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08

黑白有离: 你的天涯我的海角 16-26

16)宴会中的回忆

两个人掸掉身上的草屑,相互扶持,一瘸一拐的蹒跚进屋,O型血的我基本上是大挂了一场,腿上被蚊子咬的江山红一片,进去忙躲起来挥来了范晨要花露水。那厮惊讶的看着我像洒水一样的把花露水泼在腿上,好奇的问,“小言,我现在才知道你有自虐倾向啊!”旁边的宁清不爽,“饭桶,不是你家后花园养着一群蚊子小言能这样?”范公子无语,“夏天哪没有蚊子,白痴,谁让你们去后花园的!”宁清讥笑到,“白痴是你吧!人家说苍蝇跟臭鸡蛋是绝配,没想到蚊子跟饭桶也是绝代无双呀!”
无心听这两个人抬杠,拎着一瓶花露水回到后屋,继续我的“彩虹”,其实也不是最喜欢鸡尾酒,只是“彩虹”的色泽十分独特,七种颜色分层绚烂夺目,如同夜晚绽放的礼花,而品在口中,酸甜苦辣的个中滋味,如同人生,只有自己慢慢体味了。但是调这样的酒却是需要耐心的,用一个小银勺,拿着柄,把勺体翻转,勺背向上,然后慢慢贴在郁金香杯壁上,把酒顺着勺背慢慢倒,再顺着杯壁流下,分层效果就会出现,如果做的好的话,分层效果特别好,如果失败的话,两种液体就会混到一块,变成一种了。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调到第四层的时候小酒保就告诉我估计第五层再倒进去的话肯定就会大混乱了,只好讪讪的停了手。
酒文化实在是博大精深,一两句话实难穷尽,中国人的酒文化实际上是喝酒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西方的酒文化则是喝酒时人与酒的关系,我无意考证品味这个词是否起源于鸡尾酒,但我相信,生活的快乐是一种瞬间的体验。作为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当我对这个世界闭上眼睛时,我会醉去,当我还睁着眼时,我会好好体会每一杯酒。站在吧台里调酒的男人都会有一股不可捉摸的魅力,就像电影《鸡尾酒》里的汤姆克鲁斯一样。每一个调酒师都会具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品质,比如随手倒在杯中的酒,再倒出来,还是符合标准的一又四分之一盎司。再比如说,调酒师和客人沟通时总是那么温文尔雅,饱含禅机的笑容令人着迷。
一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小指带着一枚黑玛瑙男戒,我刚神游过来,慌忙之中抬头一看,刚才那个小酒保已经不见了,一个身着白衬衫,相貌并不出众却极其耐看的男人推了一杯“彩虹”给我,整整七层,分的十分清晰漂亮,液体在昏暗的橘色灯下静静流淌,我轻笑一声,“谢谢!”再看他一眼,觉得他的容貌似曾相识。他委婉的一笑,“小姑娘不要这么大就有那么多的心思,还是单纯点好!”
我轻啜了一口“彩虹”,第一口是甜甜的石榴糖浆,立刻玩心大起,“大叔,这样说显得你好老呀!说实在的,我比较喜欢Blood Mary!”他皱了皱眉,“没见过一个小女孩喜欢血腥玛丽的,究竟的太烈的酒伤神伤心呀!”
我站起来,来到吧台里,示意他坐到前台,取下Smirnoff伏特加,放入冰块,加入西芹盐,勾兑入番茄汁和安哥拉苦精,辣椒水,血腥玛丽一气呵成,颜色并不如酒吧的妖艳,却透出明快和清新。大叔赞道,“不错不错,女孩子学到这个份上已经不简单了,只是这样的血腥玛丽是你自己擅自改过配方的吧!”我笑道,“大叔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他微笑,“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血腥玛丽!”“有一个女孩从小就是众人的焦点,她美术、舞蹈、声乐样样都拿的出手,学习成绩也是遥遥领先,她从未受过半点挫折和委屈,家中娇宠老师关爱一直让她一帆风顺。上了高中后自然是男生追逐的焦点,她总是婉转的拒绝,相处倒也无事。但是有一天莫名的却传出她和校园里一个风流才子的流言蜚语,多半都是恶意的中伤和诽谤,最后闹的连老师和家长都惊动了,她被从没有打过她的父亲扇了平生的第一巴掌。当天晚上学校画室中,一个以爱的名义让她陷入流言中并以性命相挟的男孩向她示爱,当时血溅三尺,她被吓坏了,仓惶茫然的逃出学校,却不知去向何处,惊吓委屈后悔无助感让她第一次尝到生不如死的感觉。直到她闯进路边的一家酒吧,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老人微笑着对她说,“这位小姐,能不能过来帮我这个老人家一个忙,老了,眼神不好——这个酒的颜色够不够红!”她本是极其不耐烦,但是看到老人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于是慢慢细致的向他描述各种不同色泽的酒,那天,她第一次看到血腥玛丽,就深深的爱上了残阳似血的颜色。后来她天天就喜欢去老人的酒吧,奇怪的是,那天她闯进的是后门,便结识了这位迷一样的老人。老人并不教她调酒,也不让她喝酒,每每会讲一些酒的故事和趣事,也会教她各国奇怪的语言,那段时光是女孩在人生最黑暗时期最快乐。直到有一天女孩提出想尝尝血腥玛丽的时候,老人并未拒绝她,只是告诉她只准尝一口,女孩同意,只是那一口便把她的眼泪硬生生的呛了出来,老人说了一句话却让她终身难忘,“许多事情在你准备好或是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往往不会如愿的发生,但是你却要勇于承担责任!”那天,她申请调去了普通班,选择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开始流言嘲讽置之不理,努力做到心至如水,她敛去了所有的光芒,丢去浮躁和傲气,学会韬光养晦,学会平和宽容的看待事情,学会享受生活,学会享受寂寞和自由——她失去了很多光芒、赞扬和荣誉,但是她觉得她得到了更多、更宝贵的东西。她还是时常去老人那坐坐,却粗心的没有发现老人的身体一天不比一天。有一天她再去的时候老人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年轻的少妇在等她,她告诉女孩自己父亲昨夜去世了,临走前留下了一杯特制的血腥玛丽给女孩,女孩一个人捧着那杯血腥玛丽坐在吧台里痛哭,那一天她第一次喝了整杯的伏特加,没有醉却异常清醒,老人用自己的无言和关爱教给她人生最重要的东西——珍惜!”
拭去眼角的泪花,稳定下情绪,“尹安亮,你终是回来了,尹爷爷盼了你八年了!”
他摩挲下小指的尾戒,长叹一口气,“年少气盛却不知不觉伤害了多少爱自己的人,现在回来赎罪终觉得晚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爷爷能够原谅我!”我宽慰他,“尹爷爷早就原谅你了,他每次调蓝色玛格丽特的时候总会说,我家孙子最喜欢这款了,他是个温柔又热情的孩子!”他微微一点头,仰头把血腥玛丽全部喝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末了,他站起来,在我耳边低语,“那边那个男人,已经看了你好久了——如爷爷教你的——学会珍惜!后会有期!”等我回过神来后就不见踪影了。收起酒杯,轻叹一口气,尹家人怎么都跟迷一样的!约莫猜到那个男人是谁了了,挥挥手,并不转头,“来喝一杯蓝色玛格丽特怎么样?”
然后就是文然坐在面前,两手交叉托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猜不透的阴暗,但是文然就是文然,如果我能猜的透他我也不是宁言了,他也不是文然了。
把高脚杯推到他面前,坐在他旁边,他拿起来尝了一口,笑了,“小言,如果你是卖酒的我肯定去消协告你去了,你究竟加了多少龙舌兰,怎么只有一点味道?”我大笑,“你再尝尝?”他再啜了一口,“加了你独特的配方是吧?少了点龙舌兰,多了点宾治,怎么?你怕我喝多了?”我拍手,“文然哥哥你果然厉害,不光成分猜对了,目的也说出来了——我是怕你喝多了,主要我还指望你送我回家呢,酒后驾车可不好的!”文然宠溺的一笑,“就知道你事事算计我,怎么?待在这里太无聊了?想回家去了?”
我点点头,“所谓上流社会也不过如此了,看看也就算了,置身其中真的很别扭,尤其对我这种风流不羁的人来说!”说完,还晃了晃脚上的高跟鞋。“等会宴会结束我就送你回去好了,怎么?脚很疼?——咦,你腿上怎么那么多红斑斑的,莫不是过敏?”他的视线一路向下,我顿时把腿缩到一边去,吞吞吐吐,“没,没过敏,被蚊子啃的!”
他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阵爆笑,“小言,偷窥和偷听都不是和谐社会的表现呀!”
我讪讪,“不是我的错,宁清拖我去的,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子我说什么都不去的!”
文然一副“我都明了”的表情,“宁清这家伙,果然没有一天安稳的,刚才居然盯着范晨看了有十余分钟,眼珠子转个不停,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范爷爷还以为宁清对范晨有意思呢,刚喊我想给他们牵线呢!”贴着文然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文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天哪!范晨要是知道宁清对他是这个目的的话,想死的心都有了——等等,这事咱谁都不准说,以后乐子多了!”
立刻后悔,范公子,俗话说家贼难防,你可是被自己人给卖了的,不关我事呀!
宁清招呼我出去,文然笑道,“快去吧,一会去堂姐那找我就好了!”我刚提步,想了想还是嘱咐两句,“你可别再喝了呀,小心开不了车!”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喝的真不多呀!不过听你的就是了!——虽然我比较鄙视滥用职权,但是为了你,我还是可以破例一次的!”——听不懂,难道他真的喝多了?原来宁清看上了二楼展室墙上挂的一幅油画,拉我去鉴赏的,说鉴赏是好听的,其实她是想据为己有未遂才拉我去想办法的。难怪在范家收藏的那么多画中,宁清独独钟情这一幅,以她那么一点艺术细胞来看,这幅画确实出彩——有时候业外人士的鉴赏总是比业内人士更加坦率和直接,好与不好一目了然。这是一幅描绘白桦树的室外作品,画家刻意表现出天空、树木、大气在大自然的光照中呈现出的各种复杂色彩,以变幻的色彩去表达一种真实的印象。光色的变幻体现出画家的艺术热情,白桦林局部受光与逆光面的细微变化,反映了画家的艺术功力。表现的重点虽是光,但是传达给人们的却是这样的场景:在黄昏下,有的白桦树孤单地挺立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正迎着夕阳的余晖,从梢到根都被水红的霞光染印成红色,闪耀着,颤栗着;或者,有的整个儿欢腾,喧闹地摇摆于蓝天大地之间,沙沙急语着,每一片叶子似乎都在努力挣脱枝干的束缚而飞向远方。“确实不错,很有莫奈的风格!”我赞赏的点点头,“不过要是放在你家就糟踏了!”
宁清郁闷,“我知道我没有艺术细胞但是不代表我没有艺术欣赏能力呀!你怎么能那么打击我呢?”我白她一眼,“我以前的那些画呢?说起来都是这类型的,都被你吃了?精神食粮?好不好吃?”宁清顿时禁言。以前有一段时间我很迷印象派,也画过不少画,初三时候宁清不知道有什么事都借走了,然后莫名的在学校的画室失踪了,为此郁闷了相当长的时间,从此以后就很少画了——这还比较正常,不正常的如我师姐,贴在学校橱窗的画——还加了锁,第二天就被盗了。

九点半的时候,寿宴正式结束,陆陆续续的有人告辞,我便去寻了文然,和相熟的人、范家长辈打过招呼就随他出去,宁清则“潇洒”的跟范公子拜拜后跟宁远回家了。忽然,我注意到他的车牌“京A81”,才想起他说的“虽然我比较鄙视滥用职权,但是为了你,我还是可以破例一次”的意思——这样的车牌就是给交警拦了下来也决计不会有事的。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忧,若文然真的对我另眼相看,或是我对他的意义特殊,而我该如何是好呢?文然的温柔和体贴只有对我才展现的么?他发动车子,我系好安全带,急急的甩下高跟鞋,对他说,“我睡一会,回去还要准备教案,到了告诉我。”他点点头,出了大门,上了高速。文然的车里总是有一种茉莉花的香味,让人十分舒心,我努力的让自己睡着,可是脖子承担的负重实在是太大了,让我睡的极不安稳,恍惚中文然将我的脑袋靠上他的肩膀,我汲取他身上清香味,竟然也睡了过去。然后似乎睡了好长时间,有一个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脸,“小言,醒醒,到家了!”,忽然就醒过来了,发现已经到家楼下了,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解下安全带,穿好鞋子,拾起我的书,准备拉开车门。文然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小言,你还忘了一样东西!”我茫然的回头,不解的问,“还有什么?不是都拿了么?”文然笑眯眯,“我呀!你不是忘了我了吧!”“你要跟我回家?”——我平时反应怎么没有那么快的呢?“我今天回来匆忙,忘带了家里钥匙,爸妈又出去考察了,你说除了你,谁来收留我呀!”明明是求别人做事,怎么到了这个男人的嘴里变成了“你为我做事是你的荣幸”一样。
“你怎么不住范晨家的?”“他家今天连夜赶回北京,你说我喝了酒怎么开车呀?”“去住酒店好了!”“那里多没人情味呀,而且不方便呀!好像我还没带身份证唉!”“去找李子萱呀!”——我明显的就是有点吃醋的口吻。他一副“你胆子很大嘛”的表情,“我要去那肯定晚节不保了,以后想要‘嫁’个良家人都难了。小言你不会对我那么残忍吧?好歹我是你舅妈的表弟,怎么说也是你叔叔辈的,你难道都不知道什么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吧?你小学的思想品德老师是谁?”认命的把书丢到他手里,“大哥你的‘倚老卖老’学的倒是不错,我算是认栽了,你一状要是告到舅妈那里,我的晚节也不保了!”他抱着书,锁好车门,我站在楼梯口等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炎热的夏季夜晚,月光下一丝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像极了只在夜晚开放的夜来香,风撩起他的额发,我忽然才明白原来这个叫“花不醉人人自醉”……


17)归家

我家是典型的四室一厅,在这样一个城市算大也真的不大,算小也不小,三口之家再加一个流民宁清也算是正好,自从我上了大学,父母相继出国,这个房子越发的空荡和凄凉。一个人住的晚上,总是习惯把别屋的灯全开着,睡觉时候把门紧紧的锁起来。风水里面说的“人气”对于家宅是很重要的,宁清的每每到来倒是增加了不少阴气,虽然喜欢独处和安静,但是家中空空荡荡,心也空空荡荡。文然一进来,就径直去了我的房间,把书放下来,然后就在我的柜子那东瞅西瞧,左看右视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把打包来的蛋糕放在冰箱里,好奇的问,“我柜子里面养小强了么?”
他摇摇头,嘀咕道,“你那台PS2呢?我上次来还看到的!”我了然,大笑,“文然你来我家的动机不纯呀!原来早就相上我家那台PS2了!在客厅的小橱柜里面,自己去拿吧!”顺手就拿了衣服去洗澡。等我出来的时候,文大帅哥正在对一堆PS碟愁眉苦脸,“小言,你怎么尽是一些‘三国无双’、‘战国无双’、‘源氏’、‘网球王子’之类的碟?能不能有点正常的!”鄙视的望着他,“难道这些碟都不正常么?有少儿不宜、限制级的内容么?”
他愤然道,“就知道女生喜欢玩女性向的游戏,你能否认自己不是冲着上面的帅哥来着的!”顿了顿,“我都有证据的!你的‘三国无双’中大叔级的一个人都没有用过,反倒是陆逊、周瑜的全被你打通关了!”我立刻认栽,文然这个家伙太聪明了,太了解女生心了,但是嘴上还是不服气,“我就是喜欢帅哥怎么样!你!快给我去洗澡去,逾期不候!”找了一盘“源氏”,明知道教案还没有准备好,还是挡不住帅哥的诱惑,拿着手柄开始狂按起来。按到一半的时候,见一个人影扑到电视前,感叹,“小言你好厉害,我当年打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打出‘三斩三击’!太强了!”十分得意,“其实我就玩这些玩的好,帅哥的魅力总是我不断前进的动力!如果是CS之类的,我就一窍不通了!”乖乖的把手柄递给文然,自己跑去房间里准备教案,心思总是不在电脑上,完全飞到了PS2上去了,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我就去看看好了,边写教案边看,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文然很惊讶的看着我抱着本本坐在地上,两眼却直勾勾的望着屏幕里的“源义经”大帅哥,手上还在狂舞的打字,他一丝无奈,“小言,难道那个人比我好看吗?我比较喜欢你转过来对着我看!”我头也不回,“自恋!又不是一个类型的怎么比?”他好奇,头伸了过来,“那我是什么类型的?”“很帅的类型的,不过是内敛的帅,越看越帅,怎么看都帅!”我极耐心的回答。
“那他呢?”他指指屏幕上正在砍杀的“源义经”大帅哥。我气恼,“文然,你是不是很无聊呀,这个动画里面的人怎么能跟现实中的比呢!”
他倖倖道,“我就是不爽啊!你看看范晨也就算了吧,这样不存在的人你还看,还不如看我算了呢!”我疑惑,“文然,我可以帮你申请把你做成标本,但是你确定你要在医学实验室里待一辈子!再说你也实际点吧,现实如此残酷,除了你和范晨,我只能在虚拟中找平衡!”
他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说两句你就跟我急,小女生!”我气结,索性不去理他,专心于教案。

“啊,终于做完了!”长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起身,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倒不是腿又麻了之类的,而是我的头发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小心翼翼的往后看去,立刻大惊,我的头发有几缕的被文然那家伙压在脑袋下,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我这才发现电视已经被关了好久了。轻轻的合上本本,用脚推到远远的一边去,小心的抽出自己的头发,有几根卡的特别结实,又不忍心叫醒文然,只好忍痛把掐断了。寻思屋里空调开的可能会冷,起身帮他拿了一床空调被。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文大帅哥,真的很帅,而且很漂亮,还香喷喷的,他的眼睫毛可以跟女生媲美了,比我的浓比我的卷,怪不得他冲着我撒娇的时候会让我感到眩晕的。皮肤也是一等一的好,细腻光滑,让人真的很想摸上去,也许我现在才能理解为什么宁清吃范公子的豆腐了,原来美色是要吃到口才算数的。给他轻轻的盖上被子,文然无意识的动了一下头,几根额发遮住了眼睛,眼睛还在微微跳动,显然很不舒服,我一冲动就伸出手想把他的头发撩上去,刚触到发梢,听见文然喃喃的低语,“言言,别胡闹了!”我的手就那么悬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才收了手,跌坐在地板上,窗外月色正亮,照在我和文然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银光,这是不是所谓的“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我非常确定他是在叫我的名字,虽然他一直当面叫我小言,但是在补课的时候,我一犯迷糊,把题目做错的时候,他总是拿笔敲我的脑袋,“言言,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呀!”当时我只会傻笑,并没有在意他说什么!心,在黑暗中跳的格外的厉害,火,从耳根一直烧到脸颊,我双手捂住嘴巴,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问自己——他究竟睡着了没有?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这样亲昵的叫我——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呀!睡觉时候喊一个女生的名字,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我真的很想把他拍醒,然后——然后做什么呢!我怎么知道!全乱掉了,疯掉了!
我宁言二十三年中也就这个时候最失败吧!虽然空调温度调到很低,但是我睡在床上,不一会,额头全都湿了,思绪却乱成一团,昏昏欲睡但是克制自己保持着清醒——文然对我有特别的意思么?难道他是无意喊出来的?或许一切只是一个意外,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就这么想着,跌进了梦中。梦里听见爸爸妈妈慈爱的喊我小言,宁清脆生生的叫我宁言、小言,男孩撕心裂肺的一声宁言,我沉溺在梦中煎熬,却固执的不肯醒来,我在期待着什么?
只觉得文然似泉水清明的声音响起——言言……我的梦里灰色尽退,大片大片的普蓝、墨绿、赭石、土黄、深红回归,曾经越阴郁,最终越灿烂。手背被什么东西晒得灼热,一睁眼发现已经是太阳高照了,再一看手机,天哪!我居然睡到了八点多,快九点了,想起家里还有一位贵客呢,急急忙忙光脚就跑去客厅。文然在客厅正在看电视,和我目光撞击,我顿时觉得脸烧红了,强作镇定直直的往他眼里看,他眼里尽是坦然和率直,一点都不见闪躲和不安。自己暗暗想,肯定是自己太敏感了,昨晚肯定是个意外,要不我们俩现在尴尬的估计可以夺门而出,挖地而入了。他站起来,笑道,“小懒虫,洗洗穿好衣服,我们去吃早饭吧!”我点点头,“等我一会!”转身进了房间,关好门,一个人贴着房门站了良久,嘲笑自己“庸人自扰”,摇摇头,换衣服,老老实实的不做他想了。站在门口,顺手就拿起高跟鞋往脚上套,文然指指运动鞋,“穿那个好了,你脚不是疼的慌!”我白他一眼,“大哥,还不是跟你站在一起太有压力了!还要受这个劳什子罪!”
他拿手指点我额头埋怨,“我还没嫌弃你,你倒先嫌弃我了呀!”和文然去狮子桥的“尹氏鸡汁汤包店”吃早点,两人都要了一碗鸭血粉丝,一笼汤包,文然胃口特别好,又要了一碗水饺。我果然是典型的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类型,吵着要吃他的水饺,他干脆就放下筷子,直接用勺子挑给我吃。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只听旁边有一个小女生抱怨,“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多好,自己不吃都给女朋友吃,你看看你!你都不把最后一个小笼包留给我,小气死了!”我疑惑的转头,一个男生说,“乖,不生气了,你还想吃的话我再去买一笼,好不好?”“谁稀罕呀,哼!你早做什么人的!”女孩还是气呼呼的。“男朋友?”——在说文然么?我心思完全转移到了他们的谈话上去了。
文然的勺子递到面前,我不假思索的就着勺子把水饺一口吞下去了,然后才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顿时囧!——原本我是用筷子挑出饺子到自己碟子里蘸醋的,结果现在直接生吞活剥了,用的还是文然的勺子!那个水饺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我怎么尽在文然这厮面前出丑呀!
他倒一点没有觉得意外,笑道,“小言,你吃东西的时候好像小猪呀!呼啦一口,淋漓畅快,哈哈!记得别把勺子给啃只剩半截了呀!”恼羞成怒,刚想拿筷子敲他的手,结果一把被他抓住,然后一只蘸了醋的水饺递到我嘴边,我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一口咬上去,死命的嚼,心里忿忿不平,这家伙吃个饭都让我郁闷!

寻思着都快到中午了,干脆直接去学校算了,没准还能混上顿饭,让文然把我送到学校,他就开车回北京了。站在学校门口跟他再见,看着别克Park Avenue潇洒离去的影子,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叹了一口气,却是满心的欢喜。刚转身,发现一张放大百倍的脸就在我眼前,两只大眼睛忽闪闪的盯着我,我嫌隙的把那只脑袋移开,“丢人,一个大男人了还那么风骚!”他不爽,“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睛比我还大,还会勾人,你怎么对人家笑的那么谄媚呀!哎呀呀!我知道了,你是看上人家了吧!”我满不在乎,“是呀,我早对他芳心暗许了,差点就以身相许了,你有意见呀!——我警告你,你可别打他主意!”邵昕今天心情特别好,不似上次在沃尔玛见我的时候死气沉沉的样子,估计是感情上得意,事业上得志吧!——这个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GAY!我敢打一万个包票,这个长似清纯的纤纤瘦弱的男生和我同学六年,同桌三年,而他从大学开始就光荣的涉及同志这个领域了!所以宁清才是他的克星——一个腐女碰上一个GAY,不用猜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奇,“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难道是真的看上了文然?”他无语,“我可是专情忠贞的纯情男人,虽然那个男人真的不错,但是——大姐,我绝对不会跟你抢的,而且我家的阳阳也不会答应的!我不过是来找我家那个,顺便看到你们俩依依惜别的样子,真的好伤感呀!”说完还一副幸福的小男人模样。我脱口而出,“你是小受吗?”——我也被宁清那个家伙同化了!他貌似惊恐,“哎呀呀!被你看出来了!我以后怎么混呀!”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邵昕,你来了呀!”我回头一看,差点半条魂都飞了,张——张轻阳!顿时,明了于心,原来邵昕的“男”朋友就是张轻阳,真的没有想到呀!他却十分坦然,“宁言老师和邵昕是旧识,交情不浅?”我点点头,“六年的同学,三年的同桌!”——当然交情不浅,连邵昕是GAY的事我都知道,能浅的起来吗?他了然,笑到,“早听说邵昕有一个红颜知己,原来是宁言,幸会!幸会!”
我也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我要进去了,你们慢慢聊!”张轻阳似乎看出我的尴尬,点点头,而邵昕那家伙还好死不活的喊到,“宁言,改天把你家男人带出来,我请你们吃饭!放心,我对有家室的男人没有兴趣!”然后就被张轻阳拖走了,还特别豪迈的跟我挥手告别。一个人坐在学校的凉亭里,回想起邵昕和张轻阳。虽然现在GAY已经能被很多人理解和接受,但是究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受到了多少白眼,顶住了多少压力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是能这样勇敢的爱下去,顺应自己的心意——有多少人能够做到?GAY就不要说了,就是我们普通人,能这样爱的破釜沉舟,爱的无怨无悔的究竟能有几个!爱上什么样的人,其实都没有罪。有罪的是爱情这个恼人的东西。而自己真的能够毫无顾忌,飞蛾扑火,不顾不管能不能相守于斯的去爱一个人么?
树荫斑驳,午后的校园一片静谧,风拂着垂下的紫藤花,嫩芽细枝的刮过我的脸庞,花瓣飘落在我的身上。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嬉笑而过,女孩子眉眼里闪着幸福纯真的光彩,仿佛跌落凡间的天使!忽然想起——爱如果走的够远,应该也会跟幸福相见!


18)旅游的想法

整整四十张一百元的钞票,被我捏在手里面,我死死的盯着,数一遍不够,再来一遍,满心欢喜,再数一遍——直到对面的宁清看的抓狂了,土匪似的一把抓过来,我立刻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撕心裂肺的喊,“强盗呀!强抢人民币呀!快把我的心肝宝贝还给我!”她鄙夷的望着我,“就那么点钱就成你心肝了?那银行卡不就是你左右脑室了?”
我把钱拿回来,细细的摩挲,“这是我的脊柱!这是我有生存能力的证明啊!这是我的血汗钱呀!”她更加不屑了,“你苦那么十五天才四千,你知不知道文然做一场会议,一个小时就是六千都请不来!”我冷哼道,“实习医生一个月不过一千多,怎么说我也比某人好吧!”她奇怪,“亏你还读了个什么医学英语,你不知道医生都是拿红包的么?”
我大惊,“清清,你不至于道德沦丧到如此地步吧?”她默然,“说实话,不拿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当我第一次跟导师上手术台时候,患者的老公硬塞给我红包的时候我脸都红了,我导师居然很大方的要我收下,她说‘人家花钱买一个安心,你何乐而不为呢?’。你知道以前‘救死扶伤’这个词对我来说多高尚!可现在——”
她顿了顿,撩起来额前的刘海,“医院真的是人生百态,有钱的——捧着钞票去请你,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护理,没钱的——在你面前都开不了口,开个药都问你多少钱,更不要说请护理之类的了!”她声音忽然变得恶狠狠起来,“我是收红包!收的全是些钱多的没处花的人的!——有钱就觉得人命可以用钱去买!他们以为他们是谁?病人都应该是平等的,为什么非得用钱去衡量——我其实也很鄙视自己的!”“你知道吗?小言,后来一个家庭并不是很宽裕的人给我红包,可怜之色瞬时让我瞧不起自己,我坚持推辞不收,但是仍然一心一意的给他妻子治疗,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们夫妻俩对我的感恩戴德,那一刻我居然有想哭的冲动!”“后来,对于那些心甘情愿给我红包的人我就照收不误,而对别的人,我一直坚持用最便宜的药,能帮他们省出一分钱都好。前几天,有一个农村来的产妇,年纪比我小,早产,生下的男孩不过两斤多一点,孩子生下后夫妻就发愁,母亲没有奶水,而那么多的奶粉钱怎么负担,我当时觉得难受,买了奶粉悄悄的塞给他们,后来他们知道了,夫妻俩感动的都快跪下来了,唉——”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她,“清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这样做其实也很好了,没有人会苛责你的!”她叹了一口气,“赵锡轩的工作还要找人帮忙,现在一毕业的医学生工作难找死了,硕士生博士生都多的泛滥了,哪家医院会招一个本科生?”我好奇,“赵锡轩家里是做什么的?”她脸色不好,“他家其实挺困难的,说实在的,不是我功利,跟我家条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他确实优秀,只是家庭负担不起他读研了!”我沉默,能让宁清那么欣赏的男人估计确实得有点本事,只是从直觉上我并不看好他们俩的恋情,说不上,但是总觉得怪怪的,宁家父母都是极其开明之人,但是这个赵锡轩让我不放心!
雨点打落地窗上,我们俩心情变得沉重无比。忽然,她凄凉的说,“小言,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命太好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受过什么罪,你说我这样会不会遭到什么报应?”把抱枕拉过来,一头倒在地上,“也许会的吧!比如说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是双插卡?!——就跟邵昕一样?嗯?”她愣了半秒钟,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我要是女性向的也会第一个找上你的!你就放心吧,就是文然我也不让的!”我郁闷,伸出手去捏她,她哇哇大叫,我心里忿忿念道:你没事提什么文然,你知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忧伤的雨天,我是很会乱想的!

补习班本来就没有多长时间,但是据说反响甚好,可能要办二期班,学校给我开出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更有一些语言教育机构高薪挖角,都被我一一拒绝。在我看来,教书不过是一种享乐,和学生分享自己的知识,如果变成了一种单纯的交易或是一种负担,那还不如罢工算了呢!
但是这样闲着也是没事可做,我是个极懒的人,不爱逛街不爱旅游,中午觉一直睡到下午六点多,醒来后茫然环顾四周,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了!我开始发愁了,据说考研的人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生活,而一旦考上研究生,就要开始过猪狗一样的生活,这还没上学呢,我就过的跟一猪狗一样!只是,现在我饿了,抓了钱包,踩着拖鞋下楼买吃的。正在小食店喝粥的时候,远远看见小表弟背着个大书包过来了,我欢快的向他挥手,“喂!小子,小子,这里这里!”他一阵风似的卷到我对面,拿起包子就啃起来了,啃完了,摸摸肚子,然后问到,“女人!你失恋了?”我疑惑,“死小子!我哪点看上去像失恋的了?你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指指我头发和衣服,“猪狗不如,不是失恋是什么?”我恍然大悟,“这叫精神空虚,物质颓废,你姐姐现在是不是很有视觉系的美感?”
他立刻泫然泪下,“姐姐,这回我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我一口粥立刻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虚弱的伸出一只手,“说吧!是借钱还是帮你写检查,还是让我去搞定你老爸?”他沉默好一会,然后语气无比沉痛,铿锵有力,“帮我补英语吧!”勉强含在嘴里的白粥直接的喷了出来,庆幸——还好对象是地面!他又拿起一个包子,冲着老板娘嫣然一笑,转头忿恨不平,“你不知道我爸直接把我从外婆家赶了出来,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就能这么残忍的把我扔给你了呢?”
我敲他脑袋,“是‘恨铁不成钢’吧!还有,从这句话中我明显听出了鄙视的味道,我不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们俩的帐正好借这个机会算算清!”他泄气,冲着老板娘喊,“阿姨,我要一碗皮蛋瘦肉粥!”我好奇,“你还没吃饭?你爸不会连饭都不给你吃吧?你都连吃了两个肉包子!”
他无语,“我记得我吃过了,但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饿呢?——啊!真的,我饿死了!”
高中生的英语其实真的很简单,三两下他就开窍了,不过我还是报复式的给他找来了各个地方的高考英语模拟卷,他做的昏昏欲睡,于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挥挥手让他去睡觉去了,然后郁闷的拿起我基本看不懂的手写花体单词试卷,老眼昏花的给他对答案,心想,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呀!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奇怪,都十一点多了怎么会有人找我呢?无意识的去看,——文然?!顾不得犹豫着要不要接起来,直接按了接通键,耳边是一阵吵杂和文然轻微的鼻息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言……”我强作镇定,“是我,有什么事么?”他沉默,很久,我只听的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呼吸声。耳边又是一阵吵杂,“文然,你怎么回去?”——是范晨的声音,文然把手机拿远,但是我仍能听到他说,“没事,我让天源送我回去好了!”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我也极其耐心的等他开口,“小言,今天是我生日……”
反倒是我不知所措了,“那——生日快乐!”他轻笑一声,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我轻咳了一声,努力维持自己声线的稳定,“文然,早点回家休息,你肯定喝了不少酒了吧!”
他语气轻佻,“是呀,你怎么知道的?嗯?你监视我?还是偷窥我?”我噗哧的笑出来,“你糊涂了!真糊涂了!如果不是喝了酒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呢?”
然后就是一个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焦急而又关切,“文然你没事吧,喝那么多,要不我去药店给你买点药?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呢?”文然答道,“不用了,谢谢你,阮芸,还有天源呢,你快回去吧,天都那么晚了。”
女孩子还是犹豫不决,“真的没事么?要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冷冰冰却礼貌的声音打断了,“放心好了,我送他回去,你先跟范晨走吧!”紧紧握着手机,心里是一阵心疼,文然你真的没事么?干嘛喝那么多酒!
他欲言又止,“小言……”我叹了一口气,这样僵持下去我们谁都不好过,“文然,回去好好睡觉,如果有不适一定要去医院,听话好不好?”他撒娇,“不要,你不在我才不要去呢……”我只好哄他,“听话好不好?你知道——”下定决心才把那几个字咬出来,“我很担心你,看你这样我很难受,所以你好好休息,好不好?”语气近乎乞求,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微微愣住了,“我答应你,那我先回去了!”“等等!”我喊了出来,然后小声的说,“生日快乐!再见!”听出他的一丝笑意,自己却是抢先把手机按掉了——我,还是不能坦然的面对着他!

很想去旅游——站在汉中广场等车的时候忽然跳出来这么一个念头——我想去澳门,几乎是一下子就决定好的事,容不得自己反悔,马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叶林,他倒是很意外,“你在广州上学的时候怎么不去的?”我赔笑,“那时候哪有什么时间呀?再说我户口又没迁过去。”他笑,“那就现在过来吧,记得把身份证带来!”在中国,关系真的是一个很好用的东西,一般的护照少说也给你拖十天半个月的,一到熟人手里办事,第五天的时候,一本港澳通行证就到了我手上了。准备最简单的行装,没有告诉任何人,几乎是通行证刚到我就跳上了去机场的大巴上,庆幸不是节假日,南京飞往深圳的机票仍然充裕,在前台买了机票,立刻就登机。我有飞机嗜睡症,一到飞机上基本是倒头就睡,飞机是波音747的,三排座的,空间宽裕,空调却是能冻死我的温度,一个人躲在最后一排直哆嗦,招来一个乘务员,要毛毯。
“小姐,毛毯!”一个男声响起来,普通话中带着淡淡的粤方言味,听起来却很软侬,我好奇,航班上的男乘务员不是很多,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唇红齿白,面目清秀的小孩子?是的,我肯定他比我小,还长着稚气的脸,但是眉宇间青涩已经隐去,但是眼睛里却闪着不似同龄人的坚定的光芒,个子很高,应该和文然差不多,典型的南方粤地男生的骨骼身姿,一身制服英气十足。接过去,浅浅一笑,“谢谢!”,他微微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嘶!好冷呀!——”我最终还是被冻醒了,只好尴尬的向空姐再要一床毛毯,漂亮的空姐向我道歉,“对不起,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毛毯没有了!”我牙床哆嗦,寻思不知道怎么熬过剩下来的一个多小时。然后就听到那个声音说,“不是还有一床呢?给这个小姐拿去好了!”漂亮的空姐微微错愕,脱口而出,“许先生,那个——”男孩子笑道,“没事,就给她好了!”然后一床纯羊绒的毛毯递在我面前,我舒心的展开,哇!简直就是头等舱的待遇,毛毯,好暖和呀!一下子就坠入了梦乡。“小姐,打扰一下!”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呼,我一下子就睁开眼睛了,那个漂亮的男生笑眯眯的望着我,语气中却是有些腼腆,“小姐,现在是下午一点多,您不饿吗?”然后指指餐桌上的盒饭。“鸡肉饭!”我几乎是不假思索,深航的鸡肉饭我吃了三年了,也只能算是不算好吃的飞行餐中能过的去了。一个餐盒递过来,我才发现男孩子左手中指带着戒指,乍一看约摸是真钻,整整一圈,心里暗暗称奇。“小姐,请问你要什么饮料?”“水就好了!”一杯水递了过来,我抬头去接,然后不小心和男孩子的手指相碰了一下,男孩子的脸透出微微的红晕,我倒是一愣,面无表情,低下头去,专心我的鸡肉饭。两个小时,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飞机停稳在深圳宝安国际机场的时候,机舱瞬间热闹起来,哗哗啦啦的开手机的声音,开行李架的声音,乱成一团,只有我悠闲的呆在座位上,等大多数人出舱了,才拿出小行李箱,沿着过道往外走。“前面的小姐,请您等一下!”我好奇的转过头,那个男孩子追上来,稍稍欠了一下身,“小姐,您是我们此次航班的幸运乘客,所以——”他递上一对“Hello Kitty”大圆脑袋的挂饰,仔细一看是限量版的,一个白的一个粉的,甚是可爱。“小姐,这个可以挂在包上的!”他指指旅行箱,跟我解释道,我笑起来,拉了拉皮筋,一个绑在旅行箱上,另一个呼啦一下圈在马尾辫子上,他看得惊讶,然后笑得欢畅。
我挥挥手,“谢谢!”却是头也不回的望大厅走去,心情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头上的Hello Kitty晃呀晃呀,忽然想起那首“不想长大”——在时间的无垠中,将生命停驻在谎言之前要一直单纯不想长大不是罪恶依然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要做那个自己喜欢的自己纯净是我永远的态度


19)澳门

当晚就在深圳住下,第二天动身去福永码头搭乘直达澳门粤通码头的快船。澳门很小,只有两个小岛和临海的一小块陆地。澳门的路很窄,基本都是一去一回的两条车道,就连连接两岛之间的大桥也是,看上去细细长长的,煞是精巧。澳门,是一座让你心甘情愿走路的城市。相识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住处,专门为旅游者提供的民宅,房东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听不懂国语,我只能用蹩脚的粤语和她交流,所幸老太太十分有耐心,有问必答。窗台上开满了紫罗兰,似乎一年四季都花开灿烂。仿佛在澳门看不到伤感的画面,因为澳门每一处都充满着对生活的爱。推开窗户,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教堂,心下欢喜,便跑去问询老太太,然后就跑了出去。推开板樟堂街的玫瑰堂教堂的大门,此时圣乐刚好奏响,乐声悠扬。不时有人走进来默默地祷告,我虽不是信徒,但我依旧走到手抱圣婴的圣母雕像前。双手握紧,对圣母说,保佑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一生一世。抬起头正好看到圣堂的天花板,那上面布满了美丽图案装饰,穿过图案的光线让圣堂的色彩显得那么华丽缤纷,忧伤肃穆。摸出叶林给的全球通卡换上,立刻打电话给宁清,她一听到我在澳门,兴奋的就跟她在身在澳门一样,不停的说“干脆去葡京大酒店赌一把吧!”“帮我买化妆品,这里好便宜的!”,好容易打发走了她,溜达到街头的面店,吃一碗大大的澳门经典的咖喱鸡面和红豆饼,心满意足。
第二天坐在开往路环岛的公交车上,不用半个小时就来到了圣方济各教堂,蓝天下,教堂的外墙越发洁白。伸手去触摸历经了几百年的教堂,虽然斑驳,但溢满了岁月的磨练和等待。也许,我们每一人都这样执著的等待过。忽然,很想打一个电话给文然——思念,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格外的浓烈。
“喂,你好!”文然依然清晰明快的声音。“是我,我现在在澳门!”只听见“哗啦”一下似乎是高高的书倒了的声音,他惊喜,“是吗?现在在澳门?一个人?好玩么?”我的情绪被他感染了,满心欢喜,“一个人!很美,很安静的地方,你知道吗,这样一个地方我都舍不得坐车,就想一步一步的把这一块土地踩完,你知道我现在在哪?教堂前!”
他笑道,“什么教堂?”——“圣方济各教堂!”“你往前走,走过教堂前面的小广场!”我好奇,“那有什么好玩的?你去过?”“你先走,等半小时我给你打过去!”原来,穿过小广场,是澳门最著名的专卖葡挞的地方——安德鲁饼店。眼前的二层小洋楼好生眼熟——2006最热韩剧《宫》中申彩静骑单车买葡挞的地方就是这间安德鲁外卖店。转过一个小街口,有另一间明亮的安德鲁咖啡店,毗邻海滩,有大的实木镶玻璃落地窗墙,阳光进得正好,最适合精心品尝蛋挞。哑然失笑,怪不得文然让我先去这个地方,他早就知道我是馋猫嘴!挑一包TwiningsEarl Grey Tea,加一点澳大利亚原产蜜,叫上新鲜出炉的香热葡挞,再多烦恼的人此刻也会感到幸福。轻咬一口,只一瞬间,刚才坚固的挞身猝然碎成千万层,和着嫩爽的蛋心,倾倒在唇齿之间——一口倾心。想起《宫》里的申彩静两次买葡挞——一次和崔尚宫分享,一次和信皇子共尝。的确,这样的美味能和最好的朋友和最亲的爱人品尝,就是最最幸运的人。果然在我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文然的电话来了,满是笑意,“好吃么?小馋猫?”
我手上还拿着葡挞外卖,连忙点头,“太好吃了!简直就是极品!你去过澳门?”
他解释,“我没去过唉,不过天源倒是去过,他差点都回不来了。”我释然,一边走向公交站,一边跟他描述,“是呀,这样一个地方,若是能长长久久一辈子生活也不失一件坏事。闻着葡挞的香味,看着那边的圣方济各教堂,黑沙海滩,还有那边山顶上的那个什么——哦!天后宫,就是妈祖阁!这里白色的油彩,黄色的阶梯,我觉得在这里,思念都是如此的鲜艳——”他追问到,“你思念谁?”忽然,心里一片明净,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手机中尽是“呼呼”的风声,远处,看得见海鸟盘旋,蓝天白云,只是轻轻的低语,“文然,我们就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是不是?”
他笑得勉强,“也许吧,如果你那么希望的话!”长久的沉默,也不知道是谁先挂了电话,一辆辆公车过去了,我却没有上去,我失魂落魄的坐在街边,不断的问自己,“这样真的好么?”“这就是我要的结局么?”时间是一面海,脚印渐渐被覆盖,就像你眼里的包容与和蔼,掩盖爱黯然色彩,我尽量不理睬,你担心的神态,明白你的决心会因我更改,深怕眼泪掉下来。一分钟追悔——究竟,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呢?第三天,去了大三巴牌坊,大三巴代表着一种约定,要经过洗礼才可以体会牌坊那种屹立等待的心情。牌坊在这里站了近两百年,被大火烧了三次却依然不倒。买了炭烧杏仁饼,车厘哥夫纽结糖和白芝麻花生软糖,几乎塞满了原本就不大的旅行箱。第四天和老太太告别,一个人踏上了归程。

在候机室等待登机,身后一阵骚动,远远的看去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背对着我,姿态都是毕恭毕敬的,再看一下恍然——原来是VIP候机室,觉得新奇,也觉得好笑,原来电视上的一幕真的能在眼前出现,扭过头,继续看我的杂志。登机时候,呼啦一大堆人涌上去,队伍弯了又折,我目瞪口呆,更见好几个人的行李均是重量级的,一时间以为自己身在火车站。等过道中再无一人的时候,我才慢悠悠的走过去,check in,随后就把登机牌往包里一丢,看也不看的晃到最后一排,一个人霸着三个位置,也算是经济舱的价位,头等舱的享受。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起飞,掏出几颗花生糖丢到嘴里,嚼的正香,旁边来了一个人,表面上专心于杂志,但心里不禁的暗暗咒骂,“那么多位置你干嘛偏偏挑我这!你不是找骂的嘛!我鄙视你!极度鄙视你!”忿忿的望那边偷瞄,这一瞄不打紧,这个人我见过——那个小男孩!
没有穿制服,而是简单的学生装,书生气十足,戴着一个厚边的眼镜,不菲的运动腕表,还是那个闪闪的钻石戒指,典型的粤港男生——本来在广州四年,自是厌恶男生这样随波逐流的打扮,但是这个男孩扮相却是极其妥帖,不禁暗暗称赞。似乎觉察到我偷偷的看他,他显得极不自然,半天才抬起头,“小姐,我——”我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他指指我脑袋,“Kitty歪了!”我正了正Kitty,用手托着腮,怔怔的望着他,“然后呢?”他大窘,忙挥挥手,解释,“我不是有意想打扰你的,只是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呃,东西——那个Kitty,就想上来跟你聊聊!”我笑了,“我们真是有缘!怎么?今天不扮乘务员了?”他脸微红,“你都知道了,其实我不是正式的,不过那个是有原因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美女空姐站在面前,微微欠身,客气礼貌,“许先生,请你回头等舱好么?”他有些不知所措,望了我一眼,微微颌首,“小姐,打扰你了,我先走了,等会再见!”我望着他起身,“等等!”他错愕的回头,一颗花生糖抛出去,他稳稳的接住,“谢谢你的Hello Kitty!小朋友!”他冲着我笑,笑容阳光腼腆。吃饭的时候,空姐递来一盒快餐,打开后暗自称奇——南航的伙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西兰花、鸡块、牛肉、土豆泥,一旁的小餐盒里是黄桃和葡萄,立刻食欲大动。随即空姐又递给我一个小纸条,她解释道,“VIP许先生嘱咐我给小姐您的!”立刻了然,展开一看,素笺蓝边,只有几个字——“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笔锋凌厉但是搭讪技巧极其幼稚,落款是许昱泽,我心里大约明白了八分——这个小孩子不是简单的人,看来对我也是相当的有兴趣,苦笑摇摇头,只写了“有缘自会再见”几个字,折成一个可爱的小星星,递给空姐。
后来,他真的没有来找过我,我也乐得安心自在,毕竟我宁言何德何能,能招致这样一个比我小,还似乎挺有背景的小孩子!

回来后,宁清第一时间上门,并且对我耳提面命,无比痛心的斥责我此去的收获,“你是猪呀!不是要你多带点化妆品的?一件都没有!这是什么?花生糖?一包还不够!六包!你居然买了六包回来!你当我们中国大陆很穷么?买不到花生糖?”我小声辩解,“是七包,被我吃了一包了!”她立刻扑倒,“你没救了,猪!”随后不忘拿了一包花生糖和炭烧杏仁饼去上班,嘴里还嚼着一颗纽结糖。忽然有了一个决定,顾不得整理行李,炭烧杏仁饼和车厘哥夫纽结糖拿了一包,白芝麻花生软糖拿了两包,急急的往外冲出去,直接打车去附近的邮局。拿到包裹单时候发愁了,不知道文然的收信地址,只能凭着印象把录取通知书上的地址改改,心想如果能收到就很好,如果收不到也算了。总是对文然有种特殊的歉疚,不是为别的,是为自己的任性。后期我又接了一个考研班,依然是主讲阅读,却是安排在了早上。每一天坐公交车上班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这个时候,城市刚刚苏醒,空气清凉洁净,人们的脸上仍有从睡梦中带来的甜蜜气息。这个时候,适合想他。记得冬天时候,落在地上的叶子,踩上去沙沙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他走在我面前,鼻梁那么挺直,袖口上却有一道傻傻的圆珠笔划过的痕迹。那时候他总是无奈的说,“宁言!你这样下去怎么为人师表?”可是我现在却成了一个老师!转眼间,沧海桑田。一个暑假的日子,终于无所事事却闲散自由的度过了,但是这是我除了高考后最长的一个暑假,也是最没有负担的暑假。真的没有负担么?我总是纠结在这样一个问题中,文然,我究竟还是放不下他。苦笑,总觉得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课堂上,像一个王子一样向我走来;总预感会在公车上看到他,让我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总是会听见隐隐的声音叫我“言言”——但是我总是在心里拿着把小尺子上上下下的比划,丈量他给我的感情够不够传奇。



20)师兄们

九月的北京已经有丝丝的凉意了,站在B外的东院宿舍楼前,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感觉——归属感。去宿舍把行李整好——我所有的行李不过是很多的书,摊在桌子上甚是壮观,用来打人估计效果也是斐然的。宿舍只有三个人——我又好运的分到了VIP宿舍,其他都是四人,一个是年纪比我大不少的陈巧,东北人,一个是和我年纪相仿——后来问了一下比我大一岁的上海的乔敏策。
陈巧是个豪爽的女人,典型的东北人的个性。乔敏策是个极有心计的女人,上海女人的小资和精致在她身上一览无遗,不过她却还不算人精一个,因为她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离那些翻云覆雨的女人还差上三四个档次,第一眼我见她的时候就有直觉——害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个人均是不一样的专业,陈巧是国际新闻,乔敏策是法国文学,我是外语教育。平时我去图书馆,陈巧出去接活,乔敏策则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很少回宿舍。三个人的生活简单也不相干,完全不似我大学时候宿舍融洽的气氛,却也释然——大家都是大人了,相处毕竟会有隔阂和嫌隙,只要没有矛盾和冲突便是万事大吉了。我只想安静的过完两年半的时间。

去导师那报道,一路忐忑不安。一到他的办公室我就被怔住了,老头穿一件大红的T恤,喜气洋洋的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站着坐着一色清的男人,各种类型的,几乎都是比较美形的。看到我,他们全都叫起来,我吓得前脚硬是撤了回来,随即就被一个矮个子的男生拖了进来,然后办公室的门轰然关上,我几乎是本能的要扑上门板。“哦!终于来了,我们的小师妹!终于今年有个女生过来了!太不容易了!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师傅收女徒弟!死而无憾了!”“还满漂亮的,不愧是师傅的眼光!”“嘿嘿,师傅的眼光你还怀疑你不想混了呀,你是不是不想论文开题了啊?”
七嘴八舌,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菜市场的肉,被他们评论来议论去的,尴尬的站在那不知所措,抓抓脑袋,“那个……我……”然后有一个高个子男生喊了一句,“安静!”所有人都停下来,望着我——然后那个男生上前,拎起我的衣袖,硬是又拉又拽的把我弄到老头面前,命令式的对我说,“叫师傅!”
我一愣,疑惑的望着他,“要不要跪下来磕头?”然后就是哄堂大笑,老头“呵呵”的笑,“跪下来就不用了,叫声师傅,鞠个躬,就算是入门了!”我恭敬的照做了,老头笑得开心,“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怪不得文然向我推荐你的!”然后指着刚才那个男生,“这是你大师兄!”然后就有男生举手示意,“老二!”“小三!”“四四!”“老五!”“六子!”“七宝!”“八福!”……我彻底的无语了,越到后面代号越离奇,连“十一郎”都出来了,算算自己是第十三个,心下恶寒,不会叫我十三妹或是十三姨吧!果然刚才那个拖我进来的矮个子男生问大师兄,“她叫什么好呢?”大师兄面无表情,“‘小小’好了!反正她是师傅收的最后弟子,再大还是最小的!”
我大喜,连连点头称是,虽然这个名字不咋的,不过庆幸没有叫我那两个名字!
今天只是见见面,他们都是来论文开题的,我不过是走过场,不过看来师兄们都挺把我当回事的,挺热情的,让我在这个初秋感受到了夏天般炙热的阳光。夹着几本书走出院楼,准备去图书馆泡余下的时间,蹦蹦跳跳的下了台阶,马尾辫在脑后摇晃。
就在我跳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帅哥和一个熟悉的美女,叹了一口气,世界这么大,学校那么小,我偏偏就能撞到他!——文然和美女姐姐!我肯定他们不会看见我的,那样的视角,我又是那么渺小,掉到人群里认不出来的那种,可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心虚呢?文然瘦了,不过还是依然帅的那么引人注目,尤其是旁边站着这样一个美女,他正在专注跟美女说着什么,美女笑吟吟的望着他,然后把手上的书扔给他,撒娇似的拽着一下文然的衣袖,他依然是一副笑脸,和美女并肩走进法语系的大楼。心里酸涩,平常只对我展现的温暖笑容,现在他毫不吝惜的给了别人,感觉就像自己喜欢的玩具被别人抢去了一样,可是又有自嘲和无奈:我宁言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心眼,再说不是你拒绝了文然,难道你连这样的事都要管么?你用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中饭食而无味,回宿舍闷闷的一头栽在床上,翻来覆去,然后一阵钥匙声,久未谋面的乔敏策出现了。精致的妆容,拎着崭新的LV包,然后坐在椅子上,换鞋子。她望了我一眼,问道,“宁言,你睡觉了?”我说,“没,我上床看书的!”她奇怪,“你们专业怎么都没课?”我回答,“怎么没有?我去上课的时候你都不在罢了!”她释然,“我今天去上课,恰巧是一个帅哥代的课,我真是没见过那么帅的男生,虽然我们学法语的用帅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俗——据说是同传的师兄,厉害的要命的!”我心下一惊,这不是说得文然,我追问,“他叫什么名字?”乔敏策很奇怪,“哎!你好奇呀?不是动心了吧?据说他叫文然!你认识?”
我摇头,“只是好奇罢了,随便问问!”她笑,“听说他有女朋友了,就是以前被称作B外校花的林倩雅学姐,两人是一届的,传闻倒是林学姐放下身段倒追他才成功的,现在宝贝的不行——今天我还看见他们俩在一起的,就是佳偶天成不过也是如此!”我强忍住情绪,“呵呵,也许吧,有机会还是想见识一下!“她立刻来了兴趣,眼睛雪亮,语气高扬,“我听说他带了本科生的选修课,改天我去打听一下,咱们也去偷听听,没准还能趁这个机会认识他一下呢!”我心里暗想,不去,打死我都不去,我可不要自找罪受,我现在巴不得不见他心里才舒服安稳呢!

第二天下午,我刚上课回来,就看到了三颗大小不一的脑袋排成一排,均以仰角45度齐望女生宿舍,从背影看上去极其壮观——保镖么?我又开始我丰富的联想,然后我准备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从他们前面过去,然后上楼。就在脚要踏上第一级楼梯的时候,我瞥了一下,这一瞥不打紧,脚立刻收了回来,忙不迭的堆起笑脸,小跑过去,点头哈腰,“七八九师兄!找小的有何贵干!”
他们噗哧一下全笑出来了,“难怪师傅说你鬼怪精灵的,当初我们都不信,现在不信也不行了!”我笑,“你们现在才知道呀!——也就是说其他的师兄都不知道?”他们恍然大悟,“小师妹,你要学会尊老爱幼,不能欺负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经不起打击的老人家!”我挥手,“开个玩笑,我还是挺尊敬你们的,找我究竟什么事?”八福师兄拍下脑袋,“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今天晚上跟我们去吃饭,师傅不去,就我们几个和带着几个家属,星期日的时候师傅在家设宴!”我高兴,“吃饭呀!好呀!去哪?”三人一愣,“小师妹,你就这么全然的信任我们?不怕我们把你拐卖了?”我大笑,“好呀!记得拐我之前请我吃顿大餐,咱是去哪的?”
他们均是“我服了你”的表情,九鼎师兄说,“韩国菜?好不好!”我点点头,“大师兄果然实惠,咱不兴中国餐桌文化,也不媚美利坚快餐,这个甚好,甚合我意!”七宝师兄无语,“你怎么知道这是大师兄定的,我们的功劳都被大师兄给占了!
跟着他们后面走,说说笑笑,心里却在暗忖——他们是极易相处的人,这是我第一眼见到他们的直觉,不似文科男生的穷酸气,也没有理科男生的粗心大意,不愧是老头调教出的弟子,只是我觉得他们看我的眼光像是在审视,心下难怪:如果想做老头的女弟子必然是要受到考验的,而今天的饭局肯定就是第二关!大师兄果然出手大方,包间,还是要脱鞋盘膝的坐着,正宗的韩式料理,真不知道是享受美食还是观赏坐姿。只见各位师兄和自个的家属齐刷刷的一排坐着极有气势,想必这也是今天的考题之一?八九坐在我旁边,对面是那个八月里脸飘雪含冤的大师兄——想哭!其实我今天真的很有食欲!
结果这样美丽的姿势也就保持了十分钟左右,等五花肉、紫菜卷一上来,大家全乱了,女人变成男人,男人变成野兽,一窝蜂的上去抢食,我的筷子悬在半空中,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奇迹!简直就是人类本能的奇迹!八九倒是极好心,冲锋陷阵,筷子一弯,全丢到我碗里去了,大喜!本性毕露——只吃不说话!效率高,成效显著!吃倒是吃的不错,口味正,分量又足,只是回想起来自己吃饭的姿态,确实也够不赏心悦目的——正应了文然那句“吃饭像猪!”后来才从八九那知道,这确实是第二个考验,结果是大家都很满意,因为看到我吃饭大家就特别有吃饭的激情,带动了一干闹着要减肥的家属姐妹们,于是师兄们一齐给了我“PASS”卡,连最难搞得大师兄也点头,理由是十二碗师兄真的吃了十二碗!吃完之后,一群男人闹着要去买酒喝,结果就在B外旁的路边摊里面坐下,老板看上去甚熟,连忙出来招呼。喝到一半,有的师兄和老婆或是女朋友看月亮星星去了,有的有事先走了,只剩下三、七、八、九、十一和我。他们感慨,“孤寡男人,没女人呀!前途灰暗,生活忧伤呀!”我拿起啤酒给他们倒上,“是好女人太多,师兄们挑花眼了吧!”他们愤然,小三道,“老头子俨然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连婚姻大事都要上报审核批准,真不知道啥时候我才能去看月亮?”说完还对月翘起一根兰花指,瞬间众人目光都盯着月亮。
只有十一郎满不在乎,“想看月亮,天上不是有么?或者上网百度一下各样的月亮都出来了!难道你怕走夜路?要我陪你去?还是你是网盲?”我笑,这个十一郎必定是不解风情之人,“好了,都是月亮惹的祸,咱不看了,喝喝喝!”
然后众人举杯大吼,“至我们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小师妹!”我无语,“如果去师傅家吃饭,你们会不会喊什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之类的口号?”七宝一愣,“好耳熟呀!咦——那不是星宿老怪的口号么?我们师傅那么高尚伟大,哪屑我们这么喊呀!”众人哈哈大笑,刚才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八九住一个宿舍,又是在我宿舍楼的后面,自告奋勇的送我回去,我看着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的,显然是喝的不少又死要面子——小三嘱咐我,“小小,记得要安全的把他们俩送回去哦,不然明天会有女人找师傅麻烦的!”刚走到东院门口发现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加快脚步眼不见为清,把两个S步的男人远远甩在后面,结果刚想松口气,轰的一声,两人栽地上去了。八福醒了,还无比有力的踹了九鼎一脚,九鼎更迷糊了,闷哼了一声,干脆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我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看,八福拦住我,神情严肃,“小小,让他一个人静静吧,这小子刚失恋!”然后我看见一行清泪从九鼎的眼角直泻而下,表情苍凉。我和八福只好蹲在不远处,长吁短叹,然后一阵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从耳边经过,本能的抬头看,果然是美女姐姐,然后再望后面看去,他的车已经不见踪影。心,没有着落感,空空寂寥。望着八福,幽幽的说道,“师兄,其实我也好想以九鼎师兄为榜样呀!他的行为艺术是我毕生追求的目标,你看,你能不能成全我一下?”顺势也往地下栽去。八福抓狂,“我命令你们两个,都起来,不然我喊大师兄去了!”“嗖”的一声,两个人都弹起来,九鼎的脸上还挂着眼泪,还沾着灰尘,他郁闷的抹了一把脸,狠狠的威胁到,“谁要说出去我杀了谁!我可是一言九鼎!”我和八福相视狂笑,指着他的脸——谁会受一只失恋花猫的威胁!


21)左眼的泪水

晚上正准备去图书馆的时候,乔敏策发了条信息给我,让我去帮她占位置。我倒没想那么多,早早的提了她的包就扔在中间一排,然后发信息告诉她位置,原以为没有事了,结果她告诉我她包里有一大堆化妆品和各式的证件,如果丢那的话指不定被谁给拎走了,让我等她来。
叹气,只好摸出一本四格小漫画看,笑得我肚子都疼了,泪眼朦胧的环顾四周,咦!不对呀,怎么那些人的面孔都那么年轻,基本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齐齐的跑到前排就座,神色兴奋欢喜——奇怪!没有走错教室吧?再一次确认下教室号,没有呀!然后我就看见乔敏策猫步款款的走过来,我向她招手示意,她小跑过来,埋怨我,“宁言,你怎么不占第一排的位置!”我更奇怪了,“你要坐第一排做什么?上课举手回答问题?”她白了我一眼,努努嘴,“当然是看帅哥了!你没看那些风骚的小女生都挤在前排?”我心下一惊,发现原来教室都挤满人了,嗫嚅到,“这,这是什么课?”她掏出手机,不屑的说,“当然是本科生的选修课,法国文化之旅?那个帅哥教的!我这个手机像素不高!你的呢?等会多照几张相做纪念!”我一把护住手机,“我的还没你的高呢!才200万的!”她失望,我站起来,跟她道别,她一把把我拉住,“哎!你走什么走呀!都要上课了!”我头也不回,“导师找我!”然后不顾她在后面大大呼小叫的,背起包,准备走出去。可是我心里有一个声音让我留下来——为什么我又想见到文然却又那么别扭呢,看到最后一排只有寥寥几个人,挑了最别角的位置坐下,我决定遵从自己的心意。而现在我才知道他是需要更大的舞台去展示他的魅力的,这个讲台完全是为他而存在的,而他周围的一切都是陪衬。他自信的神态,极其耐心的将游学法国给你娓娓道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他如何俘获那些女生的心,让她们意识到上他的课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去的,而是为了自己,为了梦想。
他是这样说的,“每个女子,一生至少应该去一次法国,因为那时一座属于女人的城池。艾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开满薰衣草的普罗旺斯,这一切,都会让法国的求学之旅散发意想不到的神秘与感性。”他给我们看了他师姐的留学法国的日记,“晚上七点依然阳光明媚的欧洲春天,没有逼仄的高楼,没有拥挤的人群,我恍惚着,听着身边的人吐着‘OuiBonjour’。一对恋人,在路中央热吻,不顾身后排龙的车队和吵闹的喇叭,似曾相识的电影情景,原来这里,真的是法国了呵!”
多少次,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向我这边扫来,带着他惯有的平静和温柔,我多想他的目光,就算是在茫茫人海中,也只能注视着我一个人,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看得见我。
他知不知道现在的我,面对着他,是多么复杂的一种心情。于是自嘲,起身,走人。
很冷了,这样的北京,扣好外套,我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我过的很自由无束,也很安静,但是只要文然一出现,或是我一动了思念,我就乱了,看不见未来的方向,只觉得自己在迷雾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再呆下去,我一定会失控的,原来感情是可以凌驾于理智的。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走,没有目的,很想找点事情来做,结果事真的来了——八福发信息给我,让我去药店买药——九鼎发烧了!叹了口气,逶迤的向门口走去。过了地下道,也许是选修课刚下,很多人一窝蜂的涌向四面八方,结伴的成群的一对一对的,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我看着他们,仿佛这一切的快乐游离在我的空间之外,除了冷眼,别无他法。而他,尽然似不认识我一样,他的灼灼目光穿透我,全都集中到了后面那个女人身上,美女姐姐尽展欢言,长发清扬,他低眉浅笑,两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像极了夏日教室里的那个对我直直走来的网球王子。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眼中只有对方,美女姐姐喊他“文然”,甜腻的声线,幸福的让人嫉妒,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全部集中在这对金童玉女身上——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忽然我的头发被一阵风卷起,遮住了我的眼睛——前面,我看不清晰;身边,那个熟悉的侧身,转眼之间成为背影,夜色朦朦——终于我们就这么擦肩而过!

买了药去八九的宿舍,看到八福站在楼梯口似乎特别紧张,忙问怎么回事,他把我拉过去说,“九鼎一直在喊肚子痛,还发烧。”我心下叫到不好,忙进去一看,九鼎面色蜡黄,眉头绞成一团,正在捂着肚子,趴水池那呕吐,我急了,吼道,“你怎么不带他去医院!”八福被吓倒了,“我又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他说自己能忍忍就过去了!”
我更急了,“天哪!你们拖了多长时间了呀!快把钱啊医保啊病历的什么的都带好,我去外面拦出租车,你直接把他背下来,快!”他“噢”一声,拉开九鼎的抽屉,递了一大叠东西给我,然后直接把九鼎往肩上一扛,扛麻袋似的背着他小跑下楼。在医院,我几乎忙的虚脱,果不出我所料,九鼎得的是急性肠梗塞,现在正在急救室输液治疗。而我却发愁了,我和八福两人带的现金总共不过七百多,而一天的药就要一千多,夜深不安全八福说什么也不让我回去取卡。他无奈,“除了我和九鼎在学校住,博士的都跟师傅去上外参加啥会去了,研究生的都不住在学校,十一点多了,一时半会谁赶的过来!要不先等一下,我打电话给老七?”
我摸出手机,“我试试运气吧!”文然还没有睡,还好他住的离医院很近,听了我的事之后宽慰我,“别急,你们先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钱?我知道!好,放心!”收了线,声音都变得虚弱,“师兄,马上会有一个很帅的男生过来,我先睡会,到时候叫我。”说完,倒头就栽在他的肩膀上,他低叫,“我还是纯洁的小男生!”耳边有模糊脚步声,然后就是小声的交谈,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托起来又放下去,不管,继续睡——我连续好几天失眠,为的都是文然那个该死的家伙!然后就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别睡了,我送你回去吧!”我揉揉眼睛,“不用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他坚持,“还是回去吧!”我努力站起来,却不争气的摇晃了两下,扶助墙——天知道我真的不想看到他,看到他我就莫名的讨厌他,巴不得他立刻消失,为什么他还带着可怜的眼光看着我,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呢!用你的眼睛去看美女姐姐吧,我可不需要你的注意!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语气,“都说了不要了,你就别管我了!回去陪你女朋友去吧!”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像是面对九鼎的救命恩人,急忙改了口,“真的不用了,九鼎师兄情况还不稳定,我正好和八福师兄轮班的照看,如果我先回去了,八福师兄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他点点头,没再坚持什么,微微向八福欠身,“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望李晏!”八福点点头。他径自走出急诊楼大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背影是如此的坚定,容不得我反悔,也容不得我挽留。我用尽所有的希望,只为他顾盼之间与我一眼——而他,连这一眼都吝于给我!跌回长凳上,八福贴过来问,“小小,你喜欢他?!”用的是反问的句型却是肯定的语气。我点点头,“看得出来么?”他自信满满,“太明显了,我知道你是理智的孩子,可是你刚才说话的语气掺杂了‘不爽’‘火气’‘醋’‘抓狂’好几种味道!他控制了你的理智——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人,你才会显得那么的喜怒无常,才会那么失控!”我惊讶,双眼做星星状,“师兄你好厉害呀!我太崇拜你了!要不是你论文已经开题了,我一定强烈建议你专攻这方面!”他不好意思,挠挠头,轻咳了两声,“看来言情小说也不是一无是处呀,真还有蒙对的时候,以后看来要多留心这方面的书!”我好奇,“师兄,你看言情?”他点头,反问,“当然,精神食粮。咦!你不看么?我比较喜欢‘何以笙箫默’那种类型的。还有,现在穿越文,耽美文、同人文泛滥,找一本好小说真的好难呀!”说完还重重的叹了口气。我顿时无语——老头教出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呀!

清晨,七宝和十一郎跑了过来,我和八福回学校,摇摇晃晃的拦车,给钱时候八福还差点把五十的当一块给了司机。我几乎是踉跄的回到宿舍,“轰”的撞开门,把陈巧吓得半死,衣服都没有脱,直接倒在床上,满眼昏花,一闭眼睛,深深的黑暗扑天盖地的涌来。陈巧小心翼翼的问,“宁言,你没事吧!”我含糊咕哝,“一个师兄病了,一夜没睡!”她“哦”了一声,“你好好睡吧,中午我让乔敏策也别回来了!”一直睡到晚上,仿佛是一世纪那么久,时间和空间一起扭曲,再起来已经是大病一场似的,人累心更累。摸索着去抓手机,结果“啪”的一声手机被推出床沿着实的摔在地上。我瞪着天花板,心,隐隐的作痛。翻身下床,试试手机,这回真的是摔得结实了,NOKIA都被我弄坏了也算是很有才了,拔出卡,剩下的一古脑的扔进抽屉里,茫然的坐在凳子上发呆。去食堂要了点粥,入口感觉满口油腻,再看看只是白粥一碗,半点油花都不漂,却让我翻肠倒胃,吃一口想吐一口。按捺着恶心的念头,硬是吃了半碗,拿起书去图书馆。靠在书架上找书,视力不好只能辨认模糊,抽下一本看看不对再放回去,完全心不在焉,心里沉甸甸的被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稳定下情绪。踮起脚抽下一本书,心一惊,手一滑,厚厚的书狠狠的砸在肩膀上,闷哼了一声,慌忙把书捡起来,对面的声音传过来,“没事吧?”透着那本书的缝隙,那张淡然的脸,熟悉的声音——这是陪我走过寒假、暑假的那个男生,是那个会叫我“言言”的男生,曾经我们无话不说,曾经我们经常被别人认为是天生一对,曾经我们眼中只看的见对方——为什么在我后悔之前,他已经变为陌路,连他温柔的一句话都是奢侈,连他一眼回眸会成空!是我太懦弱?还是他太骄傲?然后,气喘吁吁的美女姐姐小声说道,“文然,昨晚你怎么不在家?害我等你那么长时间!”文然低头轻笑,“出去有事的,对不起呀!”再也不想看下去了,把书塞回去,挡住恼人的那张脸和让我嫉妒的两个人,拾起书,快步走出图书馆。当往日的幸福变成悲伤的注解,当甜美的声线化作分离的诺言,我仍小心掩饰,不愿你看到我悲伤软弱的一面。而今天,我终于可以确定伤心的眼泪总是从左边的眼角落下,因为我孤单的左边再也没有人出现,你在我左边胸膛心上深刻的烙印,也再没有人能给。整座城都在暗夜里熟睡,只有我醒着,连悔恨都提不出来,泪水决堤!原来,无限的空间里,是我们越走越远……


22)真相大白

去八九的宿舍给阿九熬粥,病后他只能吃流食。阿九明显大瘦了一场,原本粉嘟嘟的脸颊现在像是脱水的柿子——柿子饼,我看的难受,只能变换的法子给他熬营养粥,但是他仍是没有胃口,倒是把七宝、十是、十一郎和十二碗都招过来了,整个宿舍一到吃饭时间就热闹异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阿九才会对着我们勉强的笑笑。一连过了三天,阿九的状况大有起色,我想估计以后他也能正常吃饭了,今天多买了一点菜打算煮。敲门,没有人答应,觉得奇怪,手机又坏了,只好站在楼上干等。然后我看见阿九走了过来,在夕阳下,粉色的衬衫,虽然表情仍是凝重,但是眉宇之间的愁色尽退了不少,原本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郁也一扫而空。看到我站在楼上,他向我挥手,大喊,“等我一下呀!小小!”声音清亮高扬。他三步并两步的跳上一楼的台阶,然后一阵风一样的卷到我面前,盯着我手上的菜抱怨,“我都饿死了!怎么才买这么一点菜?”我奇怪,“师兄,你没事了?”他点点头,“我没事了,真的,让你们担心真的不应该!放心,师傅已经好好的惩罚了我了,我都挨了好几板子了!”我更奇怪,“什么几板子?师傅打你!”他摊开手掌,红红一片,慷慨的说,“不打不行呀,我不争气呀!师傅那个戒尺据说是祖传的,上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泪史呢,被这东西挨上,值得!来来,进来说话。”
阿九因为失恋而暴饮暴食,然后飞来大病,好容易捡回条小命,被师傅耳提面命去了,结果醍醐灌顶,发誓痛改前非——这就是他给我整个事件最简单却是最完整的概括,完全是以第三人称叙述的,前一段没有半点感情,后半段深情并茂,我听得明白,并且能够理解。他说,“小小,你知道吗,我恋爱的时候,和她在一起,每天可以不吃饭可以不睡觉,但是不可以不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失去了她,饭还是要吃的,觉还是要睡的。爱情是一个死角,钻进去了没几个人不掉了几层皮流点血出来的,以前我也是死钻进去,不给自己一点活路,其实一转头就可以找到回来的路。”我疑惑,“师兄,我还是很怀疑,真的那么容易说忘就忘了一个人?”他摇头,“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但是让自己从其中醒悟只要一瞬间,我今天去师傅那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我问她你真的要结束吗?她非常肯定的告诉我,是的,我不爱你了,或许我一直没有爱过你,很抱歉。我当时很平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只是我的内心不再汹涌。也许,我是真的走了出来了,只是过程还要很长的时间!”我点头称是,“就如你这次生病一样,看上去是好了,其实还要很长时间吃清淡的易消化的东西!”他扼腕悲痛,“我想吃烤鸭呀!这个是我生存下去的强大的动力呀!”然后他狡黠的一笑,“小小,你也有心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坦然,“是呀,我最近被一个男生弄得魂不守舍的,快被他搓圆揉扁了!”
他大笑,“来,模仿你师兄刚才的叙事手法给咱也说说?”“小小因为自卑和安全感等一系列能启齿或是不能启齿的问题,拒绝了闪亮生物A的示好,狠心的把A踹到天涯去了,后来小小看到他和另一个闪亮生物B在一起亲密,非常受刺激,很想去质问A,可是她现在的身份如同海角,天涯和海角如何相关,不过是各走各路罢了!”他听完深思,“天涯海角不就是在一起的么?难道海南有一个海角,漠河有一个天涯,傻丫你!有你这么比喻的?喂——你喜欢他?嗯?很喜欢?”我白他一眼,“这你还怀疑?我以前觉得自己只是比较喜欢他,但是最近我不想见他又盼望见他,不见他我就心慌,见到他我就心痛,根据师兄你的理解——这是什么?”他恍然大悟,“跟我前期状况很像嘛,不就是九鼎恋爱前期综合症!”我无语,“师兄我跟你非常正经的在研究探讨我的人生大事问题,请你拿出科学、务实、严谨的治学态度回答我的问题!”他点头,“小小,你喜欢他,很喜欢,估计再发展一段时间就成爱了!”他接着发挥,“你干脆就去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快移情别恋?男人!也是得有从一而终的好品质的!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死心算了,喜欢你不就皆大欢喜?小女孩干嘛那么别扭,死要什么面子,活受罪!”
我默然,“师兄,是我先拒绝他的唉!现在让我去,我怎么能说的出口?”
他拿勺子敲我脑袋,“又死要面子了吧,感情中干嘛那么计较,你不是只要一个结果么?如果你连结果都要不到,面子又能撑到何时呢?”我点头,一直是我太懦弱,太逃避现实,只是希望文然能安静的陪在我身边,自己贪心的拥有他的关爱,只求一晌贪欢,却不去考虑我们将来如何。而现在我只想要一个答案,给自己一个痛快,了无遗憾就足矣!我轻笑一下,起身,“师兄不愧是过来人,看得比我深、透,只是这些话其中有多少师傅的成分我就猜不出来了!”他不好意思,“我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哲理可言唉!要不我就去读英美文学了!你先等等,我再送你一句话,by我们全体——失去,不一定再拥有,转身拥抱,不一定最软弱!”
走到门口,回头,“师兄,谢谢,我一定会让自己安心的!”

大概破釜沉舟也就是我这样的气势了吧,我站在文然家门口,就这样固执的等着,我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出现,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等下去,等一个答案,一个结果,然后再次选择我自己的人生,我只要对的起自己,忠于自己的心意就好了。从七点半到八点,到九点,然后十点半,我终于等到了他,只不过他是和美女姐姐在一起。我觉得此刻涌出一股勇气,就站在楼梯上直直望着他们俩,目光冰冷严肃。他看到我似乎很吃惊,美女姐姐则是一愣,然后轻轻的朝我笑了。“我要和你谈谈,无关的人最好回避!”我带着玩世的笑容,冷冰冰的声音敲打着墙壁,“美女姐姐,不要质疑,无关的人就是你!”语气明显的敌意。文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我说“等我一下”,上楼开门,然后抱出一叠的文件袋,他擦过我,我注意到上面写的是法文,全部是密封好的。他哗啦一下把那些东西全都倒在美女姐姐怀里,背对我摸出手机,气势汹汹的说,“杜方闵,我限你五分钟之内把你老婆带走,燃油费我出,不然你们俩都别想出国!什么?十分钟?不行!你听好了,我女朋友找上门来了,现在气势汹汹的,你要再不来我和林倩雅就成了一堆白骨了!”眨眨眼睛,茫然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美女姐姐,她抱着一叠文件,看到我这个反应甚是欢喜,然后用夸张的口型冲着我喊,“你被耍了!”忽然醒悟,雀跃,欣喜,委屈,不甘心,恼火,愤怒一起涌上心头,我是白痴我被他耍,我是傻瓜为他流眼泪,我恨不得上去掐住这个该死男人的脖子,再狠狠的在他那张引以为豪的帅脸上咬上几口!谁说双鱼座善良来着了?她本来就是最邪恶的星座!强压住要杀人的心理,努力维持冷冰冰的脸型,巴不得找个地方好好消化一下我得到的信息。这个混账男人比我还骄傲,要是被他看到我的失控情绪的流露,我以后岂不是被他踩在脚底下一辈子翻不了身?可是天知道我憋得多难受!文然转过身来,冲着我笑嘻嘻的挥挥爪子,倒是一点悔过的意味都没有,他刚要开口,被我不带情绪的声音打断,“我饿了,从七点站到现在,我是白痴我才会那么等你呢!”微微颤抖的声线出卖了我的内心,祷告他听不出来。忽然,一个圆圆脑袋的高个子男人从楼梯下面奔了上来,我惊讶——精力真是旺盛,文然住在十三楼,大哥你好歹也坐电梯吧!美女姐姐看到他十分高兴,“老公,你终于来了!咦?你干嘛跑上来?电梯坏了?”他喘的话都说不完整,劈头向文然砸去,“你女朋友是食人族呀!?要吃人!”然后他看见我,立刻改口,“不是,难道是小白兔改吃荤的了?”美女姐姐上前,把那一堆东西塞到他怀里,挽住他的手臂,“走吧,亲爱的,这义工我也做完了,人情也算是还完了,终于不用每天千里迢迢的跑学校陪他演戏!”然后向我挥挥手,“小妹妹!剩下来就交给你了,不过文然脸皮很厚的,按你们南京话就是‘欠刷’!”她无比同情的深情的看了文然一眼,捂住嘴巴咯咯的笑,笑声伴着他们走下楼,然后久久回荡在公寓楼中。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小言……”他略带犹豫的声音响起,我白了他一眼,“嗯?不喊我宁言了?我们什么关系让文然叔叔你那么亲切的称呼我?”抬起腿进了电梯,“我要去吃饭,还有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最好闭嘴!”他愣在那里,电梯门慢慢合上,然后我就听到他大喊,“喂!小言你等等我呀!哎呀!”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蹲在电梯里笑,心里邪恶的想,“风水轮流转!哼!我今天不给你摆谱我之前受的罪怎么办?你就欺负我情商不高!那我就跟你玩智商!”一路上他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我后面,一句话都不说,然后见我转进一家面点店,然后跑过来,弯腰贴着我耳朵小声说,“喂,亲爱的,这家口味和分量都没有对面那家好,要不我们去那?”我脚下一顿,什么“亲爱的”,又气又恼,又不能发作,一言不发坐下来冲着老板喊,“大碗过桥米线!”老板傻了,“我们这哪有什么米线,这是南方人吃的东西,小姐要不换一个?”文然拉开椅子,掏出纸巾细细的把我面前的桌子擦干净,我眨眨眼,微笑,“鸡丝粥?米粉?双皮奶?肠粉,都没有?”老板狂汗,“小姐,你不要开玩笑了,这是北京呀!”然后转向文然,“帅哥呀!这位小姐……”还没有说完,文然皱眉,拿起筷子敲敲醋碟,“老板,北京奥运会要向全世界展示中国的文化和历史,试想一位外国友人来你这里吃饭,就想尝尝南方小食,结果却失望而归。老板你不仅丧失了一次宝贵的赚钱机会,而且带给外国友人极其不好的印象……”老板嗫嚅道,“我可以推荐他去另一家呀!”文然笑,眉毛弯弯的,煞是好看,“老板你会几国语言呀,我们说外国友人……”
这个家伙分明就是替我来找茬的,“牛肉拉面!”我终于出声,老板立刻眼睛发亮,,“这个我们就有了,小姐稍等呀!”然后忙不迭的溜走了。文然“嘿嘿”一笑,挨近我,讨好的建议,“言言,我明天带你去吃正宗的米线好不好呀?”我拿起一双筷子,“跟你去吃米线?你不会变个法子让米线吃我吧?”他黯然,“言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我挑起一块牛肉,冲他笑笑,“吃了丰盛晚饭的人看看就行了呀!”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言言,给我时间解释,我要为自己辩护!”我埋头苦吃,不理他,心里暗忖,哼!你活该,骗了我那么长时间,将近一个月呀!我居然没被你搞疯了你就应该去拜佛了,现在还跟我示弱,怎么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我太不平衡了!
他掏出钱付账,我转身走出去。黑夜的街道,像一个巨大的黑白雕塑,很多街灯照耀着,很多高楼映衬着,很多暧昧的人影攒动,成为一条街市流动的风景,月色刚好,铺洒在我们回去的道路上,照耀黑暗的虔诚。他就跟在我后面,安静的反常,风中流散着我们的气息。心,安静的可以听得见他细微小心的呼吸,在微凉的黑夜中呼出心跳。忽然,他抓住我的手,猝不及防,我试图甩掉,一次,两次,他却是更紧的抓住我的手。他修长的两指扣住我的手腕,手掌中尽是薄汗,宽大的手掌耐心的包着我整个手。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牵手的温度,灼热炙人,那么深的黑夜中,心动多么的微不足道。以前我正在瞒着全世界暗恋着他,我的一半灵魂看着自己另一半骨瘦如柴的灵魂,在心里呼唤他,但他视若无睹。当他终于在我的世界中有了回应,世界再大也不过是我和他之间。我心中一痛,深藏了许久的委屈全然倾泻而出,如锋利的刀刃凌迟着我眼睛,汹涌的泪潮铺天盖地,瞬间视线模糊,我却苦苦压抑,不愿他看到我软弱的一面。他轻轻把我的肩膀扳过来,夜色下他的眼光潋滟如波,他轻叹一声,“言言,小言,言言……”,氤氲的融化在月色中,然后我听到风轻轻叫嚣,我们的名字。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滚下,无法抑制……


下卷:百年修得同枕眠

23)言归于好

捧着马克杯,片片伯爵红茶被热水蒸的在杯中跳跃,轻轻吹一口气,白色的热气向我脸滚滚而来。洗完澡,靠在沙发上,脚塞在文然的怀里取暖,他盯着我看,浅浅的笑,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笑到我心虚,我刚想张口控诉,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我讨厌你!”说完还用脚丫蹭了他两下。
他吃痒,抓住我脚踝,“言言,别胡闹,我怕痒唉!再弄我可要挠你脚心了!”
我瞪他,“你敢!”他大笑,“要不我们试试?看谁比较厉害?”我立刻服软,“不要了,这样就很好,这位大哥你赢了!”摸摸红肿的眼睛,刚才哭的真是壮观。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我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立刻把文然给震住了,我小声啜泣,“不要看我,丢死人了……”。他轻叹一声,牢牢的把我箍在怀里,结果我的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了他那件不菲的Giorgio Armani衬衣上。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我的垂着的手臂被他拉上去,顺势抓住他的衬衣,然后我就听见他负气的抱怨,“言言,你就不能抱着我再哭么?这样我的衣服被毁的也值得呀!”还是流着眼泪,却扑哧一下笑出来声来,把头埋的更深了,“我这不是抱着了嘛,小气!”
他不服,把我拉开来,“谁小气,嗯?谁小气的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承认?害得我们两个兜了一大圈!”我心虚,却是还要还嘴,“你过分,你玩人丧德!”然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倔强的看着他。
他拉起我的手,警告,“不许再甩开了听到没有?嗯?”他的眼睛明亮,坚定,让我不容置疑他的真心。“我要回宿舍。”低下头,脸颊飞起两片红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他笑的得意,“现在你可回不了了,宿舍楼早就不给进了,怎么?难道想我把你扔到楼上去?还是空降过去?”
可恶的男人,刚才一定就是在打这个主意,抬起头,闪闪泪花的望着他,“小文子叔叔,那人家今天就拜托你了,你千万不要半夜打包把人家扔出去哦!人家会很乖的!”他脸抽搐了两下,然后俯下身捏捏我的脸,疑惑的说,“你确定是你宁言不是宁清?”
我结舌,抡起拳头要砸他,他一把把我肩搂住,小声在我耳边说,“言言,相信我好不好?”身体一僵,稳稳的环住他的腰,声音微颤,“我信你,我一直信你的,只是我不信我自己!”
他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直视我眼睛,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意,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不相信你自己没有关系,你就相信我好了!”
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喜滋滋的啧吧一口茶,然后我发现文然奇怪的盯着我,“你自我陶醉什么呢呀?”当然不能告诉他咯,我随口答道,“天上降一个帅哥给伺候我吃的,伺候我玩的,我当然要高兴了呀!”他默然,“我就那么一点功能么?”我摇头,“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呢?那我多亏是不是?比如说把你当暖水袋呀,当开瓶器呀,还可以做多国字典,节能又环保!”他哭笑不得,忽然眼睛一亮,长长的睫毛在桔黄的灯光下扇呀扇的,“其实我还可以陪睡的!你要不要试试?”语气娇羞,无限风情。立刻倒塌,连忙摇头,“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自知没有这个艳福的!”他不依,一点一点的蹭过来,还叫嚣道,“有!有!有!你怎么能没有这个艳福呀!除了你还能有谁有呢?”我把茶杯丢在小几上,不争气的缩到沙发角,忽然他顺势一倒,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都十二点了!你还不睡觉?哭的眼睛都肿了,明天肯定是一个大熊猫!”呼出的热气熏着我的耳根,痒痒的,他的头发还似有似无的蹭着我的脸,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我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你,你放开我,我要去睡觉了!”说着想推开他的脑袋,他腾的站起来,敲我的脑袋,“快去睡觉吧!我还得准备明天会议,你一闹腾我啥事都没法做了!”我不爽,刚想出声,忽然身下一轻,已经被文然打横抱了起来,他随手掂量了一下,咕哝到,“呀!言言,你瘦了呀!怎么最近减肥?”我来气,“不是被你整成这样的,你得负责!”他边走边笑,“好呀,我负责,每顿给你喂伟嘉牌猫粮,够贵宾待遇了吧!——喂!言言你别拽我头发呀!你要配合的抱着我的脖子,不是掐我脖子!”文然的床特别舒服,上次睡过一次害得我回学校好几天都在怀念软软的床垫,我自是一个认床的人,只是一沾他的床就困意十足。他坐在我旁边,细心的把被角给我掖好,一本正经的嘱咐,“不许打被子,不许把脚丫伸出来,手也不准,还不许尿床!”我咬牙切齿,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话这么多,想起爸爸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每次在我和妈妈面前都特别风趣幽默,妈妈就会说,有些话只能讲给家里人,有些话只能说给枕边人听——文然也应该是这个类型的。心里暖流涌起,怯怯的拉着他的衣角,“文然,能不能别走……”他一愣,“不怕我打字吵到你?”我摇摇头,眼睛已经基本睁不开了,强撑着,“大房间我怕,不安心……”。
然后恍惚中看见他抱了本本来,坐在我旁边,摸摸我的脸,轻轻哄道,“乖,小熊猫快睡吧,一起来就成了大熊猫了!”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我感觉到眼前完全黑了,然后一个温热的手抓住我的手,不由自主的翻身,终于踏实的睡去。艰难的睁开眼睛,伸手摸摸,暗喊不好,真成了大熊猫了。急忙跑去洗手间,把在厨房做饭的文然吓了一跳,原本圆圆大大的眼睛被拉成一条线,就是貌似范晨那一类型的凤眼,但是长在我脸上真是不伦不类,奇丑无比,出声哀嚎——没来得及忏悔呢,文然递过来牙膏和牙刷,看到我这个样子强忍着笑,“快刷牙洗脸,过来吃早饭,你上午没课吧?”我点点头,再仔细看这厮,相对于我一脸疲惫不堪的倦容,他的精神无限的好,咬着牙刷问,“你昨天几点睡觉的?”他不解,“三点多,怎么了?”“文然!你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补药,让你精力这么旺盛?”我八卦的猜测。
他猥亵的笑,“吃了补药就不是我现在这样的神色了,哈哈!”我恍然,“去你的!”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文然煮了粥,我煎了两个荷包蛋,所幸现场发挥超常,两个鸡蛋煎出来的时候都是一个大整圆,把蛋黄包在中间,煞是好看,这让文然可郁闷了,拿着筷子舍不得下手,不停的抱怨我做的“中看不中吃”。我笑嘻嘻的把他的那份抢过来,刚要咬,他告诉我虽然他没动筷子,但是以防我抢他的,他在端过来的时候已经舔过了……这个家伙!文然把我送到学校,我下车刚要走,他摇开车窗喊住我,“你手机呢?我上次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我白他一眼,“随着我之前的委屈一起牺牲了!”他惊讶,“哎呀!我的罪过,该罚!中午我有会议不回来了,乖,晚上呆在图书馆不许乱跑,我去找你!”我存心跟他胡闹,“文然哥哥,你中午不回来人家会想死你的!”他一愣,脸微微发红,下车,把他的手机塞到我手里,用手把我的头发掠到耳后,在我耳畔轻轻的说,“虽然你刚才在跟我开玩笑,但是我就当成是你的心里话,还有我会想你的!”然后,留我一个人在风中持续的发花痴,自己潇洒而去。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就觉得后面有人跟踪,故意往办公楼前走过,视线微微斜向透明的落地玻璃,果然八九两个人夹着书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停住了脚步,“八九师兄,别跟了,再跟下去宿管大妈要出来了!”结果他们两个立刻跑过来,看到我那举世无双的眼睛都被吓到了,“文然欺负你了?”“还是你被他甩了?”他们两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没事,跟他很好!”又不能直说,我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然后八福精光一闪,凑到我面前,“小小,你昨晚一夜没回来,你不会跟他……啊!那个吧?”我瞪他,“师兄你脑子里面都装些什么不纯洁的东西呀!”他疑惑,“言情小说里面不是都那么写的么?尤其是台湾言情,那个……女的夜不归宿,然后狼就把小羊吃干抹净了……嘿嘿嘿嘿!”阿九掐他,“你白痴呀!你怎么老看着些东西?我们纯洁的宿舍都被你污染了!B外的校风被你败坏了!”八福郁闷,“我比你好吧!现在还在看漫画书,动画!幼稚!”然后两人就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七嘴八舌的吵起来了。心下好笑,鉴于自己不能见人的容貌,只得任他们充分的联想去了,自己匆匆加快脚步去宿舍抹眼霜补觉。下午去图书馆,心想要找几本书看看,这一个月实在是没有做什么事,找了一本原版管理类书看起来。秋冬太阳落的早,一抬头时候已经是天半黑了,刚想摸出手机看看几点,忽然一阵震动,一条信息——“法语区翻译栏,第二排,第三个书架,有一本法语实用翻译字典,帮我借一下。”肯定是文然,心里偷偷的笑,然后放下书,一区一排的找。刚把那本厚厚的字典抽出来,微微错愕浮现在我的脸上,随即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蝶翼慢慢展开,对面那个俊俏的男生也在冲着我笑,我踮起脚尖小声的问他,“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他挤眉弄眼,“你周围的女生都盯着我望了好长时间了,你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等等我过去!”然后人影闪过。他帮我把那本字典放到书架上,询问我,“去哪吃饭?”我不假思索,“随便,反正待会带我去买手机!”他点点头,走到我位置上,把我书收拾好。果然周围的女生都勾着脑袋在望着他,眼睛里面尽是惊叹和羡慕,他却无视,轻轻抓起我的手,我跟在他身后,暗自高兴,嘴角一直荡漾着笑容。
他的的侧影挺立,在校园的华灯下,流光溢彩。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和文然这样走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失去的东西还可以复得,尽管这样,我还是选择转身的拥抱,拥抱住我的幸福和快乐。而现在的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和安宁。
现在的我不怕时光短暂,爱情玄妙,这一刻握住他的手,便是永恒的美好。


24)甜蜜生活

上车后,他询问我,“刚才范晨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吃饭,我回了,不过他说还是去那边给客户打一声招呼比较好,然后我们再去吃我们的,好不好?”我点点头,“好久没见范晨了,他最近怎么样?”文然笑,“还能怎么样?要不就是没日没夜的跟女人混在一起,要不就是天昏地暗的画图,再不就是锱铢必较的跟老吸血鬼们谈判,也够他受罪了!”我好奇,“范晨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他们家不急?好歹也是大家族唉!”
文然眨眨眼,神秘的说,“这就是为什么那次范爷爷想撮合范晨和宁清的原因——哎呀!其实我很迫不及待的想看他们两个闹翻天的样子!”我摇摇头,“恐怕范爷爷要失算了,宁清有男朋友了。”文然转头,做惊恐状,“谁?谁那么不怕死?”我白他一眼,“说话积点口德唉!叫赵锡轩,她学长,我没见过,不过宁清宝贝的很呢!”
文然的手明显一滞,沉默好久才跟我说,“我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是绝非是好印象。言言,我改天让范晨查查,之前你什么都别跟宁清说!”我点点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装饰古朴庄严的大厅,雕花的窗棂,镂空的扶手,中式贵族气派非凡——范公子就在这里宴请合作伙伴,暗暗赞叹范公子确实品位高逸。文然去包间见客人,我只好在大厅里等,一干迎宾小姐看我的眼神复杂,我心安理得,一个人在角落里思忖着文然刚才的话。忽然,门口一阵骚乱,透过巨大的落地云纹玻璃窗,一辆劳斯莱斯后面跟着别克和大众缓缓驶进来,大堂经理说话都有些紧张,迎宾小姐更是喜悦和不安同时出现在脸上。车门开了,一个年轻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带微笑的走进大厅,后面跟着一群人,只是看到那个人的面孔时候我微微怔住了,第一反应竟然是那个假扮乘务员的小男生,仔细一看并不是,不过他们的脸型和轮廓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更加成熟和气魄,而且,他的左手上并没有闪闪的钻戒。但是后面的情况更让我疑惑,久未谋面的乔敏策跟在其后,旁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转。乔敏策看来也是花了大血本,范思哲的小洋装,妩媚的妆容,拎着PRADA的包。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电梯,我故意将身子倾向一旁,乔敏策并没有看见我,,舒了一口气,心里好奇。虽然我不知道她每天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有野心,而今天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更证实了我的想法。不一会,文然下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一次性餐盒,我好奇,跑上去,然后把脑袋一缩,埋怨道,“你身上酒味好大呀!52度的!”他瞪着我,“这你都闻的出来?来来,再试试范晨请的是什么酒,说对了有奖!”凑近闻了一下,皱眉头,“紫光液?!五粮液的?范晨也太有道了!从哪搞来的?”
他更惊讶,边开车门边赞叹,“你怎么知道的!?这是特供的!”我揉鼻子,“我爷爷七十大寿的时候,我闻过,十里飘香,三日不绝,至今记忆犹新,没有任何酒能比的过的!”他咕哝,“就你这个狗鼻子最灵,偏偏还是鸭子嘴——死硬!喏——拿去,说对了!”
我喜滋滋的打开来,“哇!好漂亮呀!这是什么?”“芸豆卷和蟹肉烧卖,我怕你饿着,就让小姐先打包了。”他顺手拿起一个烧卖,塞到嘴里,“我也饿了,范晨问我干嘛要打包,在这吃不就好了么,我说,我最近养了一只宠物喜欢吃甜食和海鲜!要是不及时喂食,还会发脾气!”刚捏了芸豆卷,还没入口,咬牙切齿的质问,“文然你说什么呢?”他貌似很诚恳的样子,一字一顿,“我说范晨说,你多带点走,把宁清那个女人噎死最好——他以为天下只有宁清爱吃海鲜,我跟他说其实是你,他奇怪,文然,你拿这么一点够她吃的么?她不是一天要吃四顿大的,七顿小的?”我感叹,“果然——除了吃我还在他心目中有什么比较鲜明的印象呀!”

买了手机,和文然在燕莎乱转,件件精品看的我眼花缭乱的,感叹,“有钱真好呀!”文然耐心的跟在我后面,听到我大发感慨后凑上来问,“看上什么东西了?觉得好要就买吧!”
我无语,指指一件Chanel大衣的标价,“我穿上去不会觉得自己在穿衣服,而是裹着钞票!”
他笑,“还好了呀,如果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不过我觉得那边Burberry那件白色娃娃衫的比较好看!”然后走过去,喊小姐要给我拿样。我拽住他手,刚想阻止,文然调皮的眨眨眼,“你不会连男朋友的钱都舍不得花吧?以后要是你老公的钱呢?钱不是省出来的,是赚来的!”什么老公,顿时脸红,任由他拉了自己的手去试衣服。想起宁清跟我抱怨过,她是个不轻易向男人开口的女孩,第二次恋爱的时候,那个男生倒先向她开口了,发信息说正在上课,发现手机存款不多了,让她帮忙去充点话费。她心里是不情愿的,因为学校自然是有充值网点的,自己的手机去交过多少次话费,从来都不肯仗着恋爱就撒娇让男人去给自己交钱,为的就是那份固执而卑微的骄傲,让自己的爱情在远离金钱的地方清白而圣洁,这下倒好了,自己在乎的,人家才不在乎呢,而且在宁清顶着大太阳帮他交完话费后就只字不提此事。结局当然是分手,为此她还深深后悔过很长时间。之后她总是沉痛的跟我说,“虽然女人要追求经济独立,但是一个吝啬小气的男人,怎么让人放心托付一生?在人堆里你固然不是公主,但是你的男人怎么可以不把你当公主?”
看过别人写过这样一段话,“能为你花多少钱和愿为你花多少钱,前者是能力问题,女人无法强求男人一定有石崇之富,而后者就是个态度问题了。这个态度,即便不能证明所有的爱,起码也折射出这个男人对你的慷慨,宽容,和宠爱。”而我当然不是一个虚荣的女人,但是被文然宠爱的感觉让我觉得贴心。一件一件衣服试,专柜小姐不但不厌烦,反而还越来越耐心,等我终于试的要虚脱了,文然才挑了几件衣服出来,仔细的询问我的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眼睛都花了!趁文然去交钱的时候,有一个小姐悄悄的问我,“小姐,你男朋友?”我点点头,周围的小姐全都赞叹起来,“好帅呀,你们两个真般配,而且你男朋友又有耐心又肯为你花钱,新好男人!”
后来走出去的时候,他问刚才我和那些小姐背着他说些什么,我告诉他,她们看他看得眼神如同火山爆发,巴不得把抢回去供起来。他鼓着嘴,可怜兮兮的问我,“亲爱的,你不会让我被抢的吧?”我苦恼,“我当然舍不得,要不咱去宠物之家去买一块狗牌,上面写上‘宁言所有,跑失请于本人联系’,回头给你挂上?”他沉思,“我跑失了会打车回来的,请组织和党放心!”文然一直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他问我,“十一长假你准备去哪?”我一愣,印象模糊,“快到了么?”他无力,“言言,这么重大的事情你都给忘了?我明天和范晨去香港,十一之前争取赶回来,你要好好待在学校,不许勾三搭四的!”我反唇,“文然哥哥,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决不能怀疑我的品味!还有!范晨那家伙肯定到处花天酒地的,你说是谁处于危险地带?”他捏捏我的脸,“乖,我又不是范晨那种类型的,你放心,我天天定时定点汇报,欢迎宁言同志不定期查岗,随时监督!”我瞪他,语气却是软软的,“谁要查你岗呀,不过就是担心你安全,明天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去送?”“不要!”他说的干脆,然后看到我咬着唇,委屈的样子,急急的补了一句,“你要去的话我肯定走不了了,你知道嘛,我本来这次也不想去的!”我笑起来,他也笑,微晕的桔黄色灯光打在他脸阔,细小的连眼神里的温柔都看得到,他上前抱了抱我,“回去吧,天凉,记得等我回来!”我点点头,带着大包小包的爬上宿舍楼,然后到了宿舍门口,他才离开,心下一阵感动。
躺在床上,脑海中全都是文然的影子,懊恼的翻了个身,抓起手机发信息给他,“文然,我有没有说过我会很想你”,反正鸭子嘴用的反问语气就是表示肯定,他一定知道。
然后把手机塞到枕头里,不敢去想不敢去看他回给我的信息,但是还是好奇,偷露出一个缝,有新信息呀!急忙的按出来——“言言,你知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对于一个正在开车的人可以造成大面积的交通堵塞么?”心下窃喜,“荣幸之至,到家之后告诉我”。十分钟后,“我已到家,看到家里空空荡荡,万分后悔今天怎么没有把你坑蒙拐骗过来,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可不像某人那样会暖床,留着也无意,不如归去!”“不会可以学呀,你要虚心好学,不耻下问,尤其是要不耻的向我们这样学富五车的人才请教,改天我亲自示范——暖床之一十八式,要记得带好笔记!”立刻喷水,“不用了,你快去整理你的东西吧,再扯下去我今天就别睡觉了。”
放下手机,一天的疲倦顷刻扑面而来,文然身上的淡淡清香还残留在我的发梢,伴我一夜安眠。

第二天八九找上门来了,均是苦瓜脸,茄子样,就是一言不发。我拿脚去踹他们,站如松,拿手去撩他们,大西北的白杨——就是不动。我更奇怪了,但是就是没狠的下心去折腾他们,只好柔声细语的问,“两位大爷,我们这儿有牡丹、芍药、桂花、月季,请问你们要找哪几位小姐呀?”
阿九痛苦,“我要你的help!”八福接话,“我们的论文写不下去了,怎么办?”我白他一眼,“写不下去关我什么事呀?”八福义愤,“都是被你和文然甜蜜蜜影响的,害我这几天狂看言情,结果一动笔就是‘analyze true love and sex in human being’(真爱和性的解析),其实我原来的题目是‘analyze teaching and learning in L2’(第二语言教与学解析),这下我可完了,师傅说十一前没有纲要就不给我们放假!”阿九更郁闷,“都是被老八传染的,我狂看漫画,我现在脑子中还是帅气的网球王子们!好帅呀!”然后又做陶醉状。两个男生在大家去食堂的路上逼宫,装委屈装可怜,本科小MM纷纷侧目。丢人就算了,还拉我一起丢人,想想我也真丢人,只好勉强答应。拉他们去图书馆,又是查资料,又是改原稿,还把各样的期刊找出来,帮他们改格式,想架构,师傅一向对他们严格,只有半点马虎不打才能留条小命。文然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发信息给我说已经到了,我忙得正欢,看看随手就丢一边去了,结果二十分钟后那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声音隔着彼岸传了过来,“宁言,山中无老虎,你猴倒称大王了!”八九忙抢过电话嬉笑赔罪,“小小在帮我们查资料,妹夫你多担待,别气别气!”
心下好笑,只得安慰文然,“那边肠粉不错,可以要加蛋加肉的,一份两片,就当是八九师兄,一次咬一口,嫩滑又爽口,觉得太腻了,弄点酱油和陈醋。香港现在秋老虎,记得要绿豆沙百合冰,就当是我在给您消暑!”他哭笑不得。就这么忙活了两天,没日没夜的,两位终于蒙混过关交了差,也得到了盼望已久的假期,听八九说十二论文没过,被师傅请回家过十一去了。看着两个得意洋洋的神色,却在暗地里鄙视他们:你们两个现在倒高兴,之前都忘了怎么哭的了!寻思文然明天才能回来,我已经挖空心思的想怎么给他洗尘了,坐在食堂吃中饭,半天就动了一下筷子,尝几口西红柿汤,哎呀——食之无味呀!一勺子挖走了土豆中仅有的一块瘦肉,我下巴立刻倒塌在餐桌上,虚弱的喊,“文然哥哥你好丧德呀!我觊觎着块肉很久了都没有下手呀!”没错,对面就是那个发信息跟我说明天回来的,而现在正坐在我面前,对着不远处八九比划“OK”手势,脸上荡漾着幸福笑容的,眼睛还骨碌碌转,一副“没有想到吧!意外吧!”泼皮相的——文然。完全没有中饭的欲望了,很想吃烤肉,烤狐狸肉——狐狸,他绝对是狐狸!


25)两个人的边城

天空中正飘着细雨,站在跳岩边隔江张望,只见水雾弥漫,隐约中,远处环城绿的群山连绵逶迤,对岸临江黑的木屋和吊脚楼高高低低,一切恍然如梦。只是我身旁多了一个人,牵着我的手,许我一个天长地久。凤凰古城北门外沱江河道中的小桥,矮矮的桥墩,尺余宽的木板,宛然伸向对岸。踩着湿润黑亮的木板前行,任凭烟雨迷雾沾湿发梢,听着江水缓缓流淌的声音,感受着脚下的清凉的风,我竟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从容。凤凰古城内忧风情万种的老街,长长的,窄窄的。铺在地上的或是红砂石板,或是青石板,踏磨的年月久了,石板已经光滑无棱,细雨飘摇的日子里,石头上的小凹坑积着浅浅的水,人们走过的时候,地上的水洼影影绰绰,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某个瞬间,我看见了自己水洼中的倒影,一个幸福的女孩子,低眉浅笑。街边的老屋,清一色的青瓦灰砖墙,高高的房顶,雕花的翘檐像鸟儿一样展翅欲飞。老人叼着烟斗坐在半掩的木板门里,带着一脸自在的神情。小狗在巷间跑来跑去,不时被屋檐坠下的大水滴在在头顶,缩缩脖子躲开了。一切都那样的和谐,那样的简单。和他走完长长的跳岩,走过长长的青石板小巷,我们找到一家客栈。选了三楼临江的小间,房间里白白净净的床铺,天然古朴的木质家具,窗外的风景——虹桥、沱江、远山,只是因为雨雾,一切都在半隐半现之间,显得不那么真实。看了甚是欢喜,恨不得在床上打两三个滚,文然细细问清楚了周边的位置,开始整理东西。我缠着漂亮的招待姐姐要了一把油纸伞,好奇的东摸摸西瞧瞧,文然看了敲我脑袋,“让你失望了吧!这东西可不能吃的!”拿了油纸伞,和文然出去吃饭,路上擦肩而过的行人,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旅人,也不时走过缠着包头的苗家妇女,背着当地随处可见的大竹篓。走在老街,迎面扑来的除了湿润的雨雾还有浓浓的姜糖味。在老街,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姜糖作坊,熬糖的锅就架在店门口。我拉了文然跑过去看完了店里伙计熬糖、拉糖、剪糖的整个过程。心里痒痒的,文然安慰我明天出来逛街时候多买一点带回去。忽然想起来给他寄去的澳门糖果,拽拽他衣角,“文然,那个糖你有没有收到?”
他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望着我,“什么东西?”我黯然,看来还是没有收到,随即掩饰,“没什么,我好饿呀,我们快去吃饭吧!”
他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就是绽放的笑容,眼神里面分明就是邪恶的意味。
凤凰经典的四菜一汤一饭:社饭、血耙鸭、酸辣鱼、糯米酸辣块、蒸腊肉、酸菜豆腐汤。凤凰人在饮食方面十分讲究色香味俱全,以浓溶为宗旨。酸食是苗家人的独特饮食习俗,正合了我的意——无辣无酸不成菜。我戳着鱼肉,嘴里念叨,“做梦呀!简直就是做梦呀,昨天还在北京今天就跑来了湘西,世界真奇妙呀!”文然仔细的挑着酸菜,摇头晃脑的附和,“神奇呀!果然神奇,大前天在香港昨天在北京今天又在凤凰,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呀!”我忍住笑,“谁要绝你路了?”他挑起一棵酸菜丢到我碗里,吮了一下筷子,“范晨呗!非拉着我回南京。”
我停下筷子,“你不愿意回去?为什么?”他咬骨头咯吱响,“某人不是要去某地旅游,诚征跟班加龙套一名?”再丢一根小脆骨,嚼的更大声,“你知道吗?范晨回南京其实是去找宁远,但是我估计那俩冤家肯定会碰面!”
我扑哧笑出来,“好呀!马上我打电话去问问宁清,十一过得如何?”转念又说,“文然,不如我们后天直接回南京?你跟范晨联系一下?”他眼睛贼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好呀!我正要这么跟你提议的,亲爱的,果然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唔!”一块腊肉直接塞到他的嘴里,结果他咬住筷子,得意的吮了一口,才喜滋滋的埋头吃饭,剩下我不知道是接着吃还是换一双筷子。黄昏时候,店外的红灯笼一个个都亮了起来,老街因此增添了一抹亮色。很喜欢那些大红的圆灯笼,在青砖灰瓦之间显得那样的妖娆,却又不失沉甸甸的沧桑感,是两种迥异气质的完美结合。
沱江边上酒吧很多,晚上和文然无事可做,就躲进了吊脚楼上的小酒吧。
十一期间,酒吧生意甚好,形形色色的游人出入,在这样古朴的地方寻找现代都市的气息。和文然一起进去,果然众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我不爽!非常不爽!借着酒吧昏暗的灯光,透过层层窗格,错落斑驳,更显得这厮的卓尔不凡,随意的白衬衫,若隐若现细致的锁骨,细雨打湿的头发,顺贴的伏在额前,被风吹起来,露出漂亮的大眼睛,鼻梁挺拔,他冲着老板笑,小虎牙平添可爱和顽皮。点了一杯Glen Fiddich给他,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如果哪个女的看着你的眼神异常的话,你可千万别喝她买给你的酒哦!”他一把把我腰搂住,顽笑,“是呀!除了你买的,都不喝!不过我只觉得你现在看我眼神异常唉!”继续和他耳语,“发现没有,我们左边那个女的一直看着你,虎视眈眈,野心勃勃!”
他握住我腰的手紧了紧,“看见没有,吧台上那个穿格子衣服的男人从刚进来的时候就盯着你,怎么?不要跟我解释一下?”我挣脱,他不放,继续“嘿嘿”,再挣扎,他勒的更紧,笑得更嚣张,忽然他手机响了,我松一口气,他蹭蹭我的脸颊,“范晨电话,我去接!”静静的看着周围人,随便翻看留言本上的片言只语,也有画的很可爱的漫画,很多人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写出自己的心情或是留下不能说出的秘密。一页一页的翻看,女孩子的字迹清秀——“下一个地方叫永远,什么是永远,依然行走,只是与时间反了方向”,签名是只龅牙兔子;男孩子的狂草——“EmilyI am missing you”,坦率直接。翻着翻着,看到一个Hello Kitty的画像,手上还抓着一条鱼,心下觉得好笑——世界上怕就是这只猫不吃鱼吧?签名是“Comment vous appelez-vousKitty?”(Kitty你叫什么名字?)笑笑,继续翻到下一页。还没翻完,文然就回来了,告诉我后天范晨去机场接我们,我点点头,继续看留言本。他好奇,凑过来看,忽然诗性大发,抓起笔写道,“厚德载物,自强不息!”我愣了半天,提笔写下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他笑起来,解释道,“我是这个意思!”于是提笔在两句话下面签上我们的法文名。忽然领悟,这个男人是在教我不曾思考过的真理。
两人就这么胡闹到深夜,走在老街上,又见红灯笼喜气的光弥散在雨雾中,借酒壮胆,跳起来去抓,文然站在后面冷不丁的抱我起来,我欢笑着伸手去扯流苏,震落了灯笼上的水滴,洒了我们俩一身。回到客栈,玩累了一天,基本上是洗澡后就倒在了床上,神志已枕于江水之上,脑中一片空白,却仍然清醒。恍惚中,闻到文然身上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好似夜来香,香气缓缓的流淌,像浅浅清清的沱江一样。忽然觉得香甜的气息在我额前萦绕,羽毛般的轻触落在我的眼角,心念一动,似曾相识的感觉。
淅淅簌簌的,如同点滴的雨雾一般,只能感觉到却不能抓住,执意的眯起眼睛,想要挽留无法掌握的柔情,下一秒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嘴唇,我喉咙哽咽只能轻喘一声,那个带着清雅香气却是致命蛊惑的男人轻轻的喟叹,“言言,你的嘴唇好美!”随即又是他的轻笑,眼睛里闪着灼灼的情意,却有几分戏谑和嘲弄,“知道你没睡着,所以……”忽然他手臂猛的一带,我牢牢的被他锁进怀里。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由浅啄及深吻,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我们的呼吸越来越重。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昏沉中凭生出些怒气,不过片刻就被那缱绻挑逗的舌头撩得南北不分软在他怀里,全身酥麻,只有唇舌间柔软缠绵的火燎。深沉又滚烫的呼吸,沿着嘴唇一路向下,他俯在我颈肩,气息不稳,声音沙哑,半是隐忍半是低吼,“言言,快拒绝我!”立刻清醒,双肩已经露在薄凉的空气中,发鬓散乱,提起全力推开他。他直起身,看我眼神复杂,半是庆幸半是嗔怪,低头不依不饶的在我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心里叫痛,脸上红潮未退,白皙的肌肤裸露在他的视线中,他再次欺身上来,却是小心翼翼柔情无限的吮舔,黑发散落在我的下巴和胸前,蹭的我痒痒的。我又羞又恼,嗔道,“文然,别闹了!”他口齿含糊,嘴下却没停,“我没闹,我很认真的,言言你好香呀!”手顺势滑进我的背后,细细摩挲着我的肌肤。又是一阵轻颤,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是断断续续的问出,“文然,你到底吻过几个女孩子?”他掐住我的腰,用手肘撑了起来,玩味的看着我,半晌,他开口,“你信不信,我就吻过你一个!”他眼神坚定,直直的看入我的眸底。他顿了顿,大掌继续在我后背游走,忽然他咬住我的耳垂,呼出甜腻的白气,熏得我浑身酥麻,“不过这不是我第一次吻你,之前我很喜欢偷腥的!——唔,你以后不准住别的男人家里知不知道!”恍然大悟,这厮对我分明就是势在必得的姿态,心里顿时忿忿,随即又被他的亲吻化解。忽然,他停下动作,直勾勾的盯着窗外看,我好奇,刚想推他,他却扑哧一下笑出来了,异常得意,“言言,刚才你那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赞扬我的吻技很好呢?”我抛他白眼,“哼!”他含住我的耳珠,笑出来,“咱们学法语的法国文化可是重点,那法式深吻不就是重点中的重点?”辗转又吻住我的嘴唇,缠绵了良久,才抱住我沉沉睡去。清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江畔苗族妇女一下一下沉沉的捶衣声,还有水车转动的声音。睁开眼,太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文然的笑靥在亮光中轮廓模糊,心情一下子跟着亮起来。他在我唇角亲了一口,翻身下床,还冲我眨眨眼睛,附在我耳边讲了一句暧昧的话,“快起来把衣服穿好,不然我就会忍不住扑上去完成昨晚我们没完成的事情咯!”我气急,抡起被子,他大笑而逃。

在店里吃早饭,肉丝面和豆浆油条,漂亮的店家姐姐给游客端早点时候愉快的哼着林俊杰的那首“豆浆油条”,温馨可人。坐在木船上,沿着沱江顺流而下。江水是浅浅的豆绿色,温润宁静,悄然的流淌。青青的草在河底,摇曳生姿。忍不住将手伸了下去,一阵如玉石般润滑的清凉瞬时把我的手包裹住,慢慢的沁入到心肺。文然在我耳边低笑,“好想把你抓牢,就怕你会跃进湖水中消失不见。”我心一暖,却是调笑,“文然哥哥,我可不会游泳呀!”两岸的吊脚楼半依半悬,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细细观察,方觉这些吊脚楼古旧而破败,立于水中支撑着这些古楼的木桩七零八落,仿佛经不起一阵风吹。然而经历无数世纪的风雨浸润,这些老吊脚楼依然屹立不倒,其间所包含的坚韧和强大又有几多人可以想象?上了岸,步行前往沈从文先生的墓地。沈从文先生的墓碑是一块本地的天然五彩石,没有规矩的形状,正面镌刻着他的话: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背面是张充和的名句: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张充和——呵!张兆和——是爱情成就了沈从文湘西行的美文。是爱情让沈从文成为了一个写河流的大家。站在他的墓前,文然肃穆,轻轻的说,“沈先生一生幸得张兆和女士相伴,爱情和湘西凤凰成就了先生的一生!”语气中,羡慕流淌。忽然觉得,沈从文先生,有一本《边城》,有一本《湘行散记》,有一个张兆和,一生足亦。
在路边采了一束清甜的金银花轻轻的放在碑脚,然后和文然默默离开这块与风声和清流作伴的墓地。在凤凰,静静流淌的沱江,一切都以温暖缠绵的方式静静地随岁月荡荡悠悠。其实仅仅有这种感觉,就足够了。这是我和文然,两个人的边城。


26)爱情中的女人

刚下飞机,就哆嗦成一团,南京一到十一都会无一例外的降温,文然从我的旅行箱里翻出风衣递给我换上。远远看见范公子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欢快”的跟我们招手,然后我发现,他的“欢快”其实是手臂被冻得发颤而已,更诡异的是他叼着一根棒棒糖,看到我们啥话都没说,塞给我和文然一人一颗。上车后,文然好奇的问,“你参加快乐男声的么?怎么穿成这样?”范公子愤然的把塑料小棒扔出车窗,就着趁机窜进来的冷风雄壮的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我倒的什么霉呀!我的外套被一个女流氓抢走了!”“啪嗒”荔枝口味的棒棒糖被我咬成两半,我抽搐,“不会是宁清吧?”
范公子缓缓转头,“我那件纪梵希的风衣居然就值三个棒棒糖,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无赖小人加强盗!”“咔嗒”草莓口味的棒棒糖在文然嘴里被咬成无数,他居然也跟着点点头。
我继续嚼糖,“范公子你算不错的了,以前我们班男生被她抢衣服从来没有棒棒糖的!”
他冷哼一声,“看来三根棒棒糖还挺超值呀!我马上去买三百根棒棒糖把我那件衣服赎回来!”
文然取笑他,“宁清可不会要你的棒棒糖,她要NDS!”我好奇,“你怎么知道的!”文然无比悲痛,“你知道吗,言言,为了你,我败给她一个PSP!”顿时瞪眼,牙咬的咯咯的响,文然见状,嗖的一声从随身带着的包中拿出一个黑色的PSP递给我,我喜笑颜开,“这个我亲自给她好了!”文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也觉得这个PSP到了她手里简直就是明珠投暗!”
顿时悲哀——宁清呀宁清!你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个极品女流氓!范公子路上弯去买了一件西装,穿上去就立刻感叹“人间温暖处处在,人民币贴心又保暖。
范晨订了狮王府的大排档的小包间,就我们五个人。刚进去就看见一个头发花卷的女人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男式外套,抱着杯子直哆嗦——好家伙,大腿光光的,她居然还穿裙子,臭美死了!不过立刻又替范公子庆幸,还好他的裤子没有被她扒掉……她遥遥一指,“饭桶,貌似你身上这件比我的暖和,所以我用一包面巾纸换你这件!”说完,起身伸出爪子,直勾勾的扑向范公子,范公子一定是未雨绸缪了,呼啦一下就把胸口掩的实实的,后退到门口,威胁道,“你敢过来我就喊你非礼老太!”宁清笑得狰狞,“你喊呀!你喊呀!本小姐今天一不做二不休……”还没抒情完毕呢,人已做老鹰扑母鸡状,但是随即,她就卡门口了,谄媚的笑,“哥,我的衣服拿过来了?”
天下大概只有宁远可以镇的住这个女流氓——文然如是总结。饭场犹如战场——当然不是对我们文明人说的,对于两个冤家,左右开弓还巴不得脚丫也能登大雅之堂。只是有宁远在,宁清巧笑嫣然,范公子文质彬彬,一派和谐的景象,但是宁远没有看到饭桌下,两个人腿纠缠的不亦乐乎,如同小学生斗气一样幼稚的行为,心下奇怪,为什么这两个人总是做的出一些超越年龄的骇人之举呢?吃完饭,三个男人在一起谈生意,宁清跑过来,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去洗手间,哗啦一下把裤子摞起老高,把人家正宗的老太唬了一跳。仔细看看,范公子下脚不轻,依稀的看出紫青,某女声嘶力竭的控诉,“我真应该踹他的七寸!让他断子绝孙!”看我没反应过来,戳我脑袋,“不会吧!文然居然那么纯洁,难道要我去亲自给他上健康教育课?还是——他要免费的身体检查?”我脸红,貌似狠狠的踹她一脚,她惨叫,就是面无悔意——我郁闷了,我也变幼稚了!
下午宁清拉了我去逛街,文然把我们送到商场门口,告诉我晚上去他家吃饭,我舅妈他们都在那搓麻将,我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问要不要带点东西,他想了想说,“带包德芙吧,牛奶味的,我家的狗爱吃!”我气结,他俯身把我衣服扣好,末了还嘱咐,“如果你也喜欢吃德芙,那就不要买了,我怕杰西跟你打起来!”宁清喜欢逛衣服,我喜欢坐着,其实她拉着我去逛街不是为了问我这件衣服合不合适。而是问我她穿起来有多好看,只要专柜小姐不停的说好,她立刻就要买。被她折腾了大半天,那个女人忽然注意到我身上的娃娃衫,眼前一亮,“小言,这个是哪买的?”我哈欠连天,“文然送的!”她先是做无厘头乱窜状,随即又黯然,感慨道,“文然真好,这样的男人去哪找?”
见我没有反应,她也很识趣的闭了嘴。然后转到男装柜,我觉得奇怪,“清清,宁远哥哥好像不是现在生日吧?”她点头,“我是给赵锡轩买的。”顿时有点介意,“清清,你付出的也太多了吧!”宁清的愣了一下,笑得勉强,“小言,如果我说赵锡轩对我并不是那么好你信么?”
我点点头,她似自言自语,“其实爱情没有公平可言,因为爱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对赵锡轩,我只想尽我所能的对他好,这样就够了!”然后又是自嘲的一笑,转身挑衣服。
一份无奈,但更多的是感动,感动于宁清面对爱情的时候可以如此的执着和坚定,感动于文然给我的,总是尽他所能的对我好,再好一点。心里涌出一股甜蜜,加入宁清的行列。和宁清相携,她端一杯咖啡,我拿一杯红茶,嘻嘻笑笑的来到和文然约定的地方,他果然已经在一旁等我们了。正准备要上车,宁清电话响了,她的表情忽然狂喜起来,挂了电话后,她抱抱我,冲着文然挥手,“抱歉,先走了,约会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打车走人,剩下我和文然面面相觑。
上车后,文然感慨,“范同学今晚可以吃好睡好了。”然后就着我的手凑过来喝我那杯红茶,我嗔笑,“小心别洒了,你的漂亮的格子毛衣!”他笑嘻嘻亲我一下,看到我提着好几个袋子,做沉思状,“杰西吃那么多会消化不良的。”伸手过来就要看,我护住,推搡他,“先开车,回去给你看。”

文然家今天设的是家宴,美其名曰“十一时候亲戚聚聚”,但是也是相当的正式,不过幸好大家都熟识,不熟识的圈圈麻将搓下来也熟识了。果然他家有一只正宗的德国牧羊犬,皮毛油亮,看上去十分乖巧。我和文然并肩走进去的时候,杰西一下子冲到他面前摇尾巴撒娇,我玩心大起,蹲下来逗弄狗,还问他,“这是母的?”文然握握杰西的爪子,笑道,“公的!”我的手就悬在杰西的脑袋上,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文大帅哥,你实在是男女老少人畜通吃呀!文然的妈妈和舅妈在打牌,文然把我领过去,他妈妈一下子眼睛就贼亮,甩了牌就过来说,“小言呀,长这么漂亮了呀!有男朋友了没?我们部里今年新进了几个男生,都不错,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舅妈在一旁掩口笑,“小姑,你不愧是我们师院当年第一媒婆,宝刀未老呀!”他妈妈点头,“职业病呀,改不了了!”文然脸色难看,急忙打断,“妈,你可别乱搞,宁言可是我女朋友!”说完倏的一下,脸就红起来了,他慌忙拉着我离开。舅妈和他妈妈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妈妈疑惑的问舅妈,“我一直以为这臭小子喜欢的是男人呢,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然后两人很无良的暴笑,文然的脸更红,一直红到耳根。忽然,杰西大叫起来,然后就是范公子千里之外的怒吼,“叫什么叫?不认识你大爷了?”
我和文然齐齐向外看去,杰西冲着狗大爷——范公子狂吠,范公子被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文然吹了声口哨,杰西跑过来献殷勤,范公子“呜呜”的抽泣,“连狗崽子都欺负我,什么世道!没天理呀!”文然笑道,“人品问题,怨不了别人!”范公子有理,“人品值为正无穷也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情呀!”文然把杰西的爪子递给我,一本正经的问道,“我上次让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别告诉我你一顿饭吃的给忘了?”范公子义愤填膺,“怎么可能!只要是有关宁清的事我都会奋不顾身,赴汤蹈火的去做的!——当然,这是不同的含义!”我和文然都点头——不用你解释我们都知道你什么含义,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给你范公子找点乐子罢了!范公子收起笑嘻嘻的面孔,压低声音,“你知道嘛,省中的院长有意把女儿介绍给赵锡轩,事实上是想把女儿嫁给他!”我吃惊,“范晨你确定?”他点头,继续,“肯定不会错的,我从在省中高层的朋友那打听来的,他说赵锡轩这个小子不简单,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是人灵活又会来事,是我们院长内定的研究生和女婿。”
文然思索了一下,“范晨,赵锡轩所有的情况你都知道么?”范晨像是背书一样念到,“男,25岁,省中的住院医师,心血管科室的,D大医学部毕业,老家是绍兴,父母均是农民,还有一个已婚的姐姐,家庭实在是比较困难。认识宁清的时候是大四的实习生舞会上,之后两个人就交往,现在也有半年了——要我说他们俩发展到哪一步了么?”
文然瞪他,“你怎么那么八卦的!这是你应该问的么?”范晨振振有词,“男人八卦八卦不是罪!”我拉住文然,他反握住我的收,问道,“范晨,你知道赵锡轩现在的态度如何?”
他凑过来,“这才是我要说的重点——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是八卦,想想看院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任这种流言乱传?还有就是我打听过的人中有不少都见过赵锡轩和杨沫珊单独在一起过,杨沫珊本来就是对赵锡轩有意思的,但是他一直让两个人的关系处在一个很暧昧的平衡上。之后宁清出现,他毕业工作,家庭负担,学业前途,工作压力——最后还是转向杨沫珊?宁清家庭再好,也不能给他眼前的利益,我猜就是那么一回事!现代版的灰公子!”我咬住嘴唇,任杰西蹭着我的手心,“范晨,消息可靠么?”他毫不含糊,“错了一个字来找我,告我污蔑诽谤都可以!”整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但是仍要装的其乐融融,文然为我掩饰说是下午逛街时候吃多零食了,没什么胃口,只有范公子一个人心情愉快,大肆饕餮,让做饭的陈妈高兴的合不拢嘴。
饭后,舅妈提议去她家打牌,玩通宵,一伙人呼啦一下,散的散,打牌的打牌,唱K的唱K。范公子懒洋洋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按着遥控器,啜着西瓜汁,不停的呻吟,“我吃多了,走不动了,我今晚就住在这里好了!”文然鄙视他,陈妈倒是高兴,忙给他张罗客房。跟着文然上楼,第一次看到文然学生时代房间,主人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但是整洁简单,一尘不染,书架上的书斜堆着,书桌上的法语字典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记得call范晨”,时间却是两年前了。墙角一个篮球有些瘪气,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高中时候的参考书和体育杂志,仿佛主人才出去不久。他走过去把窗帘拉开,采光和视野极好,都可以看得见紫金山的轮廓。
他从后面抱住我,询问,“言言,晚上住我家?跟我睡?”我挣扎,苦笑着掐他,“没心情跟你闹唉,我在想怎么跟宁清说呢,没法开口!”
他嘀咕,“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回去乱想,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放心了!”
他拉我在床上坐下,沉思了一会跟我建议,“言言,这事你先别和宁清直接说,你先试探下宁清对赵锡轩的感情,如果贸然的告诉她,宁清的脾气我知道,一旦彪起来没人镇的住,你反而好心办坏事,你也可以去会会这个赵锡轩,看看他对宁清如何,这样可好?”我点头,“今天去逛街时候,宁清似乎已经觉察出来赵锡轩对她并不上心,可是我有预感,宁清对他便是倾心尽力,无怨无悔——她怎么那么傻?”重重的叹气。文然苦笑,“言言,我对你也很傻的!”我心一动,抱住他,小声的承诺,“可是我懂得珍惜的!”他神色了然,但还是略有不甘,埋怨到,“你永远不会明白我有多傻!”
想了想,努力的从他怀里挣开,摸摸摸,从包里摸出一个袋子,递给他,他打开一看,惊讶,“给我的?”我别过脸去,“废话,不要就算了!”他笑嘻嘻的左看右看,“怎么能不要呢?这个东西送的好,拴住我的人,绑住我的心!”
我调笑他,“早知道不买领带,直接去给你打造一个宠物颈链好了!”文然正色道,“非也非也!宠物颈链——那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然后他低头吻住我,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声“谢谢”。
忽然,听见楼下范公子一声惨叫,杰西汪汪个没完,我连忙推开文然,小心的问,“有人打劫?”他敲我脑袋,“你电视剧看多了呀!”拉着我下去看个究竟。世界上能让范公子抓狂的事物有很多,比如说他家的老头子,比如说文然家的狗,但是能让他抓狂的女人只有一个——宁清。杰西死命的往宁清光洁的玉腿上蹭,宁清吓的抱住范晨,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范公子的西瓜汁就那么洒在自己还没穿足一天的衣服上,晕染的十分壮观——果然是名牌好布料,一等价钱一等货。
文然唤杰西,它依依不舍的呜咽跑过来向主人投诉,文然没好气的怒斥它,“立场不坚定,色狗一只!”杰西“汪”了一下溜去厨房了。那厢宁清慢慢的从范公子身上滑下来,还特别义气的拍拍范晨的肩膀,“Well Done!(做的好)”觉得大厅中的灯光干脆打在他们俩身上算了,这二位到哪哪成星光大道,不想红都不行,不过还是好奇,“清清,你跑来做啥?”她一字一顿,口气终于软下来,“今晚,我可不可以住这?”文然轻咳一声,“这个你要问范晨!我不知道!”宁清好奇,“这是他家?我走错了?”转了一圈,嘀咕,“没错呀,这是你家!”
文然忍住笑,“我家没再多的床具了,如果两位中有人愿意去睡床板的话那我也没意见,啊——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吧!”一副苦口婆心,老好人的模样。我忖着文然家怎么可能这么寒碜呢,皱眉头刚要说话,他靠过来低语,“我是故意的!”神色如常,外人看来只道是情人之间的低语。果然,范公子,你又被他卖了,但是可惜,这次我坚定的站在罪魁祸首这边。
洗了澡和宁清窝在沙发上说话,她愁眉苦脸的,“我和他们吵架了,闹的太大,我哥都不敢帮我,知道你在文然家,所以要了地址,过来避难!”我脚伸进小抱枕里面,一口茶都没来得及咽下去,“怎么回事?”她神色黯然,“为了赵锡轩!”我隐隐的捏起来拳头,但是仍然装做无所谓的样子,问道,“怎么了?说说看?
宁清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口气老实交代,“他们反对我和赵锡轩在一起,他们说他根本配不上我,他们说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他们说如果我不跟他分手就不要回家,不要认他们做爸妈……”忽然,手上一凉,一滴眼泪——宁清居然哭出来了!我一惊,难道她家对赵锡轩早有耳闻,才有这么大的反应?容不得现在思考那么多,半跪着扶住宁清,安抚她。她头枕着我的肩膀,眼泪滴滴落在我的衣服上,她却倔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不就是他家条件不好么?这个年代了还讲究这些东西……我妈妈更过分,她居然说我不知羞耻的去倒贴人家,把他伺候的像个主一样的……我究竟是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谁都不讨好,你告诉我呀!”只能由着宁清抱着我哭,我却半晌讲不出一句话,我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我祷告范晨的猜测是错误的,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直到最后我都希望一切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宁清的幸福不过就系在一个人身上,而我,是多么希望上帝能满足她贪心的小幸福。觉得周围安安静静的已经没了动静,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了,而宁清哭的累极了倒在我身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水。恰巧范晨洗完澡,急忙向他挥手,他走过来,看了一下,花容失色,“这个女人也会哭?”
我“嘘”了一声,他立刻噤言,我示意他把宁清抱到床上去,他动作倒是熟练,我拿来毛巾把宁清的大花脸擦干净。范晨目不转睛的盯着宁清,好半天,叹了一口气。出去后,他问我,“你把事情告诉她了?”我摇头,“我哪敢呀?宁清跟家里闹起来了,就是为了什么劳什子倒霉的赵锡轩,那个男人——真是让人恨的牙痒!”他貌似惊恐,“那你还是不要说了好,省的文然家都被她掀翻了!”我生气,他脸色迅速黯淡下来,幽幽的说,“宁清是个女孩子,好女孩,虽然脾气不好,又喜欢欺负我等良民,但是心眼实在,待人极好,可惜遇人不淑,可惜呀!”然后无奈的笑笑,拍拍我的脑袋,“睡觉去吧,宁清我来照顾没问题的!”忽然觉得,如果宁清和范晨在一起也未尝不可,但是一想到两人鸡飞狗跳的幸福生活,立刻打消念头。文然中途跑去舅妈家给他妈妈送人民币,买夜宵,我等了他好一会才回来,刚想告诉他宁清的事情,被一阵浓重的香水味逼的退了好几步,他狼狈不堪,“被老妈拉上去打了几圈,乌烟瘴气的,我马上就去洗澡,很快的!”我抱着枕头“咯咯”的笑。双臂环住我的腰,淡淡的香皂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存心逗他玩,“还有味道,三宅一生的一生之火?”他大窘,努力的嗅嗅衣服,“狗鼻子!我没洗干净?”然后看到我笑的诡异,他恍然,“小骗子!看我怎么治你!”趴在床沿,我苦恼,“文然,宁清今天跟她家闹翻了,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怎么办?”
他递给枕头给我,“那就不说呗!”回答的简单轻松。“我真的没主意了,宁清都这样子了,再来个打击谁受的了,可是我不说我憋的难受,要是真相大白了,我真的怕她会接受不了!”他跟我一样半挂在床沿,手指玩弄着我的碎发,“静观其变吧,宁清又不笨,她自己心里肯定也有谱的,也许她会慢慢的动摇,只要她不那么坚持她的感情,只要她开始怀疑赵锡轩,一切都好办!”长叹一声,让宁清自己觉悟也许最好的办法,转念又问,“文然,你会不会抛下我跟别的女人私奔去了?”他抬腿踢我的脚,“我还没问你会不会跟哪个小男生浪迹,你倒先给我发难了!”
我“嘿嘿”上去抱他,“我对禾本科植物不感兴趣的,你看你都把我嘴巴喂刁了。”
他点头,“是呀是呀,除了我你上哪找这样的极品男人?是不?”我不服,“还有范公子呀!哈哈!”看见他脸色一变,我赶忙改口,“其实我觉得宁清和范晨倒是能凑成一对的,你说呢?”他手臂用力,我跌进他怀里,他笑,“我已经模拟过无数次他们俩在一起时候的情景,结果我还是被他们俩打败了。宁清对感情执着,是个念旧的人;范晨从不提感情,但是一旦动心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必定要遭罪。”“无所谓,范公子伤了那么多女人的心也该栽一回了,否则上帝怎么是公平的呢?”
“是呀是呀,比如说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吧!”“呦——没人写表扬信你自己披个马甲给自己送牌匾呀,哈哈!”“你笑你笑,现在能说的过我了吧,我看你再说呀……”说着扭过我的脸,堵住我的长篇大论。唇齿相依,于是在文然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早上起来去吃饭,就见宁清和范公子居然不打不闹的在餐桌边一声不吭的喝橙汁,拉了凳子坐下,文然递给我一杯牛奶,用眼色使着对面两个人,我皱眉摊摊手——见鬼,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陈妈准备的是西式的早点,蛋糕,果汁,牛奶,煎蛋和夹牛肉的三文治,我把奶油拨给文然,他把生菜挑给我,互通有无。忽然宁清小声说到,“牛肉!”只见范公子一个激灵,把自己刚拿到手的三文治中的牛肉片叉到宁清碟子里面,宁清微微点头,口齿不清,“谢谢!”
我和文然目瞪口呆,只有陈妈笑的开心。吃完饭,宁清来抱我,她的眼睛已经肿起来了,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就像挂在我身上一样。
我劝她,“别和家里闹成那样,家和万事兴!”她不语,我继续劝,“叔叔阿姨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别赌气,回去好好沟通一下。”
她凄凉一笑,“小言,我都不知道怎么做了,我真的巴不得睡下去就不醒来。”
我吓了一跳,扶住她,“你可别那么傻呀!”她摇头,“只是想而已,我不是那样的人的,我走了,你和文然一定要幸福。我会努力解决的,毕竟我不会不为了赵锡轩与家庭决裂的!”紧紧的拥抱,潇洒的离去,宁清向来就是干脆利落的人,但是唯一的,她永远对感情无法绝情冷性。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得心痛又自责,从小到大宁清总是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我,而我,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她挣扎痛哭,但是换句话说,感情这样的事,其实只是一个人的事而已,再多的旁人的游说抵不过当局者的执迷。转身,却看见范晨倚在偏厅的门上,脸色憔悴,见我盯着他看,摇晃几步上了楼梯,弱弱的喊到,“我好困,睡觉去了,中午吃饭时候再叫我吧!”文然的半个苹果卡在嘴里,眨眨眼,吐了出来,我和他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是我们俩被遗忘在时间的角落里了,还是他们两位刚从火星空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