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1

平林漠漠烟如织:南安太妃传 64 - 69


【64】凯旋归举国欢腾

    除夕之夜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来到人间。
    和除夕之夜一起来到的是纷飞的雪花。
    雪越下越大,青云殿的后花园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听到隐隐约约从宫外传来的鞭炮声,只闻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没多大工夫,花园的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层白绒绒的雪罩。
    晚饭时候,贵妃娘娘冒雪过来,和朱紫一起吃了晚饭。
    贵妃娘娘和朱紫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在饭桌上就更沉默,只是默默用饭。
    朱紫的房里很暖和。
    自从被赵贞送到宫里之后,她一直宅居在青云殿的后花园里。为了朱紫的安全,贵妃娘娘不让朱紫随意出青云殿,也不放人进青云殿,所以朱紫家常就穿着宽大的锦袄和厚厚的棉裤,反正她呆在青竹小楼和青云殿后花园里,也不怕遇到生人指责她衣履不整。
    吃过晚饭,朱紫和高贵妃坐在罗汉床上闲聊。聊了一会儿,朱紫孩子气大起,起身跪在床上,把罗汉床上方的那扇窗户打开,想看看外面飘飞的雪花。
    这时候和傍晚的时候相比,雪下的已经没那么快了,可是雪花却变大了,一朵朵鹅毛似的,从苍穹之中缓缓飘落。
    看着大朵的雪花,朱紫心里在想赵贞。
    她记得去年春节赵贞是在西北平叛,一直到了二月十五才回了金京的王府。
    朱紫还记得那天阖府出动去迎接赵贞,起身的时候,她偷偷看了赵贞一眼,却发现赵贞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朱紫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到了现在,朱紫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她猜想,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赵贞心里就有点喜欢自己了吧!
    她还记得接下来的那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当时朱紫觉得累得要死,还和赵贞因为避子汤的事情怄气。可是现在想起来,那却是朱紫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赵贞缠着她,疼着她,不许她出松涛苑内院一步。
    为什么人都是到了失去之后,才知道拥有的宝贵?
    朱紫的眼泪缓缓流了出来。
    她怕贵妃娘娘看了伤心,所以悄悄用袄袖拭去了。
    贵妃娘娘也在看外面的雪花。
    现在金京下起这么大的雪,北疆更不知道要下多大的雪呢!赵贞麾下士兵虽然一大半是久在北地的金京禁军、北疆戍兵、骁骑和新军,可是毕竟有四分之一是来自南疆的南疆戍兵,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北方的严寒。
    这样的天气,真不知道对贞儿的战事有什么影响。
    贞儿呢,他应该收到了朱紫捎过去的棉衣等物吧,不知道穿到身上没有,不知道会不会冻着。
    想到朱紫,贵妃的眼睛不禁扫向朱紫,见她对着窗户,正凝视着外面,忙道:“朱紫,外面雪大,仔细冻住了!”
    朱紫忙关上了窗户,回头对着贵妃一笑:“娘娘,我觉得房里有点热,想透透气!”
    “热的话过来喝点水!”
    高贵妃命黄莺端上冰糖炖梨水,亲自看着朱紫喝了,这才放心。
    夜逐渐深了,朱紫和贵妃娘娘也没什么事情,就倚在罗汉床上,靠着大靠枕闲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朱紫肚子里小宝宝的名字。
    对于这个话题,朱紫很感兴趣,她笑嘻嘻地说:“娘娘您给宝宝起个名字吧,王爷一定欢喜的!”
    高贵妃想了良久,才说:“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叫赵熙,或者赵梓,或者赵珏……”
    她索性吩咐黄莺去准备笔墨纸砚,想着在纸上写写看看。
    黄莺还没把笔墨纸砚送过来,高贵妃就又开始想女孩子的名字:“若是女孩子的话,就叫赵珠?我和贞儿一定会待她如珠如宝的!”
    又道:“或者叫赵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多好的意头!”
    “嗯,赵菡也不错,‘菡萏其花,闻之盈盈’,赵菡也可以!”
    朱紫笑眯眯听着贵妃给宝宝起名字,觉得很好玩。
    黄莺和乳燕把笔墨纸砚在炕桌上铺排开,高贵妃在纸上把所有想起来的名字都写了下来,招呼朱紫和自己一起选。
    最后,高贵妃暂时选定了几个名字记了下来。
    如果是男孩子,就叫赵熙或者赵梓;如果是女孩子,就叫赵珠或者赵菡。
    高贵妃提笔把这几个名字写了下来,预备等赵贞回来让赵贞挑选。
    两人又说起了宝宝的小名。
    贵妃对朱紫说:“孩子的小名当然是你这当娘的来起最好了!”
    朱紫想了想道:“娘娘,叫小包子如何?”
    “噗——”贵妃娘娘刚喝进口中的冰糖梨水全喷了出来,“你这个小吃货!”
    高贵妃大笑起来。
    这边黄莺等人上前收拾不迭。
    朱紫大眼睛眨啊眨,很无辜地看着她:“娘娘,宝宝又软又小还香喷喷的,叫小包子、小饺子、小团子之类的不是很可爱么?”
    高贵妃已经笑得掌不住了,连道:“好好好!等你家王爷回来你自己去说吧!哈哈!”
    这个除夕之夜高贵妃和朱紫还是没能熬完,最后高贵妃也在朱紫这里歇了下来。
    除夕之夜,北疆毗邻乌吐国的阚泽湿地之前,赵贞正骑着马带着一队亲兵视察各大军营。
    赵贞率军一到北疆,就把大营设在这里,然后开始开始迁徙百姓,坚壁清野。
    等乌吐大军开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大金国铜墙铁壁般的防御体系,无论如何一块都啃不下来。乌吐大军接连进攻,却接连无功而返。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该大金国一举进攻了。
    乌吐国长期以来深受大金影响,他们也要过春节的。几番强攻下来,士兵人困马乏。探子来报,说大金营地正在欢庆除夕,大摆酒宴。乌吐大军也就松懈了下来,
    于是纷纷开始喝酒吃肉欢度除夕,准备积蓄力量明日再战。
    赵贞用了半夜的时间,视察了全部的军营,最后确定从士兵到将领,全都准备好了,这才满意而归。
    大金军队采用的是迷惑战术。表面上看,赵贞每到一处,都与兵同乐,喝酒吃肉。实际上,肉是真的吃了,酒却都是白水。
    此时还不到寅时,但是因为纷飞的大雪,周围看起来雪白一片。连成一片的大金军营,看上去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似乎都沉睡了。
    寅时一到,大金军队开始冲锋!
    除夕一役,乌吐军队猝不及防,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下子撤退到了阚泽湿地以北二百里处。
    大金军队趁势大举进攻,正月初六再次大败乌吐军队,直捣黄龙,攻向乌吐国都城正京。正月十八,赵贞率领大金军队围困正京。
    夜郎自大的乌吐小国这下着了慌,匆忙间派使节到金京向大金求和。
    大金朝中分为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太子为主,力主攻下乌吐国,把乌吐国变为大金的藩国;另一股是以二皇子北静王为主,力主议和,认为以这一战换来大金二十年的和平足矣。
    皇帝难以决断,于是等着赵贞的意见。
    赵贞的奏章很快送到。
    他认为亡乌吐国不足取。
    乌吐国民性黩武、好斗而不驯,与其占领乌吐,被其不断反抗,不如大创之,令乌吐向大金赔付巨额战争赔款,并逐年向大金进贡,使其二十年内无力再战。
    皇帝准奏。
    在赵贞的主持下,乌吐国和大金订立盟约:
    一,乌吐国给大金国战争赔偿白银四亿两,分四十年付清;
    二,阚泽湿地以北二百里内属于大金国,大金国派重兵驻扎;
    三,乌吐国向向大金赔礼道歉,惩罚主战官员。
    高贵妃和朱紫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十六了。赵贞正率领大金军队逐步退出乌吐国。
    赵贞把北疆戍兵留在了阚泽湿地北边驻扎,由他的爱将丁森林和他最信任的谋士蒋德恒节制。
    同时,赵贞制订了换防制度——北疆的驻扎,由北疆戍兵和新军三年一轮替。
    把这些都进行完之后,赵贞准备彻底退出乌吐国,大军班师回朝。
    即将进入大金境内,大军逶迤而行,赵贞骑在他心爱的乌云盖雪之上,心里很是舒展。
    赵贞在想:等他到达金京,朱紫这小猪该生小小猪了吧!
    虽然他和朱紫一样,都算不出小宝宝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怀上的,但是他们两个都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去年六月在船上的时候怀上的。
    这样算的话,那么等三月份他到达金京,朱紫正该临产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看着宝宝出生呢!
    赵贞心里美滋滋的,感觉到这几个月来从未曾有过的轻松。
    此时,整个大金国举国欢腾,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皇宫内的贵妃娘娘和朱紫也欢喜无限,盼着赵贞班师回朝。
    赵贞做事一向周全,他布置好了一切,考虑到了所有,因此面上沉静如水,内心踌躇满志。
    他却忘了,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造化是不可知的,“人定胜天”这句话,很多时候纯粹一句狗屁。


【65】变故生朱紫离京

    赵贞带着一队亲兵,骑着马站在阚泽湿地前,看着这片渺无人烟的湿地。
    如今还是二月底,阚泽湿地还未解冻,大军还能在上面顺利通过,那么到了三月中旬、下旬的时候阚泽湿地解冻了呢?那时候驻扎在阚泽湿地以北二百里新国境的十万北疆戍兵不就孤悬在外?
    阚泽湿地虽然气候条件恶劣,可里面除了数不胜数的各种珍贵药材之外,还蕴藏着数量和价值都不可估量的黑油——赵贞虽然不知道这个黑油有什么作用,但下意识总觉得在不久的将来,这种黑油一定会大有作为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合约中力主把疆界向乌吐国内推进,以达到完全占有阚泽湿地的目的。
    赵贞骑着马,沿着阙泽湿地旁的乌苏江缓缓地行进着。
    如何改造阚泽湿地,使阚泽湿地化不利为有利,是他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赵贞回到驻地之后,开始召集将领和当地的一些耆宿商量对策。
    商量的结果是修造一架横跨阚泽湿地的巨大浮桥,这样的话就能联通北疆和阚泽以北的戍兵,最终使阚泽湿地完全成为大金领土。
    赵贞一边把这件事上报朝廷,一边开始组织工匠和士兵修筑阚泽大浮桥。
    一个月后,阚泽大浮桥修筑成功。
    看着天堑变通途,赵贞面上虽沉静,心里却不禁有些激动,他也参加了工匠、士兵和当地百姓组织的一次庆祝活动。
    赵贞预备这次活动结束之后,他就把这片土地还给地方,自己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天已经黑了,可是百姓们意犹未尽,燃起了篝火,继续载歌载舞,喝酒划拳,庆祝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典。
    赵贞也被让了几杯酒。
    没等盛典结束,他就骑着马带着亲兵准备回到驻地。
    这时候已经是三月底了,料峭春风吹拂着他有些火热的脸,令赵贞喝过烈酒后有些热辣辣的脸逐渐冷了下来。
    因为怕热,他早早地脱下了朱紫给他捎过来的玄色缎袄,只是在朱紫做的双层中衣外面穿了一件骑马的紫衫。因为是参加民间活动,亲兵重重围护,所以他连兜鍪都没有戴,铠甲也没有穿。
    前面出现了一条大河,就是乌苏江,四里多宽的江面上是一条新修的浮桥,浮桥之下是新解冻的湍急的流水。乌苏江一路往东,汹涌澎湃经大金个乌吐国边境的云蒙山流入乌吐国东部入海口入海。
    这座浮桥也是赵贞命人修建的,为当地百姓解决了很大难题,起码过河不需要再很麻烦地搭渡船了。
    看着修建得很结实的浮桥,赵贞心情很好,率先骑马上了浮桥。
    于此同时,金京皇宫青云殿后花园青竹小楼内,朱紫正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赵贞提前预备在金京王府内的稳婆已经提前进宫,此刻正围在床前,不停地忙碌着。
    朱碧一直坐在床头,握着朱紫的手,陪着她。
    银铃留在房里,看护着朱紫。
    也跟着朱碧一起进来的绿霞站在窗外,也很紧张。
    最紧张的还是贵妃娘娘。
    她的手死死抓住楼外的柱子,一动不动,似在沉思,其实是紧张极了。绿霞看到她白皙的手上的青筋根根绽起。
    三月二十深夜子时,随着“呱呱”的一声儿啼响起,朱紫顺利产下一子,重七斤八两。
    于此同时,催马上桥的赵贞,忽然似乎听到一阵破风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胸前被猛地撞击了一下,赵贞的坐骑乌云盖雪也被箭射中,猛地跃起,赵贞连人带马落入江中,他在乌黑一片的滔滔江水中载浮载沉,很快消失了踪迹。
    在赵贞中箭的同时,他的亲兵立时做出反应,一部分追击放暗箭的人,一部分飞马沿河往下游追去。
    朱紫抱着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宝宝,心里似酸非酸似甜非甜,可是眼睛却早就湿润了——宝宝是丹凤眼,生得像赵贞,此时正闭着眼睛,嘴巴一吸一吸的。
    高贵妃眼睛也湿润了,她把小宝宝接了过去,笑着和小宝宝说话:“宝贝,你的小脸蛋鼓鼓的,听你娘的,就叫小包子吧!”
    二十天后,高贵妃收到了赵贞被偷袭落水失踪的消息。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高贵妃没有流泪,她先是向赵贞在京的亲信做了周密布置,命令他们即刻奔赴北疆和乌吐国东部,尽一切力量继续寻找;然后分别给赵贞麾下的亲信将领写信,稳定军心。
    做完这一切,她在青云殿的窗前站了好久,最后决定再瞒朱紫几天,等小包子满月之后,再告诉朱紫这个消息。
    还没等小包子满月,皇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死在了玩月阁!准确的说,是皇帝死在了玩月阁玉妃娘娘的身上。
    颜皇后正抱恙休养,替她暂理后宫的德妃娘娘雷厉风行,率先赶到玩月阁,连夜审问了玉妃,得知她纵容皇帝过量服食春药,大为恼怒,命太监当场击杀了玉妃。
    住在东宫的太子火速赶到,可住在京城北静王府的北静王来得更快,率先拿到了皇帝放在上书房的传位诏书。
    太子赶到之后,声称自己是太子,是皇帝择定的储君,北静王的传位诏书是伪造的。
    双方在朝中各有势力,一时争执不下。
    作为第三方势力的南安王爷,掌握着决定的一票,可他却依旧下落不明。
    大金国朝廷陷入内乱。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青竹小楼内却是丝毫不知,依旧安乐祥和。
    朱紫对小包子进行母乳喂养。她自己的奶水不够吃的时候,才让奶妈去喂。小包子营养充分,长得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如今已是春天,青云殿后花园一扫冬日的颓废,变成了花团锦簇的世界。
    上午的时候太阳很好,朱紫带着银铃,抱着小包子在花园里闲逛。没走多长时间,小包子太重了,朱紫觉得有点累,就把小包子交给了银铃抱着,自己率先进了花厅在栏杆前坐了下来。
    银铃抱着小包子站在栏杆下面,和坐在花厅里的朱紫隔着栏杆说话。
    打听到朱紫的行踪后,贵妃娘娘带着黄莺乳燕赶了过来。
    离老远,她就听到了朱紫逗弄小包子的声音:“小包子,你生得真像你爹爹,太好看了,真可爱哦!你笑什么啊?你比桃花还好看么?”
    高贵妃脚步停了停,往前望去,只见小包子被银铃抱着,站在一树桃花之前,而朱紫正趴在栏杆上,拿着一枝桃花逗弄小包子呢!
    高贵妃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坚定向前。
    她相信,朱紫是坚强的,一定能够接受这个消息。
    前面的路,她要和朱紫和小包子一起面对。
    起初听到消息的时候,朱紫怔住了。
    她想笑,想说:“娘娘,您怎么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她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这是真的。
    朱紫没有哭,她在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从银铃怀里把小包子接了过来,递给了贵妃娘娘,然后跪了下来:“娘娘,奴婢要去乌吐国寻找王爷,请娘娘帮奴婢照顾孩子!”
    已是四月末了,通往北疆的官道两旁杨柳如烟,人烟阜盛。一辆辆的马车在官道中间行驶着,行人在官道两侧慢慢走着,有时还会走过一个骑着驴子穿着崭新衣裙回娘家走亲戚的少妇。
    人们的生活悠闲自得,不紧不慢。
    忽然,一辆两匹马拉的半旧马车倏忽而过,很快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人们不禁咂舌:“好快的马车!好神骏的马!”
    坐在前面赶着这辆马车的正是一副男装打扮的银铃。她皮肤微黑,身材平板,穿上小厮的青衣之后,倒是惟妙惟肖,一般人容易分辨不出来,辨不清她是雄是雌。
    朱紫带着清珠和清水坐在车厢里——清波和清泉被留在贵妃那里,保护贵妃娘娘和小包子。如今的金京,两方势力争权夺势,已势同水火,她们身边没得力的人还真不行。
    四人日夜赶路,每到一处军队驿站都拿着赵贞留下的南安王府的标牌换马,很快在五月初赶到了大金国和乌吐国东部接壤之处——云蒙山。
    翻过云蒙山,就是乌苏江在乌吐国的那部分了。赵贞的亲兵追踪到了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追踪下去——因为已经是乌苏国境内了。赵贞失踪的消息还被封锁着,怕引起乌苏国的反弹,从而重新引发两国的战事。
    马车在云蒙山下停了下来,银铃和清珠下了车,银铃去探寻道路,清珠去取水。
    朱紫和清水也从车上下来了,清水武功高强,倒也什么不适,她搀扶着朱紫,慢慢地在车周围走动着,活动着发麻的腿脚。
    走了一会儿之后,朱紫停了下来,站在车旁看四周的情况。云蒙山在左边,山的右边就是乌苏江,这个小山村坐落在云蒙山右麓,山下就是乌苏江。大概是因为云蒙山阻挡的缘故,湍急的乌苏江在这里拐弯了,而且水流很是平缓。
    山村住户似乎不太多,只是在山坳里、道路旁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家。
    朱紫本来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在江边玩耍,可是一转眼,那个小孩子就不见了。
    朱紫大惊,忙奔了过去,发现江边的水面上正在冒着泡。朱紫是会游泳的,她不假思索马上跳了下去。
    她拽住江畔的水草,潜到水底,终于看到了那个正在水底挣扎的小男孩,忙滑了过去,一手抓住他的头发,一手抓住水草,在银铃等人的帮助下,终于爬上了岸。
    刚上岸,银铃正责备朱紫,就见一个女人发疯般地跑了过来,嘴里叫着:“小青——小青——我的小青——”


【66】逢母弟泪落沾襟

    这个青衣妇人提着裙子从斜坡上飞奔而来,跑到朱紫身旁,来不及说话,一把把小孩子从朱紫手里抢了过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盯着孩子的脸,声音发颤呼喊着:“小青!小青!”
    朱紫浑身湿透了,衣料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地上。
    看着这对母子,朱紫闭上眼睛,心里却在祈祷上天:“老天爷,我救人一命,你应该也还我一条命!你要保佑我的赵贞!求你了!我以后一定继续积德行善,多做好事!”
    银铃本来正在寻找赵福赵壮他们留下的记号,谁知道就听到清珠的惊呼声,忙从半山腰跳了下来,正好赶上把朱紫从江水里拽了上来。
    这时候银铃就有些看不惯了,她走过来想捞过孩子,谁知道这女人把孩子死死地抱在怀里,根本不肯放手。
    银铃伸手在这个女人身上点了一下,这个女人的手臂突然脱力,银铃就把小男孩给抢了过来。
    “打住!”银铃瞪着又要扑过来的女人,“我这是要救你的孩子!”
    那女人这才停了下来,眼巴巴看着银铃折腾自己的孩子。
    清珠走上前,对朱紫说:“夫人,去换换衣服吧!按照约定,最迟到晚上就会有人来接应咱们的。万一他们来早了……”
    朱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发髻也散了,长发拖了下来,薄薄的春装贴在身上,眼前虽然没有水晶镜,她也知道此刻自己一定如同落水女鬼无疑。看看已经发暗的天色,朱紫觉得还是不要吓人的好,先去换衣服得了。
    清珠扶着朱紫进了马车里,把车帘都放了下来,然后自己守在外面。
    清水已经把干净衣裙准备好了,准备侍候朱紫换上。朱紫拿着干净衣裙,刚要脱去湿衣服,却发现自己这会儿真的是不能见人,刚才却没注意到——下面是玄色的千褶裙倒是没什么,可上身的素白窄衫湿透了,完全贴服在身上,最里面鹅黄抹胸一目了然。
    她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这个样子被赵贞看到了,不知道又会怎样生气,又会怎样的收拾自己!
    她被赵贞用脚踹过,被赵贞威胁过赏给赵贵,被赵贞冷暴力过,也被赵贞饿过肚子……
    当时气得要死,发誓有朝一日,有朝一日自己要好好虐他,让他悔不当初。
    如今,有朝一日果真来到了。
    她的心却像是被硬生生撬下了一块,疼不可忍,忍无可忍,逐渐麻木。
    朱紫以前觉得赵贞对自己太暴躁,现在想要他的暴躁却不可得。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第一次和赵贞在一起之后,赵贞先是捉弄自己,然后才帮自己上药;想起了赵贞和自己怄气,结果把北静王送来的那四个美人给赶了出去;想起了赵贞怕自己冷,悄悄吩咐人在卧室隔间里放了四个大炭盆,结果他自己热出了一头一脸一身的汗;想起了赵贞不愿意自己被两位表小姐妒忌,连给的狐皮袄都是把面包在了布料里面;想起这次一路北上,赵贞随大军而行,却每到一个码头就来船上看望自己;想起了赵贞开拔离京前那夜,对自己的温柔缠绵……
    朱紫捧着衣服默默想着,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夫人,先把衣服换了吧,不然会感冒!”清水小心翼翼地说着,把一块丝巾递了过去。
    朱紫接过丝巾,在脸上胡乱擦拭了几下,声音嘶哑地说:“我自己换好了,你先出去吧!”
    离京之后,她的胸部这段时间天天涨奶,都是朱紫自己挤出来的,乳头已经有些肿了。朱紫知道可以煎一些回奶药来喝,可是却不愿意停下来浪费时间,所以每次都是把清珠她们支出去,自己悄悄地挤出来。
    朱紫收拾好自己,这才从车上下来。
    这时候银铃已经把小男孩救醒了。
    欢喜无限的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先是对银铃千恩万谢,然后抱着孩子来车边找朱紫,想说点感谢的话。
    朱紫已经收拾得很整齐了,虽然心里难过,可俏生生站在那里,看上去却风姿依旧。
    这位母亲抱着孩子呆呆地盯着朱紫,眼睛都要直了。
    银铃看不惯了,呵斥道:“看什么呢!这是我们夫人!”
    朱紫也看着她,眼睛中带着不可置信:“你是,你是娘么?”
    朱紫向前一步,愣愣地看着这个青衣妇人。
    “紫妞?紫妞!”青衣妇人抱着孩子扑了上来,哭喊着,“真的是你紫妞!”
    她太激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做什么好,只是把小男孩往朱紫怀里塞,泪流满面:“小青,终于找到你的紫姐姐了!”
    朱紫叫了一声娘,泪水涌了出来,接过小青抱在怀里,泪眼模糊打量着自己的弟弟。
    朱紫母亲看着这两姐弟,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这才道:“我现在住在云蒙山的山坳里,先跟我家去吧!”
    她用手指了指云蒙山靠近乌苏江山坳里的一处青砖瓦房:“我被你奶奶连夜捆了手脚塞了嘴送上了车,卖到了这边!”
    朱紫抱着弟弟小青,朱紫妈妈打先引路,沿着一条小路往山坳走去。
    小青和朱紫生得很像,虽然生长在山野里,可小脸白生生的,眉睫乌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很机灵。他乖乖地缩在朱紫怀里,听朱紫和娘亲说话。
    银铃和清珠她们赶着马车也跟了过去,小路虽然窄,但是一辆马车还是勉强能过去的。
    朱紫娘亲一边走,一边说着:“到了这边之后,嫁给了杨大郎,他上无老下无小,平日上山打猎下水捉鱼都做得,日子过得不错;你三叔又大老远把小青送了过来,除了想着你姐俩,我这日子倒也过得!”
    朱紫娘亲经历了太多磨难,可她不愿意在女儿面前多讲,只是把好的一面加以夸大,讲给朱紫听。
    朱紫听着,眼睛却是酸酸的。
    虽然娘亲不讲,她也知道从独县到北疆这一路的酸辛悲苦。
    走到院门口,朱紫娘亲又道:“小青现在改了姓,叫杨小青,毕竟吃人家饭,靠人家养……”
    朱紫看着母亲有些憔悴的脸,忙安慰道:“娘,我对这个才无所谓呢,小青姓杨就姓杨吧!”
    朱紫母亲叹了口气,没说话。
    她的心里实在是恨朱老太自私狠毒,恨朱大郎懦弱愚孝,所以才主动让朱青改名杨小青。
    可这些话她不能对朱紫讲啊,毕竟,朱紫姓朱,是朱家的女儿!
    朱紫看母亲黯然的神色,想安慰她,于是笑着说:“娘亲,要不然我和朱碧也改改姓,我俩也姓杨!”
    “朱碧?”朱紫妈妈拉住了朱紫,“你见到朱碧了?”
    “嗯,见到了!”朱紫抱着弟弟推开了大门,“朱碧现在很好!”
    母女三人进了院子。
    银铃让清珠跟着朱紫进了院子。
    她把马车停在了院门外面的平地上,让清水牵马到下面吃点草料,自己却又去寻找和赵福赵壮他们约定的标记去了。
    杨大郎到山上打猎去了,家里并没有人。
    朱紫把弟弟放了下来,打量了一下母亲的新家。
    正屋是一明两暗三间面东瓦房,灶屋和粮仓两间连在一起,建在院子南边。小小的院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用青石铺出了人走的道路。
    朱紫妈妈先是问了朱碧的情况,放心之后才想起来招呼跟进来的清珠:“这位姑娘先坐,我去灶屋打几个荷包蛋!”
    朱紫忙拉她:“娘,先坐下,她自己会弄!”
    听了朱紫的话,清珠笑了笑,真的去灶屋打荷包蛋去了。
    母女两个谈了半天,才把彼此的情况弄清楚了。朱紫母亲不停地念佛,感谢老天爷的保佑。
    朱紫看她既念佛又酬谢老天爷的,不由有些好笑,但是想到赵贞,笑容一闪而没。
    朱紫母亲忙问出了什么事。
    朱紫就把赵贞中箭落水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紫母亲听完,两手一拍大腿,惊道:“一个多月前,杨大郎夜里到江边收网的时候,倒是救上来一个人!”
    朱紫一听,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是真的,她扑到母亲身前,急问道:“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朱紫母亲拍了拍朱紫的背:“他受伤很重,醒过来之后给了我们一块碎银子和一个小炮仗,让杨大郎在夜里的时候,把小炮仗在家门前点了!”
    朱紫跪在母亲膝前,眼睛一瞬不瞬,紧张地听着。
    “点了小炮仗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就过来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把他给接走了,”朱紫母亲掰着手头算了算时间,“到现在,走了都快一个月零十五天了!”
    这时候,银铃走了进来,道:“夫人,找到赵壮留下的标记了!”


【67】被救治两难选择

    听到银铃的话,朱紫沉吟了一下,道:“那等着赵壮他们过来吧!”
    高贵妃坚持不让朱紫过来寻找赵贞,说赵贞麾下亲信的将军、谋士已经派人去找了,以赵福为首的赵贞的亲卫也在寻找,而且她把赵贞留在京里的以赵壮为主的暗卫都派了出去,朱紫只需留在京里等待消息即可。
    可是,朱紫一想到赵贞就心急如焚。
    她想到了最坏的情形,赵贞死了,她要把他找回来;赵贞或者,她更要把他找回来!
    朱紫觉得谁都不会有她细心和坚定,所以非要坚持过去。
    贵妃拗不过她,只好飞鸽传书,命正在云蒙山一带寻找赵贞的赵壮赵福和银铃联系。
    这时候银铃自去想法子和赵壮联系,朱紫细细问母亲杨大郎所救的那个人的模样。
    朱紫母亲想了想才道:“是凌晨的时候救上来的,那时候天还黑着呢!很年青,生得挺好看,胸膛上中了一箭,一直发着高烧……都是杨大郎招呼的,我上山采了些板蓝根和蒲公英,熬了两碗汤送过去,才见了一面!”
    朱紫母亲也说不出什么,最后突然想起来那人留下的一粒银扣子和一块散碎银子,忙道:“对了,他醒了的时候给了大郎一粒银扣子,临走前,又好心地给了我们十两碎银子!”
    朱紫母亲跑到里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捧着一粒银扣子和一些碎银子。她把这些东西都递给朱紫看。
    朱紫没顾得看碎银子,只是小心翼翼地擎着那粒心形的银纽扣翻来覆去看来看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真的心里一松,提了一个月的心和绷紧的身体一起松弛了下来。
    这种心形的银纽扣是朱紫画了图形,让赵雄拿到外面定做的,朱紫只用了一粒,缝在了她给赵贞做的荷包上。
    这样看来,赵贞真的是被母亲现在的丈夫杨大郎给救了。
    朱紫心里这样猜想的,可是心脏砰砰乱跳,生怕最后希望落空。她想等见了赵壮再了解一下。
    这时清珠已把做好的荷包蛋端了出来,朱紫母亲赶忙道谢,推让良久,最后朱紫吃一碗,小青吃一碗,另外一碗朱紫母亲非让清珠吃。
    清珠还要再让,朱紫道:“清珠,你吃了吧!”
    朱紫大口吃着荷包蛋,朱紫母亲坐在她身旁,一边看着她吃,一边摸摸朱紫头发,拍拍朱紫的背,看看朱紫的衣服。
    朱紫吃得很快,几口就把荷包蛋吃完了。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可是脸上仍带着笑:“母亲,你不用担心我和朱碧。我先是被卖给了县里的高太爷,后来又被送到了高丞相府,最后到了南安王府,这几年吃得都很好很饱,都没怎么吃苦;朱碧先是被卖到了宛州城的守备武乃轩家里,后来又被送到了北静王府,现在已经脱了奴籍,当了贵妾,人们都叫她小朱夫人呢!”
    朱紫母亲心里稍宽,抚摸着朱紫的鬓发:“这样我就放心一点了。”她抬起头,望着外面苍茫的暮色:“我知道你们活得都很难,都是我这个当娘的太懦弱……”
    一颗泪水从她瘦削的脸上流了下来。
    朱紫也有些酸楚,她拿帕子帮母亲擦了擦眼泪:“母亲,我的日子也过得,真的,王爷对我很好的!”
    朱紫想起被自己留在贵妃那里的小包子,心脏抽搐着疼:“我还有了孩子呢,小脸圆鼓鼓的,胳膊腿小屁屁都胖乎乎的,长得跟个包子似的,小名就叫小包子!”
    得知自己有了外孙,朱紫母亲先是开心,然后黯然:“大户人家规矩多,孩子让你养不让?”
    朱紫笑了:“王妃暂时还没进门,目前倒是可以养在身边呢!”
    母女两个都不说话了。
    她们母女三人,生在贫困农家,却生得异常美丽,因此,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被卖为奴为婢为妾,只能让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小青这时候把荷包蛋吃完了。他把自己的空碗和朱紫的空碗套在一起,然后端着这两个碗,看着清珠,等着清珠吃完。
    清珠忙道:“让我来吧!”
    小青却看着清珠笑了笑,细声细气地说:“你是客人呐,还是我来吧!”
    待清珠吃完,他把清珠的空碗也拿了过来,三个碗套在一起,然后端着出去了。
    堂屋的门槛有点高,他先跨过去一只脚,然后才跨另一只脚。就这样出了堂屋,往灶屋去了。
    清珠忙也跟着去了。
    看着小大人似的弟弟,朱紫百感交集。她又想自己留在金京的宝贝了。
    不管将来孩子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却是找到赵贞,照顾赵贞。
    此时夕阳西下,暮色苍茫,沉沉的夜幕开始降临人间,正如朱紫此时的心情。
    朱紫和母亲谈了良久。朱紫母亲目前生活安定,她很珍惜这难得的安定:“起码在这里,大郎对我好,他在这里也是外来人,没亲没靠的,我也就不用担心再被卖一次了!”
    朱紫母亲慈祥地看着朱紫:“你三叔投军去了,独县的那个家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我带着小青在这里,将来你和朱碧……你们起码还有一个娘家……将来若是……还有处地方可以投奔!”
    她的话说得很含糊,可是朱紫听明白了。
    朱紫身上有大把的银票,可是她没给母亲,而是把自己随身带的现银全留了下来。
    银票对于目前的母亲来说,反倒是招祸的根源。
    朱紫母亲不肯要朱紫的银子,朱紫笑着对母亲说:“娘,我现在有的是银子,你不要担心。将来小青大一点了,我若还在京城,你就带着他到金京的南安王府找我,就说找朱夫人;若是我在南疆润阳城,你带着他到润阳的南疆王府寻我。我请老师来教他,让他读书上进。”
    朱紫母亲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母女两个坐在一起,心情悲凉,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杨大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朱紫看了看他,发现他大约四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不爱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都是想好的,很有条理。
    用晚饭的时候,朱紫看到杨大郎很自然地帮小青和母亲夹菜,给小青盛饭。朱紫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次,母亲大约终于获得了幸福了吧!
    半夜的时候,赵壮带着一队暗卫赶了过来。
    朱紫没有睡着,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忙着起身。
    银铃正在外面和赵壮说话。
    一见到朱紫,赵壮马上行礼道:“禀报朱夫人,王爷让属下带您过去!”
    告辞了继父、母亲和弟弟后,朱紫坐上马车,随着骑着快马的赵壮一行人一路西行往北疆大营而去。
    赵壮为人极沉默,朱紫从他那里什么也问不出来,索性不问了。
    凌晨的时候,朱紫她们已经到了北疆大营。赵壮却没带着她们进北疆大营,而是饶过大营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大营背后的一个小镇上。
    最后,赵壮终于在小镇后街的一个红漆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朱紫虽然一夜没睡,可是精神却很亢奋,车子一停,她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赵壮站在红漆已经剥落的破旧大门前,学了三声布谷鸟叫。
    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赵福平淡无奇的脸出现在门内。
    朱紫马上跑到赵福面前,急切地问:“王爷——”
    赵福马上躬身行礼,然后道:“夫人请跟我来!”
    赵福一直在前面走,朱紫紧跟在后。最后,朱紫被带到了一间青砖瓦房的房门口。
    朱紫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求能找回一个活蹦乱跳的赵贞,只是希望赵贞能够少受一点伤。
    青砖瓦房的里屋内,赵贞正躺在炕上,沉沉地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被偷袭的那个晚上。
    那支快箭射到的时候,被朱紫缝在中衣衣襟上的大金钱挡了一下,箭尖稍滑,射中了他的右肋,在那一瞬间,赵贞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裂开发出的声音。他穿在外面的紫衣和里面的中衣被箭身固定在了他的身体上,瞬间被鲜血浸透。
    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落入冰冷的江水中。
    赵贞试图挣扎,可是湍急的江水一个浪头打过,把他劈头盖脸压进了无知无觉的世界。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堆放着粮食和柴草的厢房里。赵贞想试着动一下,却发现只有胳膊和腿能稍稍动一动,胸部像是麻痹了一般,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试图咽口气,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呼出的是火。
    初春天气,北疆是很冷的,赵贞感觉身体发冷,冷得他牙齿直打冷战,可是身体虽冷,他的心里却只是感觉到热,胸膛中像是一直在烧着一小团火,这团火随着他的呼吸从胸膛中喷薄而出,烧得他喉咙里像是被烤熟了没了知觉,嘴唇像是也被烤焦了,动一下都疼。
    在这样的冷热两重天中,赵贞感到了死神的临近。十四岁那年,赵贞就开始了自己的戎马生涯。五年的南征北战,他无数次近距离接触到死亡,可是,每次他凭着强健的筋骨和坚强的意志熬了过来。
    这次,只要自己醒了过来,赵贞就不愿意死。即使是现在,他心里依旧在想着活下去。
    死?我为什么要死?我的母亲还在宫里,我死了等待她的是凄凉的晚年和无尽的欺辱;我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快生了,她还只是一个妾,她生的孩子会被当做庶子,她和孩子怎么能好好活下去?
    所以,我不能死。
    当一个看起来憨厚稳重的中年汉子端着碗进来的时候,赵贞没有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睛。
    这个中年汉子叹口气道:“你终于醒了,唉,这里缺医少药的,该怎么办啊!”
    赵贞听得很清楚,这个汉子是大金北疆的口音。
    赵贞还是不敢完全信任。
    中年汉子扶着他喝了一碗水,又扶着他躺了下来,嘴里说着:“先歇一会儿吧,我媳妇已经上山去采蒲公英和板蓝根去了,熬了药喝了,说不定会好一点的!”
    赵贞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板蓝根和蒲公英上,中年汉子出去之后,他竭力挪动胳膊,从腰带上解下了朱紫给他做的荷包——他记得朱紫在上面缝了一粒极其可笑的银扣。
    用牙齿咬下这粒银扣之后,赵贞把它藏在了身下。
    中年汉子再次进来的时候,赵贞努力装出镇定的口气,哄骗中年汉子道:“我身上银子……皆被劫走……但家在金京……薄有资产……你能帮我……报信……他们一定会重重谢你的……”
    赵贞恰如其时地拿出了那粒银扣子。
    中年汉子接了银扣子之后,赵贞看到他眼中的欢喜,就挣扎着把早就从荷包里取出来的报信用的小炮仗拿了出来:“只要把这个在你家门前点着,自然会有人来接我!”
    中年汉子觉得真是好人有好报,他做了这么多好事,第一次得到了回报:只要放一个小炮仗,就能得到这么一粒好看的银子,这银子实在是好挣!
    他拿着银扣子去和媳妇商量。
    媳妇当然是赞成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干嘛不帮人?去吧!”
    赵贞被恩人夫妻灌了两碗板蓝根和蒲公英混熬成的汤之后,正在附近搜索的赵壮和赵福找了过来。
    虽然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可是赵贞依旧在想着阴谋诡计。他总觉得自己这次事故似乎是可以利用的。
    所以,赵贞怕这两夫妻把自己受重伤的事情给泄露了出去。
    在杀人灭口和感谢恩人这两难选择中犹豫徘徊良久,赵贞最后决定为自己即将出生或者已经出生的孩子积点德,不杀人灭口了。
    临走前,赵贞吩咐赵壮赠给恩人纹银十两——他怕给多了,这两夫妻穷人乍富,忍不住把事情给抖搂出去。
    赵贞让赵壮和赵福把他送到了北疆大营后面的徐水镇——他的那位留在新国界的谋士蒋德恒住不惯军营,在镇上买了一处房子,收拾得很齐整,现在正空着呢。
    侯大夫和许大夫很快赶到,给赵贞实施了挖出箭头的手术——箭头上是真的有毒!
    饶是侯大夫和许大夫医术高明,赵贞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如今,还在炕上躺着。
    当他知道朱紫为了寻找自己,已经到了北疆之后,简直是要怒发冲冠了——这败家娘们,不怕危险吗?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吗?想让自己绝后吗?想把自己活活气死么?
    当然,他动弹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所以只好把闷气暂时堵在了心里,预备等朱紫来了,好好的收拾她一顿,以振夫纲。


【68】重相逢如在梦中

    朱紫站在房门口,想着赵贞就在里面,一时有些近乡情怯,竟抬不起腿来。她看着眼前这扇还挂着新春桃符的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福站在一旁,看着美貌的朱紫夫人站在门前,瞪着大眼,咬牙切齿的酝酿着什么,却不肯推门进去,就有些好笑。
    在京里的时候,宫里的贵妃娘娘得知王爷被找了回来却吩咐把这件事瞒着她,当即就吩咐出去:“谁敢把朱夫人已生产的消息透露给王爷,严惩不贷!”
    所以,尽管赵贞身边的这几个亲信都知道朱夫人已经生下了小公子,可是没有一个人在王爷面前提起。
    大家都知道,只有王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啊!
    此时的赵贞,也早就醒了。
    自从派赵壮去接朱紫,他就没有睡着——反正他也动不了,白天睡够了夜里自然没有了瞌睡。
    赵贞在想国家大事。当然,他此时的表情可以称作若有所思,倘若被朱紫看到的话,又要腹诽他在筹划阴谋诡计了。
    赵贞知道太子现在正在和北静王对峙,他不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他打算效仿教坊里最美的清倌,等待着双方出价,谁出价最高,他就支持谁。
    他已经派了三拨人马进京,一拨去见占据嫡位的东宫太子,一拨去见手握遗诏的北静王,另一拨去见他的亲外公高丞相。
    如今,赵贞剩下要做的就是守着他的大军,等待果实成熟轻轻一摘了。
    赵贞越想越美,可是,很快又想到自己这次出事的调查结果——居然是因为新军的校尉孙喆被一个乌吐娘们迷住了,把那女人扮成男人给带进了北疆大营,谁知道那女人居然是刺客!
    怎么惩罚孙喆呢?
    因为女人闯的祸就用女人惩罚他!
    赵贞默默思索着怎么惩罚才能更恶毒、更解恨。
    朱紫做了良久的心理建设,最后一咬牙推开了门——豁出去了,即使赵贞残疾了,她也打算侍候他一辈子!
    大步进了堂屋,又拐进了里屋。朱紫和躺在炕上的赵贞四目相对。
    赵贞盯着朱紫,朱紫似乎瘦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被咬破了。
    他从上往下打量朱紫。
    接着发现朱紫的脸虽然瘦了,可是胸部却似乎又丰满了不少。
    眼睛继续往下,赵贞吓坏了:大肚子呢?孩子呢?难道在路上生了?难道……
    朱紫向前几步,一下子站在了炕前,眼睁睁地看着赵贞。
    赵贞去年走的时候,脸被晒得黑黑的,现在白倒是变白了,可是却变得白里透着青,因为眉睫依旧乌浓,更衬得这白皙有点不健康。赵贞的脸也瘦了,那股彪悍之气无影无踪——他成了个百分之百的病美人!
    朱紫大为心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啪啪”往下掉,她的唇有些发抖,最后终于问了出来:“你——”可是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赵贞皱着眉头看着朱紫,他一看到朱紫湿漉漉黑幽幽的大眼睛,酝酿了半夜的王霸之气就像一个饱满的气球,被针刺了一个小孔,“哧哧哧”往外冒气,一下子就瘪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吧!”
    朱紫跑到炕边,跪在炕沿,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赵贞身上搭着的薄被。
    赵贞说了一声“没事儿别担心”之后,就开始追问:“孩子呢?”
    朱紫不理他。
    她掀开被子之后,就看到了赵贞只穿着亵裤躺在被窝里,上身密密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血,已经硬成了血痂。
    她心疼极了,用手轻轻抚着,泪珠子啪啪往下掉。
    看到朱紫这样,赵贞冷硬的心不由自主变得稀软。他本来不觉得自己受的伤有多严重的,可是看了朱紫的表情,居然打心眼里感到内疚,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不小心,害朱紫担忧了。
    赵贞一边任由朱紫抚摸检查,一边继续追问:“孩子呢?你倒是说啊!”
    朱紫检查一通之后,确定赵贞只有胸膛上受了伤,这才稍稍把心放下来一点点。她跪在炕沿上,把赵贞的薄被轻轻拉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重新盖在了赵贞身上,这才道:“孩子早就生了,男孩子,三月二十子时生得,挺胖的,生下来都七斤八两了!”
    赵贞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是一算,三月二十子时,这不是自己受伤那会子吗?
    这个孩子,该是说他和自己这当爹的心有灵犀还是该说他和自己这当爹的是仇敌啊,专挑老爹受伤的时辰降生,好来笑话他么?
    接着,赵贞的心一下子像被浸入了又酸又甜的糖水之中,酸甜相加,鼻子却有些酸涩,眼睛竟湿润了。
    “朱紫,过来!”
    赵贞拉着朱紫,让朱紫在自己身旁侧躺了下来。
    两人枕着一个大枕头,面对面躺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这样互相傻看着。
    朱紫伸手摸摸赵贞的脸,觉得软了好多,也嫩了好多,摸了又摸,最后闷闷道:“你这段时间一定没吃好,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本来就瘦,再瘦的话还能看吗?”
    赵贞没她这么感性,得知孩子降生之后快乐幸福的余韵还在,他此时是愉快无比的——如果忽略胸膛传来的隐约疼痛的话。
    赵贞此时是侧着身躺着的,自从朱紫面对着他侧躺了下来,他的左手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自作主张伸向朱紫的胸部,又摸又揉起来。
    揉捏了几下之后,赵贞很疑惑,就问了出来:“这里怎么是硬的呀?”
    他一问,朱紫这才想起自己这里又涨奶了,她本来该在夜里挤一次奶的,可是因为担心赵贞,着急赶过来,居然把这件事給忘了,如今胸前正涨得难受呢!
    看着赵贞求解惑的表情,朱紫很不好意思,把赵贞的手拿开,道:“涨奶了!”
    赵贞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没想到朱紫是亲自给孩子喂奶的。
    过了一会儿,朱紫听到赵贞兴奋的声音:“涨得难受么?”
    “有点疼。”
    “我帮你吧!”赵贞的声音中除了兴奋,还多了一丝期待。
    朱紫囧然:我的王爷,你还受着重伤呢,想什么呢!
    赵贞在实施自己的想法方面,从来都是勇往直前锲而不舍的,他虽然身子不能动,嘴巴不爱说,可是心能想,手能动。
    很快,朱紫就屈服了,身子上移,把胸部大桃子的顶端对准赵贞。
    赵贞用手捧着,吸了又吸,觉得味道清甜,最重要的是——这个游戏太好玩了,简直是他枯燥的养病生涯难得的调剂啊!
    把一个乳房吸空之后,赵贞兴奋极了,凤眼亮晶晶的望着朱紫:“朱紫,还有那一个呢!”
    朱紫被他吸得怪怪的。
    说来真的很奇怪,小包子吸奶的时候,朱紫满心都是作为母亲的慈爱,怎么赵贞一吸,就从那个的顶端开始,麻酥酥的麻到了心里酥到了全身,就像一束束电波,一次次传遍全身,让她身子都在颤抖。
    赵贞把两个硕大的硬生生的水蜜桃给吸软了,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连早餐都不用吃了,只是下面却硬的难受,火烧火燎的,憋死人了!
    他拿着朱紫的手,放在了自己两腿之间,美丽的凤眼闪着诡谲难辨的光,盯着朱紫。


【69】扶弱体两情相洽

    朱紫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手碰到了赵贞硬邦邦的直竖起来的物件,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在上面捏了一下,然后飞速挪开,眼睛斜着鄙视赵贞:“你,能动么?”
    赵贞凤眼亮晶晶,眼巴巴地看着朱紫:“你帮我吧!”
    嘴里说着话,他的大脑飞速计算着,最后很快计算了出来,急忙控诉:“从去年十月二十五夜里咱俩最后那次在一块,一直到现在,我整整憋了六个月零十天!”
    他理直气壮地盯着朱紫,满腹的怨男之气几乎要冲天而起。
    朱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这些时间也记得这么清楚?你是机器人脑子还是精虫上脑?
    她可不愿意费脑子去计算这些东西。
    朱紫起身,小心翼翼地帮赵贞变成仰卧在床上的姿势,然后在赵贞身旁坐了下来。她把薄被掀开,解开赵贞亵裤上的腰带,轻轻地把他的亵裤给褪了下去,把那件雄赳赳气昂昂竖了半天旗杆的物件给解放了出来。
    赵贞满怀期望地盯着朱紫,他觉得朱紫的手绵软温润,摸得自己很舒服。
    朱紫先把赵贞的小兄弟往他腹部摁了下去,然后手一松,那个小兄弟又倔强地弹了回去。
    朱紫知道他是憋得狠了,心里有些好笑,抿着嘴笑了半天,方道:“我去要点水,先给你好好洗洗再说吧!”
    “嗯。”赵贞很乖地眨了眨眼睛——他仰躺在炕上,实在是没法子上演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啊!
    一时事毕,朱紫脸上红扑扑的,陪着诡计得逞的赵贞躺了一会儿,低声嘟哝:“等一下我没脸出去见人了!”
    赵贞遍体爽快心满意足笑而不言。
    过了一会儿,他缓了过来道:“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陪着我吧,到时候咱俩一起回京,反正孩子有母妃看着,你我也放心……”
    他刚说了几句话,再看朱紫,发现朱紫已经依偎着他睡着了。
    赵贞看着朱紫眼睑下的青晕,大是怜惜,偏过脸在朱紫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挨着香香软软的朱紫,不久也堕入甜美梦乡。
    两人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赵贞住的是正院的主卧室。卧室朝南,阳光透过糊着窗纸的窗户映照进来,卧室里亮堂堂的。
    睡了这几个时辰之后,朱紫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她先起了床,梳洗之后就去见侯大夫和许大夫了。
    问清楚了赵贞的饮食忌讳,朱紫带着清珠清水到厨房里开始忙碌。银铃空有神力,在厨房却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院子里劈柴。
    清珠清水从没见过一向打扮得神仙妃子似的朱夫人下厨,很是诧异,已经做好了一旦失败就自己出马重新来做的准备,没想到朱夫人进了厨房居然如此娴熟,细细把锅给刷洗了两遍,然后舀了两瓢水倒了进去。
    清水引着了火,开始烧锅的时候,朱紫已经洗好了米,把米下进了锅,搅了几下,就提醒清水灶膛里的火不要太大。
    等稀粥熬好,朱紫也把萝卜丝炒肉做好了。
    她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后进卧室指挥着赵福赵壮在卧室窗外摆了一张靠椅,铺上了软垫和椅袱之后,还觉得不够软,又拿了一个薄被子叠好,放在了椅子最里面。
    椅子前面摆着一张小几。
    做完这一切,朱紫先是命银铃带着清水清珠把粥菜在小几上摆好,然后就进了卧室,指挥着赵福把赵贞给搀扶了出来,安置在她铺排好的靠椅上。
    自从朱紫起床后开始忙碌,赵贞就不再动用他的脑子,彻底从身到心变成一个大号婴儿,任凭朱紫摆弄。
    当第一口稀粥被朱紫喂进嘴里,坐在舒适软椅上晒着太阳的赵贞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和舒坦——朱紫侍候自己,比赵福他们这群兔崽子强万倍不止啊,简直舒服死了!
    这时候在中原已是初夏时节,可是北疆的春天来得太晚,迟来就要晚走,所以依旧春意盎然,在这样温暖的暮春阳光照耀之下,心爱的人耐心地喂着自己吃自己爱吃的食物,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吃过迟到的早饭,赵贞躺在软椅上,想到什么就说出来;朱紫紧挨着他坐在小凳子上,趴在小几上给贵妃娘娘写信。
    朱紫把信写完,递给赵贞看。
    赵贞看得很快,扫了一眼之后,就皱着眉头道:“小包子?什么小包子?”
    朱紫的大眼睛飘啊飘,一边偷看他的表情,一边组织着语言:“小包子么,不就是咱们的儿子么……”
    她觑了赵贞一眼,发现赵贞秀气的眉毛紧蹙,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心里就开始前打鼓。
    “好好的小世子为什么叫小包子?”虽然病弱,可是赵贞的声音却依旧严厉。
    朱紫不敢再看他,磨磨唧唧道:“孩子哪里都胖乎乎的肥唧唧的,不就像个小包子么……”
    她瞎掰不了了,有点恼羞成怒,于是急中生智,想起了赵贞的老招数——倒打一耙!
    朱紫酝酿了一下,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加了加油,然后坐直身子,嗔怒地看着赵贞,稍稍提高了声音:“还不是因为当时你不在,你当时要是在京里的话,也能让你来起名字了,偏偏你自己不小心,让敌人有机可乘给伤着了!你但凡能小心一点安全回到京里,儿子也不会叫小包子了!”
    赵贞被朱紫这一番话给绕懵了:得,还都怨我了?!
    他脑筋转得很快,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凤眼一瞪:“怎么,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将来要被人取笑的小名,还敢跟我叫板?胆肥了?回屋里面壁去!”
    朱紫站起身来,哼了一声,跺了一下脚,真的回屋子里面壁去了。
    赵贞武力镇压了朱紫的反抗,却没品尝到胜利的喜悦,无聊地在暖阳中躺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无人可以交流的寂寞。
    “朱紫,母妃给咱儿子起正式的名字没有?”
    回答他的是朱紫在里屋隔着窗子发出的一声“哼”。
    赵贞觉得有点好笑:半年多没见,朱紫小脾气见长啊!
    他真的笑了笑,然后侧脸对着窗子道:“出来吧,信封还没写呐!”
    朱紫隔着窗子对他伸了伸舌头,嘴里却道:“嗯。”
    朱紫见他话语里面服软了,这才走了出来,重新拿起笔,蘸了点墨水开始写信封。
    写完信封,把书信封好,为了保险,朱紫又把信封交给赵贞看了一下之后,才交给赵福,让赵福派人送往京里,顺带捎上了赵贞给贵妃娘娘准备的礼物。
    这时候,银铃在赵壮的指导下,熬好了赵贞要喝的药,小心翼翼地盛在药碗里,端了过来。
    朱紫要银铃把药碗放在了小几上,用手摸了摸碗的外沿,发现还热得很,就坐在小凳子上对着药碗吹气。吹了一会儿,她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凑过去尝了一口。
    谁知道这药虽然不热乐,却奇苦无比,朱紫差点把药给喷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在小几上,然后对着赵贞挤出一脸灿烂的笑:“一点都不苦,真的!”
    赵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很是郁闷:“这药我第一次喝么?笨!”
    朱紫诡计被揭穿,老老实实把药碗端给赵贞:“很苦,喝吧!”
    赵贞接过碗,一饮而尽。
    中午的时候,朱紫请示了两位大夫之后,又给赵贞开了小灶,包了一顿素饺子。
    朱紫坐在院子里两手翻飞,飞快地包着饺子,赵贞躺在一边看着。他没想到朱紫还有这本事,不由看呆了。朱紫终于找回了场子,得意地说:“其实,我离了你也是可以活的很快活的,大不了我在小巷子里摆一个酸汤水饺的夜市摊!”
    赵贞没说话,看着她笑。
    朱紫看着赵贞阳关下闪闪发光的白牙,感觉这真是传说中的狞笑啊狞笑,她瞟了赵贞一眼,谄媚地说:“我才不会离开王爷您呢,我天天晚上给您包饺子做酸汤水饺,包到您吃到吐为止!”
    赵贞不理她,闭目养神。
    朱紫包好饺子之后,再去看赵贞,发现他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中午强烈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因为过度白皙,他脸上的血管似乎都能看得见,长长的睫毛像是假的一样,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颤抖,给人极荏弱极脆弱的感觉。
    朱紫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感觉到被填的满满的。
    她让清水把自己包好的饺子端走,交代她等王爷醒了再把饺子下锅。
    朱紫自己洗了洗手,去屋子里拿了薄被出来,盖在了赵贞身上。然后把小凳子移近赵贞的躺椅,靠着他坐了下来。
    日影逐渐偏移,赵贞还在沉睡。
    他的身体余毒未清,实是极弱的。可他为了不让朱紫担心,勉强陪着朱紫说话,此时真的累极了,支持不住就睡着了。
    他在睡觉,朱紫在看他。
    不在赵贞身边的时候,朱紫常常盯着小包子看着解馋,因为贵妃娘娘常常说小包子生得很像赵贞小时候,看着小包子,她就能幻想赵贞的音容相貌。
    现在,赵贞就在她面前,随她去看。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赵贞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申时。
    他一清醒,朱紫就命清水清珠去煮饺子。
    朱紫知道赵贞只爱喝茶,不爱喝白开水。可是他在病中,正服着药,不能喝茶。于是她自己端着晾好的温开水凑近赵贞,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喝水:“喝一口吧!就喝一口!”
    赵贞眼帘低垂,接过杯子一口喝完,然后道:“我想吃水蜜桃!”
    朱紫一愣:现在哪里有水蜜桃?怕是还得等一个月才能熟吧?
    赵贞盯着她胸前,撩了她一眼。
    朱紫一下子全明白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拳头轻轻敲在了赵贞额头上:“你这家伙,还想要命不要!”
    赵贞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确定该自动消失的人都消失在厢房了,这才低声道:“我怕你涨嘛!”
    朱紫脸红了,斜了赵贞一眼,侧脸不语。
    赵贞看着她,发现朱紫大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一抹红晕从她白皙的耳根升起,当真是娇艳不可方物。
    他压低声音道:“朱紫,求你了!”
    赵贞这一软语相求,朱紫马上屈服,低声道:“我扶你回屋去吧!”
    赵贞当然无意上演春宫供大家消遣,当即就和朱紫一起进屋子去了。
    清水煮好饺子之后,盛好了正要端到正房院子去,却被银铃拉住了。
    银铃一脸面瘫:“你先吃了吧,两刻钟之后再下也不迟!”
    清水:“……”
    到了戌时,天完全黑透了,徐水镇的百姓都进入了梦乡,新军的主将孙家毅带着一队兵士,压着一男一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