轻哼了哼努力掩饰愉悦的心情,“你知道就好。”……
  ……
  那天之后,我心中一直深埋着一个疑问——
  她,是否在那之前就预感到这场事件的发生?
  任金笙……你到底是谁?
  任金笙,为什么,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
  原本打算去世贸中心买点东西就直接到公司,但相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要我送东西给她。向公司请了一天假,我提前预支了这个月的薪水便立刻赶往第五大道。
  “呵呵~给女朋友买礼物?”
  同事别有含义地拍我的肩。
  想象她撒着娇向我追讨礼物的模样,我微扬起嘴角。
  他登时惊讶万分,“God!想不到你还会笑,他们都说你的笑神经已经坏死。”
 
  任金笙,任金笙……
  我在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
  在人的一生中,有这么一个人,就算只念着她的名字也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微笑。
  “呀,对不起。”
  一个甜甜的女音打断我的沉思。
  我冷淡地撇了眼突然从拐弯处冲出来撞在我身上的女孩。
  她害羞地抬头,四目相对间突然有种莫名其妙地诡异感浮上心头。我……以前应该没见过她。
  “那个,我,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而后飞快的低下头只敢用眼尾偷瞄我。
  这个角度,看起来像极了金笙……


49. 番外篇 陈曦(三)爱错

  “当我想知道理由时你没有说。”
  “可当你想说时,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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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认识程阿娇是在九月,之前对她的印象只是模糊的初中时隔壁班同学。
对她一直谈不上印象深刻。九一一那天在第五大道遇上她后一起逛街,也只是为了要她帮我参谋一下送给任金笙的礼物。
  女人,应该比较了解女人的喜好吧?
那段时间金笙的态度总是莫名烦躁,常常我们聊着聊着她便在电话那头走神,要不,就是心不在焉的回话牛头不对马嘴……
我……真的很无趣吧。
  任金笙,跟我讲话已经这么难挨了吗……
想起她随意的敷衍,“不是啦,是最近升上高三后压力很大,不是你的问题。”
连一个可信的借口都懒得编织吗……
她以为相识这么多年我会不清楚这只是个借口?
我不想拆穿她的借口,借口就借口吧,至少她还愿意找借口。
我闭上眼淡淡地说,“……这样啊。”
她在电话那头“恩”了一声,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想,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女人应该比较懂女人的心理。
  “你们这样已经多久了?”程阿娇关心地看我。
我蹙眉, “最近这一两个月。”
“恩,”她思索了一下,“你们现在平均每天通话几次?”
“以前是一天两次,但现在我早晚都有兼职打工所以改成一天一次。”
  她忍不住笑开了,“原来你这么紧迫盯人呀,难怪把人家吓跑。女孩子都很烦这么黏糊的男生,难怪她开始对你不耐烦了。”……
  那天睡觉前我习惯性地又掏出手机。及时在按上通话键前停下,我盯着写着任金笙这三个字的电话号码看了许久。
  轻吁口气。
  我放下手机。
  隔天晚上到酒吧时意外的看见那天在第五大道撞到我的女生,她看到我后眼睛一亮,羞红着脸跑过来。
  “那个,我已经知道你叫陈曦咯。”
  我微皱眉,那天她问我名字时我已经冷淡的拒绝了,想不到她竟会找上门来。我视而不见地直接转身离开。
  “等一下,”她声音带着点慌张欲哭的泣音,“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回头,对着和任金笙有几分相似的脸我硬是狠不了心。只得很忍耐地停下,“有事?”
  “我……叫Midiya,能不能,认识你?”
  ……
  十一月,对于我的电话减少通话时间变短,她的反应依然是不咸不淡。
  难道程阿娇说错了?还是她根本……不在意我……
  胸中又是气闷又是不安,我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回去。
  “听说你又兼了一份工?”深夜打完工回来,意外地在客厅碰见老爸。
  我点了下头,就要回房。
  “同时兼3份工,你就这么想回去?”
  我没有犹豫地点头。
  他拍拍我的肩,“等我和你妈回国后,叫她出来一起吃顿饭吧。”
  我愣了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在电话那头轻声的问。
  “你……最近,为什么电话少了?”
  心跳骤然加快,我努力保持淡然的态度说,“我很忙。”
  ……果然,女人比较懂女人。
  “陈曦,你今天心情很好哦。”
  吧台旁,Midiya仰头看我。
  我扫了她一眼应了声。
  “哟~那么多人,陈曦你只回应Midiya。是不是……?”程阿娇单手托腮,奇异的看我。
  话一出口,Midiya就立刻绯红了双颊。
  我没理会她们,径自调酒。
  类似的话在酒吧里早就已经传开了,若一个个都要解释起码要等到猴年马月,没必要因为这种无聊的谣言浪费我的时间。
  怎么说,会回应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和任金笙相似罢了。虽然对着她时心中总有种莫名诡异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
  看到她我不会欢喜,想起她也没有那种喜欢到心痛的感觉……
  我的心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任金笙,怎么会有空余给她?
  恰逢这家酒吧有周年庆,一伙人平日大概都憋了许久,饭桌上几人轮番上阵的劝酒。
  我推脱不了只得接下,等酒席结束我已经有八分醉,一群男人全瘫在地上。余下的没被灌酒的女孩则拿着薄被和醒酒茶,碰到几个没醉瘫的则给他们灌上几口,一群醉鬼便裹着薄被在大厅里打地铺。
  早上我扶着额起来,宿醉一夜头疼得几乎快炸开。
  Midiya过来告诉我半夜有一个女生找我。
  我没顾上喝醒酒茶和刷牙洗脸,立刻扶着额跟她回电解释,“昨晚聚会玩了大半夜大家都在大厅打地铺,她只是普通朋友。”
  她只是“哦”了声,并没有多在意。
  我胸中突然有一股无名火,任金笙,你就完全不在意我吗?头痛得更加厉害,想到待会还要回去公司工作,我耐下性子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能再多聊会吗。我们已经有好久没长聊了。”
  若是以往我一定应允,但此刻我实在没办法陪她长聊。努力按下额间那股抽痛,我轻轻地开口,“我很忙。”
  “那,你忙吧。”
  ……
“她没有多质问什么?就哦一声吗?”
  我沉着脸没有回话。
  “金笙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啊?”程阿娇疑惑不已,“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嫉妒会质问,她……不像啊。”
  这个问题仿佛一根针刺入我心中,一开始不会很痛但会慢慢慢慢地随着时间往深处钻。
  “呵呵,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程阿娇妩媚地凑近我,“也许可以试探出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
我的电话开始逐渐减少,不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早晚繁重的兼职工作在不断消耗着我的大量精力。
三份工,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每天工作完回到家中几乎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强撑着进浴室洗完澡,我瘫在床上已完全失了力气。
  明明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但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她,不断不断的想……
  任金笙,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去。
她的电话终于慢慢多起来,但遗憾的是她每次打来的时机都不对。或者应该说……我如今所有的时间已经都拿去打工没有空余。
我只得一次次无奈地对她说,“我很忙。”
“为什么不对她说你在打工?”
  我没有回答程阿娇。
对任金笙说么?
我摇头。
我不想对她说那些:为了你我在美国这几年怎么怎么辛苦再怎么怎么拼命怎么怎么打工你要多感动呀之类的话。
  因为太矜持太骄傲了吧。
  我喜欢她,但并不想将这些事当作邀功或博取同情的手段。而且,这么深重疯狂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感情我也无法对她言明。
  我……不习惯这种失控的感觉。
  “不说就算了。”程阿娇邀功地开口,“但之前那些办法都有效吧,你要怎么谢我?”
  “你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
02年后公司上了轨道更是越发的忙,经常要工作到下午1点甚至是2点才有空闲时间去餐厅吃午餐。
正午时分,手机无预警的响起,我同一大群人正挤在影印房等待文件。
  周围吵吵嚷嚷地厉害,我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拿着手机我疾步走到一旁安静点的地方接听,刚一靠近耳边就听见她在电话那头静静地说,“我喜欢你。”
  我反射性的“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一瞬间心中涌出的狂喜让我只能努力的望着窗外压抑住自己才不至于当场失态。影印完文件的同事已经朝我第N次催促,再不过去是不行了。我只得按耐下激动无奈地先对她说,“先挂吧,我有事要忙。”
  “陈曦,你到底好了没有啊!”
  “快点!快点!”……
  耳边听见她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地开口,“我……”
  我皱眉,现在实在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机。不耐地扫了他们一眼,我拿着手机走回去,边走边说, “还有事吗?先这样吧,下次给你电话。”
 
  02年4月,她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我噙着笑对着影印文件发呆。女人,果真最了解女人。
 
  至六月,她在电话中告诉我,由于一个月后就要高考太后在这段期间内要没收她的手机,怕是不能再和我联系了。
  心下万分失望,但她要高考自己也不能如此不成熟的反对,只能故作不在意的“恩”一声,停掉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老爸看我这段时间面色又开始沉冷下来,早餐时在饭桌上问起,“怎么了,你们俩又闹别扭了?”
  我摇头否认。
  “这样吧。”他轻叹口气放下手边的报纸,“七月中旬公司要回国洽谈顺便去验看成品,为期一周。”
我眼前一亮,紧盯着他。
  “儿子啊,别以为光看着我我就会让你去。”老爸狡黠地冲我眨了下右眼,“我可是公私分明的哦。”
我认真地向他承诺,“我一定会努力。”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忙。为了能专心做好这份case,我把酒吧的那份兼职也辞掉,全力争取这个名额。
虽然之前对老爸说的是信誓旦旦,但对于初接触公司内务对一切还不熟悉的我而言,对着电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有泰半陌生难懂。很多艰涩的专业用词我都是靠电脑查询或向公司老人请教,以及半理解半猜测硬啃下来……偶尔上课的闲暇我从前是拿来休息补眠现在几乎全用来理解强记那些专有名词。
  只剩不到20天的时限,我恨不得将睡眠时间都省下来做企划,有时我就直接在公司通宵,天气炎热,实在犯困时我就在办公室打地铺……
  刚辞去酒吧工作的头两天,Midiya伤心地打来电话,“为什么,你要辞掉工作都没有告诉我?”
  我有些惊讶,“这怎么了?”
  她声音带着欲哭的征兆,“怎么了……对你而言通不通知我都无所谓吗?你,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喜欢你啊。”
  我沉默下来。
  她终于哭出声,“为什么不说话,我,我喜欢你啊……”
  我冷淡地反问,“那要我说什么?我不喜欢你。”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你只回应我?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我冷静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很喜欢。至于造成你的误解我很抱歉。”
  她在电话那头没有回音,只听见她哽咽一声,飞快的挂了电话。
  原以为从此她将会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但一个星期后的早晨就见她像没事人那样带着早餐到我公司找我。
  “我……有到你家找过你,伯父说你昨天一直在公司没回来,我想你通宵了一晚上现在肯定没吃早餐,所以……”
  我没有立刻接过早餐,只是居高临下地看她。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只做朋友也可以,我无所谓。只做朋友也好。”她眼眶含着泪向我小小声的哀求。
  我皱着眉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了早餐。
  之后她便经常往公司跑,每次都带着早餐或夜宵。
  程阿娇眼神在我和她身上绕几圈说,“你和她……”
  我颇感无聊地说,“不可能。”
  她娇笑着说,“你就不怕金笙知道了会吃醋?”
  我想起上次任金笙的反应,不由眼神一黯。
  “对哦,我怎么忘了,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呢。”她提议,“要不,我们再试探试探她,听过激将法没?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她一定会有反应。”
  我轻嗤一声。
  “试试嘛。我帮你试一下,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我双手插进口袋,直接抬腿就走。
  她在我身后慢条斯理地说,“难道你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我脚步顿了一下,而后不再停步的离开。
  ……
  7号这天晚上,我拿出手机来回摩挲着任金笙这3个字。明天,高考就结束了,我们的约定,要兑现了吧……
  任金笙,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你呢?
  “呵呵,在想着喜欢的人吧。”同事很哥们的搭着我的肩。
  我笑而不答。
  “看来是呢,这么温柔的表情哪像你平日的样子。”他很感叹地说,“你小子,青春真好呀!”
  我难得心情舒畅,回他,“你不是老婆都娶在家里了,感慨什么?”
    “小子,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女人啊,结婚前都是绵羊,结婚后全是老虎呀。”
  想起任金笙的高跟鞋+断子绝孙踢,我不由青着脸摇头,“她现在就已经是一头母老虎了。”指不定婚后……
  他同情地看着我,“婚前就如此的话……唉,看开点吧。”
  我们两个大男人互相拍拍肩,唏嘘同情共勉之。
  他看看手表,“这么晚了你还没走,今天又打算通宵?”
  我点头。一想到明天我就心潮起伏无法入眠,干脆就留在公司通宵做企划冷却一下心情。
  这一夜,想着她此刻正在考试吧,我精神也莫名振奋竟一点也不觉得疲惫……朝阳升起,我食指轻揉几下眉头慵懒的从座位上起来,把相关文件存档后我捧着辛苦了一夜的一叠资料到影印室影印几份,接着拿着这些资料整理好做完总结再交付到几个相关负责人面前。
  忙完这些早晨已经过半,我回到办公室才发现Midiya早已等在那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吧。”
  她甜甜的说,“没有啊,也才刚到。”
  我看了看时间,“那如果没事的话,我现在很忙……”
  她明白我的言下之意,识趣的先离开,走之前她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有事?”
  她摇摇头,“没事。”
  我再看看表,现在她那边已经是晚上,怎么还没给我电话?
  想到之前她曾说过她的手机被任妈妈没收,应该是……还没拿到手机吧。
  我按耐下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她的来电,终于,电话铃声响起。
  “喂。”
  她没有出声。
  “有事吗?”我捏紧手机,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她只字不提五年之约,而是另开话题,“刚才,程阿娇给我打电话说你现在已经有女朋友……”
  我失望得沉默下来,难道,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这个?
  想起程阿娇曾说过要帮我试探,你为什么不质问?为什么这么心平气和?
  她保持着平静的态度,“不是真的吧?”
  我犹豫了下,张嘴正要说明时,她竟还能没事人一样的问我:
  “她怎么样?”
  她怎么样?她怎么样!
  什么叫她怎么样!如果她此刻能愤怒的质问,开骂,哪怕是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也好过此刻听她平静理智的问“她怎么样?”
  我气闷憋屈地说不出话来。胸中不断翻腾着难以言欲的莫名怒火。
  她又问,“你和她,已经交往了?”
  我张张嘴,程阿娇的话突然浮上脑中,并深深扎根不断反复播送……
  “难道你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神差鬼使地,我轻轻“恩”一声。
  屏息静气的等待她的回应,只要她质问,只要她怒斥我就告诉她刚才这些都只是试探。
  她那边沉默几秒,而后静静挂上了电话。
  我呆了一下,就这样?
  就这样没了?
  质问?怒斥?挽留?
  什么都没有?
  蜂拥而至的失望气闷不安烦躁让我皱眉将手机往抽屉一丢,落锁。而后直接出门。
  忍耐到晚上,我几番挣扎还是打开抽屉掏出手机无奈地对自己妥协。算了,骄傲,矜持,自尊什么的都抛却了吧,反正在她面前自己也已经失控惯了。
  电话拨过去,关机。
  我以为自己拨错了,又打了一通,电话中传来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陈曦,出来吃饭了。怎么了?”
  我紧抿着唇,“没有。”
  ……几天后,公司通知我这次回国的名单也有我一份。
  得到消息后我立刻再打电话,电话中依然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改打她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还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我立刻再打罗莉家的电话,刚“喂”了一声,她马上就挂了电话。
  我接着打给王木木,但她的电话无人接听……
  握着电话我慌了,原打算过几天等她冷静下来再解释,但如今……她似乎是来真的。
  真的,要断掉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努力让自己定下心,下周就可以回国了,她不接电话干脆到那时就直接在她家里守着,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多年后,我才明白——
  原来爱情,耗不起一次次的试探和猜疑。
  原来我,一直都爱错……


50. 番外篇(四)错过?

  我从未想过,那个总是吵闹发呆偶尔喜欢扮老成的女孩。她竟然,会做得如此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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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去楼空。
  我站在曾经亲吻过她的巷口,我们曾在月光下手着牵手走过的青石板路,我曾无数次等在她家门前一起上学的那个路口……
  一阵阵止不住的寒意在心底攀升……
  我从没觉得7月的日头有这么毒。
  四下是完全逼人的死寂,我一次又一次地打她的所有联系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您好,您说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我拿着手机将所有认识她的人的号码一个个全拨过去,但她仿佛是平白消失一般,她什么时候搬的家,为什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搬的家换的电话,她身边有可能知情的两人一个不肯接我的电话,一个则根本就找不到人……
  她……存心要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慢慢地走出巷子,每走一步仿佛都快将我的心摧折。
  走出巷子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钝痛狠狠地击打石墙,只是一周多没有她的消息就让我的心钝痛难挡无力惶恐的失态……
  我突然想起这半年来的言行……
  而她呢……那时候面对我……
  我心中蓦地一阵后怕和后悔,这半年多来我都在做什么?!
  她是我年少时就偷偷刻了印锁在盒子里藏在心中的人,我……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对她做了这么过份的事。
  一直以为她是个又闹又呆的笨蛋,原来,从头到尾最蠢的人是自己。
  该怎么获得她的原谅,她……会相信我会原谅我吗?
  我机械地挪动脚步走在7月的毒辣阳光下,一个球慢慢地滚到我脚下。
  我停下脚步,一个4,5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朝我大声说,“哥哥,能帮我们捡一下球吗?”
  我俯身捡起球走过去递给他们,一群孩子正围着空地唧唧喳喳地玩球。
  “呀,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我摇摇头,继续漫无目的的走在酷夏的街头……
  几只野狗摇晃着尾巴从我身边跑过,不远处听见那些摆着路边摊的小贩们有气无力地吆喝声……
  学校里此刻也没人了吧,若强硬去招生办那里追讨应该可以找到,但那又如何?
  想通透之后我的心彻底冷了下来,看她如今的表现我已经知道就算我得知了她的号码,地址也没用,而我也只能在国内停留这一周……那朋友呢?
  从她的朋友那里着手的话……未来还能多个帮手……
  曲线救国……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一周后,我回到了美国,重新开始了我的兼职生活。
  这一次,我更加拼命没日没夜的工作争取早日回国,我不敢让自己有时间休息,只要一闭上眼,我眼前就浮起往日的一幅幅画面……
  终于,04年5月,我,赚满了所有学费和生活费提前2年回到了F市。
  跟我一同回来的有爸妈,还有Midiya。
  她耸耸肩说已经厌烦了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是黑眼睛黄皮肤的国人最顺眼。
  我冷淡的转过头,不想再追究。
  这次爸妈都在,我没办法一回来就直奔N市找她,只能无奈地先在家陪他们几天。
  Midiya刚回国,在美国几年她就经常跑我家回国后第一站也是在我家。
吃完饭老妈挥挥手叫我尽地主之谊带她去逛逛,我不好推脱,只得带她出门。
  路上行人很多,她一路努力说笑活动气氛,而我自顾自地走着注意力不由自主的飘远……
  她突然停下来叫住我,“陈曦,能不能帮我提一下包,我今天出来东西带太多了,好重。”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她的包随手拎着。
  她幽幽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不论我说什么你都没有反应。我其实……很无趣,对吧?”
  无趣吗?我应付地勾了勾嘴角,抬起头,不再看她……
  任金笙!
  ——我从没想过,我会在街头,遇见她。
  她身边伴着一个男人,她正扬起头,对他微笑……
  我从未想过。
  只是一个单纯的微笑竟能让我嫉妒得快发狂,整整3年没见过她,这个在我心中刻了印上了锁深藏多年的女人……
  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到她身边,尽快的到她身边。
  我不管不顾地直接朝她奔去!她明明已经看到了我,却仿佛只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低头上了车。
  我立刻加快了脚步飞奔向她,在快接近她的那刻,车子迅速启动。从我眼前,消失——
  我怔怔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呆呆的停下……
  “陈曦!”远远的传来Midiya的尖叫。
  我茫然若失的转头,一阵剧痛卷席全身——

  我突然怀疑起自己是否还能再对她解释当年的理由。
  告诉她,我是因为不确定你是否喜欢我才故意试探你?
  ……这理由,连我自己都觉得愚蠢而难以置信。
  只是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只是看到她对别人微笑我就已经嫉妒得心里发疼难以忍受。无法想象,当年,她听到我的肯定回答她的心情又会是怎样?
  咎由自取,这一切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我,直到现在才领悟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我……直到现在才领悟到这是个多么不可原谅的错。
  任金笙,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我该怎样,才能让你原谅我……
  所以当你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开不了口,所有男人都希望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保持完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理由我越来越难说出口。这么愚蠢的自己,这么愚蠢的理由……
  这个理由……我又怎么能对你说出口?
  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可以将以前的一切都抛却,我们还可以再重新开始。
  我以为……你还停留在我的身后,你没有走。
  可是当你平静地抽回手那一刻,我只能无措地抱着你不放手。明明抱得那么紧,我却觉得你正在从我指间静静流走。
  你轻轻谓叹,“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你。”

  我在原地看着你的背影,在我们之间,你总是最先转身的那一个,被留下的永远是不安无措的我。
  也许我们之间注定错过……等我鼓起勇气向你解释时——
  “当我想知道理由时你没有说。”你笑了笑率先离开,“可当你想说时,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我无措而绝望的看着你的背影,放下所有自尊乞求着希望你停下,“任金笙……我爱你。”
  你淡淡疲倦地摇头, “小屁孩,我太累了……再见。”
  任金笙,在我们之间你总是最先转身的那一个。
  任金笙,你永远都走的那么潇洒没有回头。
  任金笙,放不下停在原地的其实一直是我。
  任金笙,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愿意回头?


51. 所谓真相(下)宣言

  午后,咖啡店还不到高峰期。人不算多倒也清减了嘈杂,放点蓝调再搭配甜点咖啡也是不错的消遣。
  “你和陈曦分手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我定定的看她。
  程阿娇转过脸坦率的和我对视,“我说了,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当年我曾在你们中间……”
  我接下她的话,“你是想说当年他是有苦衷的吗,当年的事是一场误会。”
  她握着咖啡杯吸口气,“所以……你能不能原谅他?你就那么恨他么?”
  我摇头,平静的说,“我从没有恨过他,对他也许曾有过怨怼但我从没恨过他。”
  从未想过有天会和昔日情敌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论着当年深埋在心中的那个人……不过这种感觉不坏。
  “那为什么……”
  “我累了。”我啜了口咖啡掩不住淡淡倦意的回答,“这不是单纯的爱或者恨的问题,只不过是我太累了。其实不论是他……还是你哥哥,说实话,我现在没有那种激情再去投入一段爱情。也许以后会有,但不是现在。”漫长的爱情已经让我精疲力尽。
“我一直都想对你说。”那妖女垂下眼掩饰微红的眼眶,“任金笙,对不起。”
  我失笑,“别恶心我了,你这样腻味不腻味啊。就当目前是我的休养充电期,再过几年老娘又是一条活龙。”
  小时候。
  我曾经很喜欢过一条裙子,但因为价格太昂贵我始终不敢开口向太后索讨,最后还是让人给买走了。
  长大后我有了钱,有一天无意间在一家旧货处理市场的角落又见到这条裙子,我依然还是空着手离开。因为我已经穿不下也没法穿了……
   
  晚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我这个无良老板又想翘班了。
  孙纱纱不满地叉腰,“老板!你又跑路。”
  我心虚的停步,正待安抚安抚这可怜的孩子时,店里的定餐电话响起。
  我离柜台比较近,就近接了电话。
  “有人在吗~”
  气若游丝的声音透着浓浓的腐(腐女)味。
  “您好,这里是一间咖啡店。”
  “给我A餐和B餐~送到阳光小区十一路801号~”
  “好的,就来。”
  挂上电话,我很有良心的亲自去送外卖,恩……顺便翘班。
  再细看一眼地址,啧,就在我刚搬的新家隔壁。我租的地方没有电梯,而手头上的外卖也份量颇重,吭哧吭哧的爬了8楼我小命已经去了大半。
  “有人在吗?”按了会儿电铃,没反应。我只能用原始的办法一边用力敲门一边大声叫门。
  过了好一阵子门才打开,一个穿着小熊睡衣的女孩飘飘忽忽的出来开门。
  “不好意思~我刚才太专心了~没听到。”
  她戴着大大的几乎快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皮肤苍白的吓人。
  “你还是高中生吧,虽然读书重要但也别太拼了。”我看见眼镜下那对大大的黑眼圈,不由被触动了母性好言劝慰。(= =!我果然真的老了啊)
  “没有啊~我已经大学毕业正在工作了。” 那女孩继续用飘的倒了杯开水递给我,“刚才让你久等真不好意思。”
  我接过后惊讶地在那张稚嫩的脸上转了一圈,怎么看这孩子都像未成年。
  “我天生娃娃脸,习惯了。”她大咧咧的径自开始吃晚餐边吃边感慨,“饿死我了,我有一天没吃饭了。”
  “你也是宅女?”同类的气息从刚进门那刻就在不断翻腾。
  她心有灵犀的转头看我,“你也是腐女?”
  我们眼前同时一亮——
  知己啊!找到组织了!
  我和她是相见恨晚,等她吃完饭后我们的友谊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两人不知不觉就侃了大半夜。
  “对了,你公司还有工作要带到周末做么?”我看到她的电脑开着word,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呵呵,不是啦,我是在写文。”吃完东西后恢复原力的她摸摸鼻子,“平时要上班,所以我只能在周末和晚上的空余时间码码字。”
  我好奇地问,“那名字是什么,说一下我回去捧场。”
  不说还好,一提她就开始暴走的拔头发,“啊啊,最近我正在纠结期,纠~结~啊!等我纠结完了你再来。”
  我瞥了电脑一眼只模糊的看见标题上作者两个字旁有个什么什么鱼的。
  恩,好没品位的名字……
  ……
  夜里从隔壁回来,聊的时候是精神抖擞话题不断可到家时已经眼皮打架难以支撑。
  我困的连衣服都没脱牙也不刷的直接摊在床上,拉被子时动作过大有一大半被子掉下床,我懒得动弹就这么盖着小半张被子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喉咙有些发疼,头也昏沉的厉害。我转转脑袋进浴室刷牙洗脸,出来后又一头倒下了。
  再一次醒来已经日幕沉沉,我半坐起身想下床,才没几下就觉得眼前旋的厉害。只得无奈打电话向孙纱纱吱一声,再次倒下。
  是感冒了吗……
  我将滚烫的脸埋进枕头里。纱纱啊,这回可不是你老板我蓄意偷懒。
  谁知道咱平日里身体倍儿壮,这次竟莫名其妙的给栽了。
  挂上电话没多久门铃便响起了,我摇摇晃晃地起身开门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使不着力。
  看来是孙纱纱这孩子又替我送饭来了,真是有义气呀。
  我打开了门——
  刚开门的刹那我傻了一秒,但很快就调整好状态迎客进门。
  孙——纱——纱!我暗暗磨牙,老娘都不知道原来你是吃里爬外的主。
  门外陈曦提着一袋热腾腾的食物跟进来。
  我勉强振作精神想从他手中接过食物。
  他移开手低头问我,“我来拿,你要坐在哪吃?”
  我眼光一扫,这才发现房子里兵荒马乱连个空位都找不到。
  我老脸一红忙羞愧的刷刷刷清掉茶几上杂志衣服,再努力挖出一个空位给他。忙完这些我已经头晕脑涨的不行,扶着手边的靠背椅顺势就坐下去。
  他见状抛了那张冷脸霍地三两步过来,“任金笙!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关系,我只是一天没吃东西饿晕了。”
  他凤目担心地停驻在我脸上,一边将那袋食物拿出来,“你今天脸色很差,确定真的没事?”
  很久没见到他如此外露情绪。
  我有些尴尬地再摇头,心下暗暗纳闷。
  才几天没见,那个惜言如金一棒子打不出屁的闷骚男……变异了?
  吃一口他带来的热食,我愣住了。
  这分明是一年多来孙纱纱不时给我带来的便当的味道。
  “任金笙,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着你说的话。”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
  “有些人,有些事,虽然不会在原地等我,不过谁说我不能再努力地追上去呢。”


52. ……开幕

  我有一瞬间的无措。
  嘴里那口热食也仿佛烫着了我一般,难以吞咽。
  费力将口中的食物吞下,我张了张嘴。
  他努力柔化那张面瘫脸,“能不能先别这么快下结论,再给彼此一点时间?”
  我垂下眼,没再回话继续安静的吃饭。
  他也跟着沉默下来。
  “这个便当的味道不错。”
  他低垂着凤眼看我,“孙纱纱推荐的,你喜欢就好。”
  吃完便当后我将他送到门口,打开铁门时我轻轻的开口,“做的很好吃,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不辛苦。”
  回答完他才猛地一晒,微有些狼狈的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说溜嘴了吧。
  我朝他点个头,“走好,不送。”
  他没有立刻走,将视线从天花板又移回我身上,“我担心你知道是我做的,就不会吃。”
  所以才不敢告诉我吗?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
  “很好吃,谢谢你。”
  他低低的“恩”一声,转身往楼下走。
  我松开扶着铁门的手进房,刚走了一步,眼前猛然一阵天旋地转——
  “碰!”
  身体和地板的撞击声大的吓人,我的眼睛下意识的阖上。
  耳边接着便听见铁门慌乱的撞在墙上的声音。
  “任金笙!任金笙你怎么了!”
  感觉身体被人抱在怀中,我模糊的睁眼,眼前就见到一张失了冷静的脸,“任金笙,你说话啊!”
  我心疼的张嘴说话,“这房子是我租的,你刚才这么用力甩门~我的门啊。”
  “……”
  他窒了一下,额上浮出熟悉的黑线,“你放心,坏了我赔。”
  我闻言安心的闭上眼,耳边立刻又传来他紧张的低吼,“任金笙!”
  感觉身体被拦腰抱起,我再度恍恍惚惚的睁眼,“你干嘛?”
  他紧紧抱着我,一路往楼下冲,“带你去医院!”
  我只觉得头晕,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缓过神后于是开始扑腾几下想从他怀里下来,“不用去医院,我还没那么娇气呢。”
  他将我抱的更紧,“不行,如果有什么问题怎么办!你刚才都晕过去了。”
  “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只是感冒,吃个药躺床上睡一天就好。”
  他抿着薄唇,久违地铁青了脸,“没的商量,去医院!”
  我一把抓住经过的楼梯边的扶手,一抓就不撒手了,“我没事,我不去医院!”
  “放手!”
  “不放!”
  “放手!去医院!”
  我努力摇头。只是感冒,吃个药随便进被窝捂捂就好,还要这样大庭广众的跟一绝症病人似的一路被抱到医院去……不去!
  见我是铁了心不放手,他软了下来,“任金笙,别让我担心。算我求你了,好不?”
  听到他求我,我微讶的偏头看他。
  从未想过骄傲如他,竟也会求人?
  看着他吓得煞白的脸我心中咯噔了一下,慢慢送开手。他立刻如闻特赦的抱着我往楼下冲……
  “司机!去市医院,快点!”
  他紧紧抱着我不放,不时问我感觉怎么样,一路不住的催司机加速。那司机看他紧张的样子还以为出了啥人命,立马就猛催油门一路飞驰。
  我住在八楼,虽然我不胖但这重量还是有的。他抱着我跑了八层楼梯额上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全是汗。
  我忍着晕眩半坐起身,“为什么不叫救护车,这样不累吗?”
  他结结实实地又把我按下老实躺着,“他们太慢了。”说完他又继续对司机催道,“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那司机豪爽的应一声,“好嘞!”
  我被他牢牢护在怀里,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以及长长的覆盖下一片阴影的睫毛。恍惚的回忆起许多年前,那时还是初中生的他也是这般紧张慌乱,明明我只是晕车却被他强硬地送去挂急诊……
  回忆不受控制的一幕幕闪现,我疲倦的闭上眼,让晕眩主宰身体。
 
  十万火急的被送进医院,本来医生看过我只要简单的输个液再开些药带回去吃就好。不想他紧张的要命硬是拖在医院里又留院观察了两天。
  我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观察着病房的窗帘花色以及墙角的蚊子几何。
  孙纱纱从今天刚来时就心虚的站在床尾不敢吭声。
  我眯眼看她,“说吧,你是因为什么把我给卖了?”
  她弱弱的说,“没啊,我也就……也就收了份登山全用具……”
  “因为一份登山用具就把你老板给卖咯,我就这么不值钱?”
  她小声反驳,“那是最新款的。”所以你放心,你还是值钱的。
  “……”
  闭了闭眼我又问,“我住院的事太后知道不?”
  “不知道。”
  “孩子,做的好。”乖乖~幸好没传到太后那,不然非被她念死不可。
  “不过……”她犹犹豫豫地开口,“程学长问我的时候……我说了。”
  死了。  
  “老板怎么办,现在我觉得很对不起陈曦。”孙纱纱羞愧不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对美男一定会加强抵抗力!”
  “什么抵抗力?”温雅磁性的低音响起。
  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咬金慢悠悠的进门,“纱纱,刚才我过来时发现咖啡店生意很忙,你是不是该回去照看一下?”
  “哦,我这去。两位再见啦。”孙纱纱回头给我扔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打开门出去。
  我心下暗暗庆幸早上时陈曦已经被我赶去上班,不在场。自然的冲程咬金一笑,“站着干嘛,随便坐。”
  他在我床边的椅子落坐,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帮我削皮,“想不到两天没见竟然是到医院看你。”
  “只是感冒而已,没什么大病。”
  他突然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是发烧吗?”
  我有些窘地偏头,“没关系,现在已经好了。”
  “这样啊。”他收回手,只字不提那晚是谁送我来医院的,“任金笙,你真是让人不安心。”
  “恩?”我迷惑的看他。
  “一周快到了,你还没想好吗?”他扬起嘴角,眼尾眉梢透着点诱惑。
  “其实,我还是比较习惯当兄弟。”我老老实实的再度申明。
  “为什么,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吗?”
  我依然坦白的说,“不是,我只是现在不想谈爱情。”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办法修复?”他隔着镜片看我,“任金笙,你已经不年轻了。家里应该已经在催你了吧?”
  想起太后今年确实开始旁侧敲击,我抿唇,没再开口。
  “既然总是要结婚,为什么不找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我,其实只把你当兄弟。”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你讨厌我吗?”
  我摇头。一开始确实看他不顺眼,但之后这些年大家都混的烂熟了。
  “那你目前有结婚的对象吗?”
  “是没有。”
  “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他语调带着些蛊惑。
  我突然诡异地想起那年在普陀山遇见的那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嗫嚅了几下,我还是讷讷的问道。
  “如果……你将来有一个女儿,你打算……给她取什么名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我不自觉屏息。
  “她就叫……”程咬金思索了几秒,而后低笑着回答——
    “程圆圆。”


53. ……该结婚啦

  程圆圆?
  程圆圆?!
  晴天霹雳啊!
  “怎么这副表情?”程咬金依然保持完美笑容。
我立刻飞扑上前一把抓住程大爷的爪子,“绝对!绝对不要叫程圆圆,叫程方方,程世美,程龙……都可以啊。”
他绅士的抽回爪子,“我觉得这名字不错。”
“这名字很不吉利,换吧换吧!”
“家训,随心就好。任金笙,原来你这么关心我未来女儿的名字。”
恶寒……
“没有啊。”我勉力冷静下来,“我只是很感慨:你家里取名的品位真是……不俗啊!”
他抚着眼镜,笑,“承蒙夸奖。”

程咬金在我病房待到快黄昏才走,出门时他跟正提着便当进门的陈曦打了个照面。
  “你好。”程咬金先斯文有礼地向他伸出手,“谢谢你照顾金笙。”
  他也弯了弯嘴角伸手同他一握,“不用谢,这是我本该做的。”  
  ……暗潮汹涌……
  看着两人微笑着互相道别我只觉背后泛起一阵凉意。
  关上门陈曦把便当放在桌面,先走向我,“今天你身体怎么样?”
  “好很多了。”
  气氛有些沉凝。
  他“恩”一声捧着便当走过来,递给我。
  我接过来道声谢之后,开动。
  “多喝点鸡汤。”他舀了一勺鸡汤送到我嘴边。
  “我自己来。”我只是感冒,又没有残废。
  “我来吧。”那张冷俊的脸微微融化,溢出浅浅的温柔。
  我顿了下,乖乖张嘴。
  “咦,这鸡汤的火候很足哦。”
  他垂下眼,竟红了脸,“鸡汤对身体很补,多喝点。”
  我一时也不自在起来,安静的就着他的手吃完了晚饭。
  饭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无语相望。他收拾完手头的便当之后没舍得走,拿出几份文件拉开椅子就坐在边上办公。
  我耸耸肩,拿出张报纸躺回床上打发时间。
  “不要躺着看,对视力不好。”他眼睛仍停留在文件上,头也不抬的开口。
  好像老头子。
  我咕哝几声挪挪小腰从被窝里钻出一半身子半坐在床上,看报。
  四下静了一阵子,只听到我翻动报纸和他手上文件的翻页声。那文件的翻页声渐消,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响起。
  终于,他合上文件,打破了静谧,“你……正在和他交往吗?”
  “……没有。”
  “那你,”他捏紧文件,“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把他当朋友。”
  “那,你上次说的你喜欢上别人……”
  我侧过脸,“那是骗你的。”
  他不再说话了。我用眼尾悄悄扫过,发现他正盯着我,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夕阳的余晖带着淡淡的橘色低柔地穿透玻璃窗渗进房间,我收回视线低下头,他也跟着再打开文件,伴随着纸张的“沙沙”摩挲声静静的一同度过这个黄昏。

  日子继续平淡的一天天过去。
  在程咬金给的时间期限末我小小声坦白了个人还是比较喜好做兄弟的心声。
  本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没想到他竟意外大方的摸摸下巴,幽暗难测地看我,“这样啊。”之后就没再多说……
  绝对有猫腻。
  莫非……他想搞和平演变?
  年底的时候太后几次催我回家。恩……最好还能附带个男人。
  我含糊地漫应几声,只说现在在物色当中,快了快了。
  太后的狮子吼再度现世,“还物色!你现在都要25整一老姑娘了还有几年让你慢慢物色,皮又痒了不是!给我快点回来!”
  老姑娘=0=!
  我摸着脸边哀悼着第二次消逝的青春边唯唯诺诺地点头点头,答应立刻就收拾行李打包带走。
  打电话告知了罗莉和王木木,我回头将咖啡店关了门便搭车赶回家。
  前脚刚走,陈曦便后脚也跟回了F市。估计咬金不像陈曦他家在F市有总公司,这厮还要苦命的工作到农历二十七才能回来休息。
  到家后昔日同学的粉红炸弹不时传来。高中同学有5个结了婚,初中和小学各6个。
  拿着请帖我不住的唏嘘感叹,那一张张稚嫩青涩的脸仿佛还在昨日,如今竟都前仆后继地跳进了婚姻的坟墓。
  在家里几天我就在床上磨蹭,期间太后多次试探拷问我都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装死。
  太后冲我脑袋反手就是一巴掌,“丫头,你也年纪老大了,现在再不趁还有点资本找个男人交往几年结婚,难不成你想等到三十岁年老色衰了再考虑?”
  “太后,我怎么老了我?”我委屈地摸摸头。虽然我已经35了,但我的身体还年轻啊。
  太后苦口婆心地说,“过了年你就25了,现在你还能勉强的抓抓青春的尾巴登登末班车,顺便拐几个不带眼的男人,一旦你过了25这个坎以后就艰难多了。”
    我蹭进太后怀里,半天不说话。
    太后搂紧我,“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爱撒娇。”
    我依在太后怀中,“太后,我发现长大真的好辛苦。我不想长大。”
    “傻丫头,人都是要长大的。”
    我闭上眼怀念着那些逝去的恣意放纵的青葱岁月。
    太后,我想做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


54. 正月纪事

  在家滋润了几天,大年三十早上我就接到罗莉的电话。
“笙笙啊,我们仨好久没见了,过几天约个时间见见吧。”
“见,怎么不见!想死你们了,不过木木有时间出来吗?”木木读的是法医学,我和罗莉现在都已经工作了,只剩木木同学还在读。
“安啦安啦,没问题。”罗莉豪爽的打包票。
“你们有没有决定好要去哪?我事先跟你说,饭馆咖啡店什么的我委实不想去。”咱就是开咖啡店的,在N市时整天泡在那都泡出职业病了,实在不想回F市了还要重温。
  “当然有,”罗莉神秘兮兮地留了个悬念,“到时你就知道了。”
  下午陪太后到超市买菜。
  “金针菇不错,阳澄湖大闸蟹,鸡鸭牛羊肉,恩,各种菜也多买点……”
太后那是眼也不眨的大把大把采购。我看着已经满了两车并即将装满第三车的食物忍了又忍还是小声提醒,“太后,您不觉得您买得……好像稍稍多了点?”
  太后朝我飞去一眼,“今晚是年夜饭,当然要丰盛一点。”
  这也丰盛过头了吧。“买这么多咱们一家三口哪吃得完。”
  太后神神秘秘地冲我眨眼,“我有说就咱们仨吗?”  
  我无语。
今天啥日子啊,一个两个都要神秘?
到家后太后专门从战利品中抽出两把分外锋利闪闪发亮的新菜刀来回抚摩爱不释手。
我和老头子煞白着脸相互对视半晌。
“那个……太后呀,今天谁惹着您了?” 有话好商量啊。
太后收起菜刀,“慌啥!老娘不过是在掂量晚餐的刀具。还不快跟我进来。”
  我“哦”了一声,乖乖地和老头子一起跟进厨房帮忙。
六点钟,门铃响起。
我擦擦手跑去开门。门一开,我嘴角抽了一下。
程咬金提着火红的礼盒,“新年好,任金笙。”    
“新年好啊。”……不会大年三十跑我家蹭饭吧。
他毫不拘束的进门,冲着太后和老头子特温文有礼的说,“伯父好,伯母好。”
奇怪的是太后也面色如常甚至还特和蔼可亲的回了句,“这几天工作辛苦着吧。今晚我煲了些参汤,补补。”
我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太后,你和他之前就认识?”  
  程咬金接过话头,“之前确实是有登门拜访过。”
  “怎么我都不知道?”咋都没人跟我说。
  太后摸摸我脑袋,颇意味深长的说,“丫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果然,没一会敲门声再度响起。
  陈曦从嘴巴张得老大的我身边走过,“任阿姨,任叔叔,新年好。”
  太后和老头子也笑眯眯的接过他手上的礼物安排他坐下,“陈曦,你迟到了啊。”
  他也特热乎的回了句,“路上塞车,我自罚三杯。”
  我托着快掉的下巴,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唱哪出?
  凑到太后耳边悄声问,“太后,你什么时候跟陈曦也这么熟?”
  “他刚回国那年就找上门了。”
  “那……”为什么你都没告诉我。
  “傻丫头,”太后摸着我的头发,“你以为当年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告诉我你娘我就不知道啦?我女儿哪能让这小子白欺负。”
  我胸中暖暖的,熏的鼻子有些发酸,“太后……”
  太后揽着我说,“你娘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个实心眼的女儿,不亲自掂量掂量我也不放心。”
  饭桌上,程咬金儒雅含笑,“伯母,你做的菜非常好吃呢。如果伯母开饭馆我一定天天捧场。”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会吗,这丫头一直嫌我的菜口味太重不够清淡呢。”
  “我觉得味道正合适,个人口味不同罢了。”程咬金自然地夹起一块兔肉要放进我碗里。“金笙是不是位子离太远了,喜欢清淡一点的话怎么没吃这碗清炖兔肉?”
  筷子在半途被拦下,陈曦面上波澜不惊淡淡的说,“她碗里已经堆满了,不急着再添。”
  我低头努力扒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额滴神啊,拜托这场鸿门宴快快结束吧。
  “任金笙,别光吃菜也要喝点汤。”程咬金柔声说道。
  我胡乱应两声,连舀几勺汤,不想喝太急了竟一口呛住!
  天呐,让我死了吧。
  坐在我左边的陈曦拍着我的背轻斥,“又没人催你喝那么急做什么。”
  太后和老头子贼笑着在一旁做壁上观。
  我面上如常埋头扒饭,心中在不断尖叫着:结束吧结束吧快结束吧!

  开着车穿梭于山腰小道,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车子在一家偌大的宅门前停下。
  下车后我抬头一看——山水温泉居。
  “再没什么比冬天泡温泉更舒服的吧。”罗莉得意的邀功。
  一道阴沉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最后定格在我胸前,“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有没有长大了一点啊。”
  对上木木同学的阴暗眼神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久不见,看来木木已经将一身暗黑气质和非人类气场修炼地益发炉火纯青。
  “糟了,我今天没带泳衣。”难不成要我裸泡?
  “安啦安啦。”罗莉挥舞着一件黑底粉樱的平角泳衣递给我,“早就帮你准备好咯。”
  换好衣服后往浴场走去,一路上到处是穿着浴衣像鱼般穿梭的男男女女。
  我努力离罗莉远一点,她穿着火红色的性感泳衣,挺着火辣辣的E杯将所有人的视线牢牢的粘在她胸前……与她相比,我只觉自己渺小的可怜。
  王木木一身白底蓝花的泳衣,身材不错,但那身恐怖的阴暗气场硬是让人忽略她此刻穿的是青春的泳衣。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精准的评断,“真是一颗完美的干扁四季豆。”
  我囧 !
  见我脸黑了一半她难得好心安慰道,“还好你还有一张脸能唬人,不用太自卑。”
  大汗……
  穿过长长的通道,走上木质台阶,拉开木格的活动移门,扑面而来浓浓的硫磺味道。
  眼前是一个露天浴池,恩……还是男女混浴。浴池周围是东方式的庭台楼阁,高高翘起的屋檐像梯田,层层叠叠,从山上导引的水流顺势而下,直至漫过屋顶边际,流入山际。
  “很漂亮吧。”罗莉拉着我到温泉边缘一角,回头见我还是把浴衣拢的紧紧的,不由嗔道,“你包那么紧干嘛?”伸手就过来扒我的浴衣。
  我横下心主动把浴衣一脱。胸大了不起啊,小心以后下垂到肚脐去。
  咱怕啥,咱是永远都不用担心下垂滴。
  “真是……真是迷你啊。”罗莉讷讷的说,“没关系,所谓小巧玲珑,你那个,那个配合你整个人来看真是娇小可爱的最佳代言人。”
  靠在一角置身事外正努力为灵异事业做贡献的木木同学突然阴冷的开口,“真巧,熟人来了。”
  我回过身去,只见陈曦一身黑色浴衣,一头湿润的黑发凌乱的贴在额上,露出那双漂亮狭长的凤眼,平日冷俊的薄唇也被水汽蒸腾的光泽红润。
    时隔多年我再次可耻的栽倒在美男计上,只来得及往心虚低头的罗莉身上飘去一眼。她们俩就默契十足的快速撤离。
  他盯着我从池边慢慢滑入池里。
  我尴尬的侧身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万分想把浴衣披上。结果……
  他NND!那俩女人走时居然把浴衣也捎带走了!
    我暗暗低咒一声将目光转向四周的风景。这个位置颇为幽静,升腾的白色蒸汽在空气中袅袅升起,将俩人的面目逐渐模糊。
  “你今晚也是在这过夜吗?”他低问。
    “恩。”我不自在地又往边上挪了点。
  他仿佛想伸手碰我,但停顿了下还是收了回去。
  我咬着唇一下子也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双手撑在浴池边缘的白色沙地上也跟着沉默下来。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我摇头,“不会。”
  “其实是我拜托罗莉今天把你带出来的。”他单手撑在白沙上,下了决定一般面对我。
  “我知道。”
  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沉默了半晌,撑在白沙上的手不自觉用劲,用力至开始微颤。“任金笙,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现在的你,还想不想听?”
  蔼蔼的夜色和山体此时已经融为一体,他等待宣判的神情恍如无措惶恐的稚子,在暮色和水汽中蒙昧地一如当年……
  我撑在沙地上的手紧紧交握,默了良久终究还是轻叹,“我……想听。”


55. 告别

  水雾微朦,他静静地摊开当年的不安,惶恐,犹豫,迷茫,荒唐,无力,绝望……而后就是等待,等待我的最终决判。
  我长时间的不语。
  他也屏息静气地等在一旁。
  好半天,我艰涩的开了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不确定我的心意所以试探?太荒唐了吧!
  他的手缓缓握拳垂在身侧,声音有些不稳,“我知道这个原因很愚蠢也很荒唐,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无法原谅。”  
  “你……”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出口。曾在书上看过男人都是火星人完全无法沟通,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我跟他简直不是一个次元。
  他埋下头,“因为你总是不在意的样子,所以我很不安。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才……我知道自己很愚蠢。”
  我看着眼前的天字第一号大笨蛋,“我不是在高考前几个月说了喜欢你吗?”
  “虽然你说了喜欢,但喜欢一个人应该会嫉妒会生气,可是你很平静也完全不在意,所以我……”
  我哑然无语,我想我也是天字第二号大笨蛋。
  我从没想过当年那个总是波澜不惊的面瘫小屁孩竟然也同样的不安。
  那时候其实我很在意,只是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不去质问,从没想过我的患得患失强作无事竟也令对方如此的不安惶惑。
  “7月时我回国找你,你搬了家,换了电话和手机,几乎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我找不到王木木而唯一能知道消息的罗莉不肯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那时你已经完全不理我想断了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而我只能在国内停留一周,所以在美国时我尽可能打工兼职争取早日回国,等几年后回国你不再那么恨我的时候再重新开始。”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的家庭地址。”太后说过他回国那年就找上门了,而那年他出现在N市我租的房子楼下我也决不相信是偶然。
他有些窘迫的坦白,“其实……后来我从招生办那里要到你的电话和住址,以及你在N市的学校和租房地址。”
我惊讶,“那你那时候为什么去罗莉家楼下效法那个王宝钗苦守寒窑十八年?”
  他偏移视线,“……我觉得从正面来比较艰难所以采用曲线救国,把你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拉拢的话会比较有胜算。”
  我哭笑不得,所以才有了罗莉,王木木,孙纱纱以及太后?
  “那为什么那时候我问你你却没有解释?”我索性将所有的问题一次清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抬手遮住半张脸再重复一遍,“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原本只是一个愚蠢的理由,从没想过几年后竟会演变成一个无法开口的心结。我那时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当年那个不成熟又荒唐的自己,而我希望在自己心爱的人眼中保持完美……”
  我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如此简单又如此真实的残酷。
  如果当年的我们能更坦率一点各自都放下骄傲和不安,试着学习相互信任和沟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演变至此?  
“任金笙……对不起。”他声音有些抖,“你……能不能再回头?”
  我怔了一下,抬头看他。
  “没办法立刻回答也无所谓,只要还愿意理我就好。”
  我垂下眼,“你真的很笨呐。”
  从小他一直行事冷静表现的很成熟,让我一直忽略了其实那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而他面对感情竟出人意料的笨拙。
  他欣喜地看我,“意思是你愿意给我机会?”
  我轻轻“哼”了一声。
  他低下头直勾勾的看我,“任金笙,我会对你好。”
  “……”
  “任金笙,我会好好珍惜你。”
  “……”
  “任金笙……我爱你。”
  “……恩。”
 
  夜阑人静,我在温泉旅馆里翻腾了大半夜还是睡不着,遂出去散步。
  走过红木回廊,沿途没多少人,倒是路过草地时听见草丛中一对对野鸳鸯的呻吟声,让我有些脸热。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现在的年轻人咋都没遗传到老祖宗们的含蓄美德?
  走到24小时营业的小卖部买了几罐啤酒和零食,我到楼顶挑了个正对着山崖的位置,惬意地喝酒。
  “看来你很喜欢到楼顶喝酒呢。”温雅磁性的低音传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感慨,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架势。
  “不是巧合。”他倒是难得坦白。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睡不着跑出来?”这也太神了吧。
  “我只知道你会来这泡温泉,至于在这时候遇见你倒真的是巧合。”程咬金慢条斯理的走到我跟前。我这才注意到今晚他摘了眼镜,也许是刚刚沐浴过,一头湿淋淋的发柔和的衬托出那双眼型勾人的眼,双颊含胭嘴唇也平添一分艳色。他穿着和式的纯白浴衣,敞开的领口露出平滑结实透着温热水汽的诱人胸膛……
  实在是——
  妖气逼人啊。
  终于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要戴眼镜。上次他被小屁孩打掉眼镜时我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眼前这模样的他同平时绅士尔雅的他简直是判若二人。  
  “呵呵,怎么不说话了?”他有趣的看我。
  我定力十足镇定自若的收回目光佯装是在看风景。
  幸亏有小屁孩做了十几年的铺垫,美色当前,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色诱走的。
  他低柔的笑着,“任金笙,有时候很喜欢你的个性,有时候也很让人挫败啊。”
  “要不要来一罐。”我扔给他一罐啤酒,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接过啤酒仰首喝了一口,随意捏在掌中,“你真的很诚实,连敷衍也不肯啊。”
  “我很抱歉。”
  他低笑,“脾气这么倔又那么爱逞强。任金笙,你这样的女人很容易吃亏的。”
  我垂着头不说话。
  他揉揉我的长发,“怎么这副表情,也正是这样我才欣赏你。”
  我也跟着灌一口啤酒,“我也很欣赏你,不过还是只能把你当哥们。”
  他惑人的低音渗透在夜色中,“任金笙,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喜欢我的东西里还有其他人的痕迹。”
  我喝着啤酒没答腔。
  “你身上充满着回忆的痕迹,我发现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他保持完美的微笑,即使口中说着挫败的话脸上也看不出一丝一毫。
我顿了一下,面对着如厮了解我的人我也不想费心遮掩。
  “这些年其实我多的是办法可以得到你,可惜我容不下你身上的痕迹。即使得到你也没意思。”他慵懒的说,“我一直在等你忘记他,我不是永远都充满耐心,现在,已经是我耐心的极限了。”
  我转头看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眼前却突然一黑。
  他单手捂住我的眼睛,我只觉嘴唇被人蜻蜓点水的轻触一下。
  讶然的捂住嘴睁开眼后,眼前的他后退一步优雅的淡然开口——
  “任金笙,再见了。”


56. 情敌对话

正月后我没有回N市,而是在太后的威逼利诱下留在了F市。
老头子念叨着落叶归根,太后也大义凛然:抛家弃母有逆伦常!
逆个鬼,想咱舍不得咱走就直说嘛。
将咖啡店托付给孙纱纱,隔天我就穿着一身合身的职业套装进自家公司工作了。
和太后一道走进公司的那一刻我不禁咋舌,这才实质性感觉到咱家也是一富人阶级。当年太后插手房地产时作风彪悍的在男人世界中占的一块地盘经过这些年的经营扩张又翻了几翻,踩着亮晶晶的大理石地板进门时我忍不住闭上眼以免眼睛被闪花,这闪亮的地板,闪亮的天花板,闪亮的办公室……
  真是……忒俗啊。
  “太后,您会不会觉得……闪了点?”
  太后教训道,“这叫气派!”    
  “恩……高见高见。”
  我一直觉得女人和龙是同一种生物,天生抗拒不了闪亮事物的诱惑,而太后更是将这一女人天性发挥的淋漓尽致。不论是闪亮的珠宝,还是闪亮的菜刀,包括闪亮的厨具,以及这个闪亮的公司装潢……
  当天我在策划部安营扎寨,开始了我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周围的同事和上司知道我是太后的女儿后整天不是口蜜腹剑其实背地里腹诽我这空降部队,就是谄媚巴结整天嗡嗡嗡地在我耳边制造噪音,而公司里难得的清流多半选择明哲保身离我这是非源头远远的——终于明白当年程咬金的感受了。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我自救。
  我学陈曦端出一张生人勿近的面瘫脸,用气势和目光杀死他们。
  事实证明有着前人经验总结的社会实践是科学的,世界清净了。

  平均每隔几天陈曦都会来公司接我下班而后一起吃个便饭,曾问起他,“你不用回N市工作吗?”
  他淡淡的说,“今年调回F市总公司了。”
  公司的女职员对这个保持固定频率造访公司的美男充满好奇,我严防死守不露口风。
  开玩笑,咋可能便宜你们。
  某天公司下班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甜美的女音约我一道出门坐坐。
  我换上一身雪纺长裙,描了眼线上了唇彩把自己整得艳光四射的出门。咱输人不输阵。
  进了餐厅,一个长相柔弱甜美的女子先打了招呼,“你好,任金笙。”
  我也甜美微笑,“你好。”
  先礼后兵这道理我懂。但我没想到她进入正题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丫以为自己是成龙cosplay红番区啊?
  我撑住笑脸没让它倒塌。
  她识趣的自动揭晓,“我叫midiya,想必你也知道我。”
  我立刻礼貌的说,“久仰。”
  原来遇上正主了。听罗莉说她长得跟我有几分相像,我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哪里像了。她皮肤没我白,发质没我好,智商还……扒拉扒拉扒拉。
  她有些感慨的说,“几年前我曾经见过你,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见过我?”
  “确切的说是见过你的照片,老实说照片比本人漂亮多了。”
    “……”
  我顶你个肺呀!
  老娘温柔点你就蹬鼻子上脸啦。
  她柔柔地接着说,“你知道我和他认识多久了吗?”
  我比她更柔地说,“你是在向我炫耀时间吗?”
  她幽怨低语道,“我爱了他7年,我是真的很爱他。”
  什么叫五雷轰顶?
  什么叫天雷阵阵!
  我被这台词雷得言语不能。
  OMG,台湾小言的俗套场景一次又一次在我身上上演!穷摇奶奶,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艺术来自于生活。
  我努力对台词,笑的越发甜美,“很遗憾,可是他是真的很爱我。”
  她甜甜的声音带着丝难以察觉的恶意,“你知道吗?在美国那几年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神啊,请不要再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了~
  我忍下鸡皮疙瘩无邪的用力点头,“我知道啊,陈阿姨和陈叔叔也一直陪在他身边呢。哦,对了,还要谢谢你这几年充当送餐小妹,替我好好照顾他呢。”
  “呵呵,你很大方啊。”
  “过奖过奖。”
  “可惜这些年陈阿姨和陈叔叔都很喜欢我,经常叫我到家里做客。几天后还要和我爸爸商量生意签定合同。”
  我惊讶的捂住小嘴,“天呐,原来你是打算嫁给陈阿姨和陈叔叔,还是说要叫陈曦娶你爸爸?”
  人品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禁断之恋?
  她秀美的额头终于暴出黑线。
  “任金笙,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微笑着看着她没说话。
  她慢慢地重复一遍,“我永远都不会放弃。”
  我依然微笑不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耸肩,“你比程阿娇差多了,至少我跟她还比较能装得下去。”
  她微讶。
“说实话我觉得你有点脑残,这话你该对他嚎还是你希望我能够替你转达他?”我起身整整衣服,“谈话就到此为止。对了,你不动是打算由你付帐吗?”
 
  回到家发现陈曦竟然也在,他和太后坐在客厅里谈得正热乎。
  “回来啦,感觉怎样?”太后冲我眨眨右眼,之前在家里忙活时太后就知道我赴的是啥宴。
  “舒畅。不过现在要先帮人转个话,”我对着陈曦说,“小屁孩,某人说她永远也不会放弃你。”
  “恩?”他疑问的看我。
  “Midiya。”我给予提示。
  他很平静的继续问,“然后?”
  我当然知道没什么然后。不过只要一想到有人垂涎他的美色就……
  太后带着几分戏谑如实相告,“家里翻醋了。”
  我斗胆往太后身上一白,歪头避开他炽热的视线。
  他声音难掩狂喜,“任金笙。”
  我轻啐, “叫魂啊你。”
  太后在一边继续旁白,“死丫头害羞了。”


57. XX未遂

  “将这份材料打印一份,希望1个小时后我能看到。”
  “好的。”路仁嘉接过材料回自己座位。
  “怎么样,那个冷美人是不是很难相处?”隔壁同事们见他从办公室出来全都伸长脖子凑过来嗡嗡。
  路仁嘉仔细回忆那张冷淡无表情的脸,“是挺冷的,可惜了一个美人。”
  年初时就听说老板的女儿要空降到策划部,他起先也只随便听听反正他在公司的职位不高,与其像其他人那般围在她身边闹腾倒不如站在一旁静观其变明哲保身。
  之前曾远远的见过她几次,她一身合身的套装半挽着长发,肤色极白发色极黑,沉静不语时显得分外的冷。
  ……一小时后,路仁嘉拿着文件往办公室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有些暧昧的看了眼这个同样冷漠的俊美男人,传说中的绯闻男友,心中暗暗猜测着两座冰山的相处模式如何?
  敲开门进去,坐在办公桌前的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下一秒她眼中灿若春花——
  他的心不由自主砰然一动……

  我等了等,那个面善的职员还没有将材料递过来,扬高了声我又唤一遍,“路仁嘉?”
  他回过神忙狼狈的将材料递上,匆忙退出办公室。
  见鬼啦?
  眼瞅着四下没外人了,我吁口气揉着板了一天的脸,啧,都僵硬了。这年头面瘫也不好当呀。视线飘过陈曦身上,他蹙眉敛目,神色似乎有些……不爽?
  “怎么了?”什么事让他不顺心?
  “没事。”他淡声说,扫了眼我桌上半高的文件,“今天很忙?”
  “恩,有几份文件正急用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赶完。要不,你改天吧?”
  “我等你。”他言简意赅。抬腿在办公室一角落坐,颇有耐心的等待。
  我不语继续工作,但暗暗的加紧速度以期尽可能快点赶完,一时间办公室只余下键盘的敲击声和沙沙的纸页声……
  华灯初上,我轻揉着肩膀关掉电脑,终于赶完了。
  一只手突然取代了我的手轻捏着我的肩,我半仰起头,只见他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仔细地按摩我僵硬的肩膀。
  我下意识躲了一下。
  他按住我的肩,低声说,“别动。”
  我不动了,感觉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正徐徐的消去肩膀的僵硬不适。
  这是年初揭开真相后两人第一次这般接近。很难定义我们现在的关系,大概是……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我们双方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接近,保持着暧昧却又不敢随意冒进的对待这份缠绕彼此心头多年的爱情。
  “好点了吗?”
  他指间的温度透过衣服慢慢的烧灼我肩上的肌肤,我垂下脸,“好多了。”
  他不再说话,指间的工作没停下。
  静默了一会,我没话找话道,“看你的动作很熟捻,以前也常做?”
  “恩。”他回了一个单字。
  “是去哪学得?”
  “我妈。”
  我郁郁的看他,“小屁孩,你又开始闷骚了,我掰话题很辛苦呀。”
  他立刻善解人意的开口帮助扩宽话题,“在家时我妈经常替长时间工作的老爸按摩,看得多了,她也叫我学着料理自己。”
  提到他的父母,我不期然想起那天Midiya的话,“你爸妈是不是很喜欢Midiya?”
  没想到他一脸平稳的说,“不会,他们比较喜欢你。”
  我心跳快了几分,“可是他们不是叫她多去家里做客,你们两家还商量生意合同来着,怎么会……”
  跟陈爸爸陈妈妈见面都已经是10年前的旧事了,他们还记得我?
  “我爸说既然她爸爸想跟我们签订合同没道理把钱往外推,而我妈则是很欢迎家里多了一个免费菲佣。”
  “……”
  原来陈爸陈妈也这么腹黑。
  “至于你,”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难懂,“很多年前我爸就叫我带你回去吃饭,这么多年了,他们也一直都在等。”
  我胸口微窒,下意识的抓紧椅子的扶手。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深深的看我,“你愿意理我,这样就可以了。”
  “如果等不到怎么办?”
  他认真的思索片刻,“那就继续等,等到没力气再等吧。”
  他的情话一点都不华丽,但笨拙的话语却出奇的温暖。
  我哑然,怔怔的仰头看他。
  陈横在我们之间的时间仿佛被施展了魔法,招摇着点点不可知的微妙。
  他停下动作,专注的看我,仿佛被诱惑了一般慢慢的试探着伸手向我。
  我没有避开,感觉那只手微颤着贴上我的脸,一丝丝的热从他掌中烧上我脸。
  “任金笙。”他的声音微哑,大掌轻柔的摩挲着我的脸颊。
  我的脸发烫,手不自觉又抓紧了扶手几分,心下挣扎着要不要推开他。
  他却没给我时间挣扎,缓缓的俯身向我……
  我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这才慢半拍的发现他的双手撑在我身后的椅子上形成了一个暧昧的包围圈将我困在其中。
  那双美丽的凤眼氤氲着朦胧雾气,我对上那双眼的刹那不自觉闪神,而后感觉到灼热的鼻息喷在我额间……
  美色误人啊~
  我暗暗痛悔着又中了他的美男计。但他的唇只轻触在我额上,之后便克制的停下。
  我微松了口气却又浮上些怅然,脑中混乱的分不清到底是庆幸亦或是失望。
  他的脸停在咫尺之间,稍稍紊乱的呼吸轻拂着我的脸。我通红着脸刚想退开,他的手却滑至我的肩背将我压向他!
  我慌然的瞪大眼看他,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狂跳,跟着乱了呼吸。
  他微微敛目长长的睫毛近得轻刷着我的脸,薄唇往我的嘴移去……
  ——“任组长,我可以进来吗?”
  敲门声猛然响起,路仁嘉大声向门内问道。
  我吓了一跳忙用力推开小屁孩,边狼狈的整装边努力的端回那张面瘫脸,力持平稳道,“进来吧。”
  小屁孩站在我身侧,冷俊的脸绯红未褪,压抑着喘息难掩恼色的盯着半路杀出的路仁嘉。
  很少见他情绪如此外露,看来这回他真被捅了马蜂窝。
  我尴尬地将视线保持在正前方不敢偏头看他,朝路仁嘉问道,“有事吗?”
  路仁嘉对室内充溢的暧昧视而不见,在陈曦浑身散发的低压冷气下对我说,“今晚我们部门有聚餐,大家都希望任组长也能去。”
  今晚……
  “任组长来公司这么久还有很多人不太熟识吧,这也是给大家增进感情了解对方的机会,不知道组长愿不愿意赏脸?”
  我思量几秒,飞快的瞟了下寒气已经快具象化的小屁孩一眼,点头应道,“我会去的。不过……能不能捎带一个人?”


58. ……已遂

看到聚餐地点的那一刻,我和陈曦不由一怔。
以原木为主的装潢,用盆景和各种小摆设巧妙隔开的小包间,大厅左上角放置的钢琴,身着统一制服安静地在各个包间里穿梭的服务生们……
  离别那天仿如昨日。
  进了一个包间,我仔细辨认着坐在身边的一溜子同事,发现认识的果然没几个。拿起筷子摆开架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食物上,所有涉及人名的话头全都一律用恩恩啊啊来回答。
  开始时碍着我大家都还很拘谨,等酒酣耳热吃得有5,6分饱后大家伙也放开胆子渐渐的活跃起来。
  “这是家老店,在这一带至少成名了快十年呢。”路仁嘉热心的跟我搭话,“不知道任组长以前有没有来过?”
  “很多年前曾来过。”
  一个面熟的女新人颇有些八卦的说,“这家店的消费可不便宜啊,组长那时候是一个人吗?”
  我停住筷子,“不是。”
  她明显志趣高涨,“嘿嘿,那就是有人请咯。组长,给我们暴料一点吧?”
  “十八岁生日时同学请的。”
  “呀~十八岁!”
  那票女人兴奋的唧唧喳喳,“好浪漫,看不出组长这么冷的一个人也有轰轰烈烈的青春哦。”
“那人怎么样,帅不帅?能到这家餐厅就表示那人家底不错,后来你们还有来这吗?”
  “后来?”我放下筷子,“……再也没来过。”
陈曦伸出手覆在我的左手上,没有说话。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这什么表情?都是些陈芝麻烂谷的事,早抛了。”
  他不吭声,将我的手抓的更紧了。
  我脸一热,不期然想起先前在办公室两人差点擦枪走火,不自在的缩回手忙碌的捧碗扒饭。
  周围的女同事也发觉气氛有些微妙,恋恋不舍的放弃了追踪冰山上司年少情史这一诱人话题,风头转向了我身边的面瘫美男开始蠢蠢欲动。
  路仁嘉向我敬酒,“听说你是N大的风云人物,在那里很有名呢。”
  我微笑着点头,听见女同事一号对陈曦说,“经常在公司见到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恩,今天这羊肉太腥。
  路仁嘉再敬,“能考上N大而且成绩优异,平时一定很用功啊。”
  我微笑着再点点头。听见女同事二号对陈曦说,“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也是和我们产业相关吗?”
  啧,这青菜也太老。
  路仁嘉三敬,“刚来时看见你这么年轻其实大家还有点不服气,现在才知道原来人不可貌相。”
  我继续微笑点头。听见女同事三号接着说,“经常工作完就往我们公司跑,你一定很辛苦吧。”
  唔,这肉片也不新鲜。
  ……
  饭局才吃到一半路仁嘉就已莫名被我灌倒,我瞟了眼已经挺尸的某男,竭力稳住自己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食物上。直到……
  一女娇羞的将电话号码放在陈曦面前,“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不知道有空能不能一起出来玩?”
  叮!
  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滑落。
  我豁的站起身优雅的捏起她的电话号码往包里一放,转头温柔地对她说,“小妹妹,该快点回家好好休息咯。不然……姐姐很担心你以后会没什么时间休息呢。”
  以眼神示意小屁孩跟上,我仪态万千款款生姿的走出店门。
  “咳,我们现在去哪?”
  闷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丫的,以为侧着脸我就不知道你在偷笑么。
  他双手插在口袋,在公交站牌前停下,“任金笙,一起去一个地方吧。”

  夜色中的F中宛如娴静的少女,道路两侧的高大树木舒展着长长的枝桠摇曳在月光中,在黯黑如默的天幕下定格如老旧黑白照片。
  我和他沿着记忆中的长路悠悠的走到后操场,我熟门熟路的带着他来到掩在教学楼阴影下的一棵大树前,麻利的坐下,而后朝他招了招手,“你也坐啊。”
  他的表情藏在夜色中,跟着默然地坐在我身边。
  “这地方你有印象么?”我单手支在脑后倚靠在树上。
  “有。”他独特的冷质音色在这个夜里也渗了淡淡的温柔,“那时候的午休和体育课你老是躲在这棵树下睡觉,有一次还睡过了头被班导捉去罚站。”
  我不由笑了,“我也只有那一次好不好?而且那时你不是也跟着我一起罚站,还有脸笑我。”
  他态度有些奇异,没再接着我这话头而是有些窘的转移话题,“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很隐蔽呀。”
  我的视线透过头顶的枝桠凝视着墨蓝的夜空,“第六感吧。小屁孩,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他也跟着我一起看天,“也许有,但必须是我亲眼所见我才能相信。”
  我闭上眼睛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我安静的说,“小屁孩,我曾经做了2个关于未来的梦。你要不要听?”
  他回一个单字, “听。”
  “第一个梦,我梦见你订婚了,并且还打算今年结婚。”
  “是和你吗?”
  我轻声说,“新娘不是我。”
  他默然无语,转头看向我。
  “第二个梦,我梦见我未来至少会生2个孩子,头胎是龙凤胎。”
  他这回没有说话,而是静待我的下一句。
  我偏头跟他对视,“如果,你将来有一个女儿,你会给她取什么名字?”
他愣了下,但随即脱口而出,“陈圆圆。”
我“哈”了一声,控制不住自己想荒唐大笑的欲望。
  果然如此。
  那个在冥冥中操控世事的神实在是不出意料的恶趣味呀。
  众生的一切苦难喜乐在他眼中也许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只要戏演的好看……就什么都可以。
  他沉默的看着我,而后腰间一紧我就被他纳入怀中。
  我僵了一秒,然后绷紧的身体便缓缓放松,“小屁孩,你相信命运吗?”
  他没有开口,我倦倦的眯着眼接着说,“你相不相信,我见到了两个不同的未来。”
  他低头看着我,没有接话。
  “呐!”我牵起嘴角,“被我骗到了吧,刚才我的演技逼不逼真?”
  他搂紧了我,不说话。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不会忘了我?”如果有一天,我又回到了2007,或者是2008,或者干脆是别的平行空间,会有人知晓这个躯壳里是我又非我的“我”吗?
  他收紧手臂,波澜不动的脸上变了色,“任金笙,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他像面人一样烙在怀里,摇着头安抚他,“别慌,今晚我喝高了,全是些胡话。”
  他将下巴抵在我发上,努力回复冰山气质,“以后要禁酒。”
  我好声好气的说,“不禁。但我答应你以后都不说这样的话,好不?”
  他不满的又追加一句,“也永远不准消失。”
  这又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但我还是应了声,“好。”
  四下渐渐的沉寂下来。
  我在他怀里又依了良久,直到感觉这个姿势有点腿麻,便将两只手抵在他胸前想推开他活络一下手脚……
  咦?推不开。
  他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我加大力气再推一次……汗,还是推不开!
  仰头刚想对他说什么,却被那双灼热的眼吓到,一句话硬生生梗在喉间。
  控制不住的又想起在办公室那段暧昧,我尴尬又羞窘的僵在他怀里。
  他仿佛猜出我此刻在想什么,沙哑着声凑进我说,“任金笙,我想再来一次。”
  我的脸“轰”地一下炸锅了。
  抵着他的肩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这样啊……”
  他的热气拂在鼻间,感觉他的一只手向上扶在我脑后,另一只手也热烈的将我挤压向他。
  我脸暴红,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全身只隔着一件薄薄的秋装和他紧贴在一起。
  丫的,他又变身了!
  我心跳如鼓,抵在他肩上的手揪紧他的衣服,慌张的瞪着他慢慢俯下的脸——
  烫。
  他的唇很烫,在碰到我冰凉的唇一刹那我不自觉轻颤了一下,但后脑被固定的牢牢的,动弹不得。他的唇压在我嘴上先定了几秒,而后拦在我腰间的大掌越收越紧,他的嘴也越压越用力,接着滚烫的唇动了一下,感觉到我的牙关被撬开,之后是……舌,舌头!!!
  我唔了一声,惊慌的瞪大眼。他也没有闭眼,在月光下那双氤氲的眼和我对视。
  蓦地嘴巴一痛,我低叫一声,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稍稍松开对我的钳制抬起我的下巴察看伤情,但另一只手还是牢牢的将我锁在他怀中。
  嘴里都是他的味道。我缩回下巴捂住嘴,脸红的可以煎蛋,他急促的喘息声也惑人的回荡在耳畔。
  刚,刚才就是传说中的舌吻?!
  我试探地动了下舌头——咝,好痛!幽怨地抬眼瞪着眼前这个一脸不餍足的罪魁祸首,这哪里是接吻,明明是吃人!
  他眼神迷离的又凑过来,大掌再度轻易的将我制住,沙哑着声要求,“再来一次。”
  我捂紧小嘴,努力摇着脑袋。
  他单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的手拿开,舔舔我的唇再度欺下来——
  混……唔唔,混蛋!
  ……
  那一晚被他抓着食髓知味的啃了也不知道多少次,第二天上班顶着红肿的香肠嘴面对整个公司瞠目结舌的暧昧眼光时我硬是一脸镇定的坚持,“是吃过敏的!”


59. 尘埃落定

年底是各行各业的旺季,堪称是一年中的最后绝响,往往年末最后一季的收益可以抵得上平日的两倍。
在这个四方都大肆敛财存钱过年的时日公司自然不能免俗,我和陈曦因为工作也自然渐渐减少了见面的机会。
经过那个血腥一吻后我们的关系算基本落实,脱离了友谊走向更高峰。然后……
然后就该尝试着像普通人那样约会。

周六早上,两人约了一起去爬山。
我和他对着地图研究了良久,终于敲定去那个传说中的情侣胜地,凤鸣山。
  山不高,不陡,算平缓。
  景少,人多,情侣更多。
  “很无聊吧?”他看着正前方,眉宇间微有些懊丧。
我不动声色的瞟了瞟他的侧脸,“不无聊。”
傍晚下山,途经树林灌丛惊起野鸳鸯无数,我突然脚底滑了一下,他立刻扶住我的手肘及时稳了我一把。
吁口气,我愤愤地往地上看去——
  我囧!!
  一个明显用过的保险套华丽而英勇的粘在我脚下!
我急急抬眼看向陈曦同学,只见他八风不动的在那个套套上兜了一圈,保持着面无表情视若无睹的最高境界。
我也佯作若无其事,鞋底暗暗地在草丛上使劲蹭蹭把那套套给踢掉。
他扶在我手肘上的手没有松开而是顺势往下滑到我掌中。
十指交扣。
我一怔,正大光明的转头看他。
他没说话,但将我的手扣得更紧。
我低头,轻甩着两人交握的手。慢慢勾起嘴角……
“吧唧!”
踩到第二个套套……
我风中凌乱,已经言语不能。
天道不公!为何要在如此浪漫时分让我遭遇如此囧事?
  他默默地抬头望天,默默的耸动肩膀,默默的颤抖了几秒。
我也跟着纯洁的抬头45度望天,沉痛的说,“想笑就笑吧,憋着容易内伤。”
……出山时,我默默地将脚边踩到的第八个保险套不着痕迹的往边上踢。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这里为什么是传说中的情侣胜地。

除了偶尔约会,看电影,吃饭。情侣的交往模式我们都一一尝试过去。
两个年纪老大的成年人遭遇爱情相互摸索着最适合彼此的相处模式。这种感觉,说实话……很好。
年末,南方遭遇百年难遇的大雪。
时值小屁孩在G市考察,年关已近却同几十万人一起滞留在G市无法回来。
  他不是话多的人,在他滞留广州那几天我们虽然每天都有通电话不过每次聊天时间都不超过10分钟,说到没词时我们就拿着话筒相对无言的耗着,等着对方先说再见。
大年三十晚上11:50分他给我电话。
我拿着手机拉开窗帘,倚在半开的窗户前呼吸着冷冽的空气。
“你现在还没睡?”
我“恩”了一声,不然谁接你电话。
“在做什么?”
  “跟你聊天啊。”他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我好奇的问,“你那边有很多人么?”
  背景的嘈杂声渐渐褪去,他的清冷声音越发清晰起来,“现在有没有好多了?他们都是这次被困在G市的人,现在在看春节联欢晚会。”
“你也去?”他实在不像会凑热闹的人。
  “公司同事强拉的。”
  “难怪。”我将头贴在玻璃窗上,“你今晚的年夜饭吃的怎样?”
  “还好。”
  “哦……”没词了。
  他沉默一阵子后终于也憋出一句,“今晚你打算几点睡?”
  “可能会通宵,1点后我要和太后到全城的庙里烧香。”据说是为了求佛祖能保佑我在新的一年成功拐带一个瞎眼的男人一起进婚姻的坟墓。
他淡然的语气透着关心,“不要太累,熬夜伤身。”
“恩,我会注意。”
  突然一声尖啸响起,我转头,眼前极近的天空霍然迸发出绮丽的烟火。点点焰火拖着明亮的长尾巴呈层叠的花型在我头顶炸开,之后天际便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一簇簇华美的烟花……
还徘徊在街上的行人小贩们在钟楼的铛铛声中聚在一起热烈而欢腾的倒计时。
在12点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低声说,“任金笙,新年快乐。”
  “也祝你新年快乐。”
“……我爱你。”
“……我知道。”

  年初他回来后,传说中的久别胜新婚并没有在我们身上发挥作用,我和他依然是该怎样怎样,随心的照着我们的步调走。
  五月收到罗莉的红色炸弹,我和他还有王木木仨约了一道去罗莉那。
  之前她一直守口如瓶保密工作做的忒好,我还不知道她啥时候有男人了她就已经直接跳下了火坑。
  到了新房男宾止步,我和王木木磨刀霍霍的进门逼供,罗莉在我们二人的夹击下很快就乖乖缴械投降,啥都招了……
  “不会吧,新郎就是你前老板?”我大汗,“以前性骚扰你的那个?”
  王木木双手环胸,探照灯+X光乱射的将罗莉里里外外扫了个遍,眼镜猛地一闪,“自己招还是我帮你招?”
  罗莉心虚低头,“那个……过程有一点曲折。”
  我拍拍她的头,“是你的品位降低了,还是你的脱线又犯了?”罗莉这孩子不错,就是性格和她的长相呈反比,乍一看是一个美艳性感的E杯熟女其实刨开她脑袋就是一天真好拐的罗莉小白。
  她立刻哇啦哇啦抱紧我,一边还不忘拽着木木同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起了她的辛酸恋情史……最后,以一个被狠心拐带下了结论。
  “呀,不想那么快结就不要结啊。嚎什么?”
木木同学则是很意味深长的在她的肚子上转了一圈,阴惨惨的说,“几个月啦?”
我惊道,“原来你是先上车后补票!”
  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我和罗莉是清流,想不到这个罗莉小白就这么弃我而去,留我一人孤独的保卫贞操。
罗莉闻言更是哇啦哇啦嚎得震天价响,“呜呜~我的清白!我的贞操!我的自由!”
  王木木摸摸她头顶,“节哀。”
……婚礼结束后,看着罗莉眼泪汪汪的被霸权新郎拖去洞房,我只能扔给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自求多福吧。
离开热闹的酒宴,我和陈曦漫步在五月仲夏的街头。
一晃眼,我们都已经26岁,彼此不知不觉的纠缠了十几年。初遇时他还只是个刚到我耳际的孩子,现在……恩,在某种意义上我算是看着他长大。
  他自然的牵着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有人说十指连心,也许只有心中之人才能把这种温暖的灼烧传递心中。
  “你会不会觉得我已经是老姑娘了?”看到罗莉也结婚了,心中不由感慨着我现在的身体也已经能划入大龄女青年的行列么?
  他低头看我,“不老。”
  “你说,如果我到30岁还不打算定下来,你会继续等吗?”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四十还能是一朵花。我郁。
  他微蹙眉,“三十岁之后再生孩子是高龄产妇,很危险。”
  “……”我汗。
  这孩子又搞错重点了。
他认真建议,“28岁吧,这样就可以赶在30岁之前生一个。”
我满腔的话被梗在喉间,谁要跟他讨论高龄产妇了?
“我只是想说,你这样一直没成家,家里头不会催吗?” 另一半是想诱拐一些甜言蜜语啊。
“婚姻自主。他们都已经知道我有人选,不急。”
我深感不平衡,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像太后都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日夜盼着将我打包送人。
我歪头看他,“那你呢?”也想进坟墓么?
  他突然拉过我的手将我掩在他身影下,俯身在我唇上一吻,“都随你。”
  我烧着脸从他怀里钻出来,不无遗憾的咕哝,“真没诚意,本来想问你后天家里有没有人的。”
  他冻住,只顾着牢牢看我。
  “怎么不说话了,嫌弃我呀?”
  他还没解冻,艰难的开口,“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被他看得不由自主的移开视线,“我只是想到你家吃一顿便饭,别想太多哦。”
  他好半天才吐出第二句,“和我家人一起吃饭就表示要见家长,见家长表示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我还是不看他,小小声的嘀咕,“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见家长。”
  他扶正我的脸再一次认真的确认,“你确定……要嫁给我?”
  我把脸从他手中解救出来,“我现在说不确定行不行?”
  他猛地将我搂入怀中,“不行。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准反悔!”
  “呵呵,反复无常是女人的天性……”
  他霍地低头堵住我的嘴抱紧我就是一阵狂吻……
  混,混蛋……我明天还要上班!


60. 完结篇 最终也是最初

  所谓结婚。
  一开始只是见见小屁孩的家长确立关系,从没想过2天后他家二老竟会带着礼物回访。更没想到接下去双方家长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乐颠颠的频频接触,当我发觉不妙时一切已无法挽回——
  我们打算结婚的消息以光速沸沸扬扬的传遍天下。
  “没有鲜花也没有戒指,我不要这么快就跳坑!”虽然我打算要嫁可没想过要这么急啊,我还想再当一年半载的单身新贵啊。亏了亏了,没想到陈曦也这么滞销,让陈爸陈妈也迫不及待地要把我们俩送作堆。
  “原来你喜欢这样。”陈曦霍然顿悟,一把抓住我的手连夜奔去买了一打鲜花,再去珠宝店抓了各款钻石戒指……等我眯着被钻石闪花的眼捧着鲜花戒指到家后,两家的家长亲戚早已齐刷刷到场做好了见证。
  他将戒指放在我掌心,“任金笙,请你和我结婚吧。”
  “……”
  鲜花,珠宝,钻石……果然是女人最难抗拒的毒药。
太后很欣慰地拍着陈曦的肩,“有效率,我喜欢。”
 
  “想不到我前脚刚结婚你后脚就跟上了?”罗莉不无感慨的谓叹。
  “你男人呢?”我垂涎三尺的盯着她手中的苹果,大清早就被太后踢下床赶去化妆做造型,等花了3个小时终于结束之后,为了保持妆容完美竟还万恶的严禁我进食,我现在饿得两眼都快泛绿光了。
  “他在外头呢。”罗莉回完我的话,发现我根本心不在焉目光全集中在那颗红艳艳的大苹果上,忙将苹果拿的老远,“你再忍一下,待会如果妆花了会补妆补得你想哭。”
  “我会很小心的,而且只动到嘴大不了吃完了再上一次唇彩么。”
  “没的商量。”罗莉说完后就把苹果往木木手上一丢,木木接过苹果冲我亮出熟悉的阴影式微笑。
  我打了个寒战悻悻的放弃了。
  “对了,你们之前做过了吗?”罗莉三八兮兮的靠过来。
  “干嘛要跟你说?”
  王木木啃了口苹果,精辟评断,“处女,绝对是处女。”
“处女怎么了,没见过26岁的处女吗!”我恼羞成怒的一吼。
王木木耸肩,“没什么,只是你们的身高体形差会让你的初夜很辛苦。”
我抖了下,没敢问木木转而去问了罗莉,“当初你第一次时……痛不痛?”
罗莉立刻小脸煞白,“虽然那次我喝醉酒但那种痛就连我清醒后还清晰记得。”
我也跟着煞白了一张脸,我生平最怕痛。听太后说她初夜隔天就抓着菜刀追杀了老头子一星期,连彪悍如此的太后都这么说了,那我……
木木幽幽低叹,“当年你们体位完美时你不行动,现在不是,后悔了吧。”
  我后悔的是跟你成了死党啊啊啊。  
  我踢掉脚上仿水晶鞋的细高跟,将一双脚缩在蓬蓬的白色婚纱下。对面的镜子映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用眼线勾画的长长的妩媚眼型,在眼尾用细小的水钻镶一颗泪痣。双颊略施薄胭越发粉嫩,勾的微翘的唇红润诱人。
  果然人家说新娘最美,被这么一折腾倒也显得我精致许多。
  自腰下层层叠起的白纱很薄,在走动间轻盈舞动摇曳生姿。一头长发被挽起一半在发间用水钻发簪固定,另一半微卷着垂至腰间……
  罗莉看见我把脚缩到床上盘腿而坐, “啧,难得有这么美的时候,笙笙你就不要这么尽力破坏自己的形象吧。”
  “反正又没外人,还有裙子遮着呢。”
  “算,眼不见为净。”
  突然门外鞭炮声震天,喧闹声越来越大。罗莉和木木立刻起身守在门口,“新郎来啦,笙笙你还不保持住形象。”
我霍地跳起,急慌慌的穿鞋整装摆一个最完美的娴静pose。
喧闹声到达门口,罗莉和木木拦新郎拦得很开心,敲诈敲得更不曾手软。我心疼的直想咬手绢。
这俩女人,他的钱就是我的钱,眼睁睁的看着我的钱不断流失就这么一去不复返,我心痛呀……
终于,新郎耗了半个多小时得以顺利入内,我立刻抬头挺胸收腹力持保持最完美状态。
认识十几年来终于让他惊艳了一把,我抬头冲他甜甜一笑,“新郎倌,怎么愣在那不说话?”
他把我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你今天很漂亮。”
  我扬起嘴角想看看他,但他将我牢牢的锁在怀里不让我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任金笙,我来娶你了。”

  洞房,咳,结婚都是要洞房的。
  我竭力镇定下来,脑中努力回想着这几天恶补AV和H漫H文的各种情节。
  罗莉拍拍我的肩,“现在已经很晚新郎就快回新房了。我和木木要先撤,你镇定点啊。”
  “我非常的镇定。”
  王木木似笑非笑的扬起她的右手,“那这只紧抓着我的爪子是谁的?”
  房门此时被打开,陈曦带着淡淡酒味走进来。
  “新郎来咯,我们该告辞了。”罗莉回头抛给我一个保重,自求多福的眼神的眼神,施施然离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不久前我抛给她的同情眼神竟然这么快就被抛回我身上。
  他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边脱掉外套边往浴室走去,“我先去洗澡。”
  我松口气,待他进浴室后就紧张的拔头发。
  要不就……先睡吧?难不成要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等他回来洞房。
  刚一挨到床头我就知道坏了,之前是因为紧张没感觉,现下躺在床上累了一整天的疲倦全涌上来,身不由己的进入梦乡……
  小屁孩,希望你洗完澡后发现新娘睡死了请务必保持冷静。
  ……
丫的,他一点也不冷静!
  半梦半醒间感觉被鬼压床一般,我被压的差点背过气去只得挣扎着张开眼——
  “你,干什么?”
他低喘着半压在我身上浴袍大开滑落到肩胛处,露出性感的锁骨和线条优美紧绷的胸膛,湿润的黑发下那双平日无波的眼中充斥着让人脸热的情欲,点点水滴自额间滑落至胸前……
  他慵懒缓慢的抬眼看我边继续解我身上的衣服,给予回答,“我在脱你的衣服。”
  沙哑的声线也在昭示着难掩的欲望,我慌得忙说,“我很累。”
  他剥掉我最后一件衣服,“我不累。”
  “我现在好困……”
  “没事,你可以继续睡不用管我。”他利落的脱掉自己的浴袍。
  “我,我饿了想吃消夜。”我吓得抱着被子想溜。
  他很遗憾的回答, “我比你更饿,所以不能放你去吃。”
  “我……唔!”
  他直接堵住我的嘴拔掉被子将我摁回床上,“啪嚓”一声把床头灯给关了。
  黑暗中,我感觉他全身都烫的惊人……
  “我怕痛……”
  “没事,不会痛。”
  “可是我身边的人都说很痛。”
  “温柔一点应该就没那么痛吧。”
  ——半小时后
  “停!痛!好痛!你骗人……”
  “……对不起……”
  “那就先停!”
  “……停不住。”
  ——一小时后
  “任金笙,再来一次。”
  “……”
  ——许久之后
  “消失吧,恶灵退散……”

“你就是因为这样跑回N市?”鱼头也不回的继续敲打键盘,因为H的太凶猛?
  “那个……我原本也打算在蜜月头几天回N市看看咖啡店。”我一脸无辜,单手托腮坐在她旁边看她写文。
“同学,你坐在我旁边会干扰我的思路。”
  我好奇的问,“你写多少了,是什么内容?”
她喝了口牛奶继续打字,“快完结了,只是普通小白文而已。”
“快完结了吗。”我摸摸下巴,“鱼啊,你有兴趣写穿越吗,能不能帮我写篇故事?”  
她停下手头的码字工作,一口牛奶一口面包的补充体力,“穿越,这年头穿越泛滥你有什么素材?”
“有点头绪,我口述你帮我整理一下吧。”
她收起面包牛奶另开一个新文档,扶了扶眼镜。
“说吧。”
“很多年后,当我手中捏着那张保存良好连个小角都不皱的十三岁青涩彩照时……”
——故事回到最初。

—— End ——


61. 番外篇 程咬金 最纯粹的爱

  她是我第一个有“想要”这个念头的女人。
  小时候,老爸对我和妹妹说,“如果想要一个东西就该将它得到手。”
  妹妹盯着老爸手上的名表许久,“如果那东西已经是别人的呢?”
  老爸笑着边悄悄将袖口往下拉,“那就看自己咯,如果得到它的意愿超过你能忍受的限度就抢吧。”
  妹妹拉着我的衣角,“哥哥,你听懂爸爸在说什么吗?”
  老爸清清喉咙,“比如说吧,你想要爸爸的表的话就要做好被妈妈打屁股的心理准备,你觉得你愿意被妈妈打屁股吗?”
  妹妹摇头,仰着脸看我,“哥哥,你把上次我们在爸爸公司看到的告诉别人了没有?”
  我摸着妹妹的头,“等会我们就去问妈妈为什么上次那个阿姨要抱着爸爸好不好?”
  老爸的脸黑了一半,慌忙说,“不是,那是她自己突然扑上来……”
  我和妹妹抬头冲老爸很纯真很无邪的笑着,伸出手,“爸爸~”

  14岁时在妹妹口中初次听见她的名字——任金笙。
  阿娇捧着脸苦苦思索,“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她我就莫名其妙的看她不顺眼。”
  虽然妹妹有些娇纵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莫名看一个人不顺眼。
  我扫了她一眼,“看一个人不顺眼需要理由吗?”
  她点点脑袋,“也是。”而后突然扑到我怀里大声宣布,“哥哥,我好像恋爱了!”
  我接住她,惊讶无比,“恋爱?”
  哪个小子敢趁我不在时勾引我妹妹?
  她再点点脑袋,“我想要他,想要一个人就是恋爱。”
  我开始有计划引导妹妹每日一谈。
  最开始是想知道那小子的事,但不可否认,我渐渐被话题中的另一个人吸引。
  任金笙。
  我……想见她。
  破天荒的翘了最后一节课,我站在校门口对面的街道等待他们下课。
  远远的,我看见她朝这边走来。
  她本人比照片上灵动许多,提着书包目不斜视的从我眼前飘然走过。几秒后,一个神情冷漠的少年加快几步追上她牵起她的手,她偏头佯做在看路边风景,嘴角却慢慢扬起笑……
  原本只算清秀的五官刹那明丽起来,淡淡的眉眼却如刀般篆刻在我眼中。
  我蹙起眉,难以形容这种突然涌上心头的感觉是什么。
  是……“想要”?
  视线停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挑了挑眉,转头不再留恋的走向相反方向。
  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上留有别人的痕迹,还要清除痕迹做善后工作,太麻烦了。
  
  几年间断断续续都有听说他们的消息,偶尔会不经意想起那个黄昏那朵明丽的笑靥。围绕身边的女人很多,诡异的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样打动我的笑靥。
  也许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
  也许……我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那般为我笑。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去美国前一晚,阿娇支着额看我,“别跟我说你装乖乖牌装了这么多年真给装的无欲无求了。”
  我笑而不答。
  “你就继续装吧,我可不想跟你一样,我想要什么才不会掩饰呢。”
  我拍拍她的头,“别再追着他了,他不会回头看你的。”作为兄长,我真的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受伤。可惜感情的事外人无法插足,只能看着她一次次碰的头破血流。
  她低头将脸埋在我怀里,“哥,我不想放弃……”
  我收紧手臂,看来她还是决定要做了。商场诡谲,在商界长大的孩子早已熟练的将不择手段刻入脑海。不期然想起那张笑颜,我停顿一下,慢慢的说,“对于任金笙……别太伤她。”
  
  再一次见到任金笙,我几乎认不出她来。
  还是那样的眉眼,脸颊身型却都瘦了一圈,带着病态的白皙。整个人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淡淡倦意,奇异的牢牢抓住每个人的注意。她提着行李在一群吵闹的新生中心不在焉的走着,仿佛完全没注意自己在人群中有多
  隔壁的男生朝我挤眉弄眼,“会长,原本还以为你快出家了,看来你事先知道这届新生里有美女才突然赶来的吧。”
  我微笑着没有答话。远远的看着人群中的她,该放任自己就这么接近她?尤其是,她的心里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傻女人,即使这样,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嘲讽一笑我起身向她走去。
  “请问,是任金笙吗?”
  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看客吧。

  她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灵动而是沉静了许多。
  她不再开心大笑也不再活力四射的吵闹,大多数时间她都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她的皮肤极白衬着极黑的发色面无表情时显得分外冷漠。
  她加入了摄影社脸上慢慢增加了笑容,脱离了沉静忧郁却迈向了豪迈粗鲁。
  她开始喜欢上天台喝酒,有时候喝醉了就絮絮叨叨的说着奇怪的话,像上了年纪的……大婶。
  她还……
  于是身不由己的渐渐脱离了看客的身份开始陷入局中。
  也许,该让她忘得再彻底一点。
  五一时将她带到预定的地点,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但看到他们对视的瞬间我却突生难以言喻的不安。
  “如果当初你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你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吗?”
  她笑着反问,“你怎么确定当初我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我转过头看她,“好吧,就算你当初知道。明知道结果是这样你还是选择去做,现在你后悔了吗?”
  “就算一切再从头开始,我也不会后悔。”
 
  任金笙,被你爱上的男人会很幸福。
  有什么东西这一刻在心中蠢蠢欲动的滋长。
  我想要她,前所未有的想
  我想要她像看着他一样看我。
  我想要她像想着他一样想我。
  我想要她像爱着他一样爱我。
  我想要从看客走向主角。
  ……我讽刺的因为她的“不后悔”而爱上她,于是,结局也讽刺的因为她的“不后悔”而无法爱上我。
  我开始逐步收网,她似乎有所察觉,但选择了当鸵鸟逃避。
  虽然理智上知道想真正得到她必须要有耐心,但我不高兴怎么可能不拖人陪着?
  约陈曦要不要见见我的女友,我带着她到外头兜转了一大圈直到夜深才将她送回去。
  “你等一下。”眼尾瞥到他的身影,我借着角度俯身向她,“你脸上沾了番茄酱,我帮你弄掉。”
  她尴尬的手足无措。
  我直起身朝他的方向挑衅地弯了弯嘴角,路灯下这一幕像极了吻别,陈曦,你……还能不能忍?
  他果然嫉妒的发狂向我挥拳,我技巧性的顺势只让他擦破我的唇角。
  这可是你亲手将她仅剩不多的期待打掉,我该多谢你替我清了些她心上的痕迹。
  只可惜后面他有了警觉,不论我再怎么挑衅他也视若无睹不动如山。
  啧,少了很多趣味啊。
  
  想起在普陀山时,有一个奇怪的和尚硬要我抽签,最后我只能随便抽了一支应付他。他举着签端详了良久,而后小心的将签收起,“痴儿,还堪不破这情障吗?不如归去。”
  我有些莫名,“这是什么签?”
  他半靠在身后的墙上闭上眼,叨念几句,“帝王签……”
  从那间寺院出来已近黄昏,走了老远,我回头再看那寺院一眼时霍然发现那寺院竟然已经消失了,眼前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我在原地又站了许久,奇异的怅然若失。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当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幻梦吧。

  一年后,任金笙开了一家咖啡店。
  她的心固若金汤,虽然已经被我渐渐渗入可惜始终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块。
  不觉四年了,不论我怎么做她心上始终没有消除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不是因我而痛。
  她不是因我而倦。
  她是个太过倔强长情的女人。
  “哥,你是不是绅士装太久磨蹭了四年还没有搞定。想要就去抢啊,直接把她拐上床生米煮熟饭不就好了。”
  我翻看文件头也不抬的说,“她的心里有其他人,我不想将就。”
  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她的爱。
  我想要她……能那样纯粹的爱我。
  阿娇小小声地问我,“那如果……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呢。”
  我合上文件,“……那我就离开。”
  我也会累。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将所有时间都耗在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回头的人身上吗……太愚蠢了。
  “你太理智了。”
  阿娇只手托腮,“四年了,哥还要等待多久?”
  “等到……确定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吧。”
  等到……确定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

  我举着酒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在温泉中面对面的站着低声喃语。
  我站在朱红色的阁楼上,底下的温泉仿佛是氤氲着白色水汽在不断上演的默剧。
  而我,只是一个看戏看得太入迷的看客罢了。
  既然确定了自己只能是一个看客。那么,该好好谢幕了吧。
  “任金笙,有时候很喜欢你的个性,有时候也很让人挫败啊。”我低笑。由于她的纯粹我更想得到她,也由于她的纯粹而无法得到。
  “脾气这么倔又那么爱逞强。任金笙,你这样的女人很容易吃亏的。”……
  “任金笙,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喜欢我的东西里还有其他人的痕迹。”……
  “你身上充满着回忆的痕迹,我发现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
  “我一直在等你忘记他,我不是永远都充满耐心,现在,已经是我耐心的极限了。”
  该告别了。
  心骤然紧缩,我终于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淡然洒脱。到底还是……太入戏了啊。
  我最后看了在夜色中柔和的触手可及的她一眼,单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唇上印下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吻——
  “任金笙,再见了。
  
  小时候,妹妹问老爸,如果想要的东西已经是别人的呢?
  他说,如果得到它的意愿超过你能忍受的限度就抢吧。
  “不就是女人吗,”老爸拍拍我的肩,“儿子,想要就抢啊,当年你妈也是我抢来的!”
  想要就抢。
  想起阿娇曾说过差不多的话,我失笑,看来妹妹很有老爸当年的风范。
  “单抢人早些年就抢了。”我慢条斯理的说,“她身上有太多别人的痕迹。得到了也没意思。”
  老爸谓叹,“儿子,你太骄傲了。”
  我手顿了一下,“或许。”
  “真的能舍得退出?”老狐狸最后再问一句。
  我半侧过脸掩住此刻的表情,“已经退出了。”
  他欣慰的大笑,“好!提的起放的下,不愧是我儿子。走,咱爷俩喝酒去!”
  我半晌,苦笑。
  哪能那么容易放下。
  和老爸喝完酒回来的路上我轻揉着隐隐作痛的。
  “很晚了,快点回来。”电话里传来老妈的轻斥声,“你们两父子就不能让我省心点。”
  “我已经叫老爸先回去了,现在我走会路吹会风清醒点就回。”
  “吹什么风小心感冒了,快点回来,啊!”
  “恩。”
  挂上电话,我深吸口沁凉的空气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
  “呀!找到了找到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个兴奋吵闹的女音,我蹙眉,难道是我喝醉了?
  眼前猛地一黑。
  “糟,差点忘记问了!你想要什么?”那女音急切的问。
  最后的印象是头顶那轮残月……红得惊人。
  我想要……
  我想要……最纯粹的爱。

  2007年 F市
  他扶着额,眼前是一派喧闹的人才市场。刚才不是还在深夜吗?而人才市场……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经理,你怎么来了?”
  他眯眼认出眼前的人是公司里负责面试的主管,“刘主管?”
  “是。”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什么时间?”他努力冷静下来环视周遭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刘主管有些懵然,但还是很快回答,“07年1月16日。”
  ……不是应该是3月?
  “我出去一下。”他压下所有情绪温雅的对刘主管一笑,抬脚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家里……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丫的!这宿命的13岁!!”
  经过停车场外围的小巷时他依稀听见任金笙的声音,随手摘下平日遮掩用的平光眼镜他顺着声音往巷内走时那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这次重生该不会再出错吧。”一个阴冷耳熟的女声朦胧的散在空气中。
  这声音……
  听见脚步声她猛然回头——
  眼前的男人手中随意捏着无框眼镜,眼尾眉梢间肆意流泻着失去遮掩的妖异。
  他看到她的瞬间微怔了下,而后缓缓勾起唇低笑。
  她皱起眉,下意识后退半步。
  午后的风懒洋洋的从巷外眷眷地吹进来,拂过两人的衣角。
  他抬手戴上眼镜,将所有表情都完美的隐藏在优雅下,绅士的朝她再次微笑——
  “需要我再自我介绍吗?”


62. 番外篇 陈圆圆的一天

  我叫陈圆圆,F小二年级。
  妈咪常说我将来会长得像四大美人里头的陈圆圆那样:鱼见了就翻肚大雁见了就抽筋月亮就了就月蚀小花见了就凋零。
  听完我擦擦口水盯着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一下午,这么说长大后我们去郊游就可以直接就地取材不用再带食材咯?
  弟弟歪头看了我一眼,“陈圆圆,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戳戳他粉嫩嫩的脸,“姐姐的心思是你能猜的吗?”

  早上6:30
  摇摇晃晃从被窝爬起,我揉揉眼睛慢腾腾地挪到浴室刷牙洗脸……
  “让开让开,我先。”一脚将站着洗手台前的弟弟踢开,我是老大,当然享有优先权。
  弟弟摇摇头,安静的站在一旁等我洗漱完。
  吃早餐时,照例看爸爸围着围裙在厨房把早餐一盘盘端出来,我揪揪爸爸的袖子,“妈咪呢?”
  爸爸摸摸我的头, “还在睡。”
  “这样啊。”我点点小脑袋,“爸爸你别让妈咪太累了,运动过度对身体不好。”
  爸爸的表情好像一下子噎住,“谁……谁告诉你这些的?”
  弟弟双手背在身后很字正腔圆的说,“是木木阿姨。”
  “王!木!木——”爸爸的表情很快又变回了面无表情,妈咪曾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面瘫。可是爸爸……
  你的磨牙声有点大哦。

  吃完早餐司机黄叔叔开车送我到学校,我在二年2班弟弟在3班午餐时我们就聚在一起共同解决。
  班上的同学都很乖很听话,就是弟弟班上有一个讨厌鬼——
  李自诚。
  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我和弟弟嘴巴张成“口”字型。
  后来我知道这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囧。
  要知道,我陈圆圆可是很见闻广博的,从小都是把历史故事当床头故事听……咳,弟弟也勉强算吧。
  妈咪听到这个名字后搂住弟弟精神振奋地问,“他妈妈是不是姓程?”
  弟弟七手八脚地从妈咪怀里挣出来,“恩,好像叫阿娇。”
  “我就知道!”妈咪直接把弟弟又抓回怀里,塞好,“果然是他们家的恶俗品位。”
  弟弟涨红了小脸在妈咪怀里可怜兮兮的向我求援,哼,才不管他。谁叫他平时老像一个小老头不当我跟班来着。
  “妈咪以前认识他妈妈吗?”
  妈咪一甩长发挺起胸,“那当然,还是从小斗到大的情敌呢。自从她嫁到国外后就再也没她的消息了,想不到她倒是回来了。”
  弟弟这时突然插一句嘴,“那个李自诚喜欢姐姐哦。”
  妈咪霍然变色,紧张的把我也抱入怀里,“圆圆,绝对绝对不要喜欢李自诚!啊啊,我不要我的孙子有奇怪的名字!”
  我一脸黑线的和弟弟对视几秒。
  =0=!妈咪……你真的想太多了。
  而且……妈咪你的取名品位好像也不咋地……
  听说当年妈咪给弟弟取名时,立刻眼也不眨斩钉截铁地说,“叫任我行!”这样外婆和奶奶家就可以一人分一个了。
  幸好全家都一律反对,如今弟弟叫陈君行,这名字好听多了。
  
  “圆圆,给你。”
  李自诚将一罐牛奶塞到我手里。
  我噘起嘴,“不要,爸爸已经给我准备了。”
  “那你带回去喝也可以。”李自诚一股脑把牛奶塞给我,“圆圆,昨天偷拉你辫子的小望要不要我帮你出气?”
  我叉着腰神气的昂起头,“我是谁呀,我可是陈圆圆,才不用你帮忙呢!”
  刚进F小时和李自诚为了称霸一年级的领导权打了3次架,全都是我赢。
  李自诚双手环胸与有荣焉的说,“不愧是圆圆,我的眼光就是不错!”
  弟弟继续小老头一样的背手摇头,“陈圆圆,爸爸说不准再欺负同学了,这次再有家长跑家里告状就把你交给外婆。”
  眼前浮现出外婆那把闪亮亮的菜刀,我立刻兴奋地说,“我要去我要去,外婆可喜欢我了。”
  弟弟小声的咕哝,“……这就是老师常说的臭味相投。”
  我立刻一扬手……不行,弟弟不能拍,于是反手那一巴掌就拍在路过同学的脑袋上。
  他抱着脑袋委委屈屈的扁起嘴,“圆圆,你为什么打我?”
  “我高兴!而且……”我扬着小下巴骄傲的纠正,“请叫我女王!”
  
  下午,老师布置晚上的作业是写作文——我的家庭。
  这还不简单,高高兴兴的上完课回家,刚出了教室迎面就被来人抱在怀里,“妈咪,你怎么来了?”
  妈咪没有回答,而是端庄的对我的语文老师一笑,“你好,我是圆圆的妈妈。”
  年轻的语文老师立刻很没用的通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好。”
  “我们家圆圆比较调皮老是在学校闯祸,辛苦老师了。”
  “不,不会。圆圆其实很乖。”
  我看看老师再看看妈咪,罗莉阿姨说:妈咪在外人面前最爱假仙。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假仙吧,其实妈咪假仙起来还挺能撑场子的,恩恩,要继续保持。
  …… “那以后圆圆在学校就麻烦老师照顾了。”妈咪优雅有礼的把我托付给老师。
  他忙红着脸说,“不麻烦不麻烦。”
  我同情的看了语文老师一眼。要知道,这可是连爸爸都不敢随便答应的啊。
  
  吃完晚餐,我和弟弟到处狠狠的海玩了一通。
  10点刚到,爸爸就冷着一张脸分别将我和弟弟扔回各自房间。
  “乖乖睡觉,明天还要起来上课。”
  弟弟听话的关上门进房间睡觉。
  我仰着小脑袋,“爸爸,你这么急是赶着回去和妈妈运动吗?”
  爸爸的冷脸立刻变成了便便脸。
  我很有求知欲的继续追问,“是吗?是吗?”
  爸爸的嘴抽动几下。
  “……乖孩子,睡觉去。”
  
  睡觉之前,我打开作文本,一手拿笔一手托腮地用心写今天的作业:
  我的家庭
  我叫陈圆圆。大家都叫我暴力儿童,可是波霸罗莉阿姨和阴沉的木木阿姨都很喜欢我。
  我有一个老头弟弟,面瘫爸爸和假仙妈咪。
  虽然我的暴力外婆很喜欢飞菜刀,虽然我的活泼奶奶很喜欢耍宝,虽然我的严肃爷爷妻管严外公常摇着头说我是小恶魔……
  但我还是要郑重的说——
  我的家庭非常非常的热闹幸福。


63. 番外篇前世 花殇

  自我有意识起几乎都在断断续续的沉睡。
  永徽六年
  当我结束一场久眠时,那个女人甫册封为皇后。
  肃义门前,人头簇动。
  火红的宫裙迤俪,金丝缕玉缀满层层宫袖,华丽的头冠上珠钗摇晃,一袭钿钗礼衣的女人那双妩媚的眼在眼尾妖娆的挑高,难以掩饰的逼人惊艳。
  她远远地回望我一眼,由太极殿接受了册封到肃义门这段路始终维持着一个平衡的步调。那个男人自持而热切的眼仿如实质的焰火灼烧着她的肌肤,那是她的夫君,手握整个大唐天下的真龙,她费心隐忍捕捉的猎物,谁也不能,谁也无法再从她手里抢走一丝一毫,一丝一毫也不行!
  妖媚火红的身影所到之处,犹如磁石般牢牢吸住众人的注意,裙摆拂过地面的“沙沙”声在一片寂静中如世间最美的乐章激荡碰撞着她的心,她高傲而不显张扬的昂起头,翘起的下巴和绷直的脖颈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对着高高立在庙堂之上的九五之尊缓缓绽放如花笑靥,她刻意彰显她的惑人身影,耐心的勾挑,引诱,等待着猎物情不自禁地趋前……
  纤白十指猛地被男人擒住,悬起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兴奋激越。对上男人迷恋痴狂的眼,她缓缓垂下长长的眼睫,收紧十指敛起笑,她猛然转身,旋起层叠红纱面向身后群臣——
  满城文武百官霍然齐齐跪下,风吹过衣摆在寂静的城中低缓的拂过,骤然撕开沉寂,整齐划一的宏大高颂蓦地在偌大的皇城上空重重撞开!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多年后她告诉我,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诱人的东西。她想抓住它,永远的抓住。
  原来权利……是如此的甜美。
  
  “她现在……很风光吧……”身后的暗房突地传来暗哑低语。
  我闻声望去,透过一扇小门的食孔,入目是一张无力搭拉在角落的脸。
  ……昏暗的日光透过这个小孔蒙昧的打在那张蜡黄的脸上,凌乱湿粘的乱发间依稀可以辨认出昔日艳冠群芳的绝色美颜……
  朦胧地记起几年前曾在御花园见过她,那时她正圣眷环身如日中天,盛气凌人的公然与皇后争夺帝宠。
  “……皇上,皇上……”
  她似乎也料到没有人会回应,仿如梦呓般自顾自呢喃,干涸的双眼无焦距的定在某一点。
  我移开视线,转头离去。
  “别走,别走啊……”她仿佛也感到我将离去,也或许只是她沉溺在往事的自言自语……眼前这个女人,不过只是个沉醉旧日的疯子罢了。
  我冷淡地再看了这个女人一眼,顶着秋日的残阳离开这座孤独的矗立在萋萋衰草之中的颓房。
  “别走,皇上别走啊……皇上,皇上……”
  渺远的呓语渐渐在身后随风消散,远方的宫嚣也慢慢地平息下来。长廊上的宫娥们快速走过,窗纱无力的动了动,一切又被厚重的宫门层层掩住。

  在青石铺就的甬道轻轻走过,我始终作为旁观者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游离在外,自由的远远观望着新后意气风发的在朝堂之上翻覆,而那个男人总是一脸爱怜地唤着她“媚娘”,奉上皇权恣意娇宠着这个比自己还年长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精心眷养的不是猫,而是一头能噬人的虎。

  大雪覆盖了整座皇城,女人在雪地中悄无声息的踱着。

  蓦地,她停下脚步,尖尖的指甲掐紧了细白的掌心。
  在不远处,那个男人站在那座破旧的颓房前,隔着门上的孔窗朝里面呼唤,“是淑妃吗……”
  里面随即传出隐隐的哭声,“皇上,是皇上!皇上,你终于来了……”
  他不禁恻然感伤,那个瘫坐在屋内的女人到底也曾是自己忘情恩爱的妃子。
  新后的指甲越掐越紧,而后猛地松开,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向门内人许诺,会接她出去重做安排。
  等皇帝一行人浩荡的走出废苑,她拢起袖子也跟着缓缓离去。
  临去前,女人突然转头冷冷地睇了这凄清宫苑一眼。
  我退开身,已无声的预知了淑妃的结局。
  
  那时的光阴仿佛是不断被卡住的齿轮,颤悠悠地转着,日子如行云流水般不紧不慢的流逝。所有深宫内苑的明争暗斗大都赶在明个儿天亮之前就顺心的蒸发,不留痕迹。
  冬季的最后一场雪将近了,我又来到了废苑。
  白晃晃的雪地上盛放着一地刺眼的红,那滩殷红中扭曲的蜷缩着那具尚未僵硬的身影……
  我努力辨认着那个一个时辰前嘶声尖叫的女人,不同于密室时的喃语,她在死前一直厉声癫狂的诅咒着,“武氏狐媚,翻覆至此!我后为猫,使武氏为鼠,吾当扼其喉以报!”
  那凄厉的尖叫响彻宫苑,附近的宫娥紧闭门窗佯装不知在门后不断瑟瑟发抖。
  穿过垂着重重薄纱的宫墙,我来到禁苑彼方。
  “为什么这样看我?”她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折子。
  “你不怕?”
  她漠然地瞥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是夜后宫所有的猫都被处死,此后整个皇城禁止养猫。
  
  朱红的宫门重重打开,我常在皇城各处肆意的游荡。
  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过层层的宫阁,经过壁纸或鲜艳或班驳的窗棱……宫人来来去去,不断地在皇城内外搬运着尸体。在偶然错身的一瞬间,总会让我瞥见那些消失在武后身边的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对于皇城而言,不过下了一场不大的雨,等天一放晴,就失去了雨露的踪迹。
  而那个男人一直以一种纵容而微妙的态度默许她渐渐的稳固乃至扩张到他的权位。终于,当她霸占了他的权位成为掌握实权的统治者,而他尴尬的处于大权旁落的地位时我不知道此刻他的眼中所流露的是什么。
  他是个太过感性而多情的帝王,在这场不见血的权力交锋中,注定了失败。
  
  消失。
  在皇城这个残酷的无形战场上是一个暧昧的字眼,也意味着在这场宫斗中失败的她们或者他们理所应当的在历史中被人们遗忘。
  御花园的花儿依然开得很旺,也许,只有这些花儿会一一记得这些旧事吧。
  古老的皇城中,只有武后是唯一鲜艳着的色彩。
  在此后的漫长岁月我一直记得那个黄昏,那时候的她已经不叫武媚,她叫——
  武曌。
  我一直记得那个黄昏的夕阳,透着整个皇城特有的血色。
  武后沐浴着如血的晚霞被簇拥在一群宫娥妃子中,对上我的眼后她只是疏离的淡扫一眼,视而不见。

  随着她手中权力的逐渐攀升我们之间也渐行渐远,也许,自我久眠醒来见到她登上后位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回不到从前。
  “呀,好大的牡丹!”
  一位不知姓名的妃子惊奇的叫道。
  我迎着百花傲凌群芳的尽情绽放绝世姿容。
  “好美啊,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牡丹……”
  那妃子仿如被迷惑般紧紧盯着我,但后宫之主的威慑另她不敢靠前折下这朵牡丹。
  武曌视线慵懒的随意从她身上略过,而后迤俪着华丽的裙摆自怒放的百花之前走过,悠悠停在我跟前。
  “常言,牡丹乃花中之王。”她依然是那么倨傲地半仰着脸微眯着那双媚眼看我,“你说……是你漂亮,还是我漂亮?”
  忽然想起贞观十一年,上一场休眠后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少女。
  那时的她还只是个14岁初进宫的才人,在御花园见到侧躺在百花丛中甫苏醒的我时惊艳地张着嘴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你吗?”少女兴奋的站在我跟前问道。
  我冷淡的轻点一下头。
  “原来你是凤眼啊。”话一出口少女才发觉到自己正大胆放肆的盯着我看,她忙羞赧的垂下眼收回视线,但依然嗫嚅着坦率地说,“你的眼睛……真漂亮……”
 
  月圆月缺,光阴一天天不断逝去。
  弘道元年,那个放纵这头噬人的虎翻覆皇城的男人终于也到了油尽等枯的那一刻。
  隔着层层宫纱我看见那男人瘫在龙床上,弥留前紧握着武曌的手,那张曾经年轻俊美的脸上爬满皱纹被经年病痛摧折的憔悴不堪。
  “媚娘……媚娘……”他恍如梦呓般喃念着。
  “臣妾在,就在这。”她一头青丝也掺上了白发。
  “媚娘,你……有没有,爱过我?”他没用“朕”而是用“我”,嘶哑无力的声音夹杂着浑浊的呼吸声,远远伏跪在殿门前的众人都知道皇帝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她难以察觉的愣了下,而后开口,“……我有。”也同等的用“我”来回答。
  这是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身为一个帝王,他太过感性多情。
  下一世,他希望能具备充足的理智与克制……
  683年,高宗去世。遗诏是:太子柩前即位,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媚娘,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高宗死后,整个大明宫中充溢着越发紧绷一触即发的微妙气息。 宫中的牡丹依然一年比一年开得热闹,自顾自的燃烧着满园花香。主宰着天下近百年的大唐江山在她手中开始渐渐崩裂,武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群臣百官,威势无人能挡。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的,没人能抗拒。这个女皇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690年,武曌废李旦自立为则天皇帝, 改国号为周,改元天授,史称“武周”。
  登基大典那天,我看着高立在则天门的女皇,无法捕捉此刻填塞胸臆的感觉是什么。
  我努力想阻止什么,却又不知道我想阻止的是什么。
  于是只能无力地任由着它一日日自我指间流逝。

  天授二年
  她与群臣游上苑,我站在百花中隔着群芳与被群臣如众星拱月般环在中间的她四目相接。
  她甩下群臣快步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霍地,那双难掩岁月痕迹的手在触及我的前一刻猛然停下,她仿佛被烫了般缩回手,微僵的侧过头。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宦官扯着尖细的嗓子低问。
  她面沉如水,直接拂袖回宫。
  风中模糊地飘来她的低喃,“老了吗?我已经老了啊……”
  我沉默的望着那个匆匆离去透着苍凉的明黄色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低头看了看收紧的十指,垂手掩入宽袖。
  
  这年,大雪沸沸扬扬地笼罩了整个京城,皇城外人们依旧熙熙攘攘地往来市间,繁华古老的长安依然如往年焕发着生机。东街酒肆里裹着大红袄的小歌伶梳着两髻讨喜的鬓角,手执红牙板唱晚。窗下金发碧眼的胡人牵着一匹赤马缓缓踏雪走过,灰白的院落上班驳朱漆的顶珠沉沉地睡在这场大雪中……
  记忆中,没有被人们遗忘的,似乎也只有这么多了。
  而就在这个下着雪的冬天,我怀揣着一纸诏书独自离开了这座皇城。
 
  在被谪贬洛阳的日子里,我总在不经意间想起当年那个14岁的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夹杂着害羞和坦率的轻赞:“原来你是凤眼啊。你的眼睛……真漂亮……”
  我想再度放任自己陷入沉睡,但这一次,我却再也无法睡着。
  我常常登上阁楼遥望着长安的方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独的在洛阳绽放。
  神龙元年,大赦天下。
  当我重新回到长安,时间已过了14年。此时武曌已退位,新帝尊她为则天大圣皇帝。
  她迁入上阳宫,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人世。
  
  清晨,当冬季的风刚刚吹拂时,满园沉寂了许久的牡丹在颤簌着酝酿。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同一时刻,自上阳宫殿口顺着武皇所在宫苑的方向,沿路火红的牡丹花一朵接一朵苏醒过来,一簇烧过一簇以惊人的速度烧到回廊尽头。整片宫苑在刹那之间被盛放到极至的牡丹烧成一片冲天火红的花海,浓郁的花香瞬间卷席整个上阳宫……
  这一年冬天,长安的文人们聚在一起谈论这千古难见的奇景。正像多年前的那个冬天,满城牡丹在盛放的最艳丽灿烂的时刻逸出它们此生最醇郁的芳香在同一时刻迎风整朵整朵凋谢,火红的花瓣随风飞舞,卷上长安城上空后缓缓坠落,仿如下了一场绮丽的红雨……
  自那之后,直至这年冬天长安的牡丹就再也没开过。
  
  重新归来,我整日都待在上阳宫寸步不离。
  我们开始谈论相识几十年来的零零种种,武皇已年至古稀,大部分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性格反而回到了她的少女时期。
  “……这世上有轮回吗?” 武皇微驼枯瘦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狐裘下,耷拉下陷的眼模模糊糊地看着我。
  “……有。”
  “这样……”她颤着身子模糊不清地喃念着。
  “来世,可愿再享富贵。”
  她瞌上眼半陷入休憩,衰老虚弱的身子歪倚在床沿,“就当平常百姓家……”
  
  故事说到这里,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冬季还未过去,在不久的一天,上阳宫中蓦地迸发出的恸哭声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大明宫……
  武曌在这个冬天安静的离开,遗诏:“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
  我茫然的隔着窗棱往内望去,只看见凤塌上层层飞扬的床纱朦胧的阻隔住我的视线。
  我仰起头,全身仿佛从里到外都被掏了个空。
  “谁?”一个靠近窗棱的宫娥冷不防回头转向窗边。
  “没有啊……”另一个宫女小心的回头张望,“庭院里除了满院子牡丹就没人了啊,你吓糊涂了吧……”
  
  时光的洪流将所有人所有历史都无声的湮埋。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我坐在无字碑前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少女抱着剑来到我面前。
  “你就是那只守着无字碑守了几百年的痴情花妖?”
  我茫然地看着她,“痴情?”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情!”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花妖,说说你的故事,也许我可以给你答案哦。”
  答案……
  听完后那少女敛起笑同情的睇着我,正色说——
  “这就是情。”
  
  千年后
  程阿娇捧着脸苦苦思索,“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她我就莫名其妙的看她不顺眼。”
  程咬金合上文件,太理智吗?将所有时间都耗在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回头的人身上,愚蠢。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
  “妈咪,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任金笙搂着女儿低柔的说,“相传,女皇武则天在天授二年冬游上苑,令花神催开百花。花神奉旨,百花齐放,唯有牡丹傲骨,不奉诏。武后大怒,将牡丹贬至洛阳。 ”
  陈圆圆眨巴眨巴眼睛,“传说是真的吗?”
  陈君行在一旁摇头,“这些当然只是虚构的,老师不是说要相信科学。”
  陈圆圆恼羞成怒地横了弟弟一眼,“闭嘴。姐姐说话是你可以插嘴的吗?”
  “吃饭了。”陈曦脱下围裙进门时正好听见女儿最后一句话,“圆圆,别欺负弟弟。”
  “没事,小孩子活泼点好。”任金笙低笑着对上那双温柔倒映着自己的凤眼,“你的眼睛……真漂亮……”


64. 番外篇 因果循环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它抬手再指指脚下那人,冲同伴阴冷一笑再次确认,“就是她,没错。”
  “天呐呐呐!”同伴抱着头崩溃的尖叫,”我不相信,不相信!那绝对绝对不是陛下!“
  “相信我,我一开始也是难以置信,不过还是要接受这个现实。”
  蜀一头扑进它怀中,颤颤地俯视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呜呜,陛下,陛下怎么会变成那样?一点都不像以前那样英明神武美丽无双睿智冷静智勇双全……扒拉扒拉扒拉。”
  “转生之后,原有的一切消失,一切重新开始。怎么可能会和前世一样。”它散发着阴惨惨的低温温暖(?)蜀倍受打击的弱小心灵。
  两人站在半空中对脚下在人才市场不断碰壁的肥女评头品足。
  蜀从它低温的身上跳开,“虽然陛下曾说下世要当平常百姓家……可是,可是这也差太多了吧!”
  它摇头,视线移向天空,“轮回后,就是一次新生。不要被上一世迷惑。”
  
  初遇蜀是在安史之乱全盛期。
  长安在叛乱中风雨飘摇,重建不久的大唐江山再度岌岌可危。
  时值乱世,兵荒马乱妖魔尽出……
  彼时它还只是个不能自保的阴魂,唯一庆幸的是它的地头在乾陵,花妖的势力范围内。
  那花妖将整个乾陵划为他的旗下地盘,守着无字碑不准其他外来妖邪接近。天长日久,竟也无形中庇护了整个乾陵的妖物鬼魅,在妖魔横行的乱世中保住它们不被其他强大的妖魔欺凌吞食……
  那一夜,它靠在无字碑下如往常一般吸收日月精华。突地一阵惊慌失措的女声自头顶传来,它和花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半空中忽然掉下一物,那黑色的身影正不偏不倚的落在花妖怀里!
  它仔细辨认了一下,竟是一只硕大如猫的老鼠。
  那老鼠辛苦地抬头和花妖对视一眼,随即陶醉地长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语毕,晕迷。
  花妖冷淡无表情的脸瞬间可疑的暴出几根青筋,他以两指提着那老鼠的后颈将它往它的方向一丢,“把它处理掉。”
  “……”
  那老鼠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在乾陵住下,它叫蜀,是先帝武皇的崇拜者。
  当年武皇曾下旨:杀光后宫所有的猫,从此禁止皇城养猫。
  ——这对于整个皇城的老鼠而言无疑是惊天恩惠,再生父母!
  蜀当年正是皇城的鼠王,对武后更是感恩戴德恨不得粉身相报……
  于是,麻烦就来了。
  人常言:知恩图报。人都如此,妖何以堪?
  那花妖曾在安史之乱时庇护过它们,待它们百年后修行有成入地府当差时无意知悉了他曾与百年前的女皇有过一段情缘……报恩,这是一个大问题。
  蜀摇头晃脑,“那姓杨的肥妞比陛下差多了,怎么就引起安史之乱?切,没眼光。”
  它朝蜀阴恻恻一笑,“她只是可怜的代罪羔羊。”
  “人类真奇怪,一边想要一边还要百般掩饰地找各种名义出头。像我们妖就干脆多了,想要就直接吃了,废话干什么。”
  它提醒蜀,“我们现在不是妖,是当差的。”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
  “那恩公怎么办?”蜀急得抓耳饶腮,“上次偷看月老的红线,陛下和恩公注定无缘。难道就这么算啦?”
  “恩是一定要报。”若没有花妖的百年庇护它们也活不到修行得成那天。
  “怎么报,把他们的命定之人都吃掉?”
  它忍不住横了蜀一记冷眼,“除了吃就不能想想别的,规矩是死的我们就不能钻个空子?”
  蜀恍然大悟,也跟着嘿嘿贼笑,“我明白了,明白了。”
  “小心点,若被其他鬼差发现就该一道受刑了。”
  “我知道,”蜀倒是很明事理,“不过到时把陛下送过去后需要有人留守在她身边以免被上头发现。”
  它思索片刻, “你留在地府放风,我去。”
  “为什么?我也想去!我想去!”蜀恢复了原型开始在地上打滚,“我要去我要去!”
  它沉默半天只丢出一句话就让蜀顺利的闭上嘴,“你化形修炼的怎样了?”若蜀能保持住化形一周它也让它去了。
  蜀的名言是:时刻以鼠型为荣。当初化形只学了皮毛它就以变成人型伤害了鼠类的自尊丢在一边了。
  “……不要歧视老鼠。”
  
  俩阴差分配好任务,滥用公家职权到现世搜寻到目标人物后,它,咳……化形后现在该称为“她”了。她回身朝蜀凉凉的挥手,“有空我会回地府看你。”
  “等等,走之前好歹留个名字先!”
  她随便一瞟远处的树林很不挑剔地说,“就叫木木吧。”
  “……”这名字……大汗。
  “时辰快到了,还不赶在关门之前回去。”
  蜀这才含泪挥别,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她低头看看脚下正仰天抓狂地拿出13岁那年的玉照诅咒那宿命的13岁的肥女一眼,勾起笑……
  ——“这次重生该不会再出错吧。”
  阴冷的女声朦胧的散在空气中……
  
  1996年 F小
  “金笙啊,你愣在那干什么?过来啊。”
  站在讲台上带读的陈曦转过头,明亮的凤眼正对上提着书包石化在教室中央的少女……
  命运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