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杨贺咂摸着他的那句话,有点儿恼怒又觉得可笑,季尧如今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身份的皇子,就敢对他揣那些肮脏心思。
偏又想起上辈子,下一道轻飘飘的圣旨,就砍了他的脑袋的人,对他说那样的话。
当真是荒谬又可笑。
杨贺就将季尧晾一边儿去了。
初春的天,最爱下多情雨,雨丝绵密如牛毛,一股子潮湿阴凉的劲儿。杨贺一出诏狱大门,小黄门当即打着伞迎了上来。
他身边跟着的是锦衣卫的一个副指挥使。
如今宫中宦官杨贺和李承德独大,皇帝宠信杨贺,是后起之秀,李承德根基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早年有一桩旧案事涉李承德和外戚,锦衣卫夹在其中很是难办,又收了好处,索性压了下来。
没想到,杨贺竟要拿它做文章。
薄薄的一份口供还带血,手印是磋磨得不成样的指头按下去的,印子还带糜烂的皮肉。副指挥使扫了眼那份口供,头皮有些发麻,脑子里还是杨贺在狱里的模样。
诏狱里阴森森的,杨贺一身朱红衣裳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扶手,干净的靴尖一点一点的,神态懒散又轻慢。
底下是两个涉事的犯人,当中一个嘴硬的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皮肉腐烂还带焦臭味儿,肚子都烂了,拿烧红的铁丝网刮了不知几层肉,肥脂浓血,稀里哗啦流了满地。
犯人神智不清,杨贺说什么是什么,按了指印,全不知那一纸口供下去,又要牵累多少人。
副指挥使心里叫苦,难怪指挥使不想同杨贺打交道,确实难缠。
眼见着他终于要走了,松了口气,谁知杨贺又偏过头,笑盈盈地说:“赵大人,今日辛苦了。”
副指挥使陪笑道:“督公才是辛苦,今日多亏督公,才能将这案子审得水落石出。”
“赵大人过誉了,你我都是为陛下办事,自当尽心竭力,是不是?”
“是……是!”
二人言笑晏晏,虚与委蛇着,突然,杨贺说:“听说赵大人手底下有个姓萧的百户?”
副指挥使一愣,锦衣卫百户可多得很,旋即反应过来,道:“督公说的是萧百年?”
杨贺一笑,细瘦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那份口供,说:“赵大人,此事便交由他去办吧。”
这案子牵涉广,拿人是吃力不讨好,指不定就丧了命,副指挥使不知萧百年何处得罪了杨贺,萧百年是个可塑之才,虽有些惋惜,却还是满口应下。
案子是一桩陈年贪污旧案,因为牵涉太广,不了了之。
杨贺重立旧案,意在外戚。
他为了这桩案子花了许多心思,如今终于见了效,心情便一下子好了起来,终于想起了季尧。
那天他对季尧冷了脸,斥责他荒唐,少不更事,还道天潢贵胄,说这话就是贻笑大方,让人耻笑。
季尧委屈地辩解,一来二去的,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季尧小孩儿心性,那神色,像是杨贺当真糟蹋了他一番赤诚心意,竟也忍住了几天没来找杨贺。
可没过多久,杨贺桌上不时多些小玩意儿,枝头新开的花儿,叶子折的鸟儿,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小人像,头戴冠帽挺大的肚子,里头还嵌了小船,配词——督公肚里能撑船,如同示好,生生看得杨贺又气又好笑。
可过了一会儿,竟有点儿茫然和危机感,慢慢的,杨贺又冷静了下来。
杨贺想,冷落也冷落得差不多了。
天不遂人愿,没等杨贺有所动作,他就得了风寒,发起了低烧,整个人都懒懒的。
内官监里外都是杨贺的心腹,二人常有来往,季尧也是内官监的常客了。
他来的时候,杨贺正在喝药,脸沉得滴水,眉毛拧紧,一脸冷冰冰的不快。
【第17章】
一见杨贺苦大仇深的样子,季尧就笑了。
季尧年纪小,打小见多了冷眼恶意,于善恶敏锐如野兽。纵然杨贺对他好,可这份好,不纯粹,居心叵测,季尧在第一回见面就嗅出了。三年下来,早知道杨贺是什么人。
这人对别人百般狠毒,自个儿怕苦也畏疼,明明又娇脾气也坏,贪生怕死,爱财也爱权,偏装出一副温柔缱绻,光风霁月的模样。
他们之间仿佛一场无声的角力,季尧陪他玩,乐此不彼。
杨贺皱着眉毛喝了口药,不咸不淡地说:“殿下怎么过来了?”
自打二人相识,杨贺就叫他殿下,好像当真多看重他似的。季尧丝毫不怀疑,他要是拦了杨贺的路,杨贺对他一定不会手软。
季尧脸上露出个清朗的笑容,靠近了,拖着嗓子轻声说:“听说督公身子病了,我可担心死了。”
杨贺轻哼一声,道:“殿下好手段,不但静心苑里的人向着殿下,就连我这儿的几个小黄门,殿下来了也不知通报一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药太苦,杨贺心里不高兴,话说出来就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季尧恍若未觉,笑盈盈地说,“督公可冤枉他们了,再没有比他们对督公更忠心的了。”
他坐在桌子边,捏了颗蜜饯儿塞自己嘴里,含糊道:“好甜——”说着,将玉碟往杨贺身边推了推,说:“公公这儿的蜜饯怎么比御膳房里做的还甜?”
杨贺当着季尧自然不好表露自己怕苦,季尧将蜜饯推到他面前,杨贺犹豫了一下,满嘴都是药的苦味,伸手拿了一颗放嘴里,甜味转瞬间儿冲淡了黄汤的苦涩。
季尧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杨贺,说:“甜不甜?”
杨贺被他盯得紧,含糊地嗯了声,碗里苦药剩了小半,不想再喝,抬手就放在了一边。
季尧看了眼,兀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杨贺皮肤白,发了低烧,脸颊脖颈都透着红,眉宇间有些倦怠,分明是浓艳凛冽的眉眼,却像遭了风吹雨打,蔫了下来,激得季尧关着的满腔恶念蠢蠢欲动。
他慢慢走到杨贺身边,柔了嗓子,低声说:“公公头疼?”
杨贺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眼睫毛长,一抬一落,漂亮又脆弱,随口说:“不碍事——”话没说完,季尧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地按揉太阳穴。
杨贺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抓住季尧的手腕,“不敢劳烦殿下。”
季尧撇了撇,不满道:“怎么就叫劳烦了,”他一笑,虎牙尖,有些少年人的俏皮和不讲理,“我这是心疼公公。”
他手指按得轻,力道适中,杨贺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松开了手,不轻不重地说:“殿下是又将奴才说的话忘了。”
季尧站在他身后,一边替他按揉,一边道:“公公说的话,我句句都记在心里,就像公公对我的好。”
他这话说得又甜又乖,杨贺错开目光,没有再开口。
杨贺今日穿得随意,衣襟扣着,露出半截锁骨和纤细的脖颈,头发也散了,发丝乌黑柔软,不像个掌权的宦官,纤细瘦小,更像只漂亮的雀儿,合该被关在金子造的笼子里,咿咿呀呀地叫唱讨人喜欢。
季尧手指尖儿颤了颤,喟叹似的,说:“公公真好看。”
挨得近,杨贺听得分明,话里的痴迷如火,让人无法忽视。杨贺睁开眼看着季尧。二人一个坐,一个站,杨贺还往上抬起了脸,倏然对季尧就笑了开来,慢慢地问:“好看?”
季尧愣了愣神,心抖了几下,竟有几分被惊艳的无措。
杨贺说:“宦官有什么可好看的。”
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哑,透着股子玩味,“殿下年少懵懂,又无人教导,一时蒙了心,不打紧。”
“过两日,奴才让殿下看看什么是好看的。”
【第18章】
季尧再是早慧,对杨贺所说也是一知半解,懵懂之余,还有几分莫名的期待。
到底是杨贺要让他看的东西。
那一日,春雨停了,太阳落了山,风过处还有几分春寒。
屋里灯火通明,季尧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杨贺丢给他的几本图册,一本摊开着,两具赤裸纠缠的身体露骨地撞入季尧眼瞳。
杨贺轻描淡写地说:“这几本都是宫里画师画的。”
季尧哦了声,偏头盯着杨贺看,终于有了几分少年人青涩的无所适从,“公公这是……”
杨贺看着季尧,抬手掩着嘴咳了声,面色如常道:“殿下十六了,此事原该有人来教殿下,如今奴才只能越矩了。”
“殿下不必难为情,”杨贺语气慢,像说喝水吃饭一般,目光却落在季尧身上,藏了几分恶劣。
季尧脑子里仍是那冲击性极强的春宫,画里画的是一男一女,寥寥几笔,二人姿态跃然纸上。敞开的腿,雪中一点红似的奶尖儿,交合处将插未插,隐约能见春水潺潺,香艳又露骨。
可不知怎的,季尧却想起了杨贺。
他一声不吭地盯着杨贺开合的嘴唇,舌尖也是红的,他肤白,腰细,掐在朱红锦衣里有种款款的风致。
杨贺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看。
季尧无端觉得口干,喉咙也干,恍惚听见杨贺说了声,门外走进两个姑娘。俱都是妙龄女子,穿得薄,身材玲珑,柳叶杏眼,如同春桃初绽一般的好相貌。
季尧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杨贺,说:“公公,她俩来做什么?”
他这话问的青涩又懵懂,委实难得一见,杨贺玩味地瞧着他,施施然起身,说:“殿下说,她们来做什么的?”
他扫了那二人,留下一句,“好好伺候殿下”,就朝外走了出去。
门也关上了。
季尧耳边听见门响才回过神,气笑了,杨贺当真是“体贴”!
他不动,地上跪着的女子却得了命令的,不敢违背,一个胆子大些的,膝行着过去,柔顺地仰起脸看季尧,细细地叫了声殿下。
季尧浑身一僵,定了定神,抬手掐着她的脸颊,挑剔地审视,笑了起来,“哪儿好看了,嗯?”
他声音低,似是不解地说:“他怎么就不看看自己?”
那女子抖了抖,迷惑地望着他,却下意识地不敢多问,柔声说:“奴,奴来服侍殿下。”
杨贺站在外头,冷风一吹,轻轻吐了口气。他想着季尧青涩笨拙的样子,嘴角翘了翘,季尧在他面前惯会卖乖,看久了,却有几分无孔不入的感觉。
今晚这样子,才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小宦官躬身凑上来,问道:“督公,回去吗?”
杨贺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屋子,回去两个字还在舌尖没有吐出,里头就是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砸了。
杨贺顿了顿,不过须臾,就见季尧提着裤子很狼狈地跑了出来,落荒而逃似的,“公公——”
他攥住杨贺的手臂,说:“公公别走。”
杨贺怔住了,啼笑皆非,“殿下这是?”
季尧瞪着他,脸颊涨得通红,憋了半晌,闷声说:“公公害我!”
杨贺挑了挑眉:“哦?”
“莫不是她们没伺候好殿下?”
季尧如视那屋子为龙潭虎穴,说:“让她们走,我不要她们!”
杨贺瞧着季尧,抬腿往里走,那两个姑娘脑袋伏在地上,吓得直哆嗦。杨贺沉了脸,说:“怎么回事?”
那二人抬起煞白的脸,猛的对上站在杨贺身边的季尧,抖了抖,泪涟涟的,纷纷求饶,“督公恕罪——”
杨贺冷冷道:“没用的东西,滚下去。”
直到人都走了,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杨贺才转过身,看着季尧,好整以暇地问:“她们做了什么把殿下吓成这个样子?”
季尧脸颊红的,无措又有点儿恼怒,说:“她们脱我裤子。”
杨贺:“……哦。”
季尧愤愤道:“还胡乱摸我,凑过来就伸舌头……”难为情一般,瘪了瘪嘴,“就,就要舔——”
杨贺愣住了,没绷住,一下子笑了起来,“哈哈哈!”
季尧眨了眨眼睛,他从来没见过杨贺这样笑过,不作伪的,真切地笑,一手撑着桌子,笑得不行的样子。
季尧眼里露出几分痴迷,怔怔地看着杨贺。
杨贺笑得厉害,又咳了几声,看着季尧,竟觉得他有些少年的可爱来。
季尧委屈巴巴地瞪着杨贺。
杨贺一本正经地说:“殿下受惊了。”
季尧:“……”
【第19章】
杨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年幼时为了往上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后来,没人敢和他说笑,也没人会和他说笑,杨贺也就不屑了。
他笑得开心,年轻漂亮的眉眼活泛了似的,走过去,随手捡起散在床上的春宫,说:“殿下这是没尝过女人的好。”
季尧咕哝道:“有什么好的。”
一双眼睛黏在杨贺脸上,当朝炽手可热的大宦官穿着滚金边的红衣裳,肩膀薄,侧脸笼着灯光,无端削弱了几分凌厉。
几根手指细瘦干净,却翻着露骨的春宫,画中女人的腿,男人紧绷的腰胯自他指尖过,没搅起杨贺的波澜,却教季尧心头滚烫起来。
他想起他娘,疯了也要体面,手指尖儿永远抹着朱红丹蔻,艳艳的好看。
季尧鬼使神差地盯着杨贺的手指,抬手攥住,说:“公公尝过么?”
杨贺眉毛拧了拧,有些不快,还有点儿难堪,说:“松手。”
季尧不肯,掌心出了汗,固执地捏着他的手腕,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地说:“殿下,奴才七岁就入宫了。”
季尧猛的想起杨贺身份——杨贺是太监,是阉人,顿时胸腔像烧了一把烈火,克制不住地看了眼杨贺下身,带了几分好奇和探索的意味。杨贺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脸色都变了,难堪地抿紧嘴唇,没等他甩开季尧的手,季尧已经挨了过来,低低地说:“公公,我难受。”
“都怪公公让我看这些东西,”季尧恶人先告状,委屈坏了的语气,挨得太近,滚烫的热气直往人耳边走,“怎么办,我好难受。”
杨贺浑身都绷紧了,用力甩开季尧,退开几步,冷冷道:“我去找宫人。”
“我不要别人!”季尧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攥得紧,狠狠压上了床榻,居高临下地盯着杨贺,重复道:“我不要别人。”
杨贺怒极反笑,抬起眼睛看着季尧,说:“那殿下想要谁?”
季尧看着他冷冽如刀的眼神,刺激得底下更硬了,兴奋地手指尖儿都在抖,他软了语气,撒娇道:“公公说了要教我的,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他力气太大,身躯滚烫修长,结结实实地压着杨贺,杨贺从未和人这么亲近,直接挣扎起来,脸色阴沉,“季尧!从我身上滚开!”
季尧冲他笑,“公公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杨贺怒道:“季尧!”
季尧笑盈盈地说:“公公叫我名字真好听——”
“就是别这么凶嘛,”杨贺挣得厉害,季尧小腿上被他踢了一下,吃了痛,恍若未觉,反而低下了头,亲昵地蹭了蹭杨贺的鼻尖,“公公别挣,以前公公都不对我凶的。”
杨贺难受地别过脸,季尧攥着他的手腕,掐得死紧,膝盖也顶着他的腿,杨贺都不知这小子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杨贺深深地吸了口气,忍耐道:“季尧,从我身上起来。”
季尧低声说:“公公真坏,让我看这些东西,把我弄得这么难受又不理我。”
“管杀不管埋,不厚道。”
他语气烂漫天真,甚至还带了一点儿笑意。杨贺发冠歪了,脸颊气得通红,整个人陷在床上,满床都是弄乱的春宫图册,一张一张冲击人眼球。可季尧却觉得,哪一张都没有杨贺这般艳情。
杨贺直勾勾地盯着面带笑容的季尧,无端觉得脊背发凉,果然,这小子一直都在装模作样地骗他。
杨贺垂下眼睛,示了弱:“殿下,你弄疼我了。”
季尧没轻没重地攥着他的手腕,腕子都青了,留着掐痕,季尧看了眼,兀自笑道:“公公可真娇,怎么办呢,公公疼,我这儿也难受啊。”
他挺胯顶了顶杨贺,杨贺僵住了,如遭雷劈似的,呆了呆,季尧抓着他的手往身下送,贴着他的耳朵,软软地求他,“公公,帮帮我?”
那东西已经勃起了,鼓鼓囊囊的一团,委委屈屈拘在布料里,存在感十足。
季尧不要脸地抓着他细白柔软的手指去碰自己的东西,乍一碰上,季尧就喘了声,杨贺却猛的反应过来,一个用力,竟挣脱了开去,狼狈地下了床,凶狠地瞪着季尧。
季尧仍回味着他手指的触感,心里有几分惋惜,须臾,脸颊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
杨贺气得胸膛起伏,骂道:“混账东西!”
季尧拿舌尖顶了顶发热生疼的面颊,笑了起来,“公公别生气嘛,我早同你说了,我不要旁人教我。”
杨贺站着,脊背挺得笔直,冷冷道:“叫你一声殿下,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你算什么东西!”
季尧不以为然,笑盈盈地说:“公公不装了?”
杨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眼神森寒,透着股子杀意。季尧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儿疼,可这疼又夹杂着几分痛快,像是理应如此,这才是杨贺。
季尧道:“公公,杀了我,你这三年就白费啦。”
杨贺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季尧,面无表情地说:“那又如何,死了一个你,没人会在意。”
“就像公公当年杀那小宦官?”季尧坐直了身,眉眼弯弯,轻轻吐出两个字,“晚啦。”
“我告诉公公一个秘密,”他开心地靠近杨贺,杨贺却退了一步,他啧了声,说:“御林军里有谢家的人。”
“公公今日杀了我,明日天底下的人都会知道公公谋害皇室。到时候,公公还是会来陪我。”
【第20章】
常年打鹰,反被鹰啄了眼。
杨贺气坏了,这几年来,是他低估了季尧。诚如季尧所说,杀季尧事小,可杀了季尧,就是将这要命的把柄送到世家手上。
他这几年的经营就功亏一篑了。
季尧和杨贺不一样,他本就一无所有,什么都不在乎,更不在意生死。
这世上,无所顾忌的疯子最是难缠。
等杨贺彻底冷静了下来,细细回想这几年,他想,确实是他大意了。这三年,季尧是什么样的人,并非无迹可寻。
他自诩重生一遭,一切都在掌握,所以成竹在胸,有恃无恐。
季尧是最大的变数。
只怕,季尧不是最近和谢家才有接触,应当是早早就有了来往。否则,珍妃身亡后,他一个稚子,怎么能好好活到现在。
在他接近季尧后,季尧为了不让他察觉,自个儿断了和谢家的来往,在他面前扮可怜,让他一点一点降下防备。
杨贺不由得有几分胆寒。
季尧,如今才不过十六罢。
果不其然,没过两日,皇帝就“偶然”发现了冷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幼弟”。
已故太后手腕铁血,早知皇帝心性,听政那几年,将先帝子嗣除得寥寥无几,剩下几个没威胁的,也早就遣到了偏远封地。
乍见这么个兄弟,皇帝自然不会再让他待在冷宫。
杨贺有些头痛。
季尧身份不是隐秘,只要皇帝想查,就能将季尧这十几年都翻出来。季尧惯会卖乖讨人欢心,杨贺不消多想,就知道季尧会如何拿这十几年冷宫遭遇来博皇帝同情。
早知季尧如此难缠,就该早早地杀了他。
杨贺心里不痛快,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仍旧恼怒得不行,心里憋了一口郁气,手指却好像还残留着少年人那话儿的热度,勃起的,气势汹汹,像带了把火。
杨贺愤怒难堪之余,还有点儿怪异的不自在,夹杂着几分羞耻。
那是他第一次碰男人的那东西。
他七岁入宫,挨了那一刀,就是宦官,太监,阉人,是残缺的,那玩意儿于他而言,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隐晦。
一想到这儿,杨贺就恨不得把手搓掉一层皮,再将那胆大包天的季尧活剐了。
没成想,他还没去寻季尧的麻烦,先在皇帝面前见了季尧。
殿里的内侍都屏退了,皇帝穿着春衫,手里拿了把雕刻的刀,坐在丹墀上削一块顶好的木头,季尧坐在他旁边,手里也把玩着一块,二人凑一起,有说有笑的。
杨贺停住脚步,对着皇帝行了个礼。
季寰一见他就笑了,说:“贺之快来,朕给你瞧个好玩儿的。”
他手里多了个精巧的木头小人,手脚俱全,都是木头嵌进去的,季寰不知按了那儿,木头小人两只手都摆动了起来。
季寰说:“你请回来的那个鲁班传人确实有些本事,这是他教朕做的,颇有意思,朕给小皇子做了一个,给小家伙高兴坏了。”
他兴致勃勃,杨贺应着笑了笑,伸手去拨那木头小人,不知按到何处,竟从口中吐出一颗圆润的明珠来,笑道:“果然精巧,陛下当真厉害,不过这两日就能做出这么有趣的东西。”
季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赏给你了。”
杨贺说:“谢陛下。”
自杨贺进来,他就能感觉到季尧一直在看他,杨贺没有看他,不过须臾,就听季寰说:“这两日还有一件开心事。”
杨贺抬起头。
季寰指了指季尧,对杨贺说:“朕的十三弟。”
他叹了口气,“阿尧是朕的手足兄弟,这些年却一直待在冷宫,是朕疏忽了。”
季尧笑盈盈道:“皇兄说得哪里话,皇兄对臣弟百般照拂,是臣弟之幸。”
杨贺冷眼看着,不咸不淡地说:“见过十三殿下。”
季寰一只手搭在季尧肩上,笑道:“贺之是朕的心腹,朕的左膀右臂,你若有事,只管寻他去。”
季尧看着杨贺,展颜一笑,“多谢皇兄,臣弟会多多向杨公公请教的。”
二人目光对上,杨贺波澜不惊地道:“殿下客气。”
外头下了雨,杨贺前脚出了殿门,小黄门掌着伞上来,却被季尧拦住,拿了他手中的伞。
季尧说:“我送公公回去。”
杨贺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季尧耷拉了下来,委屈地说:“公公别生我气了,那日我不过一时情难自禁……”
杨贺怒道:“你闭嘴。”
季尧闭上嘴巴,瞧着杨贺,又笑了起来,软声说:“好几天没见公公了,可想死我了。”
杨贺抬手抢了他的伞,季尧却稳稳攥住,杨贺索性用力推开他,转头对一旁的小宦官斥道:“傻站着干什么,再拿把伞过来!”
季尧退了两步,眉宇间掠过阴霾,一言不发地盯着杨贺,眼神有些可怖。
杨贺冷冷地看着他,不闪不避,谁都不肯退一分。
过了一会儿,小宦官战战兢兢地拿来了伞,给杨贺撑着,杨贺不再看季尧一眼,径自往前走。
季尧看着他的背影,用力捏紧了手中的伞柄。
雨水打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春雨朦胧,转瞬将偌大皇城都笼进了蒙蒙雨雾里。
【第21章】
二人撕破了脸,倏然间就冷淡了。
太后在时,对季寰一向严苛,他从不曾感受过天家亲情,骤然多了个弟弟,新奇又有点儿稀罕。季尧很会装乖,一口一个皇兄,哥哥叫得亲热,很讨皇帝高兴。
不过几日,二人同进同出,颇有几分手足情深的意味。
杨贺去面圣时偶尔会碰见季尧,言语之间你来我往地递上软刀子,季尧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杨贺总有股子打在棉絮上的感觉,越发烦躁。
旧案翻了出来,后续牵扯甚广。
杨贺手底下有不少能用的,这些时日网罗罪名,排除异己,强硬又狠毒,无端死在狱里的人头都多了一茬。外戚恨杨贺入骨,宫中戚贵妃见了杨贺都没了好脸色,厌恶至极的模样,冷冷地嘲几句狼子野心,阉党误国。
杨贺不以为意。
口舌之争有什么用,终归是要死的。
这一日,正当花朝。
杨贺在书房小憩,小宦官慌慌张张地来禀报,说皇上遇刺了。
杨贺顿时就清醒了,冷了脸色,匆匆整好衣冠,往皇帝宫中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询问情况,所幸是虚惊一场,皇帝并未受伤。
杨贺问他,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微服出宫?
小宦官茫然摇头。
突然,杨贺脚步一顿,问他:“皇上同谁出的宫?”
小宦官:“……十,十三殿下。”
杨贺脸色阴沉,没忍住低声骂了句。
今日是花朝节,庆贺花朝在南燕民间是一桩盛事,每逢今日,百姓出游共迎花神,街头巷尾都插了花,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皇帝久居深宫,早对民间盛事有所耳闻,季尧有意无意地一说,皇帝动了心思,索性借微服之名,二人带了几个侍卫就一道儿悄无声息地出了宫。
皇帝还有些意犹未尽,见杨贺脸色不好看,当他是心有余悸,吓坏了,笑着安抚了几句。
杨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有些亲昵地抱怨道:“陛下就是想出宫,也该告诉奴才一声,奴才安排人暗中护着陛下。”
“陛下是九五之尊,龙体贵重,若当真有个万一——”
季寰眼神柔和,温声道:“朕知你一片心,今日是朕让卿担心了。”
杨贺低声说:“此番说来,陛下出行隐秘,奴才都不知,刺客怎会知道?”
季寰笑了声,“你啊,怀疑阿尧是不是?”
“出宫是朕的意思,阿尧还劝阻过朕。今日要不是阿尧拼死相护,朕哪儿能毫发无损地脱身,为了护着朕,他身上还挨了一刀呢。”
“阿尧久居冷宫,许多事还不懂,心却是好的,你不要疑他。”
杨贺垂下眼睛,慢吞吞地哦了声。
季尧受了伤,回了宫中将养。
杨贺去时正撞见太医,太医说,季尧手臂划了一刀,虽是皮肉伤,却也深可见骨,好在刀上没毒,否则整只手都废了。
杨贺心里冷冷道,要真有毒就怪了。
季尧好一阵儿没见着杨贺,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轻轻笑道:“公公可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他今日穿着青色春衫,眉眼透着股子年少的跳脱灵动,受了伤,脸色苍白,却俨然矜贵雅致的少年人。
杨贺面无表情地说:“季尧,你想做什么?”
季尧失落地道:“公公今日不是听说我受伤来探望我,而是问罪的?”
杨贺不置可否,神态冷静,眼尾上挑,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冷漠。
季尧看着他,只觉心头火热,眼神都变得炽热,慢慢道:“公公以为我想做什么,借出行弑君?”
他走近杨贺,身上伤才处理,还带着股子血腥气,压低了嗓音,语气轻快俏皮,“哎呀,那公公可高估我了,我怎么敢啊。”
“毕竟,陛下除了是你我的君王,还是我皇兄,我的哥哥,救我出冷宫的人,我怎么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第22章】
杨贺确实是怀疑季尧,甚至肯定这不过是季尧的一出苦肉计。
他曾经很受用季尧撒娇的语气,如今却很厌烦,不屑伪装,眉眼之间的冷漠一览无余,说:“季尧,你给我老实点。”
“陛下要是出了事,对谢家,对你,全无好处。”
季尧看着他,笑容更甚,轻慢地道:“杨公公,你比我更怕皇兄死了吧。”
他靠近杨贺,凑他耳边笑道:“没了皇兄,就失了腰杆,丢了后背,只能打回原形在地上爬,变回谁都瞧不上的阉人——”
话没说完,杨贺攥住了他的衣襟,手指用力地掐着他的喉咙,“闭嘴!”
“给我闭嘴!”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是谢家用来争权夺势的傀儡,苟延残喘的疯子。”
季尧没反抗,仰着脖子,嗓音嘶哑,吃力地笑道:“公公别生气嘛。”
杨贺手指收紧,轻声说:“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看着季尧,倏然一笑,阴森森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季尧。”
“这辈子谁不让我好过,我就让谁死,”二人挨得近,四目相对,杨贺声音温柔,“不要一再挑衅我。”
季尧说:“那你动手啊。”
他直勾勾地盯着杨贺,喘不过气,脸颊都憋红了,眼神却有几分阴郁,“杨贺,杀了我,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说不得咱们下辈子还得作伴,不死不休。”
外头春光明媚,里间却死一般的寂静,二人对峙片刻,杨贺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狠狠甩开了手。
赌赢了。
季尧被推了一个踉跄,眼前发黑,跌坐在地上,一边想,捂着发疼的脖子用力地喘了几口气,边咳嗽边笑,痛快又疯狂。
杨贺一言不发。
季尧坐在地上,缓过了失血过多的晕眩,才慢慢抓着杨贺的袍角摇了摇,小孩儿似的,“公公,杨小公公,贺之。”
他连声叫杨贺,他不应就不停一般,杨贺终于垂下眼睛,俯视着季尧,季尧说:“起不来了,公公拉我一把。”
杨贺嘲讽道:“殿下都能从冷宫里爬出来,怎么就起不来了?”
季尧说:“这不一样,别人害我就是身上疼,公公这么用力地掐我,不但脖子疼,心也疼。”
他抬朝杨贺伸出手。
杨贺气得踢了他一脚。
季尧疼得哼哼了一声,又朝他笑,虎牙尖尖的,稚气又天真,当真像个要抱的孩子。
过了半晌,季尧手都举酸了,杨贺才弯腰,去抓季尧的手。
下一瞬,季尧却趁势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用力按在了桌面,猛兽衔住猎物似的,鼻尖蹭他光滑白皙的脸颊,喘着气说:“公公不要对我这么坏,你对我好,我听你的话好不好?”
杨贺脸色骤变,咬牙切齿骂了句季尧,耳朵一疼,身上的疯子咬住了他的耳垂,少年人呼吸滚烫又急切。
季尧说:“你疼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季尧忍不住想咬疼杨贺,吃掉他,可又舍不得,含着渗血的耳廓一下一下地舔,“杨贺,好不好?”
季尧箍得用力,浑然不顾撕裂流血的胳膊,力量悬殊,杨贺手上都是季尧湿热黏腻的血,却仍然推拒不开,这小子像发了疯,热气腾腾地扑在他身上,胡言乱语。
杨贺呼吸急促,也发了狠,冷冷道:“你给不了我。”
他瞪着季尧,轻蔑道:“季尧,你一无所有。”
季尧居高临下地看着杨贺,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睫毛浓长,秀气又天真,“你紧张皇兄,是因为他是皇帝,”他笑了一下,爱不释手地舔了舔杨贺的嘴角,说:“我要是当了皇帝呢?”
杨贺呼吸都窒了窒,盯着季尧。
季尧叹道:“公公的眼睛真漂亮,我好想舔一舔。”
杨贺冰冷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尧把他压在桌子上不放,甚至顶开了他两条腿,压迫感极强,鼻尖蹭了蹭,怕别人听见似的,气声说:“我说,我要皇兄的皇位。”
杨贺偏过脸,嗤笑道:“就凭你,凭谢家?”
季尧不高兴地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这才满意,“还有公公。”
杨贺仿佛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地瞪着季尧,见他神态笃定,冷笑一声,嘲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季尧轻声笑道:“因为我是最好的选择。”
“世家眼高于顶,瞧不起阉人,你们之间根本无法共存。杨公公,你得势不过这几年,根基太浅了,就算除了薛戚两家,你还拿什么和谢家斗?”
“薛戚两家都是几百年的世家了,早就被皇室养出了不臣之心,就凭我那个善良的哥哥——”季尧笑了一声,“他想借你打压世家,简直是痴心妄想。把虎狼逼急了,他日就是世家携手清君侧,逼宫!”
“反正皇兄还有个三岁的儿子不是?不愁江山无主,”季尧不紧不慢地说,眉眼间还带着笑,“小孩儿可比皇兄听话。”
杨贺沉默地看着季尧,上辈子,他和薛戚两家斗了很多年,末了,世家倾颓,他也元气大伤,反被一直蛰伏的谢家坐收渔翁之利。
杨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凭什么帮你?”
季尧掐着他的下巴,一低头,咬住了杨贺的嘴唇,又凶又没章法地舔他的唇肉,还将舌头深入口中肆意地舔舐,仿佛即将渴死的沙漠旅人。
杨贺睁大眼睛,猛的用力挣扎开来,声音都变了,一声季尧叫在他心尖儿上,灵魂都兴奋地颤了颤。
如同一场暴行,季尧狠狠镇压了杨贺徒劳的反抗,掐着他的脖子,着迷地含着他软红的舌尖,轻声说:“我听话啊。”
“没有人比我更疼公公了。”
【第23章】
这不是吻,充其量不过是唇舌间的撕咬,满是血腥味的暴力角逐。
杨贺脖子落入季尧手中,浑身都绷紧,隐隐地还有点打颤,鼻尖口舌全是季尧的味道,脑子都在发昏。
杨贺艰难地喘着气,说:“松……松开我。”
挨过砍头的一刀,脖颈不经碰,一摸,彻骨的痛意席卷神经,更别说这么被掐在季尧手里。他死死攥着季尧的手腕,太过惊惧愤怒,指甲都嵌皮肉里。
季尧却兴奋得要命,杨贺这么坏,舌头怎么这么软,他好想嚼烂了吃下去,口水都是甜的,明明不过是个没了根的太监,阉人。
他呼吸急促,含着颤抖的舌头吮了又吮,又去舔他嘴角的津液,问他,“公公听懂了吗,理理我,嗯?”
杨贺哑声说:“听懂了。”
他一服软,季尧越发喜欢,不依不饶地问,“好不好?”
“好你就亲我一下。”
得寸进尺。
杨贺多少年没这般受制于人,眼睛都气红了,嘴唇哆嗦。他迟疑季尧就有点儿焦躁不耐,没轻没重地掐紧他的脖子,喘笑着舔他的脸颊,“好不好?”
杨贺狠狠地瞪着季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须臾,他闭了闭眼睛,偏头拿嘴唇碰了一下季尧的脸颊。
季尧动作滞了滞,轻软地说:“公公好乖,最会哄我开心了。”
旋即,就松开了手,还没来得及退开,杨贺抬手一个耳光扇在了季尧脸上,重重地一声脆响将落,又恶狠狠地踢了季尧一脚。
季尧猝不及防地跌在地上,杨贺拿膝盖顶着他的胸口,发冠都乱了,眼神烧着火,淬了冰,骂道:“疯子。”
他恶心透了地拿手去擦嘴唇,太用力,擦得嘴唇红红得像抹了胭脂,又艳又凌厉。
“公公又欺负我,”季尧低低地叹了口气,疼得脸色苍白,神情却很轻快,他看着杨贺,惋惜地说:“公公真不心疼自己,嘴巴那么软,还擦得那么用力,都要破了。”
杨贺冷冷地看着季尧,季尧手臂伤口崩裂,被血染红了,眼睛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映出他狼狈失态的样子。
杨贺说:“季尧,你当我是傻子么?”
“谢家现在敢冒头就是众矢之的,他们容不下我,就容得下积怨已久的谢家?”
季尧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困惑,看着杨贺笑,“公公试试嘛。”
他抬了抬淌血的胳膊,声音低弱,像个顽劣任性的孩子,说:“我不喜欢谢家,恨不得他们一个一个都死绝了才好,这样,我还要多谢公公。”
杨贺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季尧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拿血淋淋的手碰他的脸颊,委屈地说:“公公,我手好疼,要疼死了。”
冰凉的,湿漉漉的手指在杨贺脸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血迹,杨贺心口跳了跳,打开季尧的手,转头冲外面喊:“来人,去叫太医!”
季尧当即开心地笑了起来,昏昏沉沉的,低声道:“公公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杨贺面无表情地抓着他没伤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将他扶了起来,季尧提不起力气,眼前恍惚恍惚的,二人踉踉跄跄地到了床边,杨贺就松手将他扔了上去。
季尧紧紧攥着杨贺,拿黏腻血腥的手,不管不顾地抓着他,“公公不要走。”
杨贺冷淡地看着他的那几根指头,说:“为什么?”
“你纠缠不休,到底想干什么?”
季尧说:“公公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吗?”
“我喜欢你啊,我最喜欢你了,”他声音沙哑,语气理所当然还带了几分笑,“我要你。”
【第24章】
杨贺觉得刺客那一刀砍的不是季尧的手,是他的脑子。
本来就没剩什么好东西,生生给劈成了满口胡言的傻子。正常人哪会说喜欢宦官,要个宦官的疯话。
杨贺半点都不信季尧。
季尧迷迷糊糊地还抓着杨贺的手不放,杨贺一根一根掰开,没等太医来拂袖就走了。上辈子加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杨贺脸颊还带着季尧的血,嘴唇舌头都好像被季尧含在嘴里,如同饿狗咂摸着骨头又不舍得吞下,要吮出骨髓来。
杨贺不想陪他发疯。
二人之间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季尧缠杨贺却缠得紧,那个满是血腥气的吻过后,季尧念念不忘,抓着杨贺就能自顾自地亲上去,挨了耳光也不在意,反而越发起劲,咬得更狠,杨贺嘴唇都破了皮见血。
每每都能将杨贺气得脸色铁青,捂着嘴巴恨不得让人把季尧轰出去。
那小子跟没事人似的,对杨贺笑嘻嘻的,一如既往地撒娇扮乖。
后来杨贺索性夜宿在宫外。
他是大权阉,宫外置了大宅子,陈设无一不精,却没人敢多加置喙。宦官老来无所依,大多贪财,杨贺也不能免俗。
钱财,权势,谁不喜欢?
没过两天,皇帝说要给季尧在宫外开府,他已经十六了,自然不宜久居内宫。
这差事儿季寰交给了杨贺。
燕京城中有许多空着的王侯旧府,只消重新休憩一番就能入住。杨贺择了一座,着底下人看着,也就没有再多上心。
杨贺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求他办事的人不少,个个恭维着,一口一个督公,觥筹交错,满世骄奢。这一日,杨贺宴饮回来夜已经深了,喝了些酒,颧骨微红,泛着芙蓉色。他揉了揉眉心,下人迎上来,在他耳边说,“督公,十三殿下来了。”
杨贺正眯着眼睛,有些没听清,问:“谁?”
“公公可算回来了,”懒洋洋的,一记少年人嗓音传入耳中,拖长了腔。杨贺睁开眼,就见季尧靠在门边,笑嘻嘻地看着他,眼里却半点都不和善。
杨贺愣了下,说:“谁让他进来的?”
下人顿时就慌了,扑通跪了下去,“督,督公,小的该死,小的拦不住殿下。”
杨贺脸色不虞地看着季尧,季尧已经迎了上来,抓着他的手臂,对下人说:“这儿有我,你下去。”
下人犹豫地抬起脸看杨贺,却对上季尧阴郁的眼神,季尧笑道:“滚。”
他抓着杨贺连拖带搂地往里走,杨贺不耐烦地用力搡了几下,才推开季尧,站定了,说:“你不回宫,在这里做甚?”
季尧看着他,委屈地说:“我都好几日没见公公了。”
杨贺说:“见着了?”
季尧点头。
“滚回去,”杨贺说完就往里走。
季尧撵了上来,突然从后面抱住杨贺,两条手臂掐着杨贺细窄的腰,小声地控诉,“公公当真喝糊涂了,宫门早关了。”
杨贺浑身都绷紧了,少年人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公公都不想我。”
杨贺不耐烦地说:“季尧,别发疯。”
季尧低低笑了声,语气软和,“我好喜欢公公叫我名字,”他小狗似的,鼻尖拱他的脸颊耳边闻,“公公喝酒了,一股子酒味。”
他箍得紧,像要把杨贺嵌进骨头里,咬着耳朵含嘴里,舌尖舔弄薄薄的耳垂,“我在这儿苦等公公,公公去和别人喝酒,我不高兴。”
杨贺低哼了一声,耳朵敏感,半边身子都发麻,他骂了声,挣扎得厉害。季尧却不松手,二人脚下踉跄了几步,杨贺就被季尧按在了门上,季尧重复道:“我不高兴。”
季尧长得高,骨架大,肩膀宽,分明还是个少年,却已有了挺拔的轮廓,能将杨贺整个人都罩在自己阴影里。
杨贺脸颊撞在门上,忍了忍,小声地说:“季尧,我不知你在这儿等我。”
季尧闷声笑道:“公公在给我道歉吗?”
他眷恋地掐着杨贺的腰,手掌隔着衣裳摩挲胯骨,不温柔,滚烫又用力,要扼断他的腰一样。杨贺后背发凉,酒意瞬间醒了,额头涔涔地发汗,忍气吞声道:“是,奴才给殿下道歉。”
季尧喉结动了动,呼吸都急了,贴着他耳后薄薄的皮肉吮吻,“不要哄我,公公心里都要骂死我了,说不定还想着怎么打我。”
杨贺攥紧了手指,“……没有,不早了,奴才让人给殿下准备屋子睡觉好不好?”
“不好,”季尧爱极了他瘦韧的腰,攥住了反复揉搓,低声说:“公公腰好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真敏感。”
杨贺厉声道:“季尧,你别得寸进尺——唔!”
须臾,他就被顶着按在门框上咬住了嘴唇,季掐着他的下巴,舌头顶开牙齿,强势又莽撞地侵入其中。杨贺别扭又僵硬地承受着季尧的吻,涎水吞咽不及,流出二人唇齿,难受地发出几声呜咽。
明月挂中庭,夜风过处,满树的叶子簌簌作响。
季尧的手钻入他的衣襟里,如愿以偿地摸到了细腻的皮肉,光滑柔软得像最柔软的锦缎,季尧忍不住,着迷地又掐又揉。
分开时,二人都气喘吁吁的,季尧嘴唇留连在他下巴脖子,底下那话儿全硬了,嚣张地顶在杨贺屁股上,低喘着叫杨贺,“杨贺,我想你,想死你了,我想吃了你你知不知道?”
杨贺慌了神,没了那股子冷冽傲气,满脸潮红,懵懂又有几分惊惶,色厉内荏地说:“季尧,你别乱来。”
季尧低笑了声,说:“公公好可爱。”
“别怕,我不会吃了你的,吃了就没有了。”季尧贴着杨贺的耳朵小声地安抚他,“我最喜欢公公了。”
【第25章】
杨贺全听不清季尧在说什么,他身躯滚烫,贴着他,像带来一团火,要将他们一起烧成灰烬。
手是火引,把每一寸皮肉都点燃了。
杨贺没经过这阵仗,也不曾如此直白露骨的感受过男人的情欲,汗毛直立。他愈是挣扎季尧的呼吸愈重,季尧将他翻过身来,叼猎物似的,一口咬住了杨贺的喉咙,紧闭的门框发出细碎地响。
杨贺低叫了声,心惊胆战,瞳孔都惊惧地紧缩了,服软道:“殿下,我错了,我错了……”
季尧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愉悦兴奋的喘息,一只手堵住他的嘴巴,低头亲不断颤动的眼睫毛,有点儿苦恼地说:“嘘,公公不要说话,你一说我就受不了。”
杨贺脑子发昏,少年人激动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只觉这人当真病得不轻。身后门不知怎的开了,季尧攥着他往里推,没点灯,屋里暗得人心慌。
杨贺记忆里的季尧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不知怎么一下子长大了,比他高,身躯结实修长,藏起来的棱角划破了乖巧的锦衣,跋扈地支棱着,要把他搅碎。
杨贺全不是对手,六神无主,慌了神,被掐住乳头的时候,冠帽歪歪扭扭地砸在了地上,杨贺尖了嗓子叫道:“季尧!”
“你放开我!”
季尧底下火烧得旺,硬邦邦的一根,挺挺地戳着杨贺,哪儿还能放,也不想放。杨贺奶尖儿好小,嫩嫩的,季尧看不见,只顾着新奇地夹在手里玩儿,任性地说:“不放,公公的奶头真小,和公公给的春宫图册里的不一样。”
杨贺脸都涨红了,又气又急,还有几分羞耻,手终于从他掌心里逃了出来,又要扇季尧,季尧一把攥住,剥了杨贺腰带就捆住了他两只手腕。
杨贺头皮发麻,口中胡乱地骂着,惊慌地拿脚踢季尧,像极了拼死挣扎的小兽,季尧浑然不觉痛,绑实了才觉得心满意足,啄了口他的手腕,说:“公公又想打我,真不乖。”
杨贺手被反剪了,衣裳半开不开地挺着胸,无处可退,身后抵着一张紫檀木圆桌。二人呼吸都急促,杨贺恨不得当下杀了季尧,喘了几口气,恨声道:“混账东西,你要么现在弄死我,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季尧顿了顿,低笑了声,“反正公公早就想杀了我,不是吗?”
“为什么早早不杀呢?”他伸手摸了摸杨贺的脸颊,屋子里太黑,看不见他的模样,季尧转身去挑亮了烛火,再回身时,正对上杨贺凌厉凶狠的眼神,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公公为什么早不杀我?”
他欣赏着杨贺狼狈不堪的模样,他衣襟被自己扯开了,露出透红的奶尖,皮肉白软,干净又艳情。
季尧眼里露出痴迷,说的话却冷静,“是不是我对公公有用?”
杨贺瞪着季尧,一时间说不出话,看着他越来越近,额头汗水滚了下来,眼眶都浮了层红,下意识地退了退,却撞着桌沿,哑声说:“季尧,我给你找别人,女人,娈童……我给你找——”
季尧笑了声,眉宇阴鸷,沉沉地说:“公公怎么总记不住我说的话?”
“我只想要公公。”
杨贺怔了下,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瞬,尖声道:“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太监,是阉人!”
季尧恍然大悟似地哦了声,目光下移,露骨地盯着杨贺的腿间看,说:“公公不说我还忘了,都怪公公太漂亮了。”
他走近觊觎已久的礼物,手指摩挲杨贺的脖颈,细细的锁骨,乳头,指腹狎昵地按下去又拨开,“宫里那么多太监,怎么就公公这么招我,”他对杨贺笑,低低地说:“是不是公公故意勾引我,嗯?”
杨贺想,太荒谬了。
不是没有拿宦官当玩意儿的,可杨贺从未涉及此道,更没想过季尧会这么对他。
季尧终于遂了意,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才好,手都兴奋地有点抖,忍不住去亲杨贺,亲他的嘴巴,杨贺不肯配合,季尧就咬他,咬得杨贺吃痛,再含住了百般吮得红肿。
季尧说:“公公的奶子,真的好小,又娇又小,一掐就红了,比画里的都可爱。”
“公公好香,肉好软。”
“我好喜欢公公啊。”
“……闭嘴,闭嘴!”
杨贺羞耻得脖颈都红了,季尧要伸手往下摸的时候,杨贺猛的睁大了眼睛,抖着嗓子说:“季尧,季尧!”
季尧吃奶的小孩儿似的,痴迷地嘬他肿了一圈的奶尖,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尾音上扬。
杨贺拼力想挣开手腕上的束缚,惊慌地夹着腿,身体蜷着弓起来,徒劳地说:“别碰……季尧,你别碰——”
季尧乖乖地问:“别碰哪儿?”
杨贺眼尾都红了,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颤,哪儿还有半分权阉的威风。
季尧说:“公公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不能碰哪儿?是这儿?”他的手掌兜住宦官两瓣屁股,恶意地掐揉着,一只手探向大腿,“还是——”
杨贺怕极了,那只手几乎就要碰上他的残缺处,神经瞬间绷到极致,呜咽了一声,夹着隐约的哭腔喊了声:“殿下!”
他慌不择路地整个人往季尧怀里撞,季尧嘴角咧开笑容,攥紧杨贺让他坐在桌子上,哄他,“别怕,公公说不摸,不摸就是了。”
硬到发疼的性器顶了顶杨贺,声线喑哑又迫人地问:“可我这儿怎么办,硬得都疼了。”
杨贺泛红的眼睛看着季尧,少年正盯着他,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深沉又凶狠,似乎要将他拆穿入腹,杨贺打了个寒战,垂下眼睛,说:“殿下解开我的手。”
季尧道:“万一公公又打我——”
杨贺抿紧嘴唇,不吭声,季尧低低地笑道:“如果公公还欺负我,我就扒了公公的裤子,”他贴着杨贺的耳朵,柔声说:“去外头,大庭广众之下肏公公的屁股。”
【第26章】
杨贺低着头,脖颈细,眼睫毛落下阴影,整张脸都显得温顺漂亮。
季尧心醉神迷,喜欢得不行。
他直勾勾地盯着杨贺看,看他发抖的手指,湿红咬紧的嘴唇,难耐地捏着杨贺的下巴抬起脸颊,说:“公公,在等什么?”
杨贺屈辱地看了季尧一眼,嘴唇闭得紧紧的,像一根绷紧的弦,季尧迫不及待地想让它发出崩溃的美妙声响。
那玩意儿弹出来的时候打在了杨贺手上,他呆了呆,愣愣地看着那东西——男人的阴茎,是他此生都不会再有的东西。
杨贺有些头晕目眩,脸颊烧红。
他七岁就挨了那一刀,就再没见过这正常男人都有的东西,原来是长的这样……杨贺心跳得很快,茫茫然地想,怎么这么大,还好凶,粗硕的茎头渗出了饥渴的液体,看着十分骇人。
杨贺是跪着的,那玩意儿就对着杨贺的脸颊,季尧摸了摸杨贺的脸颊,胸口里像住了只暴躁的野兽,横冲直撞,叫嚣着让他把杨贺撕碎,把阴茎狠狠地顶在他脸上,插进那张漂亮的小嘴巴里。
季尧焦躁地拿拇指揉他柔软的嘴唇,沉沉地问:“好看吗?”
杨贺猛的回过神,脸上露出几分难堪和羞耻。
季尧掌心都出了汗水,又问:“公公还见过别人的吗?”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下,说:“肯定没有,公公都吓坏了。”
他玩儿一般拨了拨自己的性器,那玩意儿就在杨贺面前勃勃地跳动,季尧低声说:“公公摸一摸好不好?”
季尧那话儿长得凶,青筋虬结,却是未经人事的,颜色干净,少年人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杨贺只觉自己深陷泥沼,喘不过气,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季尧的大东西。
季尧粗喘了声,直勾勾地盯着杨贺,痴迷道:“公公的手真好看。”
好看是当真好看,细细的,白白净净,手腕伶仃,能眼也不眨地杀人,却也会在他冷极的时候递上袖笼,给他带好吃的。
尽管杨贺的好别有用心。
季尧都知道,可除了杨贺,也没有人再这么对他好。
杨贺下意识地咽了咽,不甘这般被季尧拿捏的死死的,攥了把性器,警告他,“……闭嘴,不要再说话。”
季尧眯着眼睛呻吟了一声,说:“公公动一动。”
杨贺错开了视线,手掌心湿透了,混着汗水和腺液,他笨拙地攥着那根东西上下撸动,无论杨贺怎么想都没法不在意,那话儿滚烫得像要把他的手烧化了,连着心都在颤,鼻尖淌下一颗一颗汗水。
过了一会儿,季尧说:“公公真可爱,自渎都不会,”他慢吞吞地笑,手掌笼住杨贺的手,声音透着情欲,“我都是想着公公弄的,一想起公公我就硬得睡不着。”
“那些春宫图册都不管用,还不如公公好看。”
他说得慢,每一个字却像要钻进杨贺的耳朵,穿透他的五脏六腑,杨贺迟钝地想,季尧真是疯了,哪有人会想着太监做这种事。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想挣开季尧的手,却被带着动得越来越快,蓦地,季尧射了出来,湿哒哒的液体一股一股地溅在杨贺手上,脸上。
杨贺呆住了,仰起脸看着季尧,眼神懵懂又有几分无措,恼怒,手指还沾着浊白的精水,愣愣地说:“你……你怎么能尿我身上?”
季尧盯着他喘了几口气,才将射过,下头因着那么一句话又起了反应,季尧抓着杨贺走了几步就摔在了床上,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咬他赤裸的肩膀,留下渗出血珠的深红印子。
杨贺被他摔得猝不及防,晚上发生的事让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宦官,因着受了一刀,缺了男人的玩意儿,纯真得过分,却越发勾人心痒。
“……疼——季,季尧!”杨贺惊叫着往前爬,却被季尧掐着腰拖了回来,少年滚烫地胸膛压紧他的后背,季尧呼吸很急切,咬着他的耳朵气喘吁吁地问他,“疼?”
杨贺脸颊压着被褥,头发被汗浸湿了,黏着通红的脸颊,越发显得脆弱漂亮,声音又小又哑,“疼,很疼。”
他呜咽道:“殿下,你放过我吧。”
“乖啊,我舔舔就不疼了,我给公公舔舔,”他小狗儿似的伸舌头细细地舔肩膀的牙印,突然又叼了块嫩肉重重咬了口,吮出红红的印子,听杨贺发出凄凄的叫声,笑了起来,亲昵又热乎地说:“公公真娇,这样就哭,明明舍不得自己疼,对别人却那样狠。”
杨贺有那么一瞬间,当真以为自己成了季尧口中的肉,砧板上的猎物,他头一回这样怕过,说不出的惊惧。
季尧说:“公公不要抖,你别怕我,我最疼公公了。”
他抓着杨贺的屁股揉揉,攥在掌心里,好声好气地对杨贺道:“公公前面不让我看,那给我玩公公的屁股好不好?”
杨贺咬紧嘴唇不说话,季尧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屁股绵软,光滑又翘,臀尖儿的软肉在手掌里颤。杨贺又痛又羞耻,耳朵都红了,塌在床上,忍不住胡乱地骂他,疯子,畜生。
季尧眨了眨眼睛,叹气道:“公公不疼我了,以前公公明明那么疼我。”
杨贺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得杀了你。”
“说真话了不是?刚刚说得那么乖那么好听,最想的还是杀我,可惜——”季尧将粗硬的性器顶在他屁股上厮磨,笑盈盈地凑他耳边说:“晚了。”
那话儿杨贺才用手丈量过,一时间心都悬了起来,他好像当真要捅进去,色气又露骨地蹭着饱满的臀肉。
杨贺怕得不行,哆嗦着抓住季尧的手臂,口中乱七八糟地哽咽道,“……不要,殿下,我求你。”
“你要我疼你,我疼你,殿下,我疼你好不好。”
季尧摸着他的乳尖,手指在乳尖打转,好像在思索,“真的?”
杨贺忙不迭点头,眼泪一颗一颗掉,“奴才疼殿下。”
季尧凑过去亲他的眼睛,杨贺却将嘴唇送了上来,舌尖红软,仓促地舔他的嘴角。季尧低哼了一声,粗硬的茎身滑入腿缝,含住了杨贺的舌尖,含糊不清地笑道:“真拿公公没办法。”
【第27章】
一晚上,季尧将杨贺折腾得够呛,杨贺始终背对着季尧,不肯转过身来,袒露自己残疾丑陋的下半身。
季尧正当年少,初尝情欲,心性偏执又有几分癫狂,半点都没克制,骑在杨贺身上攥着他的腰就发了狠地把那根咄咄逼人的性器往腿缝里撞,弄得杨贺心惊胆战,声音死死地咬在齿缝里,偶尔泄出的几声啜泣分外软弱。
季尧抓着他的屁股肉又掐又捏,揉面团似的,一会儿说公公屁股好软,一会儿说公公叫的真好听,蘸了蜜裹了糖似的。
杨贺意识昏沉,恍惚之间好像被黏腻的糖汁和情潮淋了满身,反应都变得迟钝了,只觉糖汁背后是尖锐的凶器,锋利的獠牙,要一口一口将他撕咬吞下去。
太荒唐了。
杨贺脸颊陷入被褥,浑身汗涔涔的,不知是疼还是羞耻——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杨贺茫然又恼怒地想,他竟然像个女人一样,让季尧插他的腿。
杨贺腿缝都好像被粗暴地磨破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话儿突然顶上会阴,激得杨贺徒然地把腿夹得更拢,手都往下伸,羞耻惶惶地捂住自己的残缺处。
季尧爽得哼了声,在杨贺耳边喘息,像青涩又莽撞的野兽,发了情,占有欲极强地拿双臂箍着他,如同圈住自己的雌兽。
杨贺鼻尖都是季尧的味道,后背是少年人精瘦的胸膛,无处可逃。
不知过了多久,季尧呼吸急促地沉沉叫了声杨贺,低头用力咬住他的后脖颈,精水一股一股地射在了杨贺屁股上。
尖齿嵌入皮肉的刹那,杨贺疼得失态地惨叫了声,仰直了细长的脖子,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濒死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杨贺,他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浑身都在哆嗦。
季尧餍足地趴在杨贺身上,手掌眷恋地摸他的腰身,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杨贺还在发抖,眉毛皱了皱,“……公公?”
杨贺眼睫毛颤了颤,失神的瞳孔缓缓聚焦,看了好一会儿,猛地一巴掌又甩在了季尧脸上,心有余悸地捂自己的后脖颈,嘶哑着嗓子道:“狗玩意儿!”
季尧结结实实地挨了耳光,舌尖抵了抵,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杨贺看,杨贺正凶狠地瞪着他,可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嘴巴还肿着,被他咬破了。
季尧冷静地说:“第二个耳光了,公公。”
杨贺目光不闪不避,只见季尧笑了一下,轻声说:“以后公公打我一下,我就多操公公两次,公公尽管打。”
杨贺冷笑道:“还有以后?你还想以后?”
季尧对杨贺笑,露出两颗稚气的小虎牙,“我喜欢公公,当然想着以后,何况——”
“公公这么可爱。”
杨贺怒不可遏,阴沉地盯着季尧。
季尧眨了眨眼睛,突然跪坐起身凑过去啄了杨贺一下,干脆又甜软地说:“我错了,公公消消气。”
“都怪我咬太重了,把公公咬疼了,要是那一巴掌公公不解气,公公只管咬回来。”
他抬了抬脖子,看着杨贺,嘴角带笑,亲亲热热地凑近杨贺,语气里跳跃着几分神经质的期待。
杨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半晌,冷冷道:“又想耍什么花样?”
季尧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嘟囔道:“没想耍花样啊,我有什么花样可耍。”他抓了件丢在一旁的干净衣裳,对杨贺说:“公公不擦擦吗?”
他一提醒,杨贺才想起自己下身黏腻不堪,他狠狠瞪了季尧一眼,季尧笑吟吟地看着他,很是无辜的样子,顿时脸上火烧火燎,越发不能忍耐。
“转过去!”杨贺怒道。
季尧乖乖地哦了声,背对着杨贺,盘着腿,一晃一晃的,有些少年气的天真跳脱,说:“公公房间里熏的什么香?”
杨贺不说话,嘴唇紧抿,昳丽的面容多了几分阴鸷,视线落在季尧的后心处。
突然,只听季尧说:“其实今日我来找公公,是有桩好事想同公公说。”
杨贺没什么起伏地说:“哦?”
季尧漫不经心地说:“司礼监李承德已经失了帝心,公公猜,他为什么仍旧可以屹立不倒,戚薛两家对他也多有忌惮?”
杨贺心思微动,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说:“御马监。”
御马监掌有禁军七千,戍守宫廷,捍卫皇室。而今御马监掌印太监宿成是李承德的同乡,二人沆瀣一气,已有多年。宿成软硬不吃,手中又有禁军,他不挡自己的道,杨贺也不管他,更何况宿成命短,上辈子,宿成骑马操练,马突然发疯,宿成从马上摔下来,过了几天就死了。
一个短命鬼。
季尧回过身,笑盈盈地说:“公公对御马监不动心?”
杨贺:“是谢家让你来的?”
季尧笑道:“外祖父说,公公忠心为主,替圣上清除外戚,谢家愿为公公送上一把剑,聊表诚意。”
杨贺看了他一会儿,冷笑道:“这就是你表诚意的方式?”
季尧认真地说:“自然不是,今晚所为表的是季尧心意,我喜欢公公。”
杨贺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季尧却黏糊糊地蹭了过来,挨着杨贺,在杨贺恼怒踹他之前,说:“公公不想接着听?”
杨贺顿了顿,到底是忍了下来。
季尧说:“去岁御马监说丢失了一批武器,搜查无果不了了之,其实那批武器,是到了戚家手中。”
杨贺道:“你怎么知道?”
季尧笑了笑,说:“谢家自有谢家的法子,否则不是白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杨贺思索片刻,嘲道:“谢家数百年钟鸣鼎食之家,一向清高,如今竟纡尊降贵要来同我一个阉人结盟,当真可笑。”
季尧托着下巴,笑道:“确实可笑,虚伪。”
他有些孩子气地说:“每次和他们打交道,看着他们伪善的笑,我都恶心透了。”
杨贺偏头看了季尧一眼,不由得恍了恍神,上辈子季尧当了皇帝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么个疯子,谢家当真不会养虎为患?
二人在床上商谈了一会儿,事儿一论完,杨贺当场翻脸要赶季尧,偏这小子黏着他,哼哼唧唧地说督公不能过河拆桥。
一个晚上杨贺只觉心力交瘁,颇觉几分无力,累得睁不开眼,竟由得季尧睡在了他床上,睡意朦胧之间不甘心地想,季尧今晚分明是算计好的。
小畜生!
【第28章】
季尧是小畜生。
还是个没皮没脸,得寸进尺的小畜生,心肝脾脏都是黑的。
这是杨贺后来得出的认知。
季尧并非全无用处,他身后代表着谢家,一个被打压了近十年的世家。管中窥豹,杨贺虽未见全貌,却敏锐地隐约察觉出了谢家根底比他想的要深。
不怪上辈子最后赢的是谢家。
这些年,谢家藏在暗处,如同一只悄然结网的蜘蛛,妄图重振昔日风光。
他们选中了季尧,这些年没有少花心思,只不过——季尧当真会乖乖听话吗?他不是季寰,季尧天生反骨,没有人比杨贺更清楚季尧藏在乖巧皮囊下的疯狂狠戾。杨贺不无恶意地想,季尧最好不听话,让谢家经年的夙愿落了空,反而被这只自己亲手喂大的白眼狼吃得一干二净。
可想起季尧,杨贺就有些头疼。
季尧好像得了病,总喜欢黏着他,还要动手动脚的,犯病了似的按着他亲,亲不够似的,每回都要在他身上留下几个牙印子。若不是季尧不吃人,杨贺当真以为这人要吃人肉,恶狗一般,撕咬着骨肉往肚子里咽。
但是季尧比吃人还荒唐,怎么会有人痴迷和太监做这样的事?
杨贺只消一想,就有些心惊胆战,由里到外都颤颤地发烫,像蹿着稀碎的火星子,还有几分困惑茫然。要说别人憎恨厌弃他,杨贺半点都不在意,顶多手底下再多条人命,可季尧总喜欢天真甜蜜地说,他喜欢公公,寥寥几个字,吐出口,就变成了毒蛇的信子斑斓的花,漂亮得诡谲,让人望而止步。
杨贺不信季尧。
“公公在想什么?”季尧舔他的耳朵,舌头湿漉漉的,不满杨贺走神,用力咬住耳垂磨了磨。
杨贺低哼了声,咬牙道:“早晚把你那一口牙都拔了。”
季尧咧开嘴冲他笑,捉住杨贺的手凑嘴边咬,红的嘴唇,细白的手指,季尧一口咬下去,说:“那得公公亲自拔。”
杨贺抽了口气,还没说话,季尧又亲了上来,含他的嘴唇肉舔得湿哒哒的,还让他张嘴。杨贺不肯,季尧就咬他脖子。这人直觉敏锐得像野兽,早看出了杨贺脖子不堪碰,说敏感也不是敏感,却能让杨贺软了傲气的脊梁,脸上露出惊惧。
二人挤在假山洞里,背了光,暗暗的,外头是一片明朗春光,里头却阴暗潮湿。
杨贺背后挨着冰冷的假山,他是被季尧拖进来的,抵实了就是一顿胡乱地吻。杨贺被季尧亲过好几回依旧青涩笨拙,不回应,逼急了就逮着季尧的舌头咬,偏这小疯子越咬越起劲,呼吸重得像要将他嚼烂吃下去。
一来二去的,杨贺几乎麻木了。
杨贺不让季尧碰他的脖子,季尧很听话,直接扯开他身上朱红的衣裳舔他细细的两截锁骨,舌头舔着奶尖儿转了圈,含入口中咂吮。杨贺短促地喘了声,攥着季尧的衣服,难堪又羞耻地别过头,颧骨都红了。
杨贺肤白,肋骨裹着薄软的皮肉,两颗奶尖儿小而红,吮透了,水光淋漓,俏生生地红肿着。季尧没忍住咬重了,杨贺低叫一声,恼怒地拿脚踢他,冷冷嘲道:“你这是没断奶么?”
回回都盯着他的胸咬,有一回咬狠了,杨贺穿衣服都疼。
季尧攥着红通通的奶头揉了圈儿,把人弄得骂不出声,腿也发颤,才贴杨贺耳边认真地说:“不记得了,我母妃不疼我,应当是没喂过的。”
季尧比杨贺高,他突然抓着杨贺的屁股往上托了托,色气地掐揉着,说:“公公,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偷情?”
他抵着杨贺的鼻尖,亲昵又热乎,杨贺脸颊泛着红,皮肉薄,一亲就能叫红晕铺满,上挑的眼尾都含了几分艳情。
杨贺猛地想起皇帝还在外面,就在十几步开外,皇帝,宫人,还有皇帝新宠的小贵人。
贵人原是卖杂耍的,一手毽子踢得好,还能在拇指粗的麻绳上轻巧行走,像只灵动娇俏的雀儿。
季寰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些日子日日带在身边。
这个小贵人杨贺并不陌生,上辈子就是她生下了季寰的最后一个儿子,季寰还力排众议,封做了太子。
杨贺便是想捧他做皇帝。
可这是元贞十二年发生的事,如今不过元贞八年。
隐隐约约地传来说笑声,是季寰在逗那小贵人,虽说是个十六七的民间姑娘,打小跑江湖,走南闯北胆子也大,见了季寰便少了常有的胆怯畏惧。
季寰很是喜欢。
杨和一下子就紧张了,想起正事,皱紧眉毛:“不要胡闹了,我还要去给圣上拿文房四宝。”
季尧眨了眨眼睛,任性地说:“不放。”
“我还没有亲够。”
说着,反而更用力地将他困在自己和假山之间,底下那话儿硬了,嚣张露骨地顶着杨贺。杨贺变了脸,往上躲避,抓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这是在御花园!”
“圣上还在外面!”
季尧眼珠子漆黑,看着杨贺,很乖地说:“那又怎样?”他扬着轻佻的语调,“公公怕皇兄看见吗?”
“是怕皇兄看见你和我苟合——还是怕皇兄知道公公背着他和他弟弟勾结到了一起,图他的江山?”
杨贺一时无言,瞪着季尧,季尧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不喜欢公公对皇兄那么听话。”
突然,季尧话锋一转,看着杨贺笑起来,有点儿兴奋地说:“你说要是皇兄看见了,会怎么对公公?”
杨贺毫不怀疑季尧当真敢这么抱着他出去,面无表情地说:“你敢?!”
季尧底下狠狠撞了他一下,掐着他的双颊亲了上去,唇舌相撞间含糊地笑道:“不敢,我才不给皇兄看这样的公公,谁敢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他说:“只有我能看,公公是我的。”
口中好像尝到血腥气,杨贺被亲得眼前发黑,喘不过气,隐约间好像听见皇帝说:“贺之怎么还未回来?”
杨贺眼睛都睁大了,季尧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跃上恶劣的笑意。
“贺之贺之,”季尧说:“叫这么亲热作甚。”
杨贺挣扎着要下来,怒道:“你放开我!”
季尧说:“不放。”
远远的,季寰道:“来人,去找找贺之。”
有宫人匆忙应了是,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杨贺浑身绷紧,抖着手去推季尧,季尧不动,反而又去含他的嘴唇。
杨贺心都悬了起来,季尧声音又湿又黏,低低地说:“公公张嘴。”
“我要吃公公的舌头。”
杨贺一听他还开口,头皮都炸了,脚步声越近,他看季尧不满意,又要说话,心一慌,胡乱又莽撞地堵住了季尧的嘴巴。
季尧的眼睫毛颤了颤,看着杨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呼吸都好像停住了。
假山外,脚步声擦着洞口远去。
“公公好听话,”季尧笑了起来,揉他的烫红的耳垂,狎昵地说:“我好喜欢公公。”
【第29章】
元贞八年不是个太平年,朝中暗潮汹涌,阉党和外戚渐成鼎立之势。
春时,御马监掌印太监从马上摔了下来,不治而亡,内官监杨贺奉命彻查坠马一案。杨贺伺机笼权,权势愈盛。他身在局中,有时会有些恍惚,迄今为止许多发生的事都和着前世的轨迹,可杨贺知道已经偏离了原定的轨道,究竟会走向哪方,就是杨贺也不敢笃定。
至少,杨贺不会再让自己像上辈子一样,一败涂地。
春末夏初之交时,皇帝心血来潮,说要去御场围猎。
御场在北珈山,是皇家围场,皇室子弟专爱来此狩猎骑射,一较骑射高低。
季寰带了几个朝中的重臣,季尧,杨贺还有他新宠的那个小贵人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出发了。
原是季尧一人一个马车,皇帝还有新宠的小贵人一起,杨贺随身侍候,偏季尧不要脸,一口一个哥哥皇兄,哄得季寰很开心,直接让他留在了御驾上。
季尧一股子天真少年气,嘴巴能说会道,一路下来气氛很是和谐。饶是杨贺也不得不对季尧另眼相看。兴许是久居冷宫,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炉火纯青,随口一句话让人辨不清真假。
说到马上功夫,季尧叹了口气,苦恼地说:“臣弟不会骑马,大抵只能远远看着了。”
季寰道:“这有何难,皇兄教你就是。”
季尧眨巴眨巴眼睛,说:“皇兄说真的?”
季寰哼笑道:“朕哄你作甚。”
杨贺泡了茶,跪坐着,双手捧着奉给皇帝,浅笑道:“陛下骑射顶好,堪称百步穿杨,就是先帝都赞不绝口的。”
季寰说:“生疏了,自朕登基后就不曾再摸过弓箭,若是母后还在,”他顿了顿,怅然一笑,“约摸是要生气的。”
太后对他严苛至极,事事都要季寰争第一。
季寰说:“其实六弟的箭法才是最好的,父皇有一把极珍爱的玄铁长弓,那把弓重得很,朕不过举起手都在抖,六弟年方十二却能自如地挽弓搭箭,父皇都夸他天生神力。”
太后觉得季寰丢了脸,寒冬腊月天,日日让季寰举着重弓在外头冻足一个时辰,直到他也能做到,甚至做到更好方罢休。
季寰想起旧事,走了走神,小贵人靠着季寰,昏昏欲睡的,脸颊挨着他的肩膀,马车一颠,季寰下意识地搂住了她,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嘴角露出笑意。
季尧轻笑了声,说:“皇兄对小嫂嫂真好。”
季寰喜欢季尧口中“小嫂嫂”这个称呼,低笑道:“她长在宫外,因着朕在宫里拘着,早就待不住了,也难为她了。”
杨贺端着茶递给季尧,季尧看着那几根细白的手指头,没接,直到杨贺抬起眼睛看了过来,才伸出手,袖子宽,遮掩着,拿手指勾了勾杨贺的尾指,口中悠悠地说:“要臣弟说,左右后位空着,皇兄喜欢小嫂嫂,就让她做皇后就好了,后宫最大,想干嘛干嘛。”
杨贺看了眼季寰,季寰正低头看着他怀中的女子,没有注意这边,警告地瞪了季尧一眼,季尧冲他笑。
他这话说得没分寸,却透着股子孩子气,顿时将季寰逗笑了,“你啊,回去跟太傅多读读书,学些东西,立后事关重大,哪有你说得这般随便。”
“可别——哎呀,多谢杨公公,”季尧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指头,这才松开了杨贺的手指,抱着茶杯靠着车厢后壁,看着季寰,一脸可放过他的样子,嘀咕道:“自打前阵子皇兄让太傅教我读书,我现在一想到太傅就头疼。”
季寰毫无所觉,笑得更厉害了,“太傅让你背个书,你背得颠三倒四,差点将他气得厥过去,你还抱怨。”
季尧啜了口茶水,一脸无辜地说:“皇兄,什么四书五经也太难背了。”
他叹气,“我又不考状元,背那些作甚。”
杨贺手指火烧火燎的,好像还带着季尧的体温,看他装乖,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季寰笑骂道:“胡说,皇室子弟岂能如此不学无术。”
季尧说:“反正有皇兄嘛。”
季寰眼神温和,说:“阿尧,你也知如今外戚猖獗多年,朝中诸事,朕还需要你替朕看着。”
“你是朕的弟弟,朕身边能信的,除了贺之,便是你了。”
季尧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说:“万一我做不好……”
季寰笑道:“哥哥会护着你。”
【第30章】
季尧是当真不会骑马。
季寰很耐心地教季尧,他性子好,脾气也好,特意从围场里给季尧挑了匹温驯的马,教他怎么上马,御马,在马背上驰骋。
南燕国内,莫说皇室子弟,便是世家贵族中的孩子,也是自小习六艺,可季尧却因久居冷宫不通此道,反而让季寰多了几分怜悯心疼。
他母后和珍妃的恩怨已经过了很多年,珍妃已故,季尧到底是皇家子嗣,却久居冷宫,连个身份也没有,着实荒谬,有损皇家颜面。
季寰深知他母后手段,自然清楚季尧这些年大抵是拜他母后所赐,所幸季尧没有如别的皇子一般,无声无息地折在宫闱里。
季尧学得快,已经能好好地骑在马上转几圈,季寰很欣慰,说他聪明,季尧乖觉地说都是皇兄教的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季寰让季尧自个儿多练练,便骑了马去找那小贵人去了。
季尧笑盈盈地说,皇兄慢走。
杨贺冷眼看着,看季尧脸上的笑容,眉梢眼角,似乎要剖开那层漂亮的皮囊,露出里头的尖棱跋扈,阴狠残忍。
他看得太久,季尧若有所觉,一偏头,就对上杨贺冷淡探究的目光。季尧愣了下,随性地捏着马鞭子,黑色骑装挺拔利落,俨然矜贵洒脱的小公子,笑道,“公公会骑马么?”
杨贺自然也是不会骑马的。
季尧驱着马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倾着身,笑嘻嘻道:“公公试试?”
杨贺淡淡道:“多谢殿下好意,奴才看着殿下就好。”
季尧拿鞭柄蹭了蹭杨贺的脸颊,说:“公公陪我玩玩嘛。”
杨贺退了一步,下意识往周遭看看,皇帝一走,兴许是让季尧自己玩儿,只留了两个围场中养马的宫人远远看着。
季尧笑道:“公公怕什么。”
杨贺不疾不徐地说:“殿下还是好好练练马术吧,明日狩猎,奴才还等着欣赏殿下的风采。”
季尧叹了口气,苦恼道:“公公这是等着看我笑话吧。”
杨贺施施然道:“奴才不敢。”
季尧哼笑了一声,偌大的草场满是碧色,春风徐徐,阳光和暖,衬得杨贺脸颊莹白,耳垂透红又精巧,他忍不住拿鞭柄抵了抵杨贺的耳垂,低声调笑:“还有公公不敢的事?”
杨贺抓住他的手腕,眼尾长,一抬露出琉璃似的眼睛,疏淡又有几分傲慢,“比不得殿下口蜜腹剑,欺君罔上。”
季尧笑嘻嘻道:“彼此彼此,我与公公本就是同类人,天生一对,”他话风一转,有点儿委屈地说:“再说了,我对公公说的句句发乎于心,不像公公,就是个小骗子。”
杨贺:“……”
马是白色的,养得极好,四肢健壮,高大又温驯,季尧牵着缰绳,抓得久了,骏马打了几个响鼻。杨贺抬手摸了摸骏马温热的身子,仰起脸,看着季尧,说:“殿下喜欢骑马么?”
季尧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睛看着杨贺,目光深沉又执拗,像水中招摇的水草,要将杨贺笼成漂亮的茧,口中轻声笑道:“喜欢。”
杨贺倏然展颜一笑,抬手夺过季尧手中的马鞭,想也不想,狠狠一鞭子挥在马屁股上。季尧变了脸色,骏马受了激,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疯狂地蹿了出去。
杨贺听见季尧似乎骂了一声,嘴角翘了翘,兀自清晰又缓慢地说:“殿下抓紧了,摔下去可不轻。”
他那一鞭子甩得重,马吃了痛,发疯似的蹿腾,季尧不过初学骑术,艰难地在马背上颠簸来去。
杨贺冷静地看着,耳边传来那两个宫人的惊叫,骇得肝胆俱裂,大声呼着殿下,跌跌撞撞地朝季尧跑去,还一边指挥着季尧如何安抚马匹。
疾风扑面,季尧伏下身,抓紧马脖子,手中缰绳也攥得紧。他到底是个初学者,全无经验,缰绳抓得太紧,反而勒得白马焦躁不已,迟迟不肯停下来。季尧匆匆回头看了眼,只见杨贺抄着袖子远远地看着,一身艳艳的红色内侍衣裳,身姿挺拔,无情又冷漠。
他心头沉了沉,眉眼浮现阴霾,左手拔出身上藏着的匕首狠狠捅入了骏马脖颈,马昂颈长嘶,奔蹿得越发厉害。季尧满手都是温热的血,眼也不眨地又捅了几下,直到骏马的脚步渐渐变得笨重迟缓,重重地倒了下去。
季尧就势一滚摔在草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前发花,耳边嗡嗡作响,恍惚好像听见杨贺怒声斥责那两个宫人。
季尧心中凉凉一笑。
等宫人跑去找太医,杨贺才转过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尧,二人目光对视,杨贺关切道:“殿下没事吧?”
季尧一眼不眨地看着杨贺,眉毛皱紧,有几分痛意,说:“疼,摔伤了。”
杨贺看了他一会儿,蹲下身,问:“哦?殿下哪儿疼?”
季尧却突然抓住杨贺的肩膀一拽,翻身压在他身上,血淋淋的手指掐着杨贺的脖子,眼神阴寒,嘴角却带着笑,“公公是真想我死啊。”
杨贺闷哼一声,用力攥住他的手腕,血腥气刺鼻,他有些嫌恶地仰起脸,轻轻道:“殿下说的哪儿话,殿下这不是好好的么?”
季尧手指收紧,攥着他的喉咙,杨贺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他看着季尧溅了马血的脸,抬手很温柔地擦了擦,声音温和,说:“这马性子温驯,不过一鞭子,顶多带殿下多跑两圈,只要殿下记得奴才的话,抱紧了马脖子,不会让殿下堕马致死的。”
“可惜了,”杨贺有些惋惜,一时间,竟不知他是在惋惜什么。
季尧死死地盯着杨贺,突然笑了起来,泄恨似的,低下头用力地咬住杨贺的嘴唇,杨贺抗拒地抓紧他的肩膀,二人在草地上滚了几圈,粗鲁又莽撞,角力似的。
等季尧终于放开杨贺,杨贺下嘴唇咬破了,水红湿润。
季尧拿手指摸了摸,手指修长,还未干涸的血水涂抹在杨贺嘴唇上,染得猩红妖冶,低声说:“论心狠,我何及公公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