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3

平林漠漠烟如织:南安太妃传 106 - 111


【第一百零六章】 父子斗赵贞告捷

    赵贞的眼睛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朱紫,朱紫却依然感受到他的威势,向高太妃使了个眼色。
    高太妃一笑,吩咐乳燕把小世子带出去玩。
    朱紫又追出去,吩咐了两句,这才回来。
    她一回来,就看到赵贞凤目微敛沉静如水望着自己,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赵贞,犹豫了一下,才道:“抓周那日,大概是妾身没让小世子吃饱,结果小世子……”
    赵贞早已猜到了,似笑非笑道:“小世子抓周的时候,手里抓的是食物?”
    朱紫羞愧地点了点头。她真心觉得抓周那天,小世子在众人目光的无限期待下,一手抓着块桂花糕,一手攥着个凤梨酥,怎么看都是自己的遗传不好——这又是一个小吃货啊!
    赵贞沉吟一下,又问:“接下来呢?”
    朱紫更加羞愧了,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赵贞看着她,轻轻地问道:“说呀!”
    高太妃这时候早已笑得掌不住了,笑着道:“接着小世子就不管那些围着他看他抓周的人了,左右开弓,把左手的桂花糕和右手的凤梨酥全给吃了!哈哈!”
    赵贞想到当时的场面,也觉得有些好笑。
    赵贞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世子还小,以后有自己日日教导天天督促着,自会修剪成功长成参天大树的!
    这时候赵雄押着王爷带给太妃娘娘和小世子的礼物过来了。
    赵贞一路是骑着马赶回来的,因此带的礼物并不多。
    给高太妃带的,主要是些金玉玩器和时新绸缎之类的,再就是一个赵贞在从东疆到金京的路上,坐在马车上亲自制作的梳头用的桃木梳。
    赵贞给小世子带的是一座木头做的缩小版的大船,也是他亲自制作的。
    朱紫看到太妃和小世子都有礼物,赵贞只把自己一个人给漏下了,就有些吃醋了,悄悄瞄了赵贞好几眼。
    赵贞如何会不知道她的心思,看着朱紫醋意大发的样子,他心里暗笑,面上却没显出来。
    用过午饭,赵贞给高太妃说了一声,正要带着朱紫回延禧居,小世子却稳稳地迈步上前,拦住了母亲。
    他仰脸看着母亲,小手拉着母亲的手,摇了又摇,小小凤眼带着无限的期盼:“娘,睡睡!娘,睡睡!”
    赵梓这是来讨每日的福利——母亲陪着他到东厢房一起睡午觉。
    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赵贞,朱紫有点想跟赵贞回去,可是再看看眼前超级可爱的缩小版赵贞,朱紫的心里又是满满的不舍。
    她看看赵贞,再看看赵梓,一大一小两个美男子,都在等着自己,真是让人感觉骄傲幸福又让人举棋难定啊!
    赵梓看母亲不动,再看爹爹,发现爹爹也正在看母亲,他想着爹爹又要和自己争夺母亲了,小小心里很是烦恼:这个坏爹爹,老是和我抢娘亲!
    他就又加了些力气,想直接把母亲拉走:“娘,睡睡啦!”
    朱紫一听赵梓的稚嫩童言,心马上软成一团,嘴里答应着,眼睛还看着赵贞,双脚却已经随着赵梓往东厢房而去了。
    赵贞一看朱紫就要被小世子给带走了,明白在这场父子争夺战中,自己初战失利。
    他大步赶了上去,一把把赵梓抱了起来,道:“一起回去吧!”
    三口一起辞别了高太妃,回延禧居去了。
    真正的麻烦,是从回到卧室这一刻开始的。
    赵梓一进卧室,就爬到了床上,并招呼母亲赶快过来陪他睡午觉。
    谁知道,他这一叫,不但把母亲叫了过来,连爹爹也跟着走了过来。
    看着试图也要坐到床上的爹爹,赵梓大哭起来,抱着母亲,非要爹爹出去,自己和母亲睡。
    朱紫心疼儿子,一边哄着赵梓,一边对赵贞说:“你先到软榻上去歇着,我把赵梓哄睡就去陪你。”
    赵贞却不惯着赵梓,他大步上前,把满脸是泪张牙舞爪的赵梓从朱紫身上扒了下来,直接拎了出去,走到延禧居内院门口,扔给了在值事房里候着的韩秀川:“带着小世子到外书房去玩!”
    说罢,他自己回了内院。
    朱紫看到赵贞一个人回来了,小世子却不见了,忙问道:“小世子呢?”
    赵贞一边去脱衣服,一边淡淡道:“扔了!”
    朱紫:“……”
    赵贞脱了外衣,在床上躺了下来,看着杵在窗前张望小世子的朱紫,很不耐烦地唤道:“还不过来?”
    朱紫走了过来,也脱了外衣,在赵贞身旁侧躺了下来。赵贞长臂一伸,把朱紫揽到了自己怀里。
    过了一会儿,朱紫捧着肚子,缓缓地把身子翻了过来,变成和赵贞脸对脸的状态,然后凑到赵贞唇边亲了一下,笑眯眯地问道:“我的王爷,妾身的礼物在哪里呢?”
    赵贞闭着眼睛,道:“你乖一点,听话一点,礼物过几日就能到!”
    朱紫一听,好奇极了,又缠磨了一会儿,见赵贞真的不愿意再多说,只好悻悻地缩进赵贞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赵贞搂着朱紫,呆在凉阴阴的卧室里,躺在柔软的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个畅快的午觉,一直睡到自然醒才起身。
    他一醒,朱紫也醒了,忙起身侍候赵贞。
    朱紫站在赵贞身前,手里帮他整理着夏季常服,心里还想着赵梓。她人在这里侍候着赵贞,心却像小鸟张开翅膀飞了出去,不停地寻找着:小世子呢,怎么没回来?
    赵贞瞪了她一眼,朱紫这才专心起来,帮赵贞把腰带系好。赵贞的腰好细,她系好腰带之后,又用胳膊环了环,还是觉得很细,心里有些嫉妒,就用手去掐赵贞的腰。
    赵贞被她搂搂抱抱又掐又拧的,摸得心旷神怡,就任她作为。
    赵贞没在府里的时候,朱紫闲的发慌;赵贞回到了府里,他非得一个人霸占着朱紫,把朱紫指使成了一个陀螺。他就爱坐在那里,看着朱紫为自己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心里就觉得幸福。
    到了傍晚时分,韩秀川才带着两个小厮把小世子送了回来。
    小世子被韩秀川带着,先在王府前院里见了很多人,后来又吃了不少好吃点心,最后还去了湖边划船,新鲜之极,开心之极,累极而睡,在晃晃悠悠的船上盖着韩秀川的外衣睡了一个时辰。
    赵贞这次大概是真的打算彻底地歇一歇了,他午睡起来之后就呆在延禧居内院里,也不让朱紫离开自己的视线,就那样呆着,看着朱紫忙碌。
    这日晚上,赵贞终于吃到了肖想已久的朱紫亲手做的酸汤水饺,觉得满意极了。
    第二日,又到了午睡时间,小世子正要试图过来拉朱紫去陪睡,赵贞又把韩秀川叫了过来,让他把小世子带出去玩。
    小世子一见到韩秀川,马上想起昨日的欢乐时光,立刻把母亲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被韩秀川抱着出去了。
    赵贞端着一杯茶喝着,看着小世子在和自己的朱紫抢夺战中再次失败,惬意极了。
    高太妃和朱紫看着赵贞战胜儿子美滋滋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看,俱是一脸笑意。
    这日下午,赵贞抱着朱紫午睡的时候,赵梓跟着韩秀川先去爬假山,然后又去玩水,最后玩累了,被韩秀川抱到外书房睡了一觉。
    第三日,赵贞如法炮制,赵梓又被韩秀川带出去玩了。
    第四日亦是如此。
    第五日,赵贞、朱紫和赵梓在高太妃那里用过午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话。
    小世子坐不住,隔一会儿趴到正堂门口往外张望一番,然后再低头耷脑失望而归,隔了一会儿就又去看看,当然还是失望。
    高太妃、赵贞和朱紫都知道他是在等韩秀川过来,俱是暗暗好笑,却都不说破,笑着看小世子跑来跑去。
    过了良久,韩秀川还是没有过来。小赵梓挪动胖腿,来到赵贞面前,黑黑的丹凤眼看着父王,奶声奶气道:“爹爹,潘潘!”
    朱紫没听懂,可是赵贞听懂了,知道赵梓说的是“川川”,他吩咐黄莺:“去外面把韩秀川叫进来吧!”
    韩秀川带着两个小厮已经在正院外面候着了,听了黄莺的话,就跟着黄莺进来给王爷、太妃娘娘和朱侧妃请安。
    高太妃一看,这个韩秀川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俊秀,举止有礼,很是稳重,就交代了几句,然后赏了一锭金锞子。
    朱紫早听银铃八卦过,说这个韩秀川看着文弱,其实功夫很高,而且为人极为妥当,本事也很大,除了不会生孩子,几乎是无所不能了。
    她很感激这几日韩秀川尽心尽力带着小世子,想大肆赏赐,可是又不能越过高太妃去,就赏了一锭银锞子,想着以后找到机会再进行封赏。
    韩秀川把小世子领走之后,赵贞就带着朱紫回去了。一直到进了卧室,看旁边没人了,朱紫才低声埋怨赵贞道:“世上有你这样当爹的?不但吃自己儿子的醋,还算计自己的儿子!”
    赵贞却仿佛没听到似的,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做出等待朱紫给自己脱去外衣的架势。
    他早就发现韩秀川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有心用赵梓来试探一下,另外还派着人暗中观察着。如果连赵梓这样的小娃娃韩秀川也能搞定,说明他真的是能屈能伸,那么自己就可以对他委以重任了。
    当然,这些话对朱紫是不能说的。
    朱紫嘴里虽然埋怨了几句,可是还是上前帮他把衣服给脱了。
    赵贞脱掉了外衣之后,正要往床边走,随意看了一眼朱紫,却发现朱紫有点不高兴。他也说不出别的软语温言,只是弯腰把朱紫抱了起来,嘴里道:“本王陪你睡觉作为赔罪,如何?”
    朱紫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不由自主笑了:“你这个坏蛋!”
    从此以后,韩秀川成了小世子的专职男保姆,而朱紫,又重新回到了被赵贞独自拥有所有权的状态。
    这一天,高太妃带着小世子,在黄莺乳燕等人的陪同下去菩提寺上香还愿。
    赵贞把母亲送走之后,才对朱紫说道:“走吧,带你去看看给你准备的礼物!”
    赵贞的这个礼物,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高高地悬在朱紫前方,引着朱紫乖乖地听他的话,这个礼物却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时日久了,朱紫已经对此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赵贞又提了起来。
    怀着这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朱紫坐着软轿,开开心心跟着骑着马的赵贞出府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巧施计一箭三雕

    金京皇宫大正殿内,朱太后正在和群臣商议后宫嫔妃的去留。
    朱太后下懿旨令所有有宠无子的嫔妃到景陵为先皇守节,而大臣中有不少人的妹妹或者女儿都在此列,这就引起了他们的强烈反弹。
    朱太后这么做,却不是凭空而起的,本朝曾经有过先例,那是景深帝元年,因皇帝幼弱,太后辅政,为肃清宫闱,先帝嫔妃们都送入陵园为先帝守节。
    朱太后刚开始姿态摆的很高,有理有据一味坚持,后来,在以高丞相为首的大臣答应她的条件之后,朱太后终于松了口,声称如果这些嫔妃的娘家,有能力在府里面建立家庵让这些嫔妃在里面带发修行的话,她就允许这些人回到娘家,而且那些无宠的嫔妃也可照此办理。
    朱太后提出的要求是,小皇帝十六岁以后再亲政,在此之前,他可以在金京皇宫呆着,也可以御驾亲临南安王府,亲身接受监国大人的教导。
    高老丞相和大臣们心里明白朱太后这是要令皇帝和南安王更加亲近,以巩固小皇帝的帝位。
    但是这样以来,南安王的正妃之位势必要落入那位朱侧妃也就是朱太后的姐姐之手;而且小皇帝和南安王亲近的话,他的帝位怕是更加牢稳了;而对于南安王,怕也是件好事——皇帝在他膝下长成,自是对他心有所向;就算是对南安王小世子,也是件好事,毕竟嫡亲的堂弟加表弟,未来的小皇上要和他一起朝夕相处。
    朱太后虽然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可是心思确实是极为缜密,她这是一箭三雕之策啊,既为自己亲姐姐朱侧妃考虑,又为自己的儿子小皇帝考虑,最重要的是,让小皇帝住在南安王府,在感情上也拉近了小皇帝和南安王之间的距离。
    到底是谁为她出了这个主意的呢?
    高老丞相出于种种考虑,实际上虽然觉得不妥,可是南安王是他的外孙,再加上人老来舐犊,他有孙女还在宫里受苦,自然投鼠忌器,对朱太后的无理要求全盘答应了。
    从大正殿里出来,朱太后走在前边,小皇帝被首席女官玉香抱着紧跟着她,后面就是大太监钱柳德了,一大群宫女太监走在最后边。
    前面出现了一丛花海,全是从西域引进的异域玫瑰,正当花季,玫瑰花开得正艳,娇红可爱,朱太后停了下来,站在花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掐了一朵拿在手中。
    金朝流行戴花,不管是男是女,是穷是富,都流行开花时节簪花一朵,朱碧也未能免俗,很想把手中这朵娇美的花插入发髻。
    玉香还没说话,大太监“钱柳德”已经上前,声音几不可闻道:“禀报太后,如今还是国丧……”
    朱太后叹了口气,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秀丽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副可笑的苦瓜脸,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拈着那朵玫瑰花继续向前走去。
    “钱柳德”看着她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这位朱太后,虽然贵为一国太后,其实不过是一位十七岁的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
    南疆润阳城里,朱紫坐着软轿,正随着一身便服的赵贞穿行在大街小巷。
    她偶尔掀起轿帘看前面的赵贞,却发现前面的路越来越熟,原来已经到了福寿坊燕子胡同了。
    到了朱紫上次离家出走躲藏的那个小院门前,赵贞率先下了马,把缰绳丢给小厮林蕉瘦,自己去搀扶朱紫下轿。
    小厮丫鬟们自去了偏门内另开辟的小院子。
    一进门,朱紫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小院子变了样子。
    正对着院门是一个雕花影壁,上面爬满了开得正好的凌霄花。从影壁旁侧的抄手游廊走过去,发现影壁后种着一大丛碧绿的茂竹,院子里的桃树还在,如今绿叶满枝,可是当时的小花亭却早已不见影踪,换成了一个绿竹编成的小竹屋,小竹屋四面开窗,能够看到里面的绿竹制成的桌椅,上面摆着绿竹雕成的茶具。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慢慢沿着抄手游廊向前走,一直走到了正房门前。
    原先的一明两暗三间青砖瓦房如今换成了木制的前脸,雕花木窗上糊着嫩绿的轻纱,如笼着轻纱的梦,朦胧而迷离。
    赵贞扶着朱紫跨过了门槛,进了客厅。
    客厅里也全变了样子,三个房间用红木屏风隔开,客厅小巧,客厅里的家具也偏小巧精致,俱是红木制成的。
    朱紫打先进了卧室,发现里面换成了自己最喜爱的花梨木拔步床,绿纱窗前,摆着一架精致雕花妆台,上面摆着一个小小妆奁。
    赵贞牵着朱紫走到床前,把白色的轻纱帐子用玉钩挂起,抱起朱紫,把她放在了柔软的铺盖上。
    朱紫坐在床上好奇地四处乱瞧,这才发现床上铺的是白色的只在四角绣着绿竹的锦缎,床上的薄被也是白色绣绿竹的被面,连两个软枕都是白色绣绿竹的。
    赵贞在朱紫身旁坐了下来,抬起朱紫的双腿,
    轻轻地把朱紫掀倒在了床上,然后握住朱紫的双脚,脱去朱紫的鞋子,自己也随之躺了下去,然后一扬手,拉下了白纱帐。
    朱紫只觉恍然梦中。
    这几乎是她心中最美的家园了,这么绿意盎然,这么小巧别致。
    她侧着身子,背靠着赵贞,心中感动莫名。
    赵贞看她一直不说话,知道她心中感动,觉得满足极了,抱着朱紫,拉起薄被把朱紫和自己盖住,然后道:“睡一会儿吧,睡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朱紫乖巧地应了一声。
    赵贞来之前预先吩咐过,所以这屋子里也放着冰,也是凉阴阴的,并不受外面炎热天气的影响。朱紫的小屁屁贴着赵贞的腹部,身子尽可能地往后缩,往赵贞身上贴。她喜欢这样缩进赵贞怀里睡,好像这样就能抵了那几个月的独守空闺孤枕独眠一般。
    赵贞的手在她胸前轻轻抚摸着,她身体被抚弄得很舒服,心中思来想去,逐渐就睡着了。
    朱紫一直睡到傍晚才醒了过来,她一醒就感觉到后面的赵贞正在硬邦邦顶着自己,随手伸过去捏了一下,毫无意外地听到赵贞的吸气声。朱紫一笑,淘气地对准后面又磨蹭了几下。赵贞本来想让她好好休息的,看到她这样子淘气,也不打算再忍了,抬手脱去她的亵裤,对准位置磨蹭起来。
    等两人春风一度之后,神清气爽的赵贞发现朱紫已经软瘫在床上了,他抱起朱紫,就去了卧室后设的净房。
    收拾这个房子之前,赵贞命人把房子东边、北边和西边的房舍都高价买了下来,打通之后进行重建,现在的这个院子看着虽小,其实按占地面积来算的话,已经是以前的三倍大了。
    沐浴完出来,两人携手走到院中的绿竹小舍。
    里面已经摆上了精致茶点。
    赵贞不爱吃这些东西,他坐在那里,看着朱紫吃得很香,觉得也是一种享受。
    朱紫吃了几个点心之后,赵贞端起朱紫前面的绿草纹白瓷杯,尝了一口里面的竹叶茶,觉得温凉正好适宜入口了,这才把杯子端到了朱紫嘴边。
    朱紫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然后继续吃点心。
    她挺爱吃这些甜点心的,尤其是豆沙馅、栗子馅、莲蓉馅和枣泥馅的点心,更是爱得不得了。
    赵梓就是随她,特别爱吃这些甜点。
    赵贞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从朱紫身上扯下了一方丝帕,用力擦了擦朱紫嘴边的点心渣滓,轻斥道:“你多大的人了,还和赵梓一样!”
    朱紫眼睛一亮,忙就着赵贞的手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问道:“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名字你想好没有?”


【第一百零八章】 仲夏夜朱紫产子

    赵贞又让朱紫喝了口水,这才道:“叫赵杉吧!”
    朱紫这时候想起了赵梓的小名小包子,不禁又是一乐,她低下头,抿着嘴偷笑,肚子里的这个是叫小馒头呢,还是叫小汤圆,抑或叫小饺子?
    她暗暗想:如果还是男孩子,就叫小馒头;如果是女孩子,就叫小汤圆!
    赵贞好像能接收到她的脑电波一般,瞟了她一眼,板着脸道:“不能叫小馒头!”
    朱紫抬起头,大眼睛含笑看着他:“好!”
    “也不许叫小饺子小团子!”
    “好,我的王爷!”
    赵贞看朱紫居然这么老实,不禁有些狐疑,看了朱紫一眼,发现她也正双目炯炯看着自己。赵贞略一沉吟道:“母亲怕是已经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朱紫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赵贞伸手牵着她,边走边说:“这个房子以后就留给你,闲时禀了母亲和我,过来住住也是可以的。”
    朱紫答应了一声,又嬉笑道:“这里建的这样精巧别致,完全可以做你藏美的金屋,如何就送给了我?”
    赵贞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美人么!”
    朱紫顿时美滋滋的,把身子都倚在了赵贞身上。
    丫鬟小厮们出现之前,赵贞就放开了她的手。
    晚上,赵贞和朱紫在正院太妃娘娘的房里陪着赵梓玩了很久。
    赵梓这段时间整日跟着韩秀川在外面疯跑,晒黑了不少,也瘦了一不少,不过看上去很结实。他会说的话不多,可是却谈兴盎然,一张口再加上两只手,连说带比划,向母亲讲解着今日见闻:“……光头……念经……阿……阿弥……”他比划着说着。
    赵贞在旁含笑倾听着。
    他看着长相神似自己的长子,心里也充满了慈爱之情,瞬间居然也想效仿朱紫,在赵梓脸上亲吻一下。
    赵贞心里想着:要不,晚几年再让他搬出去?让他再和他祖母一起住几年?还是等那几个院子建好再说吧!
    小包子不知道他爹心里想的事情,一番解说下来,说得累了,就把脸扭向乳燕要水:“渴,水!”
    乳燕马上端了一杯水过来,赵梓喝完了水,接着讲演。
    晚上,在朱紫的监督下,赵贞被迫喝了两碗鸡汤。
    回来的这段时间,因为朱紫的细心照料和日日用补身汤水催补,赵贞的肌肤白了不少,皮肤下面也多了一些肉,看起来没那么瘦了,倒是显得更好看了。
    两人独处的时候,朱紫常常是看了又看,看个没完,最后把淡定的赵贞看得不淡定。
    洗完澡,赵贞命人在延禧居内院的院子里放了一张软榻,上面铺上细草席子,他枕着枕头躺在上面,朱紫坐在一边拿着扇子帮他摇扇。
    这时候正是六月十五,天上一轮浅黄圆月,撒下万点清辉。
    赵贞躺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还在继续思考肇始于东疆战场的那个问题:和东枢的战争到底有没有必要。
    朱紫知道他在想心事,就也不打扰他,只是陪着他。
    延禧居距离大湖并不算远,此时夜深人静,湖里青蛙呱呱的叫声时时传来,院子角落里传来小虫的鸣叫,不远处种着两株月季花,淡淡的香气随风飘到,在这样月白风清蛙鸣香淡的气氛中,朱紫不知不觉倚着赵贞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金京城里,热闹非凡。
    今天是宫里先帝的嫔妃们离宫回娘家带发修行为先帝祈福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宫门前的广场上就等满了各府的马车。
    青云殿朱太后的居处,松柏挺立,庄严肃穆。那些宫妃们离宫之前,都得来这里向朱太后谢恩并辞行。
    刚开始来的是几个无宠的嫔妃,包括高家的两位小姐。后来,被广泛播种的受过先帝恩宠的嫔妃们开始陆续到来。
    这些嫔妃,拜见朱太后的时候都是神情肃穆中带着哀伤,离宫的时候却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些喜色——终于暂时逃离皇宫这个巨型牢笼了!
    先前的许宜妃和宋淑妃,现在的许太妃和宋太妃依旧是联袂而来,因在国丧之内,她们今日穿的是素净衣裙,头上用一根骨簪挽了个道士髻,脸上脂粉未施,显得很是憔悴。
    进入青云殿正殿,她们抬头看了高踞于上的朱太后一眼,心里是满满的讽刺:我们终有离开的这一天,你呢?即使你贵为太后,你也得一辈子呆在这闷杀人的宫廷,不死不离,至死方休!
    她们收敛眼神,垂下眼帘,盈盈拜倒:“妾身向太后娘娘辞行,祝太后娘娘芳龄永驻延年益寿!”
    朱碧听出了她们话中的讽刺,嘴角依旧带上了笑,一幅慈霭的神色,道:“回府之后,一定要潜心修行,吃斋茹素,日日诵经,如此方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并为先帝祈福。”
    她顿了顿,又道:“宫里隔段时间会派人去各府抽查的。你们跪安吧!”
    许太妃宋太妃再次拜倒,起身后后退着离开。她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在礼仪上有亏,给太后留下把柄。
    到了傍晚,朱碧吩咐“钱柳德”:“你带人去把离宫的嫔妃和留下的嫔妃再统计一下!”
    “钱柳德”道了声“是”,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出去了。
    晚上掌灯前,“钱柳德”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手拿卷宗的小太监。
    “钱柳德”朗声道:“禀报太后,后宫先帝嫔妃总共四千四百八十五位,其中有宠的为一千四百一十五位;今日离宫的有三百一十六位,目前宫里剩余嫔妃为四千一百六十九位,其中有宠的为一千二百三十一位,无宠的为……”
    听罢他详尽的回报,朱碧挥了挥手,殿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了下去,只留玉香一个人在旁侍候着。
    良久,朱碧才问道:“高婕妤和两位卓氏美人呢?”
    “钱柳德”满脸的恭敬:“禀报太后,奴才不知。”
    朱碧状似自言自语道:“不该留下的人,可不能留下啊,将来都是把柄!”
    “钱柳德”眼睛望着明明是青春年华却穿戴着老气横秋的太后衣饰的朱碧,眸子闪了一下,很快又垂下了眼帘。
    金京郊外的南安王别院,整座宅院白墙黑瓦绿树环绕,安静地坐落于御河之畔。
    宅院外松内紧,院子外似乎无人把守,可是院子内却处处机关,到处都有身穿甲胄手拿武器走动巡视的士兵。
    绿杨深处,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白墙黑瓦的三间瓦房一明两暗。
    东边那间,大小卓姐妹正在整理行装。她们本来就隶属于南安王爷的暗卫组织,如今又接到新的任务,准备易容改扮奔赴乌吐国。
    正在收拾行李的小卓听到西边又传来依依呀呀的歌声,眉头一皱,正要过去,却被和她眉目神似的大卓给拉住了:“别过去,那位好歹也是王爷的表妹!”
    小卓在姐姐面前一向是有些随意的,当下就恼道:“你不听听这个小疯子唱的是什么!”
    大卓凝神一听,她本来就是有武功的,很快听得很清楚——“……奴为出来迟,劝君恣意怜……”
    歌词猥琐,歌声曼妙,混合在一起,却带着一股凄凉之意。
    大卓不再说话,默默地继续收拾行李。
    小卓拿出易容的药品材料,开始配料。
    六月二十八日这天,还没到七月,天气已经热得不得了了。
    赵贞和赵梓都陪着朱紫守在房内,父子俩正在拆装赵贞带回来的那个木船,先拆开再装好,然后再拆开。父子俩难得和谐,相对坐在竹榻上,玩得不亦乐乎。
    卧室里摆着四盆冰,可是朱紫仍然觉得热,兀自拿着扇子站在赵贞身后扇个不停。
    朱紫肚子虽大,可是她一向注意锻炼,倒是还能走来走去的忙东忙西——有赵贞在家,她似乎闲不下来。
    赵贞却知她快要临产,如临大敌,早在六月二十就把四位产婆请到了延禧居外院住下不说,许侯两位大夫也被迫天天守在延禧居。
    到了六月二十九这天,赵贞福至心灵,派韩秀川领走了小世子,自己拿着本书守在朱紫身旁,寸步不离。
    果然不出他所料。到了下午,正在睡午觉的朱紫突然醒了,对赵贞说:“下面开始流水了。”
    赵贞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胡乱披上衣服冲出去,吩咐守在外面的银铃:“快叫产婆和大夫!”
    他自己稳了一下之后,又快步走回卧室,一连声地问:“朱紫,肚子疼不疼?”
    赵贞一边说,一边过去抱着朱紫把她扶正,抱在怀里。
    朱紫却不觉得疼,只是觉得怪怪的,好像是肚子往下坠着疼。
    赵贞心急如焚,恨不得代朱紫受了此罪,一边帮朱紫擦汗,一边软语抚慰:“别怕,有我在呢!”
    朱紫没想到赵贞比自己还紧张,侧脸瞥了他一眼:“我根本不怕呀,又不是没生过!”
    谁知道话音刚落,一阵剧痛袭来,她便立即发出一声尖叫。
    赵贞正在惶急,银铃带着产婆和大夫过来了。
    赵贞不愿意离去,可是朱紫坚持要他出去,最后高太妃也来了,勉强把他拉了出去。
    暂时充作产房的卧室里面,银铃带着清珠和清水在里面侍候朱侧妃,配合着产婆。
    侯大夫和许大夫并没有进入卧室,而是守在正堂陪着王爷和高太妃喝茶等待。高太妃如今自诩上了年纪,又是特殊的时候,倒也不再避忌男女之讳,安然地坐在主位陪着两位大夫。她手里虽然端着一杯茶,可是却没怎么喝,一直在注意着产房里的动静。
    许大夫端着茶,面容沉静双眸低垂若有所思——他在偷看王爷的手。
    堂堂的南安王,战场上血流成河面不改色的战神王爷,如今手里端着一杯茶,可是手却在微微抖动,只因为他的侧室朱侧妃在生孩子发出惨叫。
    许大夫和侯大夫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有点窃笑。他们这几日天天为朱侧妃诊脉,知道这一胎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到了晚间,朱紫还没生下这一胎,只是疼一会儿睡一会儿。
    赵贞以夜深为理由,把高太妃劝走了。
    高太妃一走,他就大步进了卧室。
    产婆们本来正围在床前,看王爷进来了,忙道:“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南安王却一挥手,不耐烦地道:“闭嘴!”
    没人敢再说话了,四位产婆噤若寒蝉站在外围,眼睁睁看着南安王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
    屋子里燃着十几根蜡烛,很是明亮,可是温度却也高了不少,赵贞一进来,就出了不少汗。他俯身去看朱紫,发现她又睡着了,额头上脸上都是汗。
    赵贞把手伸到她身上一摸,发现湿湿的,出了很多汗。
    他吩咐银铃:“让人再送点冰来,远远地放在角落里!”
    赵贞坐在床边,一边拿帕子为朱紫擦汗,一边软语安慰:“朱紫,你要坚强,只要你平安生产,到时候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全都做到!”
    朱紫本来累极了,朦朦胧胧正要入睡,就听到了赵贞的话,她努力睁开眼睛:“真的?”
    赵贞低头吻了她一下,道:“真的!”
    “再也不纳正妃?”
    “嗯。”
    “从此不纳别的女人?”
    “好!”
    “也不爱男色?”
    “……”
    赵贞还在郁闷,一阵剧痛袭来,朱紫又叫了起来。赵贞握住了她的手:“朱紫,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专注地看着朱紫的脸,双手握住朱紫的右手,一动不动。
    六月三十日寅时刚过,产房里终于传出了“呱呱”一声儿啼。
    “王爷,是位小公子!”产婆兴奋极了,举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让赵贞欣赏两腿间的小JJ。
    赵贞脸上全是汗,用衣袖擦了擦,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又去看朱紫。
    这时,另一位产婆突然大叫:“大出血!侧妃大出血!”她举起鲜血淋漓的双手绝望地叫着。
    赵贞俊美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松开朱紫一下子站了起来:“许文举侯林生——”


【第一百零九章】 弥留际一生回顾

    许大夫拿着针包,侯大夫提着诊箱便走了进去。
    赵贞抱着朱紫,盯着许大夫和侯大夫,厉声道:“救活她,我许你们万两黄金!”
    许大夫和侯大夫很镇定地走上前,推开围在床边瑟瑟发抖的产婆,靠近朱紫。
    许大夫开始诊脉,侯大夫开始检查。
    这时候,朱紫已经昏厥了过去,脸色白得像纸一般。赵贞不停地吻着她的额头,嘴里低声呼唤着。
    朱紫在剧痛中失去了直觉。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轻松起来,仿佛一片羽毛飘在风中一般,随风浮动,无拘无束,前尘往事一幕幕急速在眼前播放:
    两三岁时发高烧,正是半夜时分,外面下着大雪,爹爹用大棉袄把她裹着,背着她走在齐膝深的大雪里,母亲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到了外村的大夫家里,好容易敲开门,等到大夫诊治的时候,母亲道:“我衣服都溻湿了!”
    六岁的时候,夏天正在下着雨,她去大门外面临近池塘的菜园掐苋菜,一不小心滑到了锅底形的池塘里,正在水里挣扎,是母亲出来找自己,看到在水里挣扎的自己,想也不想就跳了下来,抓住了自己的领子把自己拎了起来。可是,母亲是不会游水的啊!
    八岁那年春天,爹爹去了外县做木匠活包工,一个多月没有回来,家里的粮食全都吃完了,母亲把用铲子刮了刮面缸,掺杂着柳芯做了半锅咸菜面汤,正好母女三人一人半碗。自己正在长身体,半碗根本不够,六岁的朱碧又把自己那半碗匀了一半,非要倒进了自己碗里。
    十一岁那年,村子里的地主章老三家为老太太庆寿,请了一台小戏来村里唱,就在村东的麦场里。朱紫拉着朱碧也去看,看到很多孩子都在吃糖稀,吃米花团子,朱碧也很想吃。母亲把耳朵上的一根极细的银耳钉拔了下来,换了糖稀和米花团子平分给朱紫和朱碧吃。
    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了章老三家的独生子章琪,她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个世上的男子,不都是像她爹爹那样,为生活奔波满面风尘之色,世上也有这样的少年,清俊、干净、稳重、富有同情心。
    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了赵贞,那样高高在上,那样的俊美寂寞,那样的暴躁冷漠……
    起初,真是可怜的单恋,难以控制,不可抑制,如同飞蛾扑火。
    可是,后来居然会那么的幸福。
    赵贞,这个男人,居然那样的爱着她、宠着她、包容着她……
    朱紫,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所有些全是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酸辛悲苦喜怒哀乐,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快要死了。
    可是,她不想死,她还有深爱着自己的丈夫,还有依恋自己的儿子;她不能死,她丈夫还那么年轻,而她的两个儿子还这样稚嫩,怎能把他们兄弟留给丈夫未来的妻子;她不能死,她还那样年轻,她想陪着自己深爱的赵贞一起慢慢老去,想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娶妻生子……
    可是呵,为什么她的身子会轻飘飘地越飞越高呢?为什么前方似乎有一个大大的黑洞在等着自己呢?为什么似乎有一阵吸力在等着她呢?
    ……
    赵贞用力抱紧朱紫,朱紫的身体开始变凉,他能够感受到朱紫生命的逐渐流失。
    “朱紫,求求你了!朱紫,你不要死,我要你陪着我!”
    他放声大哭泪流满脸,抱着朱紫的双手青筋绷起。
    “老天,只要能让朱紫活着,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妄杀一人!否则,让我横死街头——”
    许大夫和侯大夫正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对于王爷的哭号充耳不闻。许大夫把无数根银针□朱紫身上的穴位;侯大夫让银铃把自己提前熬好的汤药拿了进来,自己背过身去,指挥着银铃对朱侧妃进行清洗。
    四个产婆站在屋子里瑟瑟发抖,却不敢迈步离开。
    赵贞这时候已经哭不出声音,只是流着泪。
    他抱住赵梓,心中一片悲苦。
    在这样的时刻,他居然想起了一些以前根本毫不在意的事情。
    周琅前妻病重弥留之际,周琅守在床前,放声大哭,后来被军中同袍当做笑柄,笑了又笑。连赵贞自己,都觉得周琅未免小题大做,性格有些软弱,所以一直不肯赋予重任。
    此刻的赵贞,才真正体会了周琅当时的心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他愿意付出一切,换回朱紫的活着!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喉咙一呕,嘴里一阵腥甜。
    正在这时,赵雄和韩秀川带着小世子赵梓过来了。
    他们不敢进来,却特意让小世子跑进了产房。
    小世子扑到了父亲身边,稚嫩的声音哭喊着:“娘!娘!娘你醒醒!”
    在母亲生死攸关之际,一岁四个月的小世子赵梓,第一次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朱紫正在飘飘悠悠,似乎快要被吸进那个旋转着的黑洞里去了,她心里知道,自己这一生怕是即将结束了,想起赵贞,想起小包子赵梓,想起刚出生的小馒头赵杉,她的心里全是酸苦,可是却身不由己。
    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传入她的耳中——“娘!娘!娘你醒醒”!
    是小包子的声音!是小包子!
    朱紫似被唤醒,开始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抵抗着,与虚空中无形的力量抗争着。
    一阵剧痛突然间击中了她,很快弥漫全身,接着,她听到了许大夫和侯大夫惊喜的声音:“朱侧妃醒了,王爷!”
    接着,是赵贞“噗”的一声,她的脸上似乎被喷上了什么,热热的。
    “血!王爷吐血了!”似乎是银铃的声音。
    朱紫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的赵贞,也看到了赵贞嘴角带着的鲜血。
    赵贞看到朱紫微微睁开的眼睛,头一个反应是吩咐外面候着的人:“把这四个产婆拉出去,隔离审问!”


【第一百一十章】 辨黑手扑朔迷离

    一直守在外屋的清水和清波进来,把四位产婆全押了出去,交给了带着王府亲卫一直守在延禧居内院外的赵雄和韩秀川。
    韩秀川出身于世代六扇门的金京韩家。
    金京西门内韩家潭韩家,百十年来一直领袖着金朝六扇门,自有一套审讯的妙法。
    韩秀川和赵雄带着王府亲卫,押着这四位婆子去了外书房的审讯室。
    这时候天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给人间带来无限的光明和希望,一个多时辰前笼罩在南安王府上空的阴霾仿佛全被这轮充满着光和热的太阳荡涤一空,只留下淡淡的血痕,令人永久铭记。
    奶娘红梅抱着刚出生的二公子赵杉在偏房哺乳。
    她是赵贞命人早早选好的几位奶娘中的一位,以前生过两个孩子。
    朱侧妃亲自见了这几位奶娘,多次询问并进行了检查,最后才确定了她。红梅为人老实实在沉默寡言,但是稳重妥帖,她看朱侧妃的产房出了乱子,也不管别的,接过孩子就和太妃留下的婆子一起给二公子洗了澡,侍候二公子排了胎便,然后开始喂奶。
    刚出生一个多时辰的赵杉的嘴巴太小,还不会吸奶,奶娘红梅就挤了**中的乳汁,一点一点滴在他花瓣似的小嘴巴之内。
    赵杉吃了一点点就睡着了。
    许大夫在产房内照料着已经醒了过来但虚弱不堪的朱侧妃。
    侯大夫走了出去,命人准备好笔墨,“刷刷刷”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候在一边的清珠,命她速速抓药,熬好后抓紧时间给朱侧妃服下。
    赵贞脸色苍白,昔日单薄的眼皮变得红肿,昔日不涂而丹的嘴唇变得没有血色,紧紧地抿着。他如木桩一般,坐在床头,呆呆地盯着怀里的朱紫。
    朱紫已经醒了过来,可是虚弱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步。她一向健康红润的脸上如今一点血色也没有,脸色白得极不正常,她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顾盼生姿的神采,眼珠子仿佛转动一下都很难,只是似睁非睁地望着赵贞,望着旁边站立的赵梓。
    刚刚一岁四个月的赵梓,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他不再哭喊,而是倚着父亲站着,小手紧紧抓着母亲有些冰凉的手,同样红肿的小小的凤眼含着泪意,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
    因为操心朱紫,还没用早膳,高太妃就带着黄莺乳燕等亲信女官和宫女赶了过来。
    夜里赵贞一直严禁人去通知高太妃,她直到这时才知道朱紫夜间的凶险,不由懊悔极了,深悔自己离开产房,她万万没想到第一胎生得那么顺的朱紫,会在顺利生下第二胎之后开始大出血。
    高太妃从来性子坚韧,她安慰朱紫和赵贞几句之后,就带着赵梓离开了产房。
    把赵梓交给乳燕带回正院照顾之后,高太妃带着黄莺去看赵雄等人审问四个产婆。
    许大夫拔出了银针,开始做最后的治疗。
    这时候,清水和清珠端着已经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赵贞拿了一个靠枕枕在朱紫颈下,把她安顿得舒舒服服的,然后从清水手里接过药碗,舀了半调羹药汤,先用嘴吹了吹,然后尝了尝,发现温度正好,知道清水她们端过来之前已经用凉水镇过了,就缓慢地喂进了朱紫口中。
    他喂的时候极为讲究技巧,先用银调羹的前端顶开朱紫的牙齿,然后把调羹中的药汤缓缓倒入朱紫口中,这下子朱紫就把这半调羹汤药全喝了进去。
    一碗汤药喂完,赵贞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夜,他的衣服多次被汗水溻湿又多次阴干,贴身穿着的朱紫亲手做的中衣,本来柔软的料子已经变得有些发硬了。
    一向对贴身衣物有些讲究的赵贞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把空碗和调羹递给清水,自己依旧守在朱紫身前,寸步不离。
    喝完药之后,朱紫力不能支,再加上药中含有安神成分,她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一直在旁照顾的许大夫和侯大夫待朱侧妃一睡着,一看王爷的脊背再次挺直,知道王爷怕是要着急,马上解释道:“王爷请放宽心,朱侧妃只是睡着了!”
    赵贞的脊背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看朱侧妃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一天一夜未睡的许大夫和侯大夫就向王爷请求,要求去外院的值事房休息一会儿,以便待朱侧妃清醒之后更好地为她诊病。
    赵贞神情疲惫声音嘶哑:“你们到延禧居内院的书房去休息吧,这样叫你们的时候也方便些!”
    许大夫看看赵贞的神色,劝解道:“王爷,您也得休息一会儿啊!”
    赵贞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许大夫摇了摇头,同侯大夫一起,由银铃带着去延禧居内院的书房去休息了。
    赵贞看房中除了自己之外,其他都是女的,他怕朱紫睡在被血霪透的铺盖上不舒服,就命银铃去准备干净整洁的铺盖。
    银铃很快把铺盖准备好了。
    赵贞自己双手捧着熟睡的朱紫站在一旁,指挥着清珠清水她们揭起污了的铺盖,把新准备的铺盖铺了上去。
    待床铺被整理妥当之后,赵贞才小心翼翼地把犹在睡梦中的朱紫放了上去,然后帮她盖好了新换的被子。
    银铃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道:“王爷,您今日气血攻心,刚刚吐过血,身子还很虚弱,朱侧妃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心疼的!为了朱侧妃,您还是去休息一下——”
    赵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低喝道:“都给我出去!”
    银铃无奈地行了个礼,带着清水等人遵照王爷的吩咐退了出去。
    她留下清水和自己一起在堂屋值班,其余清珠她们三个先去偏房休息,一个时辰后再进行轮换。
    卧室里只剩下赵贞和熟睡的朱紫。
    赵贞脱去外衣,隔着被子在朱紫身侧躺了下来。
    他要一直陪着朱紫,守着朱紫,直到确定她恢复健康。
    赵雄知道韩秀川的出身,很痛快地把审讯这四个产婆的任务交给了韩秀川,自己只是陪着高太妃在屏风后面听着。
    韩秀川先是把这四个产婆隔离关押,命人贴身看守,务必不让她们自杀。然后,他指挥人重新布置了审讯室,把挂在四面墙上和摆在审讯室四周的刑具全部换成针对女性的刑具,比如乳针和木驴之类的,而且是按照恶心程度从低到高排列在审讯室四面墙上和墙壁四周。
    布置妥当之后,他命人带进来一个产婆。
    产婆进来之后,他先不审问,只是带着她欣赏参观审讯室的各类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刑具,自己在旁把这些刑具的用法和用途分步骤详细解说着,声音低沉,可是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声情并茂。
    第一个进来的产婆身体圆润,五官慈和,刚听他解说到第二面墙前摆着的木驴的用法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角抽搐,话都说不出来了。
    韩秀川命人把她拖了出去。
    第二个进来的产婆身材高瘦,五官秀丽,年轻时候怕也是一位美人。比起第一位,她则要坚强一些,坚持倾听韩秀川的倾情解说一直到了第三面墙,在眼睛看到墙上面挂的耳刺的那一瞬间,晕倒在地,小便失禁。
    韩秀川依旧命人把她拖了出去,让人把地下的尿冲洗干净。
    第三个产婆身材小巧灵活,小圆脸上偏偏生着猿目鹰准,看起来很是精明强干。她进来之后,看了看四周的刑具,脸色苍白地跟着韩秀川参观着。刚看到了第二面墙,她就猛地把右手伸到了嘴里。
    韩秀川眼疾手快,闪电般捏着了她已经伸到嘴里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里面捏着一个小蜡丸。
    韩秀川捏开小蜡丸,闻了闻,对屏风后的高太妃和赵雄道:“是鹤顶红。”
    然后,他蹲下身子,看着委顿在地的这位产婆,声音温柔动听,像天鹅绒一样轻软而富有诱惑:“来,试试我们这些好玩的玩具吧!”
    这个产婆一下子全招了。
    原来,高丞相府大房的高大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已经被选中,要进入南安王府为待产的朱侧妃接生。高大太太派管家携带千两黄金到了润阳,通过她家已经出嫁的小姑子来到她家,把千两黄金摆在了她面前,金灿灿的在桌子上摆了一大堆,耀花了她的眼。
    产婆拼命地强调着:“若不是那位高管家拿出了丞相府的腰牌,说是高大太太得了高太妃的指示,要帮儿子南安王肃清府邸,除去狐媚子朱侧妃,好迎娶名门贵女当正妃,就算有再多的黄金摆在眼前,我也不敢答应啊!”
    韩秀川让产婆画了押,然后命王爷最亲信的亲卫把这个产婆拖了出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他们吩咐道:“严加看管,防止自杀及被杀!”
    做完这些,他走进了屏风之后,躬身向高太妃行礼道:“小人韩秀川见过太妃娘娘!”
    高太妃呆呆地坐着,如木雕泥塑一般。
    原本在她旁边站立的赵雄,早已悄悄后退了一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次子朱紫欢喜

    高太妃很快清醒了过来,涩声道:“这件事你们王爷交给你来查的吧?”
    韩秀川恭顺地道了声“是”。
    高太妃仰起脸,面容严肃:“你好好查吧!”
    “小人谨遵太妃意旨。”
    他和赵雄恭送太妃离开。
    高太妃挺直脊背,慢慢地走着。
    黄莺跟了上去,悄声道:“太妃娘娘,要不要……”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高太妃惨笑了一下,道:“难道你也认为是我吩咐人去害朱紫的?”
    黄莺低下头,没说话。
    说实在话,她是真的有点怀疑。毕竟王爷过于宠爱朱侧妃,以至于不愿意迎娶名门贵女当正妃,连侧妃和小妾都不愿意要,这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
    如果朱侧妃不死,王爷绝对不会迎娶正妃的,更不用提什么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了。
    如果她是高太妃,心里也不会太高兴。
    高太妃继续往前走,她觉得自己插手的话反倒让赵贞怀疑,导致母子之间出现缝隙,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就让韩秀川去调查吧!
    高太妃大步往延禧居走去,新出生的小孙子还需要人照料呢!
    赵雄和韩秀川在一起商议了一会儿之后,赵雄自去禀报王爷,韩秀川则命王府亲卫兵分两路,一路按照产婆秦氏提供的那个高府管家的模样进行搜捕,另一路搜捕秦氏的家;他自己却再次提审秦氏,以确定那个所谓的高府腰牌的具体式样。
    赵雄来禀报的时候,朱紫已经再次醒了过来,软软地倚在软枕之上,赵贞正端着一碗鸡汤慢慢地喂着她喝。
    赵雄是进了内室隔着屏风禀报的。
    他刚说完,赵贞正在沉吟,朱紫已经虚弱地说:“绝对不是太妃。”
    赵贞看着朱紫,也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怕是有人要陷害太妃娘娘。”
    他命赵雄:“让韩秀川负责这件事吧,嘱咐他,不要把高府腰牌给忘了!”
    朱紫喝完鸡汤,没过多久又睡着了。
    赵贞让银铃进来守着朱紫,又命清水去偏房把高太妃请了过来。
    高太妃正在偏房的内室里,看着奶娘红梅喂二公子吃奶,听说王爷想见她,知道自己这里不方便,就走了出来,来到产房隔壁的正堂。
    一看到赵贞,她就问道:“朱紫好一点没有?”
    赵贞点了点头:“已经脱离了危险。”
    高太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疲惫,端起一杯茶刚要喝,赵贞忽然在她膝前跪了下来:“儿子不孝,让母亲受委屈了!”
    高太妃满腔的委屈澎湃在心中,半晌无言,良久道:“朱紫都给我生了两个孙子了,我就算有别的什么心思,也会考虑到小世子和刚出生的二公子,难道我不怕将来世子和二公子恨我吗?”
    赵贞跪在地下,握住了母亲的手,和母亲相似的凤眼看着母亲,眼中满是慕孺之情,却没说话。
    高太妃知道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道:“我当然希望高府能够保全,可是如果……唉,你看着办吧!”
    赵贞只是道:“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母亲,您放心吧!”
    他不愿意多聊这个,高太妃知道他不愿意自己受委屈,也信任他会为自己洗清冤屈,母子就此揭过此事。
    高太妃吩咐人端来了午饭,自己陪着赵贞简单用了,母子两人俱漱完口,这才问道:“二公子的名字想好没有呢?”
    想到刚出生的老二,赵贞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点:“母亲,老二叫赵杉如何,杉树的杉?”
    高太妃点了点头:“杉树高直,就叫赵杉吧!”
    她看着赵贞,发现他面色苍白,容颜倦怠,很是心疼,就道:“你留在这里照顾朱紫,我带着赵杉回正院吧?”
    赵贞点了点头:“有劳母亲了!”
    朱紫这一睡,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她睡着的时候,赵贞也睡在她旁边以恢复体力。
    她一醒,赵贞也醒了,命银铃请许大夫和侯大夫再过来诊治一下。
    许大夫和侯大夫检查过后,俱是一脸笑意,道:“朱侧妃已经脱离了危险,只需细细养着就行!”
    侯大夫又重新开了药方,这才和许大夫一起离去了——这一天一夜,他们也累得够呛。
    夜深了,清珠和清波在偏房候着值夜——奶娘红梅已经带着二公子跟着高太妃去了正院。
    卧室里,朱紫倚着靠枕在床里,正和陪着她一起倚在靠枕上的赵贞喁喁细语。
    朱紫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很低:“老二怎么样了?”
    赵贞侧着身子看着她:“挺好的。”
    朱紫忍不住问道:“他生得像谁啊?”
    赵贞看她额头上有汗,拿了帕子拭了,才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呢!”
    朱紫想到若又是一个小赵贞,不由有些好笑,脸上顿时显露出些微笑意。
    她脑子稍稍一转,脸上马上做出一幅虚弱不堪的样子来,气息也弱了下来,低声道:“王爷,妾身只有一个愿望,望王爷能够成全。”
    赵贞诧异地看着她,除非是在人前,否则朱紫是不会这个样子用敬称和谦称跟他说话的。他知道朱紫一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垂下眼帘道:“你说吧!”
    朱紫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刻意已经引起了赵贞的警惕,还在扮演一个临终前托付丈夫的妻子形象——眼神恳切,表情哀戚,声音断续:“老二的小名……就叫……”
    赵贞已经明白了过来,美丽的凤眼在烛光下幽深难测,声音低沉而危险:“叫小馒头?还是小汤圆?抑或是小饺子?”
    朱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赵贞拆穿,有些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拉上被子蒙头盖脸的,不理赵贞。
    赵贞拆穿了她,可是看到她病弱至此,还这样执着于赵杉的小名,也有点好笑。
    他已经松动了,却先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之后,赵贞低声道:“要是等你身体恢复了,亲手给我做酸汤水饺的话……”
    “好呀!”朱紫正在被子里沮丧呢,听到这个好消息马上拉开了被子,大眼睛恢复了神采,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那就叫小馒头吧!”
    赵贞想象着作为食物的小馒头的样子,再想想刚出生的老二赵杉,凭空居然为赵杉委屈起来。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只好答应了。
    朱紫虽然依旧病弱,身子挪动一下都很疼,可是精神却好得很,依偎着赵贞,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老大是小包子,老二是小馒头,老三是小饺子,老四是小汤圆,我们真的吃货一家人啊!”
    赵贞却皱着眉头道:“没有老三老四了!”
    朱紫大是吃惊,她可是一向很清楚赵贞恨不得自己生一堆儿子,好满足他上阵父子兵的理想的,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赵贞先是坐起来,帮着朱紫换成了侧躺着的姿势,然后才道:“生产太危险了,咱们就要赵梓和赵杉吧!”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上次朱紫生产,他没在身边,还以为生个孩子很容易。这次朱紫生产,他全程陪护,还被人钻了空子,可见,女人生孩子完全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他不会让他的朱紫再受这个苦了。
    朱紫弥留之际只想着能够活着就行了,可是如今身体逐渐开始恢复,精神也变得强大起来,伸手握住赵贞的手,慢慢道:“我这次是特例,哪能都这么危险呢?人家都说了,生孩子这件事呢,是越生越熟练,据说生得多了,就像便便一样,憋了一口气,‘噗通’一声,孩子就出来了!”
    赵贞闭上眼睛,就是不理她。
    朱紫自己说了半日,也累了,就不再说了。
    反正现在她对赵贞,有点捏住了赵贞七寸的感觉,想怎么拿捏他就怎么拿捏他。
    朱紫很愉快地想:我这叫不叫失宠生骄啊?!
    三日之后,韩秀川过来延禧居内院的正堂见王爷。
    如今赵贞不放心朱紫,所以一直在卧室隔壁的正堂处理各项事务,这样的话,朱紫就在卧室里躺着,他才放心。
    “禀报王爷,秦婆子的丈夫和儿子被人杀死在去润阳码头的路上,看上去像是劫财杀人,那一千两黄金并没有找到。”
    “那个所谓的高府管家起初是住在歪子胡同,朱侧妃生产之后,他们就离开了,是往码头方向。”
    “那个高府腰牌,小人已经飞鸽传书请京城暗卫核对过了,确实是高府大管家高成的腰牌,不过,高成辩称他的腰牌两个月前丢失了。”
    赵贞点了点头,道:“继续追查,尤其是要弄清高成的那块腰牌是怎么丢的。”
    韩秀川抬头看着赵贞,清俊的脸上带着坚决之色:“王爷,属下请求去一趟金京,彻底调查此事。”
    赵贞点了点头:“好。我会让白子春配合你的。”
    “谢王爷!”韩秀川告辞退下。他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有始有终的人,王爷既然把这个案子交给他来调查,他就一定要把这个案子调查得水落石出。
    赵贞和韩秀川谈话的时候,隔壁的朱紫正醒着,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待赵贞进来了,马上道:“和太妃娘娘没有关系,一定是别人嫁祸与她!”
    赵贞在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朱紫垂下来的长发,这才道:“我知道。”
    朱紫就不再多言了。
    朱紫的身子底子好,年轻健壮,又过了五六天,她已经能够下床了,就吵着要去太妃娘娘那里见赵杉——赵梓天天过来请安,她还能见着;赵杉太小了,太妃娘娘根本不让红梅带着他离开屋子,自从赵杉生下来,朱紫还没见过呢!
    赵贞觉得她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不让她出去。
    小世子赵梓在旁边听着,动了动小心眼子。
    看完母亲回了正院,他就把母亲的请求颠三倒四地叙述给了祖母听:“娘想……弟弟……”
    高太妃听明白了,就带着奶娘抱着赵杉去看朱紫。
    倚在靠枕上的朱紫一见高太妃,依旧是老样子——高太妃也是日日来瞧她的,倒是不稀奇。
    当奶娘红梅抱着个小襁褓上前给她请安的时候,朱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来,让我看看二公子!”
    当看到赵杉的丹凤眼的时候,朱紫心情颇为复杂,看看高太妃,看看赵贞,再看看赵梓,觉得丹凤眼的遗传基因怎么这么强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