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仙界禁制
“傻姑娘,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远离喧嚣,我喜欢独自一人的日子。”他的声音似乎没有恼怒我的出言不逊和动作上的出格,平静依旧。
“可是师傅是不开心的。”我闷闷的说着,固执着没有松开手。
他没有说话,微微扬起了头,双目轻阖,似在回忆中寻找着什么,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隐隐一片阴影,象半轮辉月。
“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虽是问句,却更象自问自答,“千百年,早已不再受世俗心性困扰,自然也就清净。”
“那岂不是石头?”我皱皱鼻子,“师傅心中一定有牵挂,不然千年的寂寞不可能这样坚持下来。”
他拍拍我执拗扣在他腰间的手,清馨的香气绕上心头,却还是渐渐松开了手,委委屈屈的在他身后呢喃:“师傅……”
“我知道你的想法。”幽幽一叹,“但是我真的习惯了。”
他的声音,究竟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自己?为什么我听的这么心酸?
手指依旧扯着他的袖子,恋恋不舍,鼓着脸不说话。
“去吧,你不是还有诺言要兑现吗?”莲花荡荡,悠悠晃晃到他的面前,冰指微挥,雪唇轻启,水珠浅浅滑入,润泽了那双唇,花瓣上留下一道水痕。
一根一根从他衣角弹回我的手指,他说的没错,他是师傅,在我心中无所不能的师傅,我居然大言不惭照顾他,我拿什么照顾他?又照顾他什么?
“那师傅您照顾好自己,我走了。全身湿湿冷冷,我转身向岸边扒拉着,手脚并用爬上岸,冷风一吹,情不自禁的一个寒颤,又忘记运功了。
走出两步,就再也提不起脚步
忍不住的回头看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割舍不下
繁星点点,闪闪约约
月华如练,孤渺清傲,一如他
他探腕将蓬花瓣放入水中,手指触上水面,甘冽的溪水没过他的指尖,我突然发现他的身子晃了晃,另外一只手飞快撑住身前大石。
长发滑落水中,袖角被溪水打湿,他捂着胸前纷乱的呼吸着。
“师傅……”我再无犹豫,飞纵而回,揽上他的身体。
他好瘦,清瘦的腰忍不住心酸的疼惜,滑落在我的臂弯,银色长发落满我的掌心,冰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颜色,胸口起起伏伏,不稳的吸着气。
“师傅,你怎么了?”掌心贴上他的后背,输入气息想要帮他调节。
可是我输入的气息,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也找不到一点属于他的气息,他的内府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师傅,师傅……”
是为我解咒,一定是!
臂弯中的他,弱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孩,闭着眼,除了呼吸,什么也感应不到,我小心的抱着,生怕力大伤了他,手重惊了他。
不断的催送着真气,让自己的内息在他身体里流转,至少让他的身休不至于因为突失的真气而受风着凉。
他的身子冰凉,凉的让我心悸,将他的身体更加贴近我的怀抱,用自己仝身,筑起防御的墙,抵御着寒夜对他的侵蚀。
握着他的手,冰冷的,还带着水渍和莲花的清香。
将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月亮好像突然躲进了云里,黑幕中,他的脸更白了。
犹记池畔初见面,清高孤绝背影清晰浮现,与此刻他的羸弱鲜明对比。
他说是还债,可曾知道我欠了他多少?
谁是谁的债,谁能说清楚?
“我没事。”他没有挣扎,或者是无力挣扎,雪唇飘渺间逸出几个字。
“是因为我吗?师傅……”我为什么怎么也暖不了他的手?依旧冰冷如霜,我的唇贴上他的手,努力着。
他的唇角浅浅的一动,雪瓣微颤,闪过一丝惊艳我眼眸的笑,“不过半月而已,气息就会回来。”
“半个月?”我掩唇惊呼,以他的身体,半个月怕就没了,“我陪师傅半个月再走。”
发丝摇动,他在我肩头无力的摆摆头,“不用,我……”
“我是你徒弟。”轻轻打断他的话,“有事弟子服其劳。”
拥住他的肩头,此刻的他已让我忘了他的身份,只是抱着他的身子,裹着寒冰似的虚弱,一股劲气透入他的身体,顾不得冒犯,让他陷入昏睡中。
此刻的他,没有了冷冷的疏离,乖巧的伏在我的怀抱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象一朵含苞未放的花。
在他额头浅浅落下吻,细致的肌肤令我瞬间心摇神荡,终于忍不住,低下头,低下头……
如羽毛般刷过他的唇,我环着他的身子,如入定的老憎般不再动分毫,让他休憩。
凉夜微风,在我结界周围凝结了露水,逐渐汇聚成晶莹剔透,当阳光出现,他们一抖,倏忽顺着透明的结界滑落,留下长长的水渍。
“师傅你体息下,我就来!”说着他听不见的话,我仿佛捧着冰雪,小心翼翼的放低他的身体,再次打入一道真气,顺道在他身侧绕上一圈结界,阻隔外界的冰冷,纵身跳离大石。
想要拔剑,却发现秋水剑已失落在与寒隐桐的对决中,默默的一叹,我运掌如刀,劈向身边的竹林。
身体纵起,在竹丛中飞舞,无数竹子噼啪断裂,被我顺势一脚,深深的踹入土中,不一会功夫,地上堆满了我劈下的长长竹子,在我清理出的空地上,一条条柱子打成桩,已初见竹屋的雏形。
在腾挪间,偶尔一回首,将目光投射向他。
透明的结界罩因为露水的凝结而散发着七彩的霞光
他静静的伏着,雪白的长袍勾勒着细弱的腰身
银白的发丝披满整个身子,半挡着他的脸庞,盖着秀逸的颊
他就象沉睡在水晶床中的仙子,我微微一笑,继续手中的活。
半个月只要有我的真气,他不会受到风寒的侵蚀,但是我就是想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他搭建一个小竹屋,为他遮风挡雨。
绿色的小屋,散发着竹叶的清香,在这一方天地中矗立,虽然不够精致,却是我为他亲手打造。
风摇竹枝,沙沙做响,他躺在我做成的竹榻间,鬓边是我放下的白莲花。
当一切工作完成,我蹲在溪水边,洗着手,突然……
水中摇晃的俪影,那个女人,是谁?
发丝凌乱,被水打湿,随意的贴在脸侧,遮掩不住杏眼桃腮的端丽,樱桃小口微张,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惊讶,小巧的鼻梁,秀眉微挑,是我,却又不是我……
是我,眉眼间的轮廓一眼就能断定,明明没有什么改变,为什么就是不同了呢?
是眉宇间的气定神闲?还是一颦一笑皱鼻间的可爱?这么看,都美上了数分,是我的错觉吗?
“师傅……”我轻轻的坐在他的榻边,“为什么会这样?有谁能告诉我答案?”
再是蠢笨,我也能猜到,这一次的容貌多少与我和师傅之间的肌肤之亲有关系,上一次的改变,也是在我与寒隐桐的欢好后,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次,我曾怀疑过是寒隐桐千年的道行影响,可是这次,难道又是师傅的影响?还是问题本就出在我的身上?
没有人能解释,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师傅能给我一个答案。
手心一震,他的手指在我掌心中一动,我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人醒了,我却不知道该这么问出口。
他轻轻的坐起,动作缓慢却飘逸,美的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师傅……”我想要伸手,却在他摆手示意下止住了动作,他缓步走向河边,依旧美如画中仙,我惊讶的发现,师傅的双眼是阖着的。
的确,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双瞳,仿佛这双眼,隔绝了尘世,断了俗缘。
他立在溪水边,默默的沉思,我望望水中大石,恍然大悟,“师傅您等等,我这就去做个桥,您等着,等着……”
他没说话,只是优雅的坐下,双手结印,沉默静思。
我腾身而起,一气稀里哗啦的折腾,五条竹子拼接成宽宽的竹路,连接着溪头与大石。
在桥上狠狼的跳了跳,确认安全后,我轻巧的落在他的身边,从怀里拎出一个小竹筒放在他的脚边,轻声说着,“师傅,这是今天竹叶上的露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我细步退后,不想再打扰他。
“你想问你的容貌为什么改变是吗?”他突然出声,仿佛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
“啊!”我一声惊叹,旋即点点头,“嗯。”
“上一次的改变,是因为寒隐桐?”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一切都看在眼内。
“是!”回想那日,我改变的,绝不仅仅是消失了那块红斑,同样眉眼间多了飞扬的色彩与说不出的清丽。
“这应该是禁制。”他的声音让我惊愕,“有人给你下过禁制,若非与人欢好,你的容貌就不会改变。”
“禁制?”他的话让我大惊失色,“师傅,你的意思是,现在看见的根本不是我的本来容貌?只有欢好才能恢复?”
“是的。”
他的回答让我身陷冰窟,“这是谁?为什么会这样?”非欢好不能改变,这是怎么样恶毒的一个禁制?
“我不知道。”他声音不变,“以前我也不曾在你身上探查到过禁制,证明这个下禁制的人,功力在我之上。”
在他之上?
我身体不稳,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师傅,那在人间,有没有人的功力会在你之上?”
他微微仰首,似在看着蓝夭浮云,半晌……“没有!”
第八十二章 情怜仙师
没有!
这两个字如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头,整个人怔怔的无法发出声音。
人间没有人超越师傅的功力,那么对我下禁制的人,我和他都心中有数,天界,只有天界的人,才有超越他的能力。
那么我为什么会招惹了天界的人,被下这样的禁制,我又究竟是谁?
“我是谁?”我迷茫着,我明明是乞丐女,为什么会惹上天界的人?那被封印下的面孔,又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无助不过短短片刻,转瞬即逝,我无所谓的一哼,换上懒懒赖赖的表情,“管他呢,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很漂亮,若有人寻仇我跑也跑不了,若是不寻我,我又何必去问?”
风一扬,带起了他的发丝,绕上我的手指,零零落落的缠着,几个弯绕下,与我的手指纠结到一起。
生怕拽疼了他,我一点点顺着,抽出手指,看那银色的长瀑飘然回归,蜿蜒在他身后,一闪一闪的亮着阳光的七彩,温柔中暖意顿生。
手指梳理过他的发,感觉着轻韧从指尖流过,一梳到底没有一点干涩,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素手绾君发三千,朝若白云暮如雪,若得情丝披满身,结梦同心醉风月。”心中却不小心闪过一个旖旎的画面,他银色的长发,挂满我的臂弯,盖上我的身子我悄悄的扯着他的发与我的青丝打成结。
手突然被抓住,似乎有些微颤。
我惊讶的抬起脸,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毛手毛脚毛上了师傅的头发,我还真是色胆包天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连忙放开他的长发,想要粉饰太平,奈何被他抓了现行,跑也不敢跑。
“你,刚刚说什么?”声音有一些急切,手上也紧了力道。
猛摇着头,我赶紧解释着,“没有,徒儿没有一点对师傅不尊重的意思,只是忘情了,师傅恕罪。”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轻柔的语调没有一点放过我的意思,我听到了他的坚持。
讷讷不敢言,责怪自己肆无忌惮,“心之所至,胡言乱语,都是胡说八道。”
“只是心之所至?”他慢慢松开我的手,身体微微一晃,我想扶他,他已侧身撑着地,手捂着胸口,斜仰着头,面对悠蓝的天幕,一声长长的叹息。
“师傅,我,我去给您准备些东西。”几乎是飞也似的逃了,不敢面对他落寞的身影。
我不是没有猜测过师傅的身份,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在进入无极宗的时候,那一群小师弟们口中那个被贬入凡间的仙人,他那不时仰首的孤寂,是不是对曾经过往的怀念?
可是从前他的只字片语中,我能轻易的感觉到,他并不贪恋那天界的生活,那他心头念念不忘的,是什么?
杂乱的心思中,我在闹市闲逛,所有的灵魂都被那个身影牢牢的牵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待发现时,我竟然满满当当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头顶上居然还顶了个锅,肩头扛了一袋米,手上挂着被褥,手指头上还提着一筐水果,成了街头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吓的一纵,身上的东西撞出唏哩哗啦的声音,锅碗瓢盆?我到底想干什么?师傅餐风露宿的,要这些干什么?
还是说,我潜意识里,想要照顾他?我不知道。
当我大包小包的扛回山谷时,他已回到了往日最习惯的地方,白衣宽飞,更觉他的清瘦。
脚踩着竹桥咯吱咯吱的响,突觉这声音恼人,扰了他。
心头扑腾扑腾的跳,鼓起勇气,终于一展手里的披风,盖上他的肩,“师傅,凉。”
他没有扯掉我的披风,也没有强烈的抗拒,明知道有我的真气,他不会冷,就是忍不住想要给他披上,白色,又是白色,讨厌这么孤独寂寥的颜色,偏偏我买的还是白色,他,还是适合这个颜色的纯净。
我静静的笑了,我买的披风,在他的肩头,裹着他的身子,是我的气息。
蹲在他的身旁,他膝头的五指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纤长如玉,淡淡的透明,簿薄透明的指甲下,也是苍白的颜色,或许是唯一美中不足的瑕疵,在我眼中却是绝色,拇指中指相扣,三指微曲,完美的形状就在那么不经意间摆出,任我欣赏。
又一次失了控制,我贴上他的手,一如想象中的细腻,也一如想象中的冰凉,绝代风华,玉洁冰清,说的就是师傅吗?
“我,我渡气给您。”手都抓了,这一次再没什么可解释我的行径了,我飞快的遮掩着,输入自己的真气,在师傅的身体各处流转,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回归我的体内。
“师傅,您,您吃梨吗?我买了一大筐给您尝尝。”一个人没话找着话,“您,您长年坐着,对身体不好,容易有小腹,还容易便秘,要多吃水果,屁股上还容易长疮……”
天呐,我究竟在说什么?
小腹?如果我的手感没错,师傅除了清瘦,身材比例可是一流的好。
便秘?喝水的人也会便秘?
屁股长疮?我一巴掌打死自己算了!
我居然如此亵渎师傅,我真的越来越疯癫了,谁来救救我啊。
再没脸呆下去,我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他的身边,一头栽进自己做的竹屋中,试图用做事掩盖着自己的失态。
有句话叫,人的潜能是无穷的,而我在这样的疯癫中,居然一个人,除了最初做的床外,居然再次弄出了一张桌子,四张椅子,顺道盖了一个厨房,挖了一个茅房,谁来告诉我,仙人要这些干什么?
丢下手里刻好的杯子,我的目光忍不住的滑向他的方向,这些日子,我疯狂的找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练功,干活,就怕一停下来,痴痴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
我想抱他,想温暖他,想偎贴着他,可是他是师傅,是不能亵渎的仙子,我不能想啊。
不管了,我一把丢下刀,俯身在溪水边拈起一朵未开的水莲花,带着水汽别上他的鬓边,“你太白,白的没有一丝存在感,可我找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能配得上你。”
他的手抚上鬓边,似乎有些失神,雪唇微启,“这也是你的心之所至吗?”
“不是!”抓上他的手,“师傅,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我真的想照顾你,不管你多么神通广大,无欲无求。”
“我没有心。”他冷冷的,清幽的出声。
“莲子心有也是苦的,我宁愿没有。”固执的握着他的手,他也不硬扯,任我抓着,就是不搭理我。
一次不成功,还有下次,我不在乎。
“师傅,我煮了粥,你现在是普通人的身子,不能老喝露水。”我幽幽的在他身后吭着气,心里一揪一揪的,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给我一个无言的答复,手指一动,莲花入手,喉头滚动,露水已入腹。
多少日子了,他从未睁开过一次眼睛,行动间却不见任何障碍,如风拂柳,风姿摇曳,我开始好奇,那双瞳,会是什么样的美丽?
“师傅,你,你如果不喝粥,我就,我就……”就了半天,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能打动他的,眼睛落在那两片冰雪般的唇瓣上,“我就亲你。”
他依旧没有任何起身的举动,静静的,仿佛融进这天地中。
双手一用力,将他整个抱住,明明他高出我不少,为何却有保护住他的感觉?冰雪柔唇就在眼前,我的心飞快的跳动,越跳越快,就是无法鼓起勇气去占有它。
头不断的低下,当整个人都被莲花馨香绕上,几乎已能感觉到他唇上的清凉,我又一次止住了动作。
“对不起,师傅。”别开脸,我对自己的无能气闷。
“痴儿。”他的声音散在风中,飘在耳际。
收拾起失落的心,我站起身子,堆满无赖的笑着,“您可以叫紫儿,涧儿,就是不能叫我痴儿。”
一手顺过我集市上买来砍柴劈木头的刀,我一狠心,握上他的泻地银丝,“师傅,您若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徒儿也不爱惜你的身体了,先给你这头长发绞了。”根本不看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我一挥手中刀就待落下。
“紫儿!”他的声音突然严厉,吓的我一哆嗦,差点刀脱手飞出。
“我的身体本不能沾人间烟火。”下一句话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云淡风轻,似乎那失态的轻喝,绝对不是出自于他的口。
“那您不要在这独坐到天明了,到竹屋休息一次,就一次好吗?”我几乎已是不报任何希望的祈求,每天看见晨雾打湿他的衣衫,我就疼的不得了。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坚持,当我的双掌几乎汗湿的膜拜上他的腰,我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八十三章 山野相伴
他的身体陷在绵软的被子里,几乎看不见隆起的痕迹,只有长长的银丝落在枕畔,告诉我他的存在。
我站在角落,心头又一次浮现隐隐的疼痛,也许是他的内心被我感知,也许是对他的怜惜,这种感觉在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光中,越来越重。
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满屋子淡雅的莲花香让我无法静下心,蹲在屋外的一角,手指捏着刀片,一刀刀在竹子上刮着,眼光落在浮在溪水中的莲花上,心头想着的,是那冰白的人影。
师傅的心,究竟在想着什么?
朵朵莲花在溪水中相互挤撞着,飘飘悠悠,没有了师傅,似乎连他们都失去了美丽,我脑海中念头一闪,抛下手中的刀,身体飞掠而出,闪出谷外。
待我再归来,天色已暗,习惯性的看向熟悉的方向,摇首叹息。
移步来到他的身边,我取出小巧的竹杯,斟满清泉递到他的唇边,“师傅,这是我早晨取来的露水,您试试。”
长时间的相处,我的言行中敬畏色彩逐渐自然,只是依旧改变不了他无言的执拗,只是他对我的行为,一向也不拒绝,当然,那应该是懒得与我废话。
他的手指碰上我的指尖,凉凉的,凝霜寒雾般冷清。
眼看着他玉唇一碰,抿进一口,眉头微舒;我握上他的手,缓缓透入自己的真气,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也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能够名正言顺的执着他的手,暖上他。
“师傅,你是不是有心事想对上面的人说?”我竖起手指指指天,握着他的手,拇指细细的感受他肌肤的柔滑。
沉默的他,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话,没有表情,就是他最大的表情。
“师傅,你看这是什么?”我手指一晃,手中拎着一个白色的圆桶灯笼似的东西,薄薄的棉纸外皮,空心的竹篾骨架。
“你拿天灯干什么?”他终于出了声,清雅幽咽。
牵着他的手,我与他并肩而坐,面前是潺潺流水,身后小桥竹屋,漫天夜幕星光点点,夜风飞扬,吹动我和他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多了几分惬意,几分让我含笑的气氛。
面前萤光点点,碧绿的光,一闪一闪,幽幽晃晃的在面前飘过,上上下下,我咧开嘴,摇着脑袋,轻松的看着眼前快乐的虫儿,忽的伸手一抓,讨好的伸到他的面前,一只只的弹开手指,“师傅,师傅,你看,你看……”
冰指一伸,绿莹莹的一点停留在他的指尖,微弱的一点光芒,玲珑可爱,我从心底感觉到他的轻松,盈盈提着手中的灯伸到他面前,“师傅,你有话想说不,写在上面啊,然后,它就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飞到天上,飞到你想说的对象手中拉……”
雪唇细牵,刹那芳华犹如月出柳梢,冰雪消融,娇蕊瞬间绽放,“痴儿。”
“我说了,你可以喊我紫儿,涧儿,就是不能叫痴儿。”抬起握着他手的掌,看那冰肌玉骨,忍不住的紧了紧,感受交叠的充实。
偷偷的再看他一眼,没有发现任何不满的表情,心底微微的一得意,“师傅,你真的不写?”
他轻抬玉容,仰首天幕,极低极低的一声叹息,无声的摇了摇头。
“你不写?那我可写了啊!”开开心心的收回我的灯笼,指尖一晃,一只毛笔被我撰在手中。
“第一点,我祝愿师傅笑脸常开。”唰唰落下我丑陋的字。
“第二点,我祝愿师傅实现心中的期盼。”唰唰的又是几个丑字。
“第三点,我希望师傅不要老是餐风露宿,独坐青石。”咬着笔杆,我奋力的想着,“师傅,你还要什么吗?”
“为什么都是我?”他的声音如风儿般,轻轻柔柔,不再寒冷似霜。
歪着脑袋,挨着他的肩头,侧望着那凝脂般的面容,“我现在唯一的梦想,就是师傅开心,不要老是愁绪在怀。”我咬咬唇,终于忍不住,“师傅,您的身子,有一团郁结之气一直在心口无法化解,不管您功力多高,这样终究对自己不好,很容易入魔,会毁了您的修行。”
我知道说了没用,就是忍不住。
“对了,我想到啦。”抓着我的小毛笔,“我自己的愿望就是,师傅有朝一日会睁开眼看我一眼,还有,亲我,吻我,抱我,嘿嘿,嘿嘿……”傻傻的干笑着,对着他放着花痴的光芒。
手指一擦,点燃沾满油的棉条,火光一闪,明灭着他的脸,闪闪烁烁,似乎我期待中忽起忽落的心。
松开手,明晃晃的一点在我手中升腾,带着我的希冀在空中飘移着,目送着它越飞越高,飘向天际,我紧了紧的握着师傅的手,露出挑战的微笑。
“师傅,你喜欢莲花不?”腻上他的肩头,没敢全部架上自己的重量,手指翻飞,一朵朵莲灯在溪水中荡漾,孰真孰假根本分不清楚,互相碰撞着,满满的挤遍小溪,互相叠加着。
“你又玩什么?”这一次,话语中的笑意渐浓,难得听到师傅如此的轻松。
环上他腰的同时,袖子一摆……
“呼!”的一声,整条小溪都被点亮,盏盏荷灯,闪着浓浓的黄晕,在水面上飘荡,一闪一闪的光芒,燃烧了这条小溪,也燃烧在我的眼底,一层层的荷灯被点燃,远远晃悠悠的飘走。
“师傅,这个好看吗?”半是撒娇半是期待,我摇晃着他的手。
“不用这样为了我。”他慢慢的转身,飘然而去,留下我一个人撅着嘴,挑着眉,溪中灯影霍霍,淋漓波动,温柔魅人,虽然师傅没有一点表示,我却没打算放弃,继续开动脑筋想。
当阳光高高的挂在山谷上,晨雾早早的散去,一切清新可人,鸟儿在枝头探头探脑,叽叽喳喳的叫嚷着,溪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载着白莲缓缓流淌着,那端庄的清影,也坐于青石之上。
所有看起来,安详平静,世外桃源……
“哗!”巨大的水声中,我从他面前的水中探出脑袋,带出一波浪花,不防一些溅出,打上他的衣角襟口,被染湿的半透明贴上他的肌肤,给这高贵无暇带来几分绝色美艳。
“师傅,我给您熬鱼汤好吗?”伸着双手,举着一尾扭动着的鱼儿,靠近他的身前,从下仰视着他。
“您要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拉?”全身滴答着水,我却满脸坏笑,作势欲往岸边去。
“紫儿……”无奈的叹息声牵住我的脚步,飞快的止住。
“你知道我不要,何苦?”闭着眼的他,宝相庄严,仿如神祗端坐莲台之上,只是对于我来说,心里的某个决定一旦咬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战战兢兢,他的出尘,只是一种让我欣赏的美。
顺手将鱼儿抛进溪中,它一摇尾巴,飞快的窜走。
低头看看自己满身滴水的样子,不想沾染了他,只是伸着脸,凑近他,“师傅,我放了它,可有奖励?”
师傅屁股对着我,压根不理我。
讪讪的缩回头,我抖抖满头的水,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师傅,我忘记了,今天早上采露水的时候,捡了个东西,估计您会喜欢。”滴滴答答一路跑回了屋子里,又旋风一般刮了回来。
手中白呼呼的一团,被我拎着脖子上的一层皮,四肢可怜兮兮的缩在胸前,尖尖的耳朵耷拉着,扑在脸上,一对红色如宝石的眼点缀在它的脸上,有些没精打采。
“师傅,这条狗好像有点伤,我想您会喜欢,就带来了。”揪着脖子上的皮,我把那条可怜的狗往师傅面前一递,小家伙粉红色的舌头一卷,一副惨样。
掌心一伸,白色的绒球落入他的手中,雪唇一动,“这是狼,不是狗,紫儿。”
“狼?”我眼神一顿,直接伸手去抢他手中的雪团,“那我丢回去。”
“不用。”他的手抚模着绒球的毛,看的我心头妒火狂升,真想此刻眯眼窝在那的是自己。
“在灵山中长大,天生具有灵性,它不会伤我。”声音流泻,早让我心荡神摇,哪还记得说不字?在他面前,又如何说得出不字?
“那,那它是公的还是母的?”我愤愤的瞪着那团雪白,觉得它刺眼至极。
“修仙,无论人,物,不该有男女雌雄之别,紫儿!”
眼睛瞪着他的手,我瘪着嘴,“公的留着,母的我丢了。”生硬的挤着字,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公的。”他无奈的一笑,风过花瓣尖,雾散柳枝头,看傻了我。
贴近他的脸颊边,我的唇擦过他的脸,对着他的耳朵轻声着,“师傅,我终于看见你笑了,这就当作送我的奖赏吧。”
再次亲上他的颊,我心尖一颤,“若能常看见师傅的笑,我愿意找齐天下间所有的美好送给您。”
第八十四章 悸动莲心
“呼啦……”雪白的小鹤扑拉着翅膀,远远的飞回,在我头顶打着转。
“啊!”我一皱眉,心突然一沉。
白色的人影独坐在石边,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
我轻轻的抚摸过它的头顶,手指一捏灵诀……
“初云,凝冽哥哥,浔,我血咒与蛇毒已解,万勿牵挂,半月之后,东海相会,涧上!”银色的字迹,是我十余日前发出的讯息,如今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悄悄的闭上眼,心头空落落的,开始紧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当初我在权衡后,决意留下照顾师傅半个月,怕他们紧张担忧,第一时间发出灵诀,才安心的留在师傅身边,可是现在……
灵鹤飞回来了,证明它没有找到要传话的人,怎么可能呢?
就算它寻不到初云和浔,可是凝冽呢?他与我同宗同门,我的灵鹤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他们三人,每一个都是天之娇子,纵横仙魔界少有对手,何况三人同行,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吧,可是……
“紫儿,是不是出事了?”他的手轻抚着胸口,前倾着身子,似乎有些不舒服。
“没有啦。”飞快的一挥手,抹去残留的银色字迹,强按下心头的不安,我的初云,我的凝冽哥哥,我的浔,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半个月,是我欠师傅的,我必须照顾好他,我不能让强烈的思念占据我的心,不能让那种牵挂的火焰烧化自己,我忍着不去想,不敢去想他们,怕承受不住思念的潮水,我不能离开师傅。
“有事你就去吧,再有两日,我的功力就恢复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幽幽飘来。
“师傅!”隐去脸上的不安,一声甜腻的呼唤,我飞纵到他身边,一只手揪住白狼的毛,飞快的把它从师傅的手中拎出来,顺手一丢,我的脑袋钻进本该属于它的地方,蹭着师傅的掌心。
“噗通!”小小的水花一溅,白色的影子在溪水中载浮载沉,小爪子胡乱刨着,水面上只有半个脑袋。
“紫儿。”无奈的清冷声,似是责怪我的鲁莽,却没有挪开放在我脸上的手,任我横躺在他的膝头拱向他的怀抱。
一只手抓着师傅的银色的长发,开心的望向溪水边狼狈上岸的小家伙,雪白的毛因为沾了水,一缕缕纠结成团,七零八落的滴答着水珠,在脚边形成小小的一滩,茸茸的毛此刻贴在身上,更显得小身子的瘦弱,“噗!”它被风一吹,哆嗦着,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哈哈!”我大笑着,拉拽着师傅的衣角,“师傅看,这是不是一只标准的落水狗?”
“呜!”它冲我一龇牙,表达着不满,只可惜弱小的声音怎么听,都是可爱加不自量力。
冲它勾勾手,小身影带着水珠冲了过来,细碎的牙齿咬上我伸出的手指,麻麻痒痒。
眼见咬不动,它竖起两只前爪,抱着我的手指不放开,歪着脑袋,从左咬到右,从右咬到左,随着我手指的提高慢慢站起,站起。
“骨…碌!”小家伙,一个用力过猛,大头朝后摔倒在地,四肢大摊,露出粉红色的小肚皮,地上留下一个水印子。
打个滚,红宝石般的眼瞪着我,突然,它身子一抖,一阵水珠溅了我满脸,印上师傅的衣衫,圆圆点点。
“你个死家伙,偷袭。”我一伸手,他缩着脑袋飞快的钻到师傅的衣袍下,隆出一个小包包。
“不许弄湿了师傅的衣服!”我掀开师傅的衣服找着它,它大眼一瞪我,飞快的钻来钻去。
“出来,快出来……”死家伙这么灵活,师傅的衣袍又大,我扑了几次都没揪住他,只能不断的掀着,和它斗争。
衣袖下,小小的毛笔尖一样的尾巴,我伸出两只手指,一捏!
“呜!”他踢着后腿,和我拉扯的动作较力,只可惜,小不点的能力有限,被我拽着一路慢慢显出身子,它的前爪挠住师傅的袖子,芶延残喘,身体在拉扯中绷直,绷直……
啪,拽松一只爪子,它挣扎的更凶,掉出来的爪子在空中不断的扒拉着,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扑,终于被我拉成功了,小家伙在我手中侧吊着,垂头丧气,我一抖手,它在我手中来回的摇晃着。
“你个死家伙,不知道师傅身体不好,不能冷着的吗?下次再湿湿的钻进去,我让你公狼变母狼!”它两只前爪捂着眼睛,耳朵一垂,老实了。
手一抖,“噗通!”再次入水,“给姑娘我洗干净了上来,我给你烘干,要是发现有虱子,跳蚤,我让你变秃狼。”
小家伙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刨着爪子自己在溪水里自得其乐去了,我收回目光,堆满笑,“师傅……”
“啊,师傅!”娇腻转眼变为了惊呼。
师傅的衣衫被拉扯到一旁,露出细腻的肩头,雪白透明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玉质的温润,优雅如天鹅般的颈项,性感蜿蜒的锁骨在瘦弱的身躯上引人采撷,长长的发丝凌乱的拨到一边,胡乱的散在大石上。
“死狗!你居然……”我一瞥眼,小家伙飞快的刨着水,远远的游开。
玉指一勾,衣衫归位,遮挡了差点令我淌落口水的春光,“紫儿。”幽幽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如饮甘泉,滴滴渗入心尖,润润的。
“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拽您衣服了。”披风盖上他的肩,我仔细的摆好师傅的衣衫,恼怒着自己适才的无状。
“师傅,您要上哪走走吗?”虽然我知道师傅一向喜静,却总希望他能改变,每次输入气息的时候,他心口的郁结,让我揪心,尽管知道不可能,每天,我都试探的一问。
阖着眼,他微微一抬头,风吹过他的睫毛,颤动如花瓣上的雪沫,细润无声,“我想,去大雪山看看。”
“好,我带您去!”我欣喜的出声,师傅终于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了,师傅终于肯散心了。
只是喜悦刚冒出头,我突然想起他的身体,“师傅,去可以,但是大雪山极寒,您不能让我离开您的身边,我必须一直灌输真气给您。”
他悠然起身,衣袍飘扬,“你把我看的太弱了。”
几步赶上他的身边,我轻搂着他的腰,“不管,现在必须听我的,我不想师傅受一点伤。”
他不再多言,只是脸上有了抹无奈的依从。
圈上他的馨香,我回头看看扑腾完毕,悄俏躲在树下摊开肚皮晒太阳的小家伙,“懒狗,看家!”带着师傅腾身而去。
大雪山的清冷幽静,空气中阵阵的寒意,我突然侧脸看看身边的师傅,师傅的气息,和这雪山好象。
细致透明的肌肤,静静的矗立,看穿天地般洁净的心,任世人瞻仰膜拜……
“看前面!”耳边传来师傅冷静的声音,我拉回心思,看向前方。
“啊!”只来得及一句轻唤,雪山崖壁已在眼前,一个转身已是极限,我的后背重重撞上雪壁,手却抱紧着师傅。
幸好,师傅没撞上,我万幸的拍拍心口,上下扫视着他,“师傅,您没事吧?磕着碰着没?”
直到看见他摇头,我才总算放下了吊着的心,一扭身,抱着他上到崖顶,仔细拂去亲上他额头的雪花,“师傅提醒的好晚。”
他神色如冰,清渺冷幽,“我故意的。”迈步向前行去,留我一人在风中发呆僵硬。
白色的身影渐渐与这冰寒的世界融为一体,飘飞的衣角与雪花一同翻飞,恍然中似乎要带着他一同远扬。
“师傅居然会开玩笑?”我大瞪着的眼睛被吹入雪花,冷冷的迷蒙我,旋即化为清泉。
“师傅……”我拔腿狂奔,牵上他的手,与他并立崖前。
他欲向前走,被我死死的揪住袖子,“危险。”
“这里,曾经有一株千年雪莲。”他轻轻的叹息着,轻抬面容,仰望天际。
千年雪莲?师傅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您到过这里?”我干哑着嗓子好奇的望着他。
“天地万物生灵,若是真的修炼向道,经历天劫洗礼,自然可得窥天道,若是硬要逆天而为,注定害人害己。”他幽幽的一声,在悬崖前坐下,莫名其妙的我,除了跟着,别无选择。
我不是不明白他说什么,而是不明白他话中意思指的是谁,我没有问过师傅的姓名,也不曾好奇过他的过去,只知道,师傅的过去我问到又如何?只要今后的日子我能陪在他身边,就满足了。
“师傅,您心中的郁结是因为这个?”我试探性的开口。
他手指摊开,一朵雪花飘落,我眼中,分不清楚,他的手与雪花,哪个更白。
雪花一闪,渐渐透明,水渍残留。
“不要去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去为了满足心中的欲望加害他人,欲望越强烈,你失去的可能就越大。”风吹散他的声音,吹散他的长发。
“师傅不可能害人。”我坚定的出声。
他面颊微微抽动着,愁绪晕满面容,眉头轻蹙,冰雪白唇看不到一丝血色,“不要把我想的太好,我有今日,完全自做孽,纵然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的身上,同样背负着他人的血债。”
抱上他冰冷的身子,我的体温与他互相温暖着,“不管师傅以前干过什么,若是真有债要还,就让我和师傅一起背。”
“痴儿。”他抚摸着我的头顶,“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因为师傅您也对我好。”我笑着,搂着他的脖子,“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可是我……”他轻轻的别过头。
“您心里头有别人,我知道!”不在意的一瘪嘴,“您觉得天下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是什么?”他微微一停,“两情相悦,各分天涯。”
我摇摇头,“至少还悦了,也没遗憾,我觉得是人在眼前,却不能说,不能碰,默默看着他,连爱的权利都没有。”
“是吗?”他一楞。
我用力的点点头,无辜的睁着圆眼,“是啊,所以您忍心看我默默的望着您,不敢爱,不敢碰?”
他突然笑了,不是细细的微笑,是天地失色的柔笑,一瞬间,雪花都停止了飘洒,天空湛蓝,一缕阳光落在他的脸上,金色温柔。
“你还叫没碰,没说?”我仿佛看见,那雪白的唇,隐约有了一点点红润。
“师傅……”我的声音突然颤抖,“您,您的意思是,让我,让我爱您,陪,陪着您了?”
“我回报不了你。”轻的几近最后的挣扎。
“不要回报,只要您让我留在身边,照顾您……”慢慢的,贴进他的胸前,轻轻的,闭上眼,师傅的心跳,好温柔。
第八十五章 离汐瞳玥
师傅的心头,有很多的秘密,我不想问。
师傅的心里,有别人留下的印记,我也不想知道。
师傅到底会不会回应我的爱,我想都没想过。
喜欢一个人,就是给他自己的所有,让他快乐,看见他快乐,自己也就快乐了,会计算得失多少的人,注定会痛苦。
而我,快乐于为他做每一件事,一个牵手的触碰,或者静坐于他的身边,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或者偶尔捕捉到他一点细微的表情改变,都能让我傻乐上很久。
一刀一刀雕琢着手中的竹节,导边趴着可爱的小家伙,懒洋洋的眯着红色的眼,晒着太阳。
“你说,师傅会不会喜欢?”递到它眼前,它懒懒的瞥了眼,挪开脑袋。
“那这一只呢?”我换了个,小家伙扑的一下站起来,四脚欢快的跳着,哈拉着舌头,红眼闪烁。
“狗眼看人低!”一个暴栗敲上它的脑袋,小家伙被敲懵了,继续傻傻的趴回地上。
手中的竹块,正是两个人形,在不敢打扰师傅的时候,我每日靠雕着竹人打发着,结果发掘了我的又一大潜能。
手中的人形,一男一女。
女的,大眼灵动,嘴角上翘,时刻挂着丝无赖的笑容,眼角眉梢还有些肆无忌惮的放任,除了漂亮的本姑娘我,还能有谁?
男的,衣袂飘扬,猎猎当风,线条间隐约透着飘悠的仙气,脸部却完全的未经雕刻,混沌一片,不过既然笨蛋小家伙都能看出来,兴奋成那样,证明这朦胧的美还是挺成功的。
悄悄绕到他身后,我抱上他的肩头,“师傅,我送您件礼物可好?”
“紫儿!”他反手轻轻握着我的手,“不用为我这么费心。”
看见他主动,我的双眼早笑的眯成了缝,“要的,要的,只要师傅喜欢,什么都给您。”
他的手指,攀上我的脸颊,顺过眼角,滑过唇边,温柔细致的抚摸着,“其实你,很象一个人,为了我什么都肯做,而我只懂得心安理得的接受,回报不了半分。”
飞快的在他掌心中偷了一个吻,我咧开嘴,“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我喜欢为师傅付出,不过……”我眉头一扬,“谁说我不要回报的?”
从怀里掏过两个竹制的小人,将我的塞进他的手中,“这个是我,送给师傅,如果我不在身边,师傅就能拿出来随时看了,想着我。”
举起另外一个未完工的,“这个是师傅,是留给我自己的,这样我就能随时看见师傅了,但是我想刻师傅的笑容,却从来没见过师傅睁眼,你能不能睁开眼,让我看看,不然雕不出来啊,我要的回报就是,您睁开眼,对我笑一次。”
“紫儿,我……”他一楞,雪唇嗫嚅,有些无措,这般的表情在他的脸上,竟然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从容淡定的师傅,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动人。
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我贴上那莲花瓣似的冰雪双唇。
刹那,清香入鼻,象含着颤抖着的花蕊。
吮舔着,似要汲取所有他的清甜蜜汁,我化身为一只蜜蝶,为他停留驻足。
游移进他的唇齿间,香气宜人,灭顶的柔美让我差点迷失了理智,疯狂的侵占。
无数次进攻着,我勾着他的舌尖,感觉他无助的躲闪,被我逼到角落中肆意的爱怜。
吸着他的唇瓣,怎么也不够,他任我蹂躏,终于,一只手,慢慢滑上了我的腰……
我更加狂乱的啮咬着,倾倒心口满溢的爱,抱着他,感觉到他实实在在存在于我的怀抱中,师傅,师傅终于向我慢慢的敞开心胸,他在回应我。
腰间一个用力,我轻易的将他压在身下,手上摸索着,拉开他腰间的系带。
手指颤抖着,贴上他的肌肤,清凉凉的。
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只知道,索取,索取。
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
突然,我抬起头,用力的喘息着。
一个吻,就让我失了理智,不知是师傅的魅力太大,还是我渴望了太久?
他微启着唇,胸口起伏着,发丝凌乱,流泻满地。
唇瓣染满激情的红色,微肿着,水润的残渍是被我洗劫过的痕迹,散发着无边的风情万千。
几乎透明的脸颊,飞起细微的红润,他别开脸,似有些难为情。
喉结上下滚动着,在完美的颈项间。
性感的锁骨,在他轻缩着肩时,挑逗着我的视线。
胸前两点,仿佛樱花瓣尖的一抹粉嫩,在风中静静绽放,偶一颤抖,是胸口激情后的起伏。
天哪,我干了什么?我居然,居然这么肆意的欺凌着师傅,我一定是疯了,疯了……
可是师傅的表情,好美,好诱人,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春色,这才是他属于人的激情。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飞快的拢好他的衣衫,我语无伦次着,师傅才答应给我机会,我就这么猴急,惹火了他怎么办?
他轻抬手腕,衣袍滑下,露出完美的一节手臂。
为什么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在他手中,却是美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我欣赏着,赞叹着。
“我没怪你。”清清的声音,听在我耳里,就如同身边欢快的小溪,我的心雀跃着,“其实不睁眼,是因为有人说过,她希望我的眼中永远保留着她的影子,不过是我自己一个执念而已,你如果想看……”
“不!”我突然出声,“师傅,我不想勉强你。”我抓着他的手,轻轻的出声。
我怎么会不想看,我想的快疯了,可是我不能让师傅为难,我说过,只要付出,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此刻他在我身边,我应该满足了。
“紫儿,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优柔的叹息着。
我嫣然一笑,“我和师傅有的是时间,百年,千年,万年,我会……一直等待!”
他轻柔的笑了,点点头。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脉脉温情淡淡流淌,在我和他之间。
痴痴的看着他,不自觉的傻笑着。
是谁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捕捉着他的影子,永远看不够,在无人的时候,想起他,荡起笑容。
如果就这么天荒地老,我也愿意,只要,望着他……
“离汐!”一声女子的娇呼打破安谧的空气,颤抖中的惊喜,期盼中的不确定,只在短短两字间。
“谁!”我转身戒备,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飘飘,银纱渺渺,她立于山头,精致无暇的面容上挂满各种神色,小巧的唇颤抖着,欲言又止,环佩叮咚,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是那日在山中救过我一命的瞳玥仙子啊,如此出尘飘逸的形容,除了她,天下间果真再无第二人。
放下心头的警戒,我扬起笑脸,“是……”
“瞳玥!”身边颤抖的清幽嗓音,抑制不住的激动呼之欲出,眼角白影一晃,师傅已长身而起,脸上写满思念,浓的我无法忽略,还有,还有……
黑如深潭的双瞳,藏满了天地间的沧桑,偏又冰雪般洁净。
朦胧中,只觉得如果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会多么幸运。
深沉的黑,透着金光,包容万物的慈悲与爱怜。
好美的一双眼,仙子般的人,这才是完整的师傅。
只是我看见,那双眼中,有了一个人影,一个与他同样雪白,精致无暇,不该被尘世沾染的美丽人影。
“离汐。”瞳玥的再一次叹息,我终于听清楚了她的话,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所有的开心,顷刻崩塌。
与瞳玥相识的前尘如流水般在脑海中滑过,她的愁容,她的坚持,她的执意,为的只是一个名字——离汐。
我开心过,因为不是辰初云,不是苍凝冽,不是紫浔,甚至因为不是寒隐桐也偷偷开心过,可是现在,我开心不起来了。
离汐,是的,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离汐,一个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的名字。
执手不相离,共看日朝汐。
离汐,居然是师傅,居然会是师傅的名字,怎么可能,我怎么能相信?
乳燕投林,她纵身而下。
双臂迎风,他敞开胸怀。
“离汐,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千年,一千年了。”她泪水涟涟。
“瞳玥,我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千年了。”他惋叹感怀,却终是笑意绽放。
“离汐,这一次我再也不要离开你,再也不要,我要永远的陪在你身边,哪怕形神俱灭。”她埋首在他的胸前,“千年的等待,折磨,好可怕,如果没有找到你的信念,我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紧紧的拥着她,低头怜爱的擦去她的泪水,“不分开,永远不分开,哪怕魂飞魄散,千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是的,她找到了他,他等到了她,夕阳下渐渐重合的俪影,谁会看见我的惨笑?
心口又开始疼痛,闷的喘不过气,仿佛有谁在用一个小凿,敲打剜着我的心,一下,一下,一片,一片,血肉剥离,再慢慢揉搓撕碎。
我的毒不是解了吗?为什么会疼?
不是说只要师傅笑了,我就开心了吗?
为什么他笑了,我却笑不出了?
师傅说过,不要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欲望越强烈,失去的可能就越大,痛苦就越深。
我此刻的疼,是因为我终于有了占有师傅的欲望吗?所以我强求了,强留在他身边,强行讨好他,强要他接受我的付出……
失去了他,在我最幸福的时候。
手中硬硬的,是那个没有刻完的人偶,我终于看见师傅的双眼,终于看见师傅的笑容,我应该完成自己的工作。
是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我木然的转身,嘴依旧咧着,是笑。
对,是笑容,为师傅的祝福而笑,为师傅的快乐而笑。
爱他,就为他的幸福而笑。
那这咸咸的,又是什么?
第八十六章 师徒名分
“饭团……”我揉揉软啪啪的小家伙,它抬起眼,没精打采的看我一眼,懒懒的趴回去,闷闷的缩着脑袋。
“别闷了,师傅不会不要你的。”我揉乱它一身茸茸的软毛。
但是会不要我,因为我不是它,不是拍拍捏捏摸摸揉揉的动物,我要的,他给不了,我给的,他也不要。
抬头看着大青石,少了熟悉的雪白,它孤零零的有些落寞,可是落寞的,又何止它?
瞳玥出现了,师傅的期盼成真了,他不再需要独守皓月,不需要再嘘叹清风,这方大石,已成了过去。
青竹小屋,还有着清新的竹枝香味,我不久前为他盖好的屋子,终于让他心甘情愿的停留,那扇小门,紧紧闭合着,阻隔了一切声音,滋生了我无数想象。
不敢想,不愿想,不能想……
“紫涧妹妹。”娇俏的脸伸出半抹明媚,脸上还有羞涩的红晕,她的眼闪着温柔,轻声呼唤着我。
“啊!”我仓促起身,一脚踩上饭团的尾巴,小家伙的爪子飞快的挠上我的脚,抽回可怜的尾巴,飞奔的窜开。
“姐,姐姐。”手足无措,却尽量的使自己看起来自然,背在身后的手狠狠的一握,让疼痛冷静自己。
她缓步移近我的身边,定定的站住,雍容大度的笑容让我自惭形秽,“离汐说想见见你。”
“嗯!”我默默一点头,挤出一个笑容,纯洁又天真。
喜欢他,因为他的快乐而快乐,所以我应该快乐。
大大咧咧的一掌拍开门,我挂着轻松的笑脸窜进屋子里,“师傅,徒儿没有打扰你们吧?”
一进屋,纵然万般防备,还是难抵招亲眼见证的潮水汹涌,笑容僵硬在脸上,呼吸停滞。
衣衫半垂,床沿露出一节雪白手臂,他半倚着床头,面色微红,迷离的双眸还透着情思的色彩,发丝凌乱半遮掩着,纵然再怎么拉扯,也无法掩饰衣衫上众多的褶皱,留给我几乎不用想象就能明白的空间。
“刚才我给离汐输真气,他身子有些弱,只好请你进屋了。”瞳玥的身影飘然而来,轻巧的坐在师傅身边,皓腕轻抬,握上他的手,“离汐,我的真气会不会烈了些,让你难受了?”
师傅抿唇淡笑,眼光与她在空中交汇,纠缠,慢慢摇了摇头。
这个房子太小,似乎我在盖的时候计算错了空间,不然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无论站在哪,都挤的慌,这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紫涧妹妹,谢谢你。”她温婉的起身,在我面前盈盈一拜,“若没有你一直输真气给离汐,他一定坚持不到我来。”
慌忙的跳开,我连忙摆着手,“不,不,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
“要不是我自己郁结难开,也不会暂失功力,让你们费心了。”师傅清冷的语调悠悠传入耳内,平静柔美,却让我突然住了嘴。
师傅不想我说出解咒的事,他不想让我说出我和他之间的肌肤之亲,他是瞳玥完美的爱人,他害怕瞳玥的不理解,我明白了。
“不麻烦,不麻烦,师傅的恩德,徒弟三生难报。”收回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改了,他不喜欢,我就不说。
瞳玥与师傅相视一笑,温柔低头,“没有想到你是离汐的弟子,还真是有缘啊。”
是啊,有缘分到欠她救命之恩,如果那日我知道师傅是她的爱人,会不会就不放自己的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师母!”最后两个字,为什么说的这么难受,咬的这么晦涩?
即使我知道,依然会选择这样的路,为师傅丢了心,不悔!
扬起灿烂的笑容,我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师母啊,你真漂亮,仙女姐姐就是仙女姐姐,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的师傅,师傅你说是不是啊?”对着离汐调皮的挤着眼,传递着双重的含义。
瞳玥羞涩的低下头,似云朵遮住月亮的华光,半遮半掩着纯净,“别喊我师母,还是叫姐姐吧。”
“那怎么行?”我无赖的歪着脑袋,“你可要对我的师傅负责啊,师母,师母,师母……”一声声自己的笑声荡漾,捶打着胸口,不知道是提醒着她,还是在提醒我自己。
偷眼看看师傅,他笑意渐开,手指捂着胸口,静静的看着——瞳玥。
“坏妹妹!”她一跺脚,嗔怪的一瞥我和离汐,飞也似的逃离了屋子,风中远远的传来一句话,“你们师徒都一个样。”
一个样?我嘴贱天下皆知,师傅他?
嘴角抽出苦笑,或许师傅对她,是不同的。
我无所谓的一摊手,厚脸皮的贱笑着,对师傅扬着眉,却是贪婪的再一次留住他的美丽影像,高贵的师傅。
“师傅,这一下,您心中的郁结可要散了吧。”吊儿郎当表情,调侃着。
师傅,我知道你的心,什么都不用说,我能明白的!
“紫儿!”深邃的黑色望着我,沉静的能瞬间抚平所有的伤痛,好想再多看一眼,我舍不得挪开眼。
“恭喜师傅和师母,永结同心,百年,不,万年好合……”我长长的一揖到地,依旧嬉皮笑脸。
“紫儿……”他微蹙着眉,抚胸轻咳着。
“师傅,你怎么了?”再管不了什么调笑,顾不了什么假装,我飞快的握上他的手,下意识的输入着真气。
他的手,还是那么凉,让我再握一会吧,暖暖他。
他的唇,雪白似霜,只有我知它的甜美,却已成永恒的记忆。
他的腰,依旧清瘦,多想再抱抱,而如今我的手,却不能再传递对他的爱。
长发刷过我的脸,馨香依旧,一如不久前他酡红着脸,轻应着我。
言犹在耳,我已是过客,人犹在面前,心已属他人。
或者说,从来就不曾属于过我。
“我没关系,只是陈年旧患,心情激动便发作。”他解释着,没有抽开手,任我握着。
“有师母在,您一定会好好的。”我用力的点点头,不改笑容。
“紫儿,你……”他的话,生生忍住,似在寻找合适的字眼,不知从何说起。
“扑通!”我突然跪在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三个响头磕上地面,正经的脸上没有一点犹豫,“紫涧虽然喊您师傅,却从未在您面前行过师徒大礼,今日紫涧三叩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会尊您,敬您,一生。”
还有,爱你……
一跪之下,师徒名分落定,今日之后,当为父尊。
一叩重落,断你我之间曾有的情缘。
二叩声中,忘所有痴心纠缠。
三叩身前,承诺化泡影,爱恋已随风,我将是他一生的徒弟。
再抬首,调皮依旧,“师傅,你可是受了我结实的三拜,没有见面礼吗?”
他不再言语,只是深沉的看着我,“你想要什么?”
“师傅能给什么?”我规规矩矩的跪在他身前,不再越雷池半步。
“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他的呼吸声渐重,轻咳着。
是啊,能给的,都可以给,我该知足了,至少在他心头,我是不一样的——徒弟。
“您笑一个吧,徒儿希望您终日展眉,沉疴不再。”我轻轻的说出一句,低垂下头。
我终于还是泄了心思吗?我不想要他的内疚,更不想要什么补偿,我要的,是他永远的笑容。
他静默不语,空气突然凝重而紧窒,我垂手低头,咬着唇,连心跳都平静的不多跳一拍。
“紫儿。”他的声音轻柔,我吸着气,仰首望着他。
双目微阖,雪唇一动,轻唤着我的名。
这才是以往的师傅,我最熟悉的师傅,那个不愿意看我一眼的师傅……
“我答应过你,有朝一日眼中只有你的是不是?”他的声音让我片刻的茫然,忘记了回答。
他慢慢的抬起眼皮,我痴傻的望着,当点漆黑色入眼,我看见,那深沉的潭水中,只有我的影子,只有我紫涧一个人。
唇角极细的一牵动,我仿佛在欣赏着雪莲花绽放的瞬间,大雪山顶,他的笑让冰雪无影,天地现霁,能再见一次,我心愿已足。
“谢师傅!”双手一揖,“徒儿不便打扰师傅清修,明日便离谷,望师傅师母珍重。”
没有等他回答,我长身而起,坚定的踏出门外,耳边,似又听见他幽幽的叹息,“痴儿……”
黎明前的黑夜,身边只有饭团蹭蹭的跟在我身边,也许我是第一个拣到它的人,无论我怎么恶形恶状,它终究还是亲我的。
“小家伙,给我守护好师傅,不然炖了你做砂锅狗肉煲。”揪着他的嫩皮,我小声的警告着。
溪水叮咚,我静立于大石之上,山风呼呼,不见清瘦的身影。
手腕微转,我无声的笑了。
天灯,上次为讨师傅欢心,我买了两个,当初为师傅而许愿,这一次……
字迹丑陋,却无碍我平和的心。
笔锋轻划,愿师傅师母恩爱不离。
墨迹滴答,愿师傅沉疴得消。
手腕一扬,愿师傅笑颜常开。
没有任何言语,离汐这两个字,注定不属于我能呼唤出声,心头低低的念着,咀嚼着不熟悉的苦涩。
点燃棉线,看明黄在我手中缓缓升空,与上次的笑闹不同,这一次的我,几乎带着虔诚的祈祷,目送着它。
风,似乎有些大,它摇摆不定着,呼的一歪,烈焰卷起,坠落……
心头一凉,我幽幽的叹了口气,身形一展,纵入无边的夜色中。
第八十七章
我独自行走在闹市街头,看贩夫走卒,看善男信女,看人世繁华,只想摒除心头偶尔闪过的清绝人影。
站在街头,却不经意想起上次为他置办无用家什的高兴样子,心头有点苦涩。
之前,我曾登上过云渺峰,而事实就和我猜想的一样,苍凝冽没有回来,浩渺山水,显得空荡苍白。踟蹰在山顶,我想了很多,关于凝冽哥哥,关于初云,关于浔,还有关于师傅……
一直以来的我幸运的无法想象,凝冽的垂青,初云的痴心,浔的不离不弃,我的心总是一段一段被这些情感填的满满的,然后变得复杂而矛盾重重。本以为一心只爱苍凝冽,却因为寒隐桐的甜言蜜语而动心,梦醒后,却又贪恋了初云的情,舍不下初云了,可还有一位痴心男子,五百年不曾忘记我,为我报仇的浔,我自小说要嫁的人……
逃了,本以为死能解脱,不用再左右为难。师傅却用那样的方式解了我的血咒,交织出一段错误的缘分。
幸好,一切都导入了正轨,我重新回到了自己选择的起点。
初云那,我是一定要去的,可是那以后呢?
初云,凝冽,浔之间,我又该怎么抉择?
平心而论,放弃谁,我都舍不得。
是的,我花心,我滥情,但我就是舍不得。
难道真的象那次我说的,他们三个,我全都要?
只怕上一次若不是我有伤在身,早被大卸八块了吧,真让我这么对待如此出色的他们,也太不公平。
不知道是我在刻意的逃避,还是真的找不到路,我茫然的走着,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次带伤赶回,本来就精神恍惚,全凭靠秋水剑的灵性。如今秋水剑已失,我断了和苍凝冽所有的联系,找不到寻他的路。也曾试过用血引方法召唤我的剑,可惜什么都感应不到。
更曾用无数的方法在心头默念着初云,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心灵默契会让他赶来,却也音讯全无。
现在我心里唯一能想到的主意,去东海,只要到了东海,还怕见不着人吗?
知道不能再多游荡了,我整了整精神,在街头买着我最爱吃的烤鸭,糕点,大包小包,准备赶路去东海,用吃的撑走乱糟糟的思绪。
“啊!”身体被人从后面重重的一撞,手中的糯米糕散了一地。
“谁啊?看着点啊。”我恼怒的回头。
一名青衣女子,飞快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步伐轻灵,回头张望中,娟秀的面容上苍白无色,手中似乎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发丝随意的拿块头巾包裹着,在奔跑中松散凌乱。
我鼻子一皱,身体里的龙气翻涌,心头犯起杀意。
是妖气,那女子是妖!
顾不得我的糯米糕,身形一动,我腾身电闪而去,隐藏着身体,悄悄的坠在她的身后。
她的步伐轻灵快速,应该是道行不浅吧,可是为什么不用真气?她在不断的回头张望,在躲避什么人?
还有那手中,分明是大红的襁褓,莫非……
“唰!”脚下一停,我站在她面前,手掌一翻,一掌击出,“妖物,你竟敢偷婴孩做鼎炉?姑娘我收了你!”
掌风一出,她结实的挨了我一掌,柔弱的身体跌倒在地,翻滚中,我看她紧紧的抱着手中的襁褓不肯放开,死死护住。
看见我,她一愣,眼光转到我泛着金光的手,渐渐浮起明了的神色,眼一闭,痛苦哀伤堆满脸颊,她搂紧那方红色的襁褓,“上仙,您若是要收了小女子的魂魄,还请您动手吧。”
早在出手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了她根本没有一点护身的真气,以她能化身为人的道行来说,根本不可能,而这护身的真气,在她突遭袭击时居然不会自动抵御,奇怪啊奇怪。
看看她手中抱着的孩子,我一伸手,将包袱抢入手中,“炼你是肯定的,妖途修炼并非不可,为什么你非要做这天怒人怨之事,拿刚出生的孩子做鼎炉?”
“没有!”她又惊又慌,飞快的解释着,“不是,这是我的孩子,我的!”
“你的?”我一低头,仔细的看。
嫩红的小嘴,微微嘟着,雪白的脸蛋上还有熟睡着的红晕,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小巧的鼻子呼吸间偶尔张翕下,可爱极了。
只是,我一眼就看见了它的头顶上,两只白白的象狗耳朵一样的东西,耷拉着,细细的绒毛浅浅的盖着粉色的肌肤。
我一抬眼,粗布衣衫遮盖不住她精致的容貌,苍白的脸色几抹憔悴,还有惊惧,她认命的跪在我的面前,不发一言。
“你是狐妖?”我一皱眉,沉声发问。
都说狐族女子天生妖媚过人,今天看见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天姿难掩,楚楚动人。
她默默的点着头,一双大眼望着我手中的襁褓,薄雾飞起。
孩子在我怀里哼哼着,嫩声能掐出水来,我看着她,伸手将孩子递过,她飞快的抱入怀中,搂着,脸上露出母性的光辉。
“上仙,这孩子是我与人间男子生的,小女子枉自作孽,如今也不求生。只求上仙饶他一命。”她满眼哀求,直挺着身子预备引颈就戮。
“男孩女孩?”话一出口,我自己立即翻着白眼,我现在是降妖的法师,不是攀亲戚。
“男孩!”她轻声的回答,拍着怀里的孩子,极轻的哼着歌谣安抚他。
心头一软,我重重的叹了一声,“你把孩子交给他父亲吧,如果你真的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放你一家团圆。”
“团圆?”她的脸上凝结着悲凉愁绪,显得心灰意冷,“事到如今,孩子他爹怎会认他,他应该只想我们死。”
“什么?”我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还没有回答,一阵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各种叫喊声,“别放了她,她是个妖怪,就是来害我们的……”
“抓到一定要烧死她!”
“喝人血,吃人肉的妖怪!”
人群呼啦一下,将我和她围在中间,看打扮都是普通的村民百姓,手中棍棒鱼叉,铁锹铁铲高高举起,看看她,有些不敢靠近。
“都别碰,上仙我要收了这妖怪的魂魄。”我冷冷一哼,双目如冰,扫过众人,果然在我的恐吓下,大家都停止了动作,只是愣愣的望着我。
“你喝人血?吃人肉?”我一扫身后的众人,答案心中早有了底,以她的道行,真要杀人,也不会有今日之劫了。
她还没有答话,一名年轻的书生自人群中走出,看着蛮斯文的,他只是定定瞅着那个狐妖:“你,你当真杀死了隔壁的王妈,取了她的精血?”
女子痴痴的望着男子,目中两行清泪滑落,颤抖着唇:“林郎,我,我实在没有办法。自从嫁你为妻,为治好公婆的病,我擅用了自己的法力。于是这几年,村子里谁家有病要医都来寻我。为了大家,为了你能对我笑,我几乎耗尽了本身真元,我没什么怨言。可是我有了身孕,即将分娩,如果没有一点精血补充,我不仅会现出原形,孩子也会死去。我实在没法,于是取了王妈一点精血,可能这样使她太过虚弱,我离开后她就不慎跌入井中,才去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无心害人。”
“胡说,她是狐狸精,那都是狡辩!”人群刺耳的纷嚣着。
男子眼中的神色愈加复杂,拱手平定了众人的叫嚣:“容我再问一句。”他转向自己的妻子,语调并不平静:“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不对我讲明白?”
站在一边的我,耸了耸肩。多么恶俗的故事,痴心狐仙恋上凡人,放弃一切也捞不到好下场,寒隐桐说的话,原来也有真的。讲,坦白讲了,会有用么?
“我,我害怕你会像他们一样,要对我喊打喊杀,要离开我。你是我唯一的夫君,又对我这么好,我只想一生伴你,哪怕欺骗或者损害自身都无所谓,所以时间越久,我越没勇气对你说明真相。”狐狸精的眼中都是哀哀,却很诚恳。那诚恳的哀求激得我都心中一叹。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书生也苦笑了,边笑边摇头:“你我夫妻一场,你连这点坦诚的勇气都没有,实在证明你我不曾交心,所以……”
我心里“咯噔”一声,防备他就要翻脸无情,手中结印暗自戒备。没料到他却转向了村民们,背影有点孤单单的,长鞠到地:“各位乡邻,念在青霜也曾为各位解决烦难,望大家高抬贵手,放他们母子去吧。”
“林郎……”狐狸精却更悲切,嘶声道:“你果真不要我们母子了?”
那书生却回首,落寞与自嘲不知何时填了满眼:“我在你心中,何尝真实过?又何尝值得你托付终生?”
青霜愣住,我也愣住了。
突然想,爱上一个人,图的是什么?贪的又是什么?
无知无望的两情长久?还是出自全心的信赖依托?
这凡人与狐妖的恋情之中,到底谁伤的比较深,我一时竟说不上来。
人群却骚动了,锄头影子围近了些,有老人的声音在煽动着:“狐狸精最狡猾,林书生是让她给妖惑了。今天放她走了,她改天功力恢复了,肯定会来把大家杀光的。还有那个小狐妖,也不能放。大家别怕她,上啊!”
“我不会,我真的不会的,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想救人想帮大家。你们相信我。”青霜徒劳的保证,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处,人群又逼近一步。
我实在看不过眼,扭头问:“你这么帮人,得到什么了?现在你还有功力么?”
“孩子没满月,我功力未恢复。”
我一咬牙,“如果我不杀你,还借真气给你,让你报复这些忘恩负义之人,你愿不愿意?”手指一点,一道金光打入她的体内,她慢慢的站起身,却对我摇头:“我不会的。”
不过村民们仍怕了,在推搡摔倒声中纷纷后撤,满脸狼狈恐惧。我冷笑着,欺善怕恶,人比妖高贵不了多少。有个壮小子却反垮了一步出来,手中有把明晃晃的刀:“呸,我管你是什么人。就算豁出性命,我娘的仇,我今天也一定要报道!”
没别的,一定是王妈的儿子吧。这下我倒犯难了,毕竟人家……
那书生却已挡住小伙面前,使他脚下一滞:“你想怎的?”
“青霜虽有过失,并非存心伤人命,王兄可否放她们一条生路。林某日后,日后必然报答!”
那小伙却冷笑摇头:“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别说她是妖,就是人,也要有王法是不是?换作你,杀母之仇,你肯就这么算了吗?”
身边的狐狸精在悄悄地叹息,她理了理发丝,却把孩子交给傻傻接住的我,深深一眼,她便往前走去,“既然这样,我……”
那书生却比她还快,接口道:“一定要一命抵一命?”
“当然!”
书生似乎叹气了:“那么,请由我亲自来做吧。”乡民们讶声,小伙的微呆中,他慢慢取过他手中的刀,转身对了自己的妻子。
我捏紧了拳,看到青霜颤抖的肩膀。暗自下了决心,他如果真敢动这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妖,我也顾不得什么道规了,今日一定要救他们母子脱险才行。
只听她低声的说着,“如果死在你手上,我没什么怨言。”
那书生的神情里,却有着渺茫的温柔:“青霜,如果你早点对我说,我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地步?可惜,都晚了……”他对那小伙点点头:“王妈的命,由我代青霜偿给你吧!”
激起的惊呼声中,那书生骤然将刀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胸腹,鲜血顿时汹涌而出,他无力的跌进尘埃里,跌进青霜惊愕间伸出的双臂中。他的凡体怎么可能抵抗这么致命寻死的一刀,等我飘到他面前,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死,艰难道:“孩子,你好生……养大他。”
我寻找他的脉息,他的脉息却已经停了,缓缓闭了眼。
青霜怔住了,众人怔住了,四周一片安静。
“啊……”片刻,一声惨烈的呼声,撕碎了空间。痛苦的青霜,和任何失去爱人的凡人没什么两样,她的泪水疯涌,哭倒尘寰,悲盖日月……
我看着看着,忽然满心怒意,等着这群傻愣愣围观的人:“这一下,你们满意了。还不滚?”
人群讪讪着,有惊疑也有畏惧,不过再不敢招惹我们,终于散去了。空空的地面上,只有我在一旁守着一只妖纵情的
我手指一捏诀,飞快的结着印,一股股纯正的仙气,灌入他的体内,不知过了多久,那胸口,开始慢慢的起伏。
不知何时,她收了哭泣声,张大了嘴望着我的动作,在我一挑眉头中,她顿了顿,期期艾艾道:“上仙,您,您这是逆天行事啊。”
“逆天?”我一声冷哼,我没有一名所谓仙人的自觉,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原本想求谁?”我了然的望着她,“你的丈夫,你不可能不救,硬逼回三魂六魄,以妖族的手段,不可能做不到。”
“妖,妖王。”她声音轻的,仿佛叹息,“妖王人极好,对我们小妖一向极照顾。”
“哈!”我忍不住的冷笑,“极好?”寒隐桐居然被带了如此伟大的光环?
“上仙,我知道,一命换一命是天道规矩,您救了我丈夫,随您收了或炼了我,都无所谓,只是这孩子,我答应他……”
我安慰一笑,“对啊,收了你,谁来养那么可爱的孩子?”
“您?”她惊讶的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记得,妖有妖途,只要一心修炼,一样能得道成仙,你要去哪?我送送你。”我又一次违背了所谓正道的法则,可是对于这样的妖,如何下得去手?
“不必了。”她摆摆手,飞快的结出一个印记打入天空,“这是我狐族特有的召唤,本来我刚刚逃出来,想招呼族人,却遇上了大仙你,又生重重变故……”她对我一拜,清亮的眼睛透着真心的感谢,再次深深凝望着地上犹未醒来的丈夫,“我现在只想等他醒来,若他愿意,我与他寻一清净之地,一起抚养孩子,诚心修行。大仙,他日若有用得着胡青霜的地方,您只需结此手印,我一定全力效命。”
“你就照顾好孩子吧,他真漂亮,长大了定是俊美少年郎。”我身形一展,飞驰而去。
御风而行中,我一直没法平静下来。人都是这样,教育别人行,自己却想不透,而这一次的恰巧相遇中,令我忽然惊觉。
若不是隐瞒,他们之间本来牢固的爱情何来波折?
若不是她害怕失去,以无数的谎言去填补当初的错,又何来差点酿成的悲剧?
也许说真话需要勇气,却是最正确坦荡的选择!
坦诚相告!我只能坦诚相告!
初云,凝冽,和浔,我谁都不想失去,我抉择不了,但是如果欺瞒,或者顾此失彼,只会造成更多地心痛,更加无法回头。我必须把自己的心声完完全全的相告,去面对我欠下的桃花情债,唾弃也好,背离也好,不靠欺瞒获得感情,不靠隐藏骗取爱意!
我要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我一个也不想放弃!!!
第八十八章 东海求婚
当我来到东海边,我犯了难,偌大东海,碧波滔滔,我上哪去找龙宫所在?就这么下水,要摸到什么时候去?
眼珠一转,我坏心的笑了。
手指一蜷,金光在我手中乍现,越聚越大,猛的一推,金色的光柱从我手中射出,直入海底。
我挥舞着手臂,看金光随着我的动作象巨大的柱子,不断的翻搅,平静的海面波澜顿生,鱼虾飞跳,一片愁云惨雾。
“什么人,敢来东海滋事!”海面上现出一排人影,金色甲胄裹身,最前面一人挥舞着手中的钢叉一指我,“东海圣地,何人骚扰?”
收回手,我懒懒的抱上肩,大咧咧的出声,“回去,叫辰初云来见我。”
“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上下打量着我,“敢直呼我太子名讳。”
“不去是吧?”我慵懒的一扫他,“那就叫帝羽来,告诉他,我来娶他儿子过门。”
“好个嚣张的黄毛丫头,如此无礼,吃我一叉!”他踏浪而来,手中钢叉直扑我面门。
嚣张?他说对了,我就是嚣张。
一路上,我已经将事情前后想了个通通透透,对初云我不能放手,至于他那个难缠的爹,反正都是要硬扛的,何必唯唯诺诺,我就是我,乞丐贱人一个,有什么好怕的?
手中金光一闪,五指成爪,依稀能看见闪烁的龙鳞,抓上他的钢叉前端,“少给我废话,辰初云在不在?不在我就走了。”
“啊!”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手,“龙,龙爪。”
手指一撤,他半跪在我面前,恭敬的一礼,“龙王座前巡海使者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我一扬眉,“我什么时候承认我是……”
“我什么时候承认她是我们东海太子妃?”一个威严的声音,一列恢宏气势的队伍在碧浪中显形,人群分开,最前走出来的,正是我怎么看都不对眼,他怎么看我也不对眼的威严男子,极有可能是我的未来公公,帝羽。
“我还以为你很有气魄,当初敢跑也不肯放弃那两个小子,怎么,终于想通了?来求我了?”他的声音里透着调侃,听着真让人讨厌。
“我求你?”我双眼一瞪,不屑的嗤笑出声,“没有你,我一样……”眼光突然看见他身后的一道身影,目光顿时一窒,所有的轻浮在瞬间凝结。
我看见了他,阳光帅气的男子,俊美的容颜依旧无暇,金色的长发飞扬,对我召唤着热情,殷红的唇几次嗫嚅,终究化为欣慰的笑容,那笑容越扬越大,渐渐胜过头顶暖阳,蓝色的双瞳,比着海水更加透明,奔涌着波涛暗潮,身后碧海蓝天,浮云掠影,只有那修长挺立,占据我所有的视线,无限放大。
我轻轻咬住唇,却忍不住眼眶的酸涩,终于,还给他一个同样完美的微笑,慢慢张开我的双臂,“初云,我来了,我来兑现自己的诺言。”
眼前金光一道,空虚的双臂被瞬间填满,而同样,一股大力紧紧的拥上我,象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才安心般,用力,用力,再用力……
身体被他的高大包裹,鼻间是淡淡的阳光和海水气息,宽厚的胸膛让我依偎,有力的双臂将我死死的抱住,勒的几乎窒息,还有熟悉的清朗在不断的低喃,“我的小紫,我的小紫,你真的来了,你是真的来了……”
我的脸摩挲着他的胸口,不断用力的吸着气,怎么也嗅不够他身上的气息,象要补偿长久的分离,手臂揽上他的颈项,摸索着他的脸庞,凝望着湛蓝的双瞳,那眼中,满满的全是我。
突然想起什么,我一声轻呼,从他的怀抱中挣脱,抓上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一寸寸撸高他的袖子,“别用力,疼,疼的。”
他盖上我的手,长长的睫毛瞬了瞬,笑了。
“不疼,早就好了。”轻柔的声音,甜腻的笑容,我恍惚了神智。
“可是我心还是疼,我的初云乖乖。”话出口,他的脸上,飞起一层红晕,象薄菏的朝霞,从脸向下,烧向耳根。
白皙的臂膀,光滑可鉴,没有一点伤痕,我小心的呼着气,在曾经的伤处柔柔的印下我的吻。
我的手在怀里掏着,偎贴着他的胸口,静静的摊开手掌。
金光四射,一片片圆圆薄薄的龙鳞躺在我的掌心中,反射着阳光,“初云,这是我一生最宝贵的礼物,我要拿什么送给你才能比得上它的珍贵?”
他捧着我的手,握着合上,认真的看着我的眼,“你回来,就是我最珍贵的礼物,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要。”
“有!”我垫起脚尖,悄悄凑进他的耳朵边,“一条小初云怎么样?”
“你……”这一下,他的脸就象着了火般,越染越红,越烧越旺,再燃下去,怕就要冒烟了。
在他的脸侧温柔的落下一吻,“我的毒解了,血咒也解了。”
“真的?”他的手,捏的我肩膀有些疼,但是我不想挣脱,因为那双惊喜的眼,让我沉溺。
“我们成亲,今天晚上就成亲……”他兴奋的似乎有点语无伦次,抱着我的腰,飞快的旋转着,“我要娶小紫做妻子,我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了……”
“等等,我,我还有话说,”拍打着他的手臂,我在头昏中找着方向。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娶这个女人做妻子了?”不远处冷冷的一哼,给兴奋中的我们兜头一盆凉水,帝羽的声音瞬间把一切都凝结成冰,“别以为你甩了那两个男人,我就会同意你嫁进门。”
从初云的怀抱里挣扎出身,再次恢复那个满不在乎的我,我平视着帝羽,“我也没说要嫁给他。”
在所有人的惊诧声中,我慢悠悠的,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着,“我不会嫁,而是娶,我要娶初云,娶他为夫,至于那两个男人,对不起我从来都没说过要放弃他们,他们与初云……”我顿了顿,“我都要!”
场中寂静,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张嘴的,瞪眼的,僵硬的,什么形态都有,足见我这番话的杀伤力。
侧眼看着初云俊秀的脸,我幽幽的叹气,“对不起,初云,我没有办法抉择。”嗓子有些涩,说话好难,每一个字都象刀子般,在舌尖上拉出疼痛才能出口,“我不能放弃浔,也无法舍下凝冽,也许你们会恨我的滥情,会鄙夷我异想天开的言论,但是我的心,就是这么想的,无论对谁,我都会尽力争取,一如对你!”
“我知道!”艰涩的声音带出他心底的痛苦,平静的让我意外。
尽管已经在心头无数次重复这个场景,当真实在现,所有的说辞、解释都那么苍白,再无法出口。
高贵的龙族,骄傲的太子,我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要他与其他的男人共同分享我,对他来说,这又何其不公,尤其我握着掌握他生死大权的龙气,说这番话似乎有着怎么也抹不去的威胁意味。
“初云,还是抽回我身体里的龙气吧,我不想……”他的挣扎全部在那双眼中显露无疑,我的要求对他何其不公。
“论陪伴你的时间,我不如苍凝冽,论先来后到,我不如紫浔。”他慢慢说着,终于,涩涩的笑了,“如果这样才能陪在你身边,我答应!”
“放屁!”一声大吼,金色的人影一闪,铁钳般的手扼上我的咽喉,“你居然敢如此藐视我高贵的龙族,我现在就杀了你。”
“爹!”初云刚踏一步,被他一掌逼退,手中更加用力。
“然后你儿子陪葬?”感觉脑袋都充血了,眼前一片模糊,我居然不忘调侃他。
脖子一松,我大口的呼吸着,辰初云拉上我的手,将我藏在身后,“爹,这是我的决定,请您不要再过问。”
全身笼罩在杀意中喘不过气,这个男人不愧是龙主,光靠气势就能将我完全的压制住,“我现在把她的龙气逼出来,重聚成珠,你再挑过妻子。”
“你逼出来,他还不是一样要给我?”我揉着脖子,好不容易顺过气,“你累不累?”
“爹!”初云紧握着我的手,“孩儿只想和小紫在一起,不论什么高贵的龙族与人类,不论地位,不论……谁嫁谁娶!”
“好!好!!好!!!”他全身衣衫无风自动,长发根根竖起,面容扭曲,显然已怒到了极点,“不论嫁娶,你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我就直接连你一起废了,大不了我再塑龙珠!”
“羽哥!”绿影一闪,握上他的手,张扬的发渐渐恢复柔软,披散回肩头。
面前的女子语笑嫣然,初云的母亲温柔的一抿唇,“你既然说了娶,我家的孩子可是没有这么容易出阁的,是不是也该经受些考验?”
“好!”想也不想,我满口答应。
第八十九章 三题考验
“小紫!”初云把我拽到一边,鬼鬼祟祟的凑到我的耳朵边,“你有把握,答应的这么干脆?”
“没有!”我回答的更干脆,“你爹连题目都没出,我怎么会有把握。”
“那你还答应?”眼睛瞪的老大,他鼓鼓的望着我,“我娘出了名的鬼灵精,你不能乱答应啊。”
我咧开嘴,抽笑着,“你好像很怕嫁不出门一样。”
与这个暴躁易怒的爹相比,我倒是对他这个温柔可亲的娘更为忌惮些,从她一颦一笑就搞定帝羽来看,初云的娘应该才是家里绝对的老大。
与帝羽看见我就一脸的鄙夷不同,她每次似有若无的阻止帝羽的暴跳如雷,甚至偷偷的给予我和初云不少帮助,为什么我敢一口答应,除了别无退路,赌的只有她的考验不至于太难。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帮这丫头。”帝羽一哼,不满的对她一个白眼。
“怎么会呢。”她一点也不介意,凤眼一飞,娇嗔了句,“初云难道不是我生的吗?再说若是帮她,你会答应吗?”
他们两人在低声交谈着,我古怪的望着辰初云,他牵着我的手,苦笑的低声说着,“我娘是凤族的公主,自小古怪精灵,别看我爹凶,我娘三言两语就能降伏他。”
我一瞥他,不无调侃,“那怎么会有你这么呆的儿子?”
“象爹呗!”无所谓的耸耸肩,对我挤着眼,“被老婆欺负的命。”
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忍不住的笑出声。
“紫姑娘!”面前温柔的美妇轻声一唤我的名字,“为了我龙宫的名誉,给你三条考验,你可愿意?”
“我愿意!”能不愿意吗?不愿意能换吗?
她满意的微笑颔首,“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为了公平,我决定两不相帮。”她背对着丈夫,灵动的转着眼,“三条考验,你若是能过两条,当即与我儿成亲,也不算谁嫁谁娶,至于以后的事,那是你们夫妻自己商量,与我们无关。”
一句话,将我可能带给他们龙族的丢脸撇的干干净净。
“什么考验?”初云在我身边,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娘,俊美的脸上全是愁容,抓着我的手不松开。
伸出纤纤玉指,轻巧的弹出一根,“我龙族一向掌管天下行云布雨,不能有任何偏私和意气用事,否则便是贻误苍生了,更要做到绝对的冷静,那么第一条,考你谋略,只要你能让外子下雨,便算你赢。”
“娘!”我还来不及说话,初云便嘟起了嘴,漂亮的脸上已布满哀求之色。
凤目一瞪,威严顿现,“我知你心思,但是你也要顾及龙族尊严和你爹爹的面子。”一句话让初云顿时噤声。
我安慰的拍拍初云,无声的点点头,他一脸愁苦。
“放心吧。”我无声的做着口型,安慰着他,内心重重的叹着气。
她笑容不改,伸出第二条手指,“与初云成亲,无论如何,你就是我龙宫的太子妃,功夫自然不能落人笑柄,所以这第二条,考你真功夫,只要你在外子手下走过十招,便算是赢。”
“不行!”我还没张口,初云一把把我扯到身后,“娘,您不是不知道爹的功夫,若是存心出杀招,只怕两招也过不了,就算过了,说不定也残了。”
“好!”她回头看看自己丈夫,“功力五成,不准出杀招,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我的儿。”
初云讷讷,终于没有再出声。
“那么第三个。”她竖起第三根手指,“考你胆识,我龙宫与天庭一样守卫森严,龙宫城墙大门更是誉为三界最坚硬的,只要你有本事打开我龙宫大门,就算你过关。”
“这根本不可能的!”出声的,还是初云,“我龙宫水晶宫之门滴水不漏,三界众仙无人敢夸下海口打破大门,您这个根本不可能。”
“那就想办法让你爹布雨和撑过十招,这一项就不用比了。”美妇语带妖娆,却丝毫不退让。
在身后拽拽初云的手,我低声说着,“你娘说考的是胆识,可没说要硬攻,谁说要打破大门了?”还真是一条筋的孩子。
感觉到两道视线的注释,我抬起头,正是她赞许的神色,我点点头,“谢伯母,紫涧接受您的三道考验。”
她凤眼轻眨,脸上一派轻松,回头望望帝羽,“夫君,这三条可是经过你同意的,绝不徇私。”
“嗯!”帝羽看看天色,看看我,“我也不想以大欺小,今天先接你入龙宫休息,明日一早接受考验可好?”
“好!”
我挽上出云的手,第一次走进这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两手相牵,我与他漫步在海底世界,不是我想象中的黑暗阴森,也不需要刨着手游泳,与陆地上完全一样的行走,没有任何差别,身上泛起一层金光,将水雾隔开,我轻松的呼吸着,看身边鱼儿悠闲的摇摆,看水草根根,飘扬摇曳。
光与影,重重叠叠,脚下偶尔飞快的爬过一只虾,间或踩上珠蚌,惊的它飞快的合上扇贝,我则不好意思的笑着。
“小紫,我想你,一直呼唤着你,可是我的感应,似乎被什么阻隔了,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他亲昵的抓着我手摩挲着,“我一直想出去找你,可是爹他……”
蓝色的大眼闪闪,一脸委屈。
“我知道,初云乖乖。”捏上他的脸颊,我双臂圈上他的腰,“我也想你,我漂亮的小金龙。”
他的唇,轻轻贴上我的脸,细细的亲吻着,不断的呢喃着,“我想你,好想你,我的小紫,小紫……”
水润柔韧的唇,从我的脸慢慢靠向我的唇,他轻舔着我的唇角,痒的我一个瑟缩,吃吃的笑出声。
“咳,咳……”身边传来不自在的大声咳嗽,初云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不耐之色,我则飞快的将头闷进他的怀抱,不好意思的捶着他的胸。
重重搂着我的腰,初云一歪脑袋,“娘叫你们跟着我,可没叫你们打扰我,我们两个人,需要几十条尾巴这么滴水不漏的跟着吗?转过身去!!!”
清一色的红装铠甲武士,大家脸上都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四处瞟着,偏偏就是不转身。
“太子,太子妃……”最前面的小八字胡,堆起讨好的笑容,“这,龙主龙后有命令,只要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们必须形影不离,我们是跟着您的,太子妃房里还有二十个丫鬟伺候着,您千万别发火,小的不好交代啊。”
什么不好交代,我知道,他们两人是怕我和初云在一起,激情之下天雷勾动地火,那什么比试都不用了,也不想想,堂堂水晶宫,我们怎么可能在眼皮底下行什么芶且之事。
“算了,就是一天,明天就正大光明了。”我心头一闷,强笑着安慰初云。
“你想着怎么对付我爹了?”他没有一点身为儿子的自觉,惊喜的望着我。摇摇头,我老实的承认,“没有!”
他脸上的喜悦顿时化为失落,蓝色的大眼瞬间暗淡。
“与你爹硬拼十招,我必输。”冷静的开口,我凝望着他的眼,“其他的呢?有没有什么诀窍?”
“没有!”他失落无比,“行云布雨乃是龙主职责,他不可能为了你徇私,更何况……”更何况他老子那么讨厌我,会答应才怪。
“那水晶宫的城门呢?”我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着他。
“哎!”重重一声,他拽着我的手,“我带你去看。”
透明似琉璃的墙高高的耸立在海里,我仰头望不到顶,随着波浪的涌动,似乎它还会软软的抖动,伸手触摸,入手冰冷,象极了一碰就碎的冰面,薄薄的一层,看上去没有厚度,没有重量,随时轻的可以飘起来。
“这就是水晶门?”我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这薄的象纸,透如细胎瓷瓶的东西,就是传说中最坚固的海底水晶门。
“你打一下就知道了。”他闷闷的出声,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太好。
我一提真气,三层力量凝聚于手掌之上,一声轻吟,金光闪烁,打向它……
微微一晃,几下抖动,薄如纸的大门还依然挺立,我的内气却似乎泥牛入海,没有反弹,没有任何的震回,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我大骇,看向初云,他回给我一个苦笑。
“嘿!”我不信邪的双掌灌风,带出十成内劲,紧贴墙壁,一震……
墙壁又一次抖动,晃了晃,恢复平静,我所有吐出的内气,就这么被吸收干净了。
一翻手腕,手中龙鳞片象暗器一般飞花洒出,尖利的边缘顿时插入墙壁中,我心头一喜,看向初云。
依旧没有任何喜色,只是对着墙壁努努嘴,示意我看。
我催动的内气,象是牵着龙鳞在墙壁上刻着,想要挖出一个洞。
只是这样想法在不久后被彻底的击碎。
的确,龙鳞过处,墙壁被切开小小的痕迹,只是瞬间又愈合如初,无论我怎么用力,这东西就象是水面一般,打出涟漪,却不能永久的分开,瞬间重又密合。
我垂下头,放弃了继续试验。
他从身后抱上我,亲吻我的脸,“小紫,别担心,若是实在不行,我就和你私奔。”
我放松身体,倒进他的怀抱,仰望着海水蓝的双瞳,“我会努力的,放心,初云,我一定会的。”
第二日的朝阳就在我一夜的无眠中渡过,睁着通红的眼睛,我站在帝羽的面前,脚下细软的沙滩散发着柔和的力量,暖风阵阵,轻柔的抚摸我的发。
“丫头,今天比试第一阵,你大可想办法让我为你布雨,哪怕只是几滴雨水,亦算你赢。”帝羽站在我的面前,骄傲若耀阳,大家风范尽现。
我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不动如山的身躯,“前辈,我想先比第二阵,如何让您布雨我还没想好,不如先让紫涧在你手上过十招如何?”
第九十章 巧计布雨
他神色一动,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怔了怔,微微点了点头。
手腕一伸,他凌空虚抓,没有凝气,没有聚力,只是随手一挥,低声喝道,“第一招!”
一股劲风迎面扑来,金色的沙尘顿时飞起,旋转着向我扑来。
“沧海初现紫气来!”并指为剑,化出剑势,手指一引,将他的劲风牵向一旁,沙砾飞舞,打向水面,击出万千点涟漪,无数浪花飞溅,我身形一飘,不断的后退着,地面上滑出长长的痕迹,好容易站稳。
不容我喘气,只看见他手腕一扬,五指飞弹,地面上的沙尘象五条黄龙般卷上我,耳边是他毫不留情的声音,“第二招!”
“万山胡桃随风颤!”光盾在身前闪烁,无数沙尘打上身体,劈里啪啦的巨响,震的我胸前憋闷,身体在黄龙中跳跃,避过风头,不留神已站在海面之上。
“第三招!”我的身体还没有落地,他手腕抬起,身后水浪掀起,脚下无数暗涌,奔流着巨大的吸引力,要把我吞入海水中,漩涡流转着,形成一个空间,在我刚刚落稳的脚下。
“吞风葬雨立天地。”双手虚抱,无数个光球在我手中弹出,身体倒飞,象一叶漂浮在浪尖上的孤舟,载浮载沉,芶延残喘着。
落下地,我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全身被海水打湿,头发上沾满泥沙,我已顾不得狼狈,喘息,不停的喘息,只求能恢复一点力量。
“第四招……”
“第五招……”
“第六招……”
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存心要耗光我的力量,一连三招,我的眼前,除了漫天黄沙就是无边的海水,所有的视线都被阻隔。
不断催着身前的光盾,我辗转腾挪,“惊涛骇浪千堆雪,白莲千幻倚清泉,露重宛若霞光衣,风吻寒霜犹挺直,碧波为根笑淤泥。”
这三招,我用尽了自己所知的全部绝学,‘风雷八式’中的五式,师傅教给我的四招掌法已经倾囊而出,而他对我的考验,不过才刚刚过半。
脚下一软,我险些坐入土中,只觉得丹田空荡荡的,全身酸软,不过六招,他已经逼到我脱力,剩下的四招,只会一招强过一招,我还有能力吗?
耳边似听到了喃喃的声音,空空的内府升腾起一股热力,瞬间快活的游走全身,黯淡已尽透明的光盾立时大放光芒,耀眼的闪烁着。
我眼神一分,不远处的初云飞快的结着手印,口中不断的说着什么,我体内的气息越来越充盈,而他的脸色,则越来越苍白。
帝羽的脸色一沉,黑的难看,而初云的娘则别过脸,偷偷的捂起了嘴,弯起了眼角,“羽哥,人家可是两个打你一个哟。”
“五层功力我一个打俩他们也别想赢!”他双眼一瞪,手掌一翻,瞬间乌云蔽日,眼前黑蒙蒙的,海面漆黑,暗流涌动,“第七招!”
强大的劲气压迫的我喘不过气,头脑却出奇的平静下来,苍凝冽和离汐的身影又一次重合,在我脑海中不断的飞舞着,‘风雷八式’的第六招,突然闪入脑海。
手指慢慢的伸出,越来越慢,带着厚重凝滞的金光,手指一划,金色的飞龙从我掌中脱出,翱翔天际。
“睛空霹雳万里雷。”声音一出,飞龙俯冲,直入他笼罩上我的劲气中,穿梭着,撕破他的网,一点点减轻我的压力,渐渐的,他的攻击网被穿透,小小的金龙上下翻飞,跳跃着。
“班门弄斧。”他一声重哼,手中飞出一条更大的金龙,摇摆着,瞬间扑入场中,我的劲气还来不及抵挡就被撕的粉碎,强大的反震力将我震飞,掉落在地,眼前一黑,半晌回不过气。
我撑起身子,怎么也用不上力,勉强昂起头,内息散乱在体内乱窜着,没想到帝羽只是这么一回击,我就惨败成这样。
“这算是第八招吗?”艰难的说着话,抓紧时间让飞窜的气息平复归位,脸上尽量笑的自然,“没想到居然能让伯父回手,紫涧虽败尤荣。”
“哼!”他冷冷的看我一眼,“你认输了是吗?才八招!”
“谁说我认输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个趔趄。
初云的脸上挂满了担忧,眼里全是心疼,几次想要冲到我身边,都被他娘死死的拉住,“不能去,还有两招,你若过去,便是真的输了。”
冲他甜甜的一笑,我强压着胸口的憋闷,飞出一个吻,“给我乖乖的站好,等着姑娘娶你。”
看看帝羽,我一亮架势,“伯父,好了,您出手吧。”
他金色的游龙散发着威严与万钧难敌之势,穿透乌云,洒落一地阳光,对我猛扑而下,而我,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我不想挡,而是我真的没有任何力量去抵御,只是我不能认输,为了初云,我必须等,等一个机会……
直到龙气临头,我依然未曾动一下,光盾在相触的刹那碎裂,点点金光中,是我喷出的鲜红,随着飞起的身体,洒落黄沙。
“爹!”
“羽哥!”
两声惊呼,击上身的力量一轻,我重重的摔倒在地,金色人影一动,我已经在初云怀中。
“九,九招了……”艰难的睁开眼,是初云的焦急和心疼,死死的抱着我,眼中已有雾气。
“小紫,咱们不打了,认输,不打了。”疯狂的搂着我,擦拭着我嘴边不断涌出的鲜红。
“谁,谁说不打了。”我远远的看着,帝羽叹着气,有些傀疚的望着妻子指责的双眸。
我抓着初云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头,“还有一招,你只要让我扛这一招,不然我前面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他疯狂的摇着头,金色的长发散乱,让我靠着他的肩窝,“不行,我不能让你伤害自己。”
用力的将嘴凑进他的耳边,我小声说着,“我有多疼你会不知道?你分享了我的疼痛的,我们这是有难同当,你以为你爹会真的打死我,然后赔上你的命?”
他一楞,我坚定的笑着,慢慢推开他。
“还有一招!伯父,请。”身子如同散了架,我再也站不起来,干脆坐在地上,笑颜如花,“伯父不要手下留情,我不会死的。”用力的咬着其中一个字,看见他勃然变色的脸。
他手掌虚虚一张,小小的气流旋转,我偷眼看见他下意识的望了眼妻子,被狠狠的一瞪,气流顿时又小了数分。
气流卷上身,刮着我凌空飞起,他操纵着气息,看来意思只是打倒我而不想伤我的性命。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动了,一声龙吟,手腕变为金色,五指成爪,带动身体如流星,幻化出耀眼的亮光,整个人飞入他的劲气中,手指抓向他的手腕……
我与他对敌,一直是远远的对峙,这是我唯一一次能与他贴近的机会,我不能放弃,拼了!
“好你个鬼丫头,骗我……”他身体一旋转,操纵着的气息顿时收回,手指一扣,捏上我的脖子。
我苦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实力相差太大,而他显然也不是好骗的主,最后说是一招,他一直控制着气息不断,我强他强,我弱他弱,根本不会给我侥幸赢的机会。
他骄傲的一撇我,“鬼丫头,防着你这招,怎么样,输的心服口服吗?”
“服!当然服!”脖子还在人家手中捏着呢,我能不服吗?几千年的岁月,不是好骗的主。
他一哼,“那这三次考验这一关你可认输?”
眼前金星乱冒,我挤出强笑,“认输,在您老人家面前耍花枪,晚辈心甘情愿认输,这一阵,我输了。”
“哈哈哈哈……”他放声狂笑,“你这一招……”
我的强笑突然变为诡笑,趁他说话间,我双手一弹,黄色的烟雾直接弹入他的鼻子里,两只手交替的飞舞出粉末,黄的,红的,白的,粉的,零零散散遍布在空气中。
他的手揉上鼻子,我飞快的倒纵,倒入初云的怀里,咯咯咯咯的笑出声,抱着他的腰,赖在他的怀抱中。
“小紫,你,你干什么?”他望着眼前雾气腾腾。
我对他一挤眼睛,扯直了嗓子,“伯父,现在和您比第一阵,让您布雨。”
而帝羽,居然没空理会我,烟雾中,他一挥袖子,烟尘尽散,只是他却未发一声,指着我,颤抖着衣袖。
“那是什么?”初云的手贴着我的后腰,缓缓的输入真气,而我索性将全部重量交给他,只是坏笑着。
“胡椒粉,石灰粉,胭脂粉,反正我全丢出去了。”我轻快的说着,看见眼前大瞪着的清澈双眼,忍不住在他脸上偷一个香吻。
“阿嚏!”我刚说完,他亲爱的帝羽老爹终于一个大大的喷嚏,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哗啦一声,煞是动人。
“来了,来了……”我搂着初云的脖子,腻进他的肩窝,柔柔的出声,“初云,我好累,全身疼。”
他将我打横抱起,轻柔的哄着我,“我们去休息,明天再比。”
我柔顺的点点头,乖巧的蹭进他胸口,“我要你抱着我,一直!”
他轻吻上我的唇,“好,一直抱着你。”
转身瞬间,不断的有喷嚏声响起,天空中哗哗的雨丝不断,我在初云宽厚的胸膛下,睡的安安稳稳。
后来听说,那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九十一章 离汐突现
窝在初云的怀里睡了整整一夜,我是睡的志得意满,精气十足,再睁眼时,他红嫩着脸,坐在床沿,半眯着眼,长长的睫毛,水润的双唇,怎么看都可爱的让我想咬上一口。
偷偷的凑近脸,我坏坏的伸出手指,勾着他的睫毛,痒痒的柔软刷着手指,我坏笑着,手指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滑着,停留在他柔韧的唇瓣上摩挲,细致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手感柔滑,好想亲一下,再捏捏。
我慢慢的凑过唇,在他的脸颊上小小的一触,心神一荡,忍不住的继续游移着,慢慢靠近他的唇,想要狠狠的吮吻……
“嗯,哼……”身边传来不自在的咳嗽声,我一回头,二三十条人影在灯光下长长立成排。
“啊!”我一声低呼,飞快的收起心神,正襟危坐,脸上发烧。
我一动,初云立时惊醒,抱着我的腰,揉着惺忪的睡眼,蓝色的眸子一片朦胧,“小紫,你醒了啊。”
我点点头,伸手指指两排木头,“我睡觉也盯着?”
无奈的看着我,初云没好气的出声,“就是睡觉才盯着啊。”
我嗤笑,从他身上跳落,顺势揉着他的腿,腻着声音,“我的乖乖初云累了没?”
温柔低头,脉脉不语,只是轻摇着头,揽着我的肩头,靠向他。
粉纱微扬,打在我的身上,烛光摇曳,晕染着黄色的圈圈点点,光影轻晃,他的面容俊秀明灭着,充满了旖旎的色彩,如果没有那两排人影的话。
“对了,什么时辰了,今天还要比试呢。”我四周打量着,判断不出时辰。
“急什么。”他捂着嘴偷笑着,凑进我的耳朵边,“我爹昨夜打了一夜的喷嚏。”
“咯咯咯咯……”我抱着肚子笑出声,“我很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呢。”
当我再次见到帝羽的时候,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脸看起来认真恭敬,用力的憋着几乎内伤的肚子,我低垂着脑袋,“伯父,昨日紫涧下手无状,让您,让您……”捂着嘴,我看见旁边一圈人都飞快的别开脸,扭曲着面容。
帝羽面色凝重,双目喷火,嘴角下拉着,只是一只通红肿胀的大鼻子让他英俊威严的面容少了几分气势,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瞥我一眼,他冷冷的一哼,“一夜也休息够了吧。”
我点头哈腰着,“够了,够了,就是听闻伯父昨夜睡不安寝,让我好生过意不去。”
“噗嗤!”一声没忍住的笑,帝羽恼怒的回头一瞪,看见自己的妻子娇俏的笑着,一脸怒火化为无奈。
“休息好了就行。”他皮笑肉不笑,“给你一个时辰破门,可够?”
“够,够……”我不在意的挥挥手,抓抓脑袋。
“足够了!”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望着我,我被质疑的眼光包围在中央,无聊的打着呵欠。
帝羽深深的望我一眼,他的妻子,初云的娘,只是抿着唇,优雅一笑,饱含深意的回头给我一个眼神,手中用力将儿子拽进大门内。
透明的城墙后,湛蓝的双眼写满担忧,一步一回头,在我满脸笑意的挥手中无奈的踏入门后。
大门缓缓关上,似要切断我与他之间的所有,偏偏无法碎裂的,是我和他彼此心底的纠缠痴爱。
帝羽手一晃,一个水漏浮现在空中,透明的水滴漏下,浅浅的堆积……
“你可以开始了。”他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提醒着没有丝毫动静的我。
我就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根本不理会他的声音,任自己呆站着,似乎一筹莫展,又似乎胸有成竹,没有人出声,只是将所有关注的目光送给了我。
水漏一滴,一滴,一滴,轻微的节奏好似与我的呼吸融为一体。
透过光墙,我能看见初云的愁,能看见帝羽的得意,还能看见无数双期待的眼……
渐渐的,我的脸上爬起了一丝笑容,身体开始一步步的后退,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中,我从容的后退着。
身影远到几乎要淡出他们的视线,帝羽凝气而成的声音远远的送来,“你要干什么?还不想办法开门?”
我一言不发,掉转头,脚下发力,飞奔而去……
“龙主大人,小女子自忖没有实力开这个门,告辞了!”话音传出,我全身的气息运用到了极致,身如闪电风雷,飞快的奔跑着。
跑的仓皇,跑的全力,跑的有如被追赶的兔子,跑的象是慢一步就丢了小命般。
身后轰然巨响,脚下的土地在震撼,帝羽的怒吼卷出声浪,“龙宫卫士,给我抓住那个女子,她胆敢不交出龙气逃跑!”
“呵呵呵呵,龙主大人,小女子心知斗不过您的考验,偏偏又舍不得龙气让自己成为废人,若不是您心甘情愿将自己关进龙宫中,小女子还真不敢有逃跑的打算呢。”我的声音顺着风远远的送回,依稀听到暴跳如雷的声音。
我飞奔着,调皮的回头看着,不时停下脚步张望,然后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啊!”边跑边回头的下场,就是狠狠的一头撞进一个怀抱,顺势一掌拍出,想将这恼人挡路的家伙送到一边。
手掌翻飞的瞬间,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莲花清香,高洁淡雅,我一怔,递出去的手掌一滑,打向一旁。
眼前人影白衣飞飞,俪影双双,正手挽着手含笑看着我的狼狈。
心头一紧,我脚下一停,后退一步,小声的站立一旁,“师,师傅……”
黑幽如星空的双眸,静静的看我一眼,投射向我身后大呼小叫的方向,温柔的掀动冰雪白唇,“紫儿怎么了?得罪龙主了?”
我咬了咬唇,选择沉默,温柔的师傅,陌生的让我宁愿希望是那个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的水畔清影。
“咯咯。”身边的瞳玥笑开了怀,一边笑一边摇着头,“离汐,你这徒弟,可有我当年的风范,到哪都是鸡飞狗跳的。”
师傅没有说话,只是与她对视浅笑着。
我还没有张口,身后一阵劲风已经刮到,伴随着一声大吼,“小丫头敢跑?还我龙族龙气来!“
师傅一皱眉,瞳玥雪白的身子一展,已经挡在我的身前,银纱飞舞,旋出漫天银光,挡住帝羽的攻击。
出手间,她娇脆的声音不紧不慢,“世伯,千年未见,何事如此大的火?”
两道人影一触即分,瞳玥落回我的身旁,而帝羽则飘落面前不远处,就在他身体落地的一瞬间,我看见他陡然变色的脸,一声怒吼冲口而出,“瞳玥!你居然还敢出现。”
瞳玥恭敬的一揖,“世伯,瞳玥今日来,是想向您解释一件……”话还没说完,劲风已及体,她倒纵开来,躲避锋芒,口中不停,“离汐,先带紫涧妹妹走,我和世伯解释下。”
“离汐?”帝羽的目光移到师傅的脸上,我几乎在帝羽的眼中看见了喷薄而出的怒火,象海底奔涌而出的岩浆,红色中跳动着沸腾,“很好,我终于看见你这个妖物了,今天谁也别想走,全给我留下命来。”
化指为爪,他飞抓向师傅的面门,瞳玥的银纱在抵挡着他的劲气,师傅抓着我的手不断后退。
“伯父,您已经输了。”我被师傅抓着,远远的传出声音。
“世伯,瞳玥今日前来,想要解释误会,顺便归还当年欠下的宝物,您老人家可否先行停手?”瞳玥翻飞的身影传来不疾不徐的解释声。
“我什么时候输给你了?”他与瞳玥手中动作不停,几个字出口,已是翻飞了几十招,海底气流卷起,漩涡顿生。
我侧脸望望师傅,他莹白的面容上所有的关切与注意力都在瞳玥身上,双瞳中的担忧,也因她而展露,什么时候我曾见过如此生动的师傅。
“一个时辰,我打开水晶宫的门,如今大门已开,您难道不是输?”
“放屁!”他一声怒吼,“门是本王自己开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约定就是打开门便算,您并未言明其他条件,我知道您老人家嫁儿子着急,不过输就是输,您就算和瞳玥姐姐打完,您在我这已成定局了。”
他身影一掠,人影快的根本无法看清楚,一招逼退瞳玥,拉住我的衣服飞奔而去,突然的让所有人都没有任何防备。
我就如同被他拎着的鸡仔一样,刚才还在对我怒目而视的人,突然迅疾的回到大门内,而嘴巴,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
“传我命令下去,即刻举行大婚,就今夜,快,快,快……”思想转变之快,行动之迅速,让我瞠目结舌。
初云同样呆呆的看着我,完全没搞明白眼前所发生的状况,半晌他的母亲定定神,娇声呼唤着丈夫,“羽哥……”
“别问了!”帝羽一挥手,“瞳玥来了,现在就给他们大婚,要不先洞房,反正仪式什么时候举行都可以。”
第九十二章 瞳玥隐情
我和辰初云,就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丢进了洞房,没有龙凤花烛,没有大红喜字,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在打斗中破破烂烂,所谓洞房,不过是把他和我关进了一间房子里。
我苦笑的望望他,“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开始还口口声声不过三次考验不准与你成亲的他们,为什么现在连仪式都不要就把你塞给我了,你们龙族丢得起这个脸?”
与我同样不明所以的某人,闪着蓝色的双瞳,一脸的歉意,“小紫,对不起,我想象中的婚礼,不该是这样的。”
相视无奈,我叹着气,“我想了几百年婚礼,就是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婚礼。”
“不行!”他一摇头,认真写满双眼,“我要去和他们说,不能这样草率行事,既然是成亲,就一定要给你一个盛大的仪式,这样的洞房,太委屈你。”胸口起伏,显然有些怒意。
手指一碰门闩,我看见一道金光爆起,打上他的手,将他一个反震,倒退了几步,“该死!”蓝色的双瞳渐渐变为深沉,“他们居然在门上下了禁制,不感应到融合的龙气,他们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我回想起帝羽古怪的表情,还有与瞳玥,师傅交手时的话,他似乎在恐惧什么,是恐惧瞳玥吗?从功力上看,似乎又不象,那是什么?
慢慢欺近的身体惊扰我的沉思,带给我清爽的气息,围绕着我。
初云的手轻轻挽上我的腰,将我贴向他的胸口,手指抚摸着我的发丝,我的脸,双眼似大海纯净透明,凝望着我,回给我一个甜美的阳光笑容,“虽然我等这一刻很久,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可是对于我最深爱的你,我要牵着你拜堂,要你受到父母长辈的祝福,要看着你穿上凤冠霞帔,要在红烛燃烧的喜字下揭去你的盖头,而不是这样,匆匆忙忙的洞房,再补来的拜堂,我的小紫,值得我用最华丽的仪式迎娶。”
我贴着他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还有他清朗的男声,一句句诉说着心声,告诉我他对我的重视。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什么样的仪式,此刻陪伴在我身边的,是心心相映的爱人就够了。
“算了,也许你爹娘有他们的苦衷,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我仰起头,看见他俊美的容颜在烛光中熠熠生辉,“别说委屈,你为我受的委屈更多。”
“没有!”他拥着我,温柔的让我沉醉,“从不觉得和小紫在一起有任何委屈,从认识你的时候起,我已拥有人间最大的幸福。”
龙王太子要委屈到与别人分享人间女子的地步,他居然觉得这是幸福,还能笑的如此甜蜜……我是该笑他的易知足,还是该哭自己的滥情给不了他一颗完整的心?
怜爱的握上他的手,我掂起脚,嘴唇游移在他的脸侧,细细碎碎的亲吻着,轻柔的说着,“我的初云,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不在乎什么花哨的仪式,只要是你,哪怕只是三炷香,天地为媒,都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所以……”我笑着,窝进他的胸膛,“我不在乎,真的。”
他捧上我的脸,深情的望着我,烛光跳跃,是他眼底的神采。
慢慢的贴近,我情不自禁的闭上眼,心跳加速。
温软柔韧的唇瓣覆上我的唇,相触的一刻,我一颤,他紧紧贴着我,身上散发着热切的温度。
含着我的唇,他小心翼翼舔着,湿润着我和他,我一声嘤咛,瘫软在他怀抱中。
一只手支撑着我所有的重量,他吸着我的唇,我慢慢的开启,他狂热的激情一下奔涌进来。
舌尖刮着我的嫩壁,幽香传递,他挑拨着我的舌,不断让我吐露更多,逗弄着我。
突然发现自己被完全掌握了主动权的我,回应着他热情的吻,双手抱上他的肩膀,舌尖一窜,顶入他的地盘,他一楞,旋即与我热切的纠缠,互相传递着思念,互相释放着隐忍的激情。
不知道缠绵了多久,只知道,那方水润让我沉溺,只要不断的舔吸,吮咬,里面的甜蜜汁液怎么榨也榨不干净,好香,好美。
轻轻的放开我,他呼吸不稳,唇瓣上残留着水渍,让他的红艳更加的明丽动人,放开,他又忍不住的浅啄,再放开,又忍不住的贴上。
他的气息,我的感应,都在告诉我,我的初云乖乖情动了,他在隐忍,克制,可是为什么呢?
手指划过脉腕,一道殷红乍现,我差点惊呼而出,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飞快的结着手印,一道道古怪的印记打上门,伴随着他的血,被印在门上,形成奇异的花纹。
“啪!”似乎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他对着我一挑眉头,得意的笑了,“他们以为这个禁制我不会解,其实我早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不给我的小紫一个盛大的婚礼,这个洞房我不进。”
我握着他的手,舌尖舔上他的手腕,抚摸着他的伤痕,他笑着,柔柔的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他牵着我的手,满脸幸福的笑容,与我漫步而行,走向大厅。
突然,他脚下一顿,拽着我的手一紧,我迅速的闪到他身后,看见他示意的眼神,屏息凝气,方圆一里内虫鸣的声音都不会放过。
“瞳玥,你这个背弃婚约的女人,居然还有脸上我龙宫,你以为我们夫妻俩还会一如当初看在帝昊的面子上饶过你吗?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机会伤害初云,如今云儿已娶他人为妻,我龙宫与天界的婚约早已取消,你给我滚的远远的。”帝羽咬牙切齿的声音即使不竖着耳朵,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婚约?初云?
我不了解的眼神望着身边的爱人,而他,同样闪着不明白的双眼,回望着我。
“扑通!”似乎是人体跪倒的声音,耳边响起瞳玥的柔声,“世伯,婶婶,瞳玥今日来,就是来向二位解释清楚当年一切误会的起因,同时将初云哥哥当初的龙珠还给您们。”
龙珠?出云的龙珠不是在我身上吗?怎么又出来一颗龙珠?
已经容不得我多想,瞳玥的声音在一句句的诉说着,而我心底尘封的疑团,也在慢慢被解开,“瞳玥虽是天帝之女,自小拥有仙体,却没有仙法,所以瞳玥也必须同其他仙人一样,修炼仙法并下界历练,每完成一重仙法之时,父亲都会赐我一杯‘洗尘水’,只希望人间尘缘不要误了仙界无欲无求的心,瞳玥当年在最后一次修炼第四重心法时,入人间历练,重逢初云哥哥,他陪伴我修炼之路,两人因为小时婚约在身,自然感情也进展的快些,当我完成历练,已是如胶似漆,恩爱甜蜜。”她的声音一顿,似乎有些苦涩,又有些甜蜜交织在一起。
“当我回天界之时,初云哥哥将龙珠相赠,言明回来禀明二位就迎娶我过门,而我自然也是满心欢喜的回归天界,当时我想,龙珠能引出天地灵气,助离汐稳固仙根,便将龙珠暂借离汐,随后按常情饮下‘洗尘水’。”
“啊!”初云的娘一声轻唤,大出意料之外,“你的意思是,你当年说未拿龙珠,不曾与初云定情,是因为‘洗尘水’?”
“是!”瞳玥的声音听起来涩涩的,“我与初云哥哥的恩爱甜蜜与我的尘缘一起,被抹掉了,而离汐并不知道龙珠的来历,融开龙珠吸收着其中强大的仙气,终于脱去凡胎,入得仙籍,之后我日日与离汐相伴,爱意渐浓,所以当世伯,婶婶与初云哥哥来到天界时,我才会矢口否认,更是强烈的喊着要嫁给离汐,不是我饽情……”她的声音颤抖着,隐约带了哭腔,“是我忘记了初云哥哥,忘记了和他的誓言,才会害了初云哥哥,也害你们伤心,害离汐被贬,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洗尘水’会连同初云的那段记忆一起洗去。”
她吸吸鼻子,声音悲切,“后来爹爹把我关了起来,罚我面壁一千年,我偷偷的溜了出来,本想偷看‘玄天镜’寻找离汐,却被我看见了自己四次在凡尘中的经历,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原来是因为我第一重历练时,仙基不稳,动了凡心,爹为了让我忘记凡人,才告诉我仙人回天庭复命都要喝‘洗尘水’,而我根本不曾怀疑过,才犯了这么多的错,害了这么多的人。”
“你个该死的帝昊老头,老子揍死你!”帝羽一声大吼,怒火冲天。
“世伯,婶婶,瞳玥如今一切都想起来了,所以特地带离汐向二位请罪,奉还龙珠,我知道初云哥哥为我受了很多罪,他性子好,阳光开朗,对我又是百般迁就,温柔体贴……”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
室内长久的静默,只有瞳玥一声声的抽泣,而我,如被雷轰过一般,呆滞了,只觉得手指冰凉,冰凉……
初云的确是睡玥的未婚夫,真的是,我的梦没有错,唯一错的……我千防万防男人爱上瞳玥的事情,居然是早已发生过的。
眼前一片空白,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我傻楞在当场,无法呼吸。
“世伯,婶婶,瞳玥自知罪孽深重,这一次偷跑下界,就是为了赎当年的罪,离汐为我被贬凡尘,苦守千年,初云哥哥为我打回原型,重新修炼,我都辜负良多,瞳玥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世伯,婶婶,能允许瞳玥与初云哥哥再续前缘,让瞳玥能永远的和离汐,初云哥哥在一起。”
轰,这一次,我终于再也站不稳,慢慢软倒……
第九十三章 初云抉择
“等等!”一声低沉的闷声,来自我紧贴着的胸膛,震回了我走失的神智,也震醒了大厅里的所有人。
我几乎是被半抱半拖着的被他强制性的拉进大厅,双目无神,还沉浸在她说的话中。
他们之前是未婚夫妻,他们之前是情侣,他们之前有过爱恋,我的梦,我的梦……
“云儿!”
“云儿!”
帝羽和他的妻子,对于初云和我的出现无疑是感到意外的,一声呼唤后,突然没有了声音,场面尴尬静默。
初云放开牵着我的手,一个人慢慢移向跪在帝羽面前的瞳玥,动作轻盈,我的心却开始沉重,每落下一步,我的心就沉上一分。
健臂一伸,他扶上瞳玥的肩膀,她在他的动作中盈盈起身,俏目挂满思念,眸中水雾点点,红唇颤抖如枝头梅瓣,压抑中低呼着,“初云哥哥……”
我看见一行清泪顺腮滑落,爬过秀丽的脸庞,滴在他的手背上,他们双眸对视,眼中只有彼此。
心好酸,似乎吃了一个没成熟的青桔子,从嘴巴两侧开始,一直酸进肚子里,酸的胃一阵阵的抽搐,酸的心都发着苦。
“你是我的未婚妻?”初云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清朗,温柔。
大眼一眨,又是一股清泉流下,她哽咽着,只是不断的呢喃着,“初云哥哥,初云哥哥……”
手指滑过她的脸庞,小心的拭去她腮边的泪,柔声哄着,“你叫瞳玥?我们以前心心相映,我还赠给你龙珠是吗?”
小脸泪湿在他的掌心中,她忙不迭的点头,其中夹杂着她的抽噎,“我不是故意要害初云哥哥的,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忘不了,初云哥哥的温柔,初云哥哥的开朗,你带我在海中摸着珊瑚,找着珍珠,你告诉我,只要我喜欢,你随时都愿意为我展露你阳光的笑容,我记得,都记得了……”凌凌乱乱的叙述,在表达着一个主题,她爱他,她记得他,她要从我的手中夺走初云。
“初云哥哥,你看!”她拉扯着颈项,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散发着暖暖的乳白色光芒,映衬着她的肌肤更加光滑动人,“这是你一粒粒为我穿成的,我带着,一直带着。”声音有些急切,似乎在表白着什么。
我脚下发软,无力的靠上墙壁,背后冰冷一片。
我一直在防备着,总以为梦境不会成真,以为靠自己的能力,不会让他们爱上别人,也许我错了,真的错了,一个人的努力,是挽回不了游离的心。
初云的爹娘都不再出声,似乎情势的突然转变让他们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只能沉默,场中两人亲密的娓娓低语,旁若无人。我悲哀的自问,自己算什么?我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多余可笑?
瞳玥出现了,她只要一个声音,就带走了师傅,我选择放弃,不是我害怕争不过地,而是我尊重师傅,尊重师傅的选择,并不是我真的洒脱。
可是现在,她又一次出现,而这一次,她要夺走的,是初云,我心爱的初云。
我茫然的四顾着,目光定在瞳玥身后那个飘渺的白色人影上,离汐,我的师傅。
脸上一派冷静清幽,没有波动,没有怒意,只有偶尔在瞳玥身上停留瞬间的眸子闪着溺宠,倏忽又什么都寻不着了。
不过几日未见,师傅好似有了血色,脸色不再苍白透明,是因为瞳玥吗?
可是瞳玥,你已经有了这么高贵的师傅,为什么还来招惹我的初云?
“初云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泣不成声,“我害你打回龙形,重新修炼,我愿意,拿我一生偿还,真的,我愿意陪你一生一世。”
“你的意思是……”初云的声音一停,试探性的问出口,“你想和我成亲?”
心间,好象什么碎了,唏哩哗啦掉满地。
唇,被我重重的咬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眼睛,却是望着初云的脸,那俊秀无俦的容颜。
“是!”她坚定的一点头,“瞳玥忘不了初云哥哥,瞳玥依然爱着初云哥哥。”
我笑了,不知道为什么而笑,人家似乎还没有宣战,我就败了。
瞳玥手腕一动,一颗闪着五彩华光的珠子在她的掌心中凌空而起,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缓缓移动,顺着她的手掌,渐渐消失在初云的胸前。
“初云哥哥,这是当年的龙珠,我知道你已将这一世的龙气分给他人,我将龙珠还你,你就不用再经受龙气相融的胁迫,也不用再担心抽走龙气会伤害紫涧妹妹,你甚至可以将另外半颗龙珠的龙气完全赐予紫涧妹妹。”
初云又拥有了一颗完整的龙珠,那我这颗解药,是不是也没有了作用?瞳玥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初云觉得亏欠了我,可以将另外半颗龙珠送给我,那我就是完完全全的仙人了,多么诱惑的条件,我还能说半个不字吗?
“我们成亲,那你能割舍下他?”初云的目光,定定的望着不远处云淡风轻的飘渺雪白。
金步摇颤了颤,瞳玥摇着头,“不能!”身影一晃,飘回离汐身边,小心翼翼的搂上他的腰,象捧着珍贵的瓷器,“离汐为了我,被夺去仙籍,贬落人间,如今不人不鬼不妖不仙,我不可能放开他。”
“你想两夫一妻?”他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恼怒。
她逃避着他灼灼的目光,别开脸,却执意搂着离汐,半晌,轻微却不容置疑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中,“我爱离汐,我也爱你,对我来说,每一段感情都在我空白的情况下开始,我全情投入,不曾欺骗。”
“你为什么笃定我不会生气?”他望着她,眸似星辰。
“我知道了你和紫涧妹妹的约定。”她低声着。
我和初云的约定,呵呵,她知道了,看透初云内心柔软的,原来不止我一人。
初云无声,静静的看着他,蓝眸如春天的湖水,透明清澈。
我的脚步一寸寸,往旁边的门口蹭去,这个地方太闷,闷的我喘不过气,我想离开这,离他们远远的,反正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不是吗?
手指触上墙壁,分不清楚哪一个更凉,我挪着脚步,尽量不打扰任何人,将身躯融入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摸上门边,我会身轻颤着,重重的一吸气,跨过门槛……
“站住!”一声低喝,决断不容商量,“小紫,你给我站住!”
身体一僵,我慢慢的转身,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我,我只是肚子饿了,看样子你们还要说上一阵子,你们慢聊,我不打扰了。”
“是吗?”他突然一笑,热力散发,“肚子饿了?那刚好,我也饿。”
环顾了眼场中的所有人,他一摸肚子,“我们先吃东西,一会再叙旧。”飞窜回我的身边,拉上我的手,旁若无人的闪着大眼,“我想吃烤鸭,玫瑰糕,芝麻酥……”
“你!”我所有的愁绪顿时被他惊扰到了天边,眼前只有一张洋溢着太阳般活力的笑脸,我看看他,又看看依然愁眉不展的瞳玥,舌头打结,“她……”
“初云哥哥!”瞳玥一声轻唤,盈盈一福,“初云哥哥若是愿意与紫涧妹妹成亲,瞳玥万不敢拦,更是送上十二分的祝福,只是初云哥哥,前尘记忆会随着龙珠的回归而带给你一些影响,瞳玥只是希望,你能将婚期延迟几日,待所有的记忆恢复,在公正的决断下,去作出自己的选择,不伤害紫涧妹妹。”
我的手一抖,刚刚飞走的无助感又一次爬上了身。
瞳玥说的没错,现在的初云,所有的记忆只有我,我不能这么自私,他应该拥有完整的选择。
手指在一次被紧紧的握住,不容我抽开,我几次用力,怎么也逃不开。
帝羽和妻子默默的对视着,两个人眼中都是一片为难,半晌帝羽才慢慢的叹出一句,“云儿,瞳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要不要等两日,不论你做什么选择,爹娘都不再阻挡。”
身边的男子,伟岸似山,平静的呼吸间,传递着安稳的力量。
“爹,娘!”初云的笑容不改,依旧灿烂夺目,我恍惚着,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能笑的这么没心没肺的,仿佛一切问题,他都没有听进去。
“小紫已经通过三关,这可是您堂堂龙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下的话,难道现在你想一子二嫁?许配他人?咱们龙宫会丢脸的。”
我的心一跳,初云他,他的意思是?
手臂揽上我的肩膀,他转身面对着瞳玥和离汐,“听说离汐是小紫的师傅,那么今日就由你做女方的长辈,喝我辰初云的一杯茶吧。”
我不置信的抬头看着初云,他,他也太冲动了,不该这么快就作出决定啊,我拉拽着他的衣角,吃惊的无法说出话来。
“饿了?”他温柔的在我额头上一吻,搂着我转身出门:“爹娘,别发呆了,快去准备,今晚拜堂……”
第九十四章 紫涧花嫁
整个房间闹哄哄的一团糟,进进出出的丫鬟几次差点互相撞上,我的面前和床榻上开始不断的多出东西,挂帐的,贴喜的,摆烛的,还有各种水果点心,人挤人撞,闹声一片,这样的声音中,唯一的‘闲’人就是我了。
看着她们手忙脚乱的忙碌着,绣娘在一旁抓紧时间给喜服的裙角绣着围边,真难为她了,如此仓促的时间里,要弄出一身如此精致的嫁服。
妆台前金光耀花了我的眼,满匣珠翠玲珑精致,凤首含珠,霞光祥瑞,我紫涧一生至此,何曾见过如此多的宝贝。
继续做着房间里碍事的装饰品,我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这就成亲了?这就和初云成亲了吗?
“呃,初云呢?”虽然我很不想打扰忙碌的丫鬟,可是我真的,还没有清醒,很希望得到一个印证,我伸手抓住一人,茫然的问着。
“啊,太子妃。”绣娘飞快的接过我的话茬,“太子正准备着,开始来了几回,都被挡了回去,这拜堂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咬断丝线,她一抖喜袍,“太子妃,您快试试,还有哪不合适的,我再改。”
我似放了心般,木然的坐了回去,“真的是要成亲了呢。”
“那当然!”她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喜悦激动,“太子妃的美丽我们可是早听说了,太子被您迷的团团转,下了命令,今夜一定要拜堂,太子妃您快试试,快试试。”
傻傻的任她折腾,耳边是她不停的赞叹声,心思游离着……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尺寸,这衣服穿在太子妃身上,就是好看,喜庆!”
“太子妃穿上这身衣服,洞房花烛夜,我们太子爷怕不要迷的晕头转向了。”她不断的说着恭维的话,被我瞟了个眼神,飞快的改了口,“太子妃穿什么,太子爷都晕头转向。”
我扯了抹笑意,看向镜子中的人影。
玲珑有致的身子上大红的缎面吉服耀眼夺目,衣服上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凤尾舒展直至裙摆,硕大的珍珠点缀着凤眼,尾羽处更是以无数珍珠穿缀而成,行走间,大红雪白,珠光霍霍,腰带间镶满金色的流苏,随着我的走动摇曳出万种风情,她不断的往我的腰间挂上各种玉饰,叮当的敲击声中溢满华贵之色。
她抬起我的手,一个个镯子套入我的手腕,映衬着金丝滚边的衣袖更加闪烁。
我没有出声,任她摆布着,象个可怜的娃娃,被人套着一层又一层的包装。
难道我不想嫁给初云吗?所以才这样无所谓?
恰恰相反,我想,发了疯般的想。
再是豪情万丈的女子,再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再是骄傲的女中丈夫,在问到新婚时,怕也和我此时一样吧。
就要嫁了,就要和心爱的人长厢厮守了,就要名正言顺的从此相依相伴了,我已被巨大的幸福淹没了,完全的不知所措,甚至不敢相信,那奇绝伟岸的俊朗男子,就要是我的夫了。
怔怔的望着镜子中美丽娇俏的容颜,眼前又浮现出他开朗的笑容,五百年前,那个在我怀里厮磨撒娇,眨着一双灵动纯洁大眼的糯米糕,那个娇娇憨憨嘟着水润的唇,只因为我想玩逆鳞就将龙珠送给我的可爱娃娃,即将成为我的丈夫了,我的初云,我的乖乖……
犹记初见面,他被我压在身下,用发带扎着小鸟儿,抽抽搭搭的哭着,那泪水简直要浸透我的心,泡的我软软的,还有抱着双膝,缩在破庙的一角,稚嫩的声音无助的喊着爹娘,更是让我毫不犹豫的捐出最爱的鸭腿,小小的身子一直都勾引着我潜在的保护欲,而现在,那英伟的男子,就在红绸的另外一端,实现了他承诺了五百年的话——娶我为妻。
曾几何时,那个小糯米糕,为我成长,池畔水边,再见他的泪,已是天地动容,那个和我争夺糕点的身影,早已用他的肩膀,扛起我头顶的天空。
我是兴奋的,兴奋到思绪已经开始纷乱,脑袋里闪烁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兴奋到已经不会傻傻的笑了,反而有点呆呆的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想着,拜堂了,成亲了,和初云……
“太子妃,好容易穿上了衣裳,您可千万别动了,我这就唤人给您梳头妆扮。”她千叮咛万嘱咐着,匆匆出门。
我不置可否的点着头,面对着镜子里的娇容,耳边回荡着初云不容置疑的声音,“辰初云,不需要什么证明,也不需要什么等待,更不需要考虑什么,娶小紫,是我五百年前的承诺,这个承诺不会因为任何回忆过去而改变,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何谈对妻忠贞!”
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直率的初云,坚定的初云,男儿霸气的初云……
鼻间传入淡淡的莲花香,我一楞,转向房门。
雪白清影,傲立门边,静静的望着我。
“师傅。”我匆匆起身,长裙绊住了椅子,我一个趔趄。
扶上我的腰,馨香萦绕满身,他掌心微微一动,淡笑道,“你坐着吧,我只是来看看。”
“嗯!”我飞快的收拾好悸动的心,有礼的看见他坐定,才半欠着身子坐下。
他悠然的坐着,即使外界闹哄哄的,他依然能给人与世隔绝的出尘飘逸,深邃的双瞳默默的看着我,吸引着人一点点的沉溺。
“师傅找徒儿,可是有什么交代?”我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眼。
“我不曾有什么嫁妆给你,希望你别怪师傅。”
我的唇边抽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抬起头,眼中闪着了然,“师傅,尘世中的客套之言不适合您,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是您徒儿。”
我曾经无数次讨好过他,揣摩过他的心思,又怎么会不知以他的高洁,突然踏足这人多嘈杂之地,只是为了向我说一句抱歉?
他笑了笑,云淡风轻,我却在唇边看见一丝踌躇,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师傅的脸上。
心下突然猜测到一个可能,我抿了抿唇,笑着开口,“师傅,能和我说您的故事吗?您太神秘了,神秘到让我这个徒弟一直都是敬畏着的,身为您唯一的徒弟,您好歹给点讯息啊,不然以后我走出去拍着胸脯吹嘘师傅的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啊。”
他白唇一颤,浅浅笑了。
一捋长发,清辉韵华,晨露冰雾般清冽。
“我本是雪山顶的一株千年雪莲花。”清幽的声音,娓娓诉出他的故事。
没有丝毫的意外,以他对莲花偏执的爱,以他对雪山冰晶的激动,还有那孤绝傲然的身姿,秋水为神玉为骨,千年风霜磨砺出的洁净,神髓里让人忍不住的怜爱,偏偏风骨挺立。
“若非千年雪莲的冰清玉洁,又怎么会有我师傅的天姿绝色?”我调皮的笑着,他微恼着,摇头浅笑,刹那芳华震撼着我。
“当年我在雪山修炼,却道行不够,偏生引无数人凯觎,若非瞳玥护我,又岂能有今日。”他的声音如高山泉水,幽咽婉转,“她带我去天庭,为了让我适应瑶池之气,想尽了办法,我几乎是在她的泪水中成长,为了让我成形,她私借妖丹,取用龙珠,虽然其中有误会,却都是为我而生,辜负无数痴心。”说到这,他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渺渺的绕上脸颊。
我轻轻的一哼,似笑非笑,“所以她说要来娶初云,你没有一句反对,反而大力支持,是因为愧疚对吗?你来找我,是不是希望我放弃这一次成亲,成全初云和瞳玥?”
他望着我的眼,眼中只有宽厚的包容,“痴儿,我虽爱瞳玥,亦绝不阻拦她与其他男子的感情,却绝非为了她会破坏你的幸福,莫要低估了你的分量。”
无暇的面容,坦诚的双眼让我不由垂下了头。
是的,我的心中对他,是有怨怼的,偏偏对他的感情,我恨不起来,借着初云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发泄的,究竟是哪门子怨气。
“紫儿,师傅是真心希望你幸福,师傅的心,你可明白?”他深深的望着我的眼,从那眼中,我看见了复杂。
曾经与他似有若无的情愫,我不曾忘,他也未必就能完全的尘封,对我的愧疚最好的报答,就是让我幸福,这,是他的想法吧?
默默的站起身,我伏在他的脚边,亲昵的贴上他的小腹,圈上他的腰,不是情人的爱,是一份亲情般的承诺,“师傅,我一定会幸福,我一定会的。”
他摩挲着我的头顶,叹息着,“辰初云的龙珠,曾在我体内千年,我能清晰的感知其中对瞳玥的眷恋和爱意,如今龙珠回归……”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虚环着我,又是一声叹息。
我抬起头,给他一个坚定的笑容,“师傅,相信我,就像我相信初云。”
他望着我,渐渐的,笑容放大,宛若盛放的莲花。
“师傅,为我绾个新娘髻吧。”
如果他一定要送我礼物,我希望带着他的祝福出嫁!
第九十五章 拜堂成亲
喜庆的声音震天,仿佛要震动整个海底,红色的盖头阻隔了一切我的好奇,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手中的红绸,它牵引着我的方向,带领着我不至于在跌跌撞撞中茫然失措。
耳边是各种惊叹,恭维,夹杂在音乐中,人声鼎沸,杂乱的让我辩不清楚方向,眼睛盯着脚面,无数来来回回的人影晃动,晃的我头晕。只能紧紧的抓着红绸,就像抓着我和初云的命运,我们的未来。
耳边是喜娘尖细的喜悦声高高回荡在空中,“一拜天地”
俯身盈盈,今后身为初云妻。
“二拜高堂”
紫涧今后的命运,将与龙族牢牢的栓在一起,荣辱与共!
眼前白色的衣衫下摆,我心头默念着,师傅相信我,我一定会幸福。
“夫妻对拜”
即使隔着喜帕,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炯炯的目光,那仿佛烧穿盖头的热情,无形中成了我安定的力量,一生交付,不离不弃,我的爱人我的夫——辰初云。
“送入洞房”
我被牵引着,与他擦身而过,阳光的味道,海水的味道,我面带微笑,满足的感受着他留恋的目光,生平第一次如此乖巧的做淑女,只为让他永远记得我的美。
两身相错,他飞快的一摸我的手,极小的声音凝成丝,“等着我。”掩饰不住的喜悦兴奋,我轻笑,袅袅娜娜而去,耳边残留着他傻傻的笑声。
被搀扶着,浅浅在床沿坐定,“新娘子,喜帕可千万不能揭,新郎官一会就来了。”
我微微点头示意着,嘴角不断的上扬,初云啊初云,此刻被众人包围着的你,是否已经心不在焉了呢?
隐隐的门外杯觞交错,调侃声,逗笑声此起彼伏,我竖着耳朵,非常轻易的捕捉到属于初云的清朗,他的声音那么悠扬,那么动听,那么的,让我会心一笑。
手指绕着腰间的穗带,我不自觉的紧张着,心口越跳越快,耳边回荡的,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与初云肌肤相亲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我开始害羞?光想着他搂着我,娓娓低诉,喊着小紫,那充满热力的双臂抱着我,我就满脸红热?
手被一双沾染热气的大掌一握,我轻啊出声,身体一僵。
他,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小紫,你怎么了?”身侧的锦榻一沉,他贴着我,柔柔抱上我的身体,他好烫啊,耳边他喷出的气息中带着香甜的味道,是酒气让他这么热的吗?
丝绸划过满头珠翠的声音清脆细致,眼前一亮,我对上一双眼,一双跳动着热情火焰的眼,一双饱含着深情的眼,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大红的颜色在他身上将美丽光影发挥到了极致,烛光什么时候跃进了他的眼底?闪烁着,是衣服的渲染映衬吗?为什么我看见他的脸红红的,朝霞满天。
修长身姿包裹着红色的喜服,只在腰间扣着盘龙金丝腰带,更显挺拔有力,金色的长发整齐的绾在头顶,紫金龙冠上的金丝龙首轻颤着,双手捧着脸,我望着一泓蓝色,沉溺,沉溺……
“初云,他们灌你酒了?”刁蛮如我,任性如我,霸道如我,无赖如我,在今日,我的洞房花烛夜,终为我的丈夫温柔。
他扬起笑容,“我醉了。”
“那你……”我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桌上应该有茶水。
可惜才刚刚一动,他却箍的更紧,猛的将我嵌入怀抱,用力抱着,再用力,再用力,依稀还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在耳边咪呜着,“我真的娶到你了,我真的娶到小紫了,真的……”
“初云。”我静静的贴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一下下的心跳,安静的房间里,只是这样的相拥,便很美,若能一直天荒地老,该多好。
他的头抵着我的肩,从背后环抱着我,不时在脸颊旁偷一个吻,然后痴痴的望着我,傻傻的笑。
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饶是皮厚如我,也被看的不好意思,“傻初云,看什么呢?”
脸颊贴着我,细细的摩挲着,“我觉得小紫比上一次分开的时候美了,说不出来哪变了,就是美了,本来刚一见面就想问的,没想到却拖到了今日。”
我眼神一窒,身体情不自禁的一颤,他紧了紧,“冷?”
我默默的摇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腕抚摸上他的脸颊,让他的脸与我贴的更紧,轻蹭着,“初云,我也觉得容貌有些变了,不过也许是因为解咒的原因吧。”
“对啊!”他脸上一个兴奋,“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替你解的咒呢,怎么解的,为什么龙族都没有办法解的咒,别人有方法呢。”
我刮着他的脸,“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众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个咒怎么解的,我不能说啊,我答应替别人保守秘密。”
不是我不敢坦诚的承认与离汐师傅之间的关系,而是离汐他不想再提起这段往事,而我,从今日起,会好好的爱我的丈夫,我的初云,与离汐间没有爱的解咒过程,本就不该成为困扰,离汐与我的故事,就此尘封!
初云的唇已经贴上了我,暖暖的,沾满爱意,这才是我紫涧的爱,我的人生……
我回应着,舔吮着他的唇,迎合着他激烈的索取,在他的啮咬下小声的叹息呻吟着,却勾起他更猛烈的进攻,追逐着我的舌,浅含着,啜吸着,仿佛在品尝天下间最美味的食物。
今日的初云,充满了侵占性,每一个举止神情,都带着龙族特有的霸气,小家伙,激动的不轻啊。
“酒……交杯酒……”即将被攻城略地一塌糊涂的我,终于在桌上两点反光中找回了神智,推搡着他,提醒着古老传统中一成不变的重要环节。
在他不满的咕哝声和遍布情欲的朦胧双眼不满中,我巧笑着斟满酒,在他粗粗伸手欲抓上时,调皮的转开身子。
“喝了交杯酒,你可就是我紫涧的人了,以后三从四德可要听我的话哦。”挑着眉,我坏笑着。
他做势欲扑,被我飞快的旋过桌沿,紧张的回头一望,原地早没了他的身影,还来不及寻找,已被牢牢的困住。
“我何时不曾听过你的话?”他凑向我手中的酒杯,还来不及阻止,一杯早空。
“啊!”我跺着脚,“喜娘告诉我不是这样喝……唔……”
小小的辛辣带着他的清甜,分开我的唇直入喉咙深处,渐渐烧下,暖进心头,他似有不满,继续执意的翻搅着,让同样的气息沾染我们两人。
“辰初云今后一心听娘子的话,日日为娘子梳头描眉,宽衣穿履,眼中只有娘子,绝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细细的声音流淌,他慢慢摘下我的凤冠,轻灵的手指过处,青丝挂满他的手。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他小声的念叨着,仔细认真,我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笨拙着握着象牙梳子,小心翼翼生怕疼了我。
我捧着铜镜,里面映衬着一对无双璧人,笑颜如花。
“我听梳头的老婆婆这么念的,我,我没念错吧。”他紧张不安。
“没有!”我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轻啄着他无暇的面容,“你不是说听我的吗?那我告诉你,没有错,我会和初云白发齐眉,还有子孙满堂。”
从椅子上旋身而起,红色的裙角掀起醉人的花纹,烛光噼啪爆着,我一个用力,将他压进床榻间,红唇贴上他的瞬间,呢喃着,“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怎么让自己子孙满堂了?”
他笑了,比烛光更灿烂,我恍惚了眼,一如回到了当年,他赖在我的怀抱中,以甜美的笑容征服了我,也许在那个时候,我那颗少女的懵懂心,就发誓要永远护卫这份美丽,而从今天开始,它只会更加的灿烂。
伸手轻轻一拉,他颈项间银白的发带应声飘落,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旁边一个白点,随着喉结的滚动更加清晰。
“笨初云,你等了五百年,就等来这么个妻子。”我咕哝着,舔上他逆鳞所在的位置。
他身体一震,爆发出性感的呻吟,破碎零散间,拼凑出一句话,“我只爱你,我的妻……”
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我欣赏着难得的景致,被我拉扯开的喜服松散的垫在他的身下,雪白身躯与艳红的衣衫,奇异的勾引着身体里的欲火。
他在不安的扭动,健美的躯体,皱乱的衣衫……
伸手一挥,纱帐翻落,我慢慢覆上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