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22

撒空空: 兽类辅导员 1-8

  [简介我那销魂的唇红齿白的
          玉树临风的斯文秀气的
          英俊至极的气质不凡的
          桃花灿烂的前途无量的辅导员,
          您如此腹黑地残酷地残忍地折磨我,
          究竟是为哪般?

  [第一课] 集合是要去的

  当室友甲打来电话时,悠然正裹着厚棉被,呲着大门牙,咧着血盆大嘴,一脸菜色,油光满面,双眼绿幽幽地瞅着开心网。
  “悠然,你来不来集合?全班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室友甲如是说。
  悠然掐指一算,这天正是周日晚,全年级集合的时间。
  接着,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去。”
  原因很简单,她正等待着偷窃好友的冬虫夏草。
  “今天是新任辅导员上任,你不给给面子?”室友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如果他问起,就说我面目黑紫,口喷鲜血,全身抽搐,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悠然的眼睛自始自终没有离开过电脑荧屏。
  比起那些调闹钟半夜起床就为了偷根牧草的人,悠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对开心网走火入魔。
  “好,我随机应变。”室友甲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通话时间,整好58秒。
  动感地带,我的地盘我做主,我的话费我珍惜。
  将手机向床上一甩,悠然继续盯着开心网。
  页面上,“陈苹果”的花园里,方格子草地上,活像蜘蛛脚般令人不愉快的冬虫夏草已成熟。
  悠然只等待着那最后的十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偷!
  悠然用那只灵巧的爪子,狠命地点击着鼠标,瞬间,十个冬虫夏草进入了她的仓库。
  人是个很奇怪的东西,随便偷了个虚拟物品都能比强吻了普京,用鞋子砸了小布什,抽去了萨科奇的内增高鞋垫还要激动。
  完毕之后,悠然退出,换上自己的小号马甲,继续偷。
  毕竟,上次陈苹果将悠然辛辛苦苦种了二十多天的八颗人参给偷了个精光,她今天的还击也在情理之中。
  悠然不觉得自己是个恶毒的人,高中时有个女生暗中整了她几次,悠然也只是诅咒那女生的胸部小一个罩杯,只是一个罩杯。
  当然,那女生当时拥有的,是A罩杯。
  后来,悠然的诅咒成功,那女生减肥过度,胸前只剩下几根排骨。
  偷窃完毕,悠然的肚子也开始有了动静——没吃晚饭,饿了。
  悠然就读的大学地理位置不错,出门便是闹市区,到处都是餐厅超市,根本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换好衣服,悠然出校门,直冲最近的大型超市,进入之后,再直冲方便面区域。
  对于悠然这种五谷不分的学生而言,方便面是上帝恩赐的礼物。
  但对于面条,悠然有阵子却是避之不及。
  事情很简单,也挺复杂。
  刚进入大学那阵,悠然和大多数女生一样,都觉得这阶段的任务便是谈一场涩涩的或者色色的恋爱。
  心思一活动,桃花就四散。
  在她们心理系和体育系的联谊会上,悠然和一名壮壮的体育男看对了眼。
  两人每天发一百条短信,忠心地支持了移动公司永不止歇的圈钱活动。
  三万条短信之后,体育男决定向悠然表白了。
  地点就在学校附近新开的自助火锅店中,当时两人尚是小孩心性,还懂得叫害羞的那个东西,于是便低头猛吃,不谈风月。
  悠然那时正在周期性的减肥中,当吃到八分饱时,她倏地认识到如果继续沉默下去,身上那多出来的三公斤肉将会永远驻留。
  于是,悠然便鼓起勇气,采用迂回战术,故意问道:“你今天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后来的后来,悠然无数次地想,如果不是她挑选的这个抬头的时机不对,那么,或许她和体育男会鸳鸯双双飞,夫妻把家还,鸾凤和鸣,鹣鲽情深也未可知。
  她抬头的时候,体育男正捞起火锅中的面条,呼哧呼哧地在吸食着。
  听见悠然的问话,体育男心跳加速,动作慌乱,立即将面条从中咬断,把含在嘴中的快速吸入食道,谁知速度过快,用力过猛,面条竟从鼻子中喷了出来。
  白色的软塌塌的细状物体从体育男右边的鼻孔中缓缓流出。
  不幸的面条,不幸的体育男。
  那个场景,成为悠然未来一整年的噩梦原始材料。
  悠然记得,在那一刻,餐厅安静极了,隔了许久,“啪嗒”一声,面条终于从鼻孔落在了桌面上。
  随后,体育男擤擤鼻子,回答了悠然刚才的问话:“我是想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不?”
  周围的朋友都评价悠然是个很怪异的人,她的大脑有一个区域是处于真空状态。
  她年年数学考第一,但却在买小西瓜时,嫌弃卖家所出的“一个三元”的价格太贵,主动还价为“三个十元”。
  她可以在跑八百米的最后冲刺阶段忽然转身,双手合拢,对着背后的同学做出网游中主角发功的姿势,大吼一声“冲击波”,让身后的一片同学当场被雷得昏厥,而她则如愿以偿第一个跑到终点。
  可即使是如此怪异的悠然,看着桌面上那根无辜的似乎还沾染着可疑液体的面条,还是无法答应体育男的要求。
  三万条动感地带的短信没有任何结果。
  但这件事还有后续事件。
  体育男有个干姐姐,是体育系的大姐大,知道体育男被悠然拒绝后,替自己的弟弟不平,并鼓动体育系的学生对悠然以及她所在的心理系不满,伺机报复。
  正好,没多久便是某某杯的足球比赛,好死不死的,体育系和心理系撞在了一起。
  大姐大是裁判,吹起了黑哨,完全偏帮自己的系,心理系的气愤不过,便争论了起来。
  十九二十的孩子,个个荷尔蒙过剩,三句两句的,便动起了手来。
  结果不必多言,体育系学生的个子不是白长的,没多久,心理系的男生便被揍得叫爹叫妈。
  心理系的女生看不过,本着减肥的念头,也纷纷冲上去不顾自身安危,准备救自家男同胞于水火之中。
  毕竟,这些个男生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谁来帮她们打开水呢?
  体育男吃痛,举拳准备回身一挥,但看见袭击自己的是女生,便生生忍下气,又将怒火撒在可怜的心理男身上。
  睹此情状,心理女们有恃无恐,纷纷拿出尖利指甲狠抓体育男们的脖子,而体育男们的拳头便更硬了,全一股脑往心理男身上的要害处打。
  所以,足球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正中是一群抱头哀嚎的心理男,外圈是一群举拳痛揍他们的体育男,再外圈便是用幽灵鬼爪偷袭体育男的心理女。
  那场混战一直维持到两院的院长到场。
  虽然这一事件性质恶劣,但法不责众,没见大过小过落在谁的头上。
  所以说,打架还是要打群架。
  收回思绪,悠然看见了自己苦苦寻找的番茄牛腩口味方便面——还剩下最后一包。
  运气加rp啊。
  悠然一个凌波微步,闪过去,握住了那包方便面。
  而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从别的方向伸来,同时握住了那最后的一包番茄牛腩口味方便面。
  悠然抬头,看见了那个和自己抢方便面的男人。
  个子挺高——因为挡住了悠然面前的灯光。
  摸样挺俊——因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有鼻子长成眼睛,也没有眼睛长成鼻子。
  年龄挺轻——因为看上去比悠然大不了几岁。
  内心不善良——因为他戴着的那副眼镜,乃是平光。
  悠然认为,没事戴副平光眼镜,非奸即盗。
  在悠然打量男人的同时,那男人也在打量着悠然,不过因为那副平光眼镜,悠然看不清他的眼睛,唯一的动静,就是一道白色的锃锃拔亮的光从眼镜的左下角向着右上角滑过,最终在眼镜架上形成聚合的一点,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来者不善,悠然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所以,她很识趣地将手移开,准备不战而退。
  而当悠然这么做的同时,那男人也貌似绅士风度地将手移开。
  貌似,只是貌似。
  既然男人也放弃了,那悠然也不客气,当即将刚缩回的手又伸了出去。
  巧的是,那男人也做了和悠然同样的动作。
  所以,两人的手,再次聚合在方便面上。
  肚子一饿,悠然的脾气就见长,所以这次,她下定决心不放手。
  而那男人,似乎也和她一样的想法。
  一男,一女,就这么僵持中,中央是一包不侍二夫的烈女牌方便面。
  悠然用眼神开始杀那男人,一刀一刀,但那男人却像一堆安静的棉花,不论悠然眼神如何凌厉,仍是不动不摇,安然接招。
  一辆辆购物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投在他们身上,两人依旧僵持。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悠然的脚已经酸麻时,一道响声将两人解冻。
  “咕”,悠然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这样声响,在两人敌对的静谧的环境中犹如巨雷一道。
  然后,悠然眼见着那道白色的锃锃拔亮的光又从男人眼镜的右上角向着左下角滑过,同样在眼镜架上形成聚合的一点,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这次的白光,带着百分之五十的不善良情绪。
  接着,男人放开了手,转身,离开。
  悠然站在原地,拿着那包方便面,一张脸,涨得通红。
  此刻的悠然,非常希望自己有一根针,因为这样,她便能将脸戳破,让里面的血“嗖”地一声飚向那名平光眼镜男,让其半死制残。
  “面条-鼻孔”事件后,悠然对谈恋爱这件事也就淡了下来。
  心思一封闭,漫天桃花全谢。
  这两年来,悠然大多数时间便是在宿舍中上网,聊企鹅,打网游,过着腐烂而普遍的大学生活。
  没有花前月下,毫无风花雪月,倒也自得其乐,逍遥自在。
  泡在网上,日子便过得飞一般快,转眼,又是一周过去了。
  也就是说,又要集合了。
  悠然对学院每周必须集合的规定非常反感,因为很多时候,辅导员和班主任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好讲,只是点点人数,嘱咐下大家要乖要听党的话,要注重和谐,也就完了。
  上次听室友回来报告,说新任辅导员是口帅的锅,可能因为新来乍到,并没有点名,悠然毫发未损便过了关。
  这么一来,悠然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她决定——这周也不去集合了。
  悠然继续在网上奋战,没多久,室友回来了,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这次辅导员也没有点名。
  悠然一个开心,肚子又饿了,还是老方法,她决定去超市买方便面。
  悠然是个乐天派,她认为,同样的厄运,不会发生两次,所以,她没有把上周末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事实证明,她错了——在方便面专区,悠然见到了那个厄运。
  戴着平光眼镜的男人,他又出现了。
  不幸的是,这次,他比悠然快一步,已经先行站在了番茄牛腩味的方便面架前。
  幸运的是,今天的番茄牛腩口味,还剩下十多包。
  于是,悠然松了口气。
  但那口气还没松得舒畅,悠然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那个平光眼镜男发现了她。
  在那瞬间,时间开始凝固,悠然清楚地看见,一片白光,从男人眼镜的左边扫向了右边,同样,又是“叮”的一声,最后的最后,男人的嘴角,上扬了些许。
  不易觉察的弧度,成为最内敛的精光,揪住了悠然的心。
  接下来,男人将那剩下的十多包方便面……全部……搬上了自己的购物车。
  当即,扬长而去。
  悠然站在原地,一股萧瑟冷风从身后刮过……飕飕的冷。
  没有了喜爱口味的方便面,悠然只能买了些薯片饼干,接着排队付账。
  周末的晚上,购物的人是很多的,一颗颗人头,将悠然的眼睛都晃得花了,等回过神来时,她赫然发现,排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个平光眼镜男。
  错不了,他的购物车中,十多包番茄牛腩口味的方便面正整整齐齐摆放着。
  悠然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是比较慢的,朋友猛地从身后拍她肩膀吓唬她,悠然都是要隔30秒才会“啊”一声。
  对刚才男人的所作所为,悠然要到这时才真切地感觉到愤怒。
  所以,她决定小小地报复下这个男人。
  闭眼,深呼吸,吐气,悠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越过男人,重重地抓了把排在男人前面那位中年妇女的屁股。
  在抓的那一刹那,手心中的感觉让悠然深刻地体会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真不是一般的好。
  抓完感慨完后,悠然迅速收回手,此刻,中年妇女的背部已经有了浓浓的杀气。
  二分之一秒后,悠然听见了清脆的巴掌声,看见了男人的脸偏斜了45度,还目睹了那副非奸即盗的平光眼镜如何呈抛物线状落在了地面上。
  悠然的心,咯噔了一下。
  后果,似乎……比她想象中严重了许多。
  真的是……许多。
  在周围人的探究好奇目光中,男人蹲下高高的身子,慢悠悠地捡起了自己的眼镜,一只手戴了上去。
  要到这时悠然才发现,男人的手是很漂亮的,像白玉一般,却不女气,整齐干净,指尖泛着一点优雅的光。
  将这一切做完之后,男人缓缓地偏过头,看向悠然。
  即使是在碎发的遮掩下,悠然依旧看见,一片白光,从男人眼镜的右边扫向了左边,同样,又是“叮”的一声。
  但这次的声音之中……带着肃杀。
  事件的结果,便是悠然逃也似地跑回了宿舍,并发誓再也不去那间超市,再也不买番茄牛腩口味的方便面,再也不要遇见那个男人。
  腐烂的大学生活继续着。
  猛地掐指一算,新学期已经过去四周了,换言之,悠然已经是缺席了四次集合。
  虽然次次都是平安过关,但这周,悠然决定不再存侥幸心理。
  去的时候时间尚早,悠然便和室友找了个座位坐下,开始胡吹海聊。
  悠然问,为什么今天大家都穿得这么漂亮?
  室友说,我告诉过你的,因为新任辅导员是口很帅的锅,纯洁的同学们想吸引他,不纯洁的同学们想勾引他。
  悠然问,真的有这么帅?
  室友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诺,他来了。
  悠然转头,看见从教室门口进来一个男人。
  个子挺高。
  摸样挺俊。
  年龄挺轻。
  戴着副平光眼镜。
  正是……超市中和悠然抢方便面的男人。
  悠然的身后,是无数道惊雷闪划破天际。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一课——集合是要去的。


  [第二课] 梁子是不能随便结的

  悠然不喜欢轻易放弃,她认为,事情没到最后一刻,总是有努力的必要。
  因此,在看见那个仇家居然是自家辅导员后,悠然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安慰自己:只要不让那男人看见不就得了。
  毕竟辅导员平日杂事繁多,哪里认得清整个年级的人呢?
  所以,悠然将脸埋在了桌面上,开始装死尸。
  事情似乎是按照她设想的方向发展着,平光眼镜男,又名辅导员讲了些不重要的杂事,嘱咐他们要好好过英语46级,好好考普通话,好好过计算机等级测试,诸如此类。
  客观地说,这男人语言简明,干脆利落,不像其他的辅导员,一句话能翻来覆去讲一小时。
  几分钟后,事情讲完,男人开始拿出点名簿,挨个点名。
  悠然大大松口气,还好还好,今天有来,实是上天有助啊,否则被那男人给关注上,还不知有什么腥风血雨在等待着自己呢。
  正庆幸到半截,那男人的一句话让悠然冷汗如喷泉般从每个毛孔中飚出。
  “最后,我就来给大家念一下上个月的出勤情况。”
  男人拿着点名簿走下讲台,向着悠然的方向而来。
  “第一周,李悠然无故缺勤。”
  男人在悠然座位边停下。
  “第二周,李悠然无故缺勤。”
  男人只手在悠然的桌面上状似无意地轻敲着。
  “第三周,李悠然无故缺勤。”
  “咔哒,咔哒”,男人那白玉般的手指,不急不缓,闲适逸趣。
  “第四周……无故缺勤者,李悠然。”
  最后的那个“然”字,可谓是意蕴悠长。
  悠然缓缓地抬头,与那男人对视。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了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重新介绍下,我是你的辅导员,我叫屈云。”
  即使被眼镜遮掩着,男人的那双眸子也是少有的深邃幽黑。
  高挺的鼻梁,像是入云的山峦,带着那么一抹子高不可攀。
  那唇,厚薄适度,唇瓣呈现出水润的光泽,下面流动的尽是幽魅。即使不笑时,那嘴角也一直在抿着,像深深的漩涡,吸引着所有的微小与巨大。
  这是悠然第一次觉得有必要看清面前的男人,因为在那时,她便有种预感:今后,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次的集合,是悠然一生中最丢脸的时刻,在那名叫屈云男人的陷害之下,她受到全年级人的瞩目。
  丢脸……丢大发了。
  那一刻,悠然做出了个决定——等会出去扯段布料,在这男人屋子前静悄悄悬梁自尽。
  悠然并不是个死脑筋,凡事想开了,也就好了。
  也就是说,布料自然是没有扯的,人命也是没有出的。
  悠然平静下来后,客观地想,本身应该是自己不对在先,害得屈云被人扇了耳光,那么,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难堪,报复她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么想了之后,悠然也就释然了。
  血债已经血偿,悠然认为,她和屈云之间,应该是两两辨清,再不相欠。
  可惜的是,这只是她一人的想法。
  按照惯例,开学的第六周是选择选修课的时间,不知为何,学校每学期的选修课人数有限制,再加上是网上报名,动作稍慢了些,立马就没了位置。
  但这学期运气还好,悠然的闺蜜帮她抢到了一个位置,星期二晚上八时。
  虽则是闺蜜,该君却是男性。
  虽则是男性,该君却是名白白嫩嫩,水水滑滑,秀气可人的小伪娘一枚。
  用悠然的原话来形容,就是“我都比你有男子气概”。
  因为是事实,这位名叫叶红的小闺蜜也没兴趣反驳,反而欣然接受。
  星期二下午没课,悠然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七点,才懒洋洋地随便套件衣服就去1405教室上选修课。
  到的时候,叶小蜜已经为她占了个位置,悠然坐下,看看离开课还有二十多分钟,便埋头继续睡。
  正梦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时候,叶小蜜开始捅她胳膊:“要上课了。”
  悠然揉揉眼睛,伸伸懒腰,打打哈欠,接着混沌地问道:“一直都忘记问了,你选的什么课啊?”
  “大学生心理健康性教育。”叶小蜜的回答中带着那么一点沾沾自喜:“这门课好热门,刚出来几分钟就爆满了,要不是我手脚快,嘿嘿嘿嘿嘿嘿……”
  悠然倒是觉得,这门课开得没有什么建设性,毕竟,现在只要在宿舍中关上门,看一小时的A片,那男女之事,还能有什么不会的,何必每周巴巴地来上两小时的课呢?
  正准备继续睡,嘈杂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这种情形,只有一个可能性——老师驾到。
  悠然抬起那双倦意蒙蒙的眼睛,眯缝着看向讲台。
  这么一看,那两眼珠子差点就鼓了出来。
  那老师,正是屈云!
  虽然悠然认为和他的恩怨已经两清,但看见这男人,心中总是有些不愉快。
  因此,悠然下意识就将身子缩了缩,努力避免自己被屈云发现。
  屈云一上来,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后,便开始上课。
  悠然将半个身子缩在桌子下,本想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将这节课睡过去,但身边的那些窃窃私语却让她无法安睡。
  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无非也就是夸奖屈云的那副臭皮囊。
  悠然睁开一只眼,瞅了瞅讲台上的屈云。
  说起来,皮相是不错,不过,装在里面的东西,可就不敢恭维了。
  讲到一半,屈云开始拿出点名册,说是要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悠然看得很清楚,屈云的眼睛只是故作姿态地往簿子上一瞄,接着……
  “李悠然。”屈云抬头,看向悠然坐的方向,一双幽黑沉静的眸子,牢牢地攫住了她。
  悠然非常不解,为什么屈云这死男人,每次都这么清楚她在哪里。
  没办法,课堂之上,老师最大,悠然只能硬着头皮站起。
  但这并不是屈云要的:“请这位同学站在讲台上来。”
  在悠然看来,此刻的讲台无异于龙潭虎穴,因为有屈云这只沉默的兽在那里。
  但是——悠然没有别的选择。
  一步一步地,悠然来到了兽的身边。
  兽微笑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优雅的光,在上面流溢而过:“最后,再请你转过身,面向讲台。”
  悠然的冷汗,开始顺着额角滑下,凉丝丝的,她胆战心惊地依言照做。
  接着,兽开始以她为人体模型讲解:“男女的臀部,是不同的,一般来说,女性的臀部形态丰厚圆滑,两髂后上嵴交角为90度;男性臀部较小,呈正方形,棱角突出……。臀部的丰满与否,是古代美女的重要条件之一,女性的臀部,不仅仅是性感问题,更重要的是和生育相关。俗话说,屁股大,好生养……而我们这位李悠然同学,绝对是各位想早日抱孙子婆婆心中的首选媳妇……”
  屈云的讲解继续着,底下的同学在窃笑着,悠然的每根神经都被难堪填满。
  要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和屈云的帐,要完结,还早得很。
  也是到那一刻,悠然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二课——梁子是不能随便结的。


  [第三课] 报复是无止尽的

  借了高利贷,就要还利息,悠然认为这是很合理的事情,因此,她对屈云的再次报复感到理解。
  毕竟,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个耳光,那是对肉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
  既然如此,屈云再报复她一次,也是在悠然可以接受的范围之中。
  不幸的是——报复不止是一次。
  以后的每一次选修课,悠然铁定会被揪住,成为专属的模特,在偌大的装着各个年级各个系别学生的阶梯教室讲台前,赤裸裸地被屈云给调侃着,遭受着灵与肉的煎熬。
  从那之后,悠然成为全校名人,走在校园的路上,总会引起阵阵窃窃私语。
  而私语的内容则是:“大屁股……小平胸……好可悲。”
  悠然认为,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虽然都不出彩,但合在一起还算是标准,但在屈云的别有用意之下,她的身材,成为了彻底的牺牲品。
  在屈云如此的高压之下,悠然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舍友半夜起来,时常发现她面对着墙壁,眼里是幽幽的绿光,像中邪般用刀划着屈云照片上的脸,划着划着,悠然会猛地站起,直愣愣地拿着小刀准备冲去找屈云拼命。
  舍友吓得不行,只能在每晚睡觉前把小刀给藏起来。
  谁知梦游中的悠然找不到小刀,居然直接拿了个扫帚,跑到走廊中,恰好和被内急憋醒出来上厕所的同学撞个满怀,引发一阵尖声怪叫。
  第二天,女三舍就开始流传说昨晚哈利波特骑着扫帚在走廊出现,氤氲了无数少女春心,那个星期最流行的事情,就是半夜搬小板凳到走廊中边嗑瓜子边等待误入社会主义国家的小哈里。
  受牵连的不止是和悠然同住的女生,还有她身边的叶小蜜。
  叶小蜜不过是实事求是地夸奖了句屈云长得帅,当即就被已经走火入魔兼具丧心病狂的悠然给推到了花丛之中,摔得娇泪满腮。
  从那之后,为了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着想,所有人都不敢在悠然面前提起屈云这个名字或者眼镜这个名词。
  地球沿着地轴不停地转啊转啊转了许多圈后,悠然终于神志清醒了些,而这时,正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学院发了话,但凡参加这次运动会的,无论是否得到名次,在评选奖学金时,都会加分。
  因为这一政策,大家热情高涨,争先恐后地报名。
  悠然是喜欢钱的好孩子,也随众一起行动,可速度不够快,她去的时候,只剩下传说中那惨无人道的女子八百米的名额。
  看着悠然紧皱的眉头,体育委员安慰道:“没关系拉,又不要求你拿名次,随便走走就好。”
  悠然一听,也在理,于是交上了报名表。
  这次的运动会,恰恰又逢上建校五十周年,因此办得格外隆重。
  环场一周走得人脑袋都要冒青烟,接着是校长的三十分钟讲话,呛你个呛你个呛那个呛后,又是某某主任讲话,咚你个咚你个咚那个咚后,又是某某书记讲话,撞你个撞你个撞那个撞……
  一早就被拉起的悠然此刻已经是昏昏欲睡,那上下眼皮就像是雷峰塔前的白娘子和许仙,死命地想要聚合。
  正在这时,悠然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略略有些寒冷的气息从她右手边袭来,浸润了她大半个身子。
  悠然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
  她看见了一道锃光拔亮的白光。
  屈……云。
  悠然的全身开始戒备起来,呼吸也是自动调整为30秒一次。
  台上的不知姓名的大人物在滔滔不绝,激情万丈地回忆着学校的光荣历史,而台下的悠然体内则是小宇宙乱窜。
  击,防,还是逃?
  悠然在自己的选项栏中不停地移动着光标。
  最后的最后,是屈云先出招:“听说你参加了女子八百米?”
  声音不徐不疾,和“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同出一辙。
  要过了许久,悠然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悠然停顿了10秒钟,才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是,又怎样?”
  悠然的右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笑,她并没有用眼睛去偷瞄屈云,但眼前却还是浮现出他嘴角的那个小小的漩涡。
  接着,屈云不动声色地离开。
  仔细算起来,这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对话。
  至始至终,两人的眼睛都是看着台上的领导,周围谁也没有察觉,他们之间,一场暗战已经完成。
  硝烟漫天,却毫无声息。
  也不知是为了特意考验他们还是怎么的,运动会这几天的气温陡然升高,即使坐在阴凉处,也是闷热不堪。
  偶尔有风吹来,像是一块厚重的纱布,蒙住人的皮肤,每个毛孔都浸满了汗珠,沉腻腻的不痛快。
  悠然左手拿着冰激凌,右手拿着小扇子,照旧热得冒烟。
  不止是热,悠然还很烦躁。
  因为她的下面一级阶梯坐着的,就是那即使是地球上生物都灭亡,也毫发无损的神秘生物屈云。
  悠然的班主任最近一直在读博,忙得不可开交,因此便将他们这个班托给了辅导员屈云照顾。
  烦躁,悠然只要看见屈云的头发丝就感到烦躁。
  悠然不喜欢钻牛角尖,所以她主动将目光投向运动场,想将注意力转移。
  像撒了开水般滚烫的场上,正在举行男女铅球比赛,一位虎背熊腰的女生略一运气,轻松地将那铅球给扔到天际,化为璀璨的黑星一枚。
  悠然咬一口冰激凌——佩服。
  而那边一细长型的日韩版男生颤巍巍地举起那对他而言犹如千斤鼎的铅球,用尽全力,正准备丢出去,可举在半空中时,却听“咔嚓”一声,细豆芽似的手腕脱臼了。
  悠然重重摇着扇子——同情。
  而这时,那先前赢得比赛的女金刚立即扑在日韩版男生的搓衣板胸膛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着我的君,你不可以丢下我的台词。
  悠然哽咽——果然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好不容易将思想移开些许,那烦躁自动找上门来了。
  屈云转过头来,叫了悠然的名字:“矿泉水快没了,麻烦你去帮忙买一箱吧。”
  “为什么……是我?”悠然语气中塞满了戒备。
  “因为……只剩下你比较闲一点。”屈云微微一笑,眼镜上又是“叮”的一声,白光闪过。
  悠然无言反驳。
  因为校草即将在男子100米赛跑中出场,各位女同学都跑到赛道边去占位置。
  因为校花即将在女子100米蛙泳中出场,各位男同学都挤到游泳池边流着口水观望。
  看来看去,确实只有悠然比较闲一点。
  一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就这么顺着悠然的下巴滴落在地上。
  一箱矿泉水,她哪里抬得动呢?
  悠然一向认为,倘若有人推你下井,那就将他一起拉下去好了。
  于是,她闭合了下眼睛,睁开,道:“我一个弱质女流,能力有限,请辅导员和我一起去搬吧。”
  屈云张口,吐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悠然眯缝起眼睛。
  “因为,”屈云慢悠悠地退回到树荫之下,无名指抚了抚额前的碎发,用很自然的语气说道:“我怕被晒黑。”
  看着屈云嘴角的漩涡,悠然死咬牙关:“巧得很,我也怕被晒黑,所以,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阳光穿过树叶,在屈云的脸庞之上投下碎碎的金,他缓缓开口:“积极为班级服务,在奖学金评定时,也可以加两分的,反之……后果,是挺严重的。”
  悠然一向认为,罪不及父母子女,但在这一刻,她非常非常想要问候一下屈云的仙人们。
  奖学金,许多张的钞票在悠然面前不停地飞舞着,诱惑着。
  电视剧中的经典台词是:和钱作对的人是傻子。
  悠然不是傻子,她不想和钱作对,所以,她选择了屈从。
  当然,悠然之所以会这么轻易答应,还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
  他们年级最强壮的男生——大熊。
  这孩子上辈子绝对是项羽哥哥那种级别的人,猿臂蜂腰,肌肉发达,别说是一箱矿泉水,就是一箱悠然估计也能抬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悠然和他不太熟,就这么跑去让别人帮忙实在是显得太突兀了。
  关键时刻,还是叶小蜜一拍自家的小胸膛,娇声细语地说道:“我去!”
  “你和他很熟吗?”悠然问。
  叶小蜜捋捋头发,一双杏眼微荡:“其实,我早看出他对我心怀不轨。”
  想不到大黑熊也会好这口,悠然在微讶之中,看着叶小蜜摇摇摆摆地去过去,跟大熊同学对了几句话。
  只见大熊同学精神一振,三步两步走过来,言简意赅地对悠然说了一个字:“走。”
  在离开运动场时,悠然似乎又听见身后传来“叮”的一声,少顷,便蒸发在炙热的阳光之下。
  接下来的一秒,悠然就被抓到了学校的超市中,交钱,拿货,走人。
  大熊的饭不是白吃的,身材不是白长的,只见他轻轻松松地将一整箱矿泉水扛在右肩上,大跨步往回走。
  超市离运动场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悠然觉得,两人这么沉默着,挺尴尬的,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嗯,谢谢你啊。”
  “没事,但请你提醒你那位朋友,答应过我的事情要守信。”大熊这么回答。
  悠然一整颗心都长满了耳朵——这句话也太有歧义了,难不成,小蜜是答应了向大熊贡献自己的第一次?
  悠然有着天下女人都有的八卦因子,她颤抖着喉咙问道:“他答应了你什么?”
  大熊只手将右肩上的箱子放在了左肩上,同时说道:“他答应我……今后都不会在我面前出现……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是,我实在是受不了他那种娘娘腔。”
  悠然望天,深呼吸,继续沉默。
  正走到半途中,遇到了大熊班上的同学,同学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篇话,中心思想是:班主任找大熊有急事,让他立马回去。
  这对悠然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没有了大熊,她会死得很惨,很惨。
  遇事冷静,是悠然的一大优点,此刻,她回忆起了蒸发在炙热阳光下的那道声响并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辅导员是不是和你们班主任在一起?”
  答案是肯定的。
  看着大熊远去的背影,看着地上那箱沉甸甸的矿泉水,悠然对屈云的恨意,更上了一层楼。
  大太阳底下,搬着沉甸甸的一箱矿泉水,悠然是汗如雨下,热得昏眩。
  然而就在这狼狈的当,悠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祸不单行这句话。
  体育系的一行人正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为首的,正是当初差点和悠然两只蝴蝶翩翩飞的体育男,还有那位高权重的大姐大。
  这也算是现实版的冤家路窄的最好诠释吧。
  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悠然还是知道,自己搬矿泉水的摸样是非常不淑女的。
  于是,她将箱子放在地上,转过头,装作看风景。
  可她低估了体育系和心理系的仇恨——体育系的人在她身边停下。
  “我说师妹啊,你这是刚去蒸过桑拿吗?”大姐大的语气自然是不善良的。
  这句话实在是不好笑的,但因为此刻的悠然是他们眼中共同的敌人,因此,体育系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而那位差一点就成为悠然人生中第二位男朋友的体育男并没有站出来,而是做了和她一样的事情——转头,看风景。
  这地方是不能待的了,悠然暗暗叹口气,接着,眉头一皱,小宇宙爆发,将整箱矿泉水提起,赶赴运动场。
  “师妹啊,小心别把你腰给扭着了!”
  大姐大继续调侃着,照例引发一阵哄笑。
  悠然从小便是贪生怕死的人,此刻审时度势,明白凭着自己,估计连大姐大的身都近不了,所以,她当做没有听见,大跨步提着整包矿泉水往回赶。
  一路上,汗珠像是雨一般洒下,滋润了无数土地。
  当回到体育场时,悠然的背脊都已经湿透,整个人还剩下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只能躺倒在台阶上,闭目大口喘气。
  没一会,人形的阴影遮住了她的面庞,然后,便是屈云的声音:“累了?”
  悠然睁眼,看见了抱手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屈云。
  他很高,这是悠然的第一个感觉,从她的角度看去,屈云的发梢边染满金黄,而那些晃动的枝叶则成为他的背景。
  那清秀眉目染满绿意,悠然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帅哥。
  但,再怎么帅,仇人还是仇人。
  悠然用最后的力气站起,摇晃下身体,努力地与屈云平视。
  这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毕竟,悠然脚下还有二十厘米高的台阶。
  身高不够,台阶来凑,至此,悠然的气场强大了那么些许,她正视着屈云,轻声道:“不累……我不累。”
  两人的脸庞距离很近,屈云很清楚地看见悠然鼻尖上的汗珠,晶莹的,小巧的,慢悠悠地滴落下。
  在汗珠落地的同时,屈云嘴角的漩涡,深了,暗了:“很好……那么,我们继续吧。”
  战争的号角,依旧在响着。
  在和屈云相识的第一天,悠然就知道,他是个卑鄙阴险的人。
  但悠然用十个脚趾头加十个手指头也想不到,屈云的卑鄙阴险,已经到了全新的境界。
  而当悠然意识到这点时,她已经面临着失去半条命的危险。
  在第二天上午的女子800米比赛前,屈云将悠然学院的院长,副院长以及一系列相干不相干的人全都请来,观看这场比赛。
  班上的同学更夸张,居然提前做了大红横幅为悠然加油。
  一切的一切,让悠然深刻地体会到了人性险恶这句话。
  看着能融化树胶跑道的阳光,悠然开始发晕,原本,她只是想慢悠悠地将这800米逛完的,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
  因为院长边喝着龙井,边下着命令:“李悠然同学,我们院在历届运动会上什么项目的奖项都取得过,唯独就差这女子800米了。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悠然的腿开始发抖,看院长这阵势,她唯有跑前三才能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否则,只有切腹自杀才能谢罪来着。
  换好跑鞋,喝了口水,悠然像赴刑场一般,向着集合点走去。
  这么长的跑道,要跑整整三圈,悠然的喉咙开始发紧。
  领取号码,在起跑线前集合,枪声一响,悠然立马撒开四蹄,拼了命似地往前跑。
  跑完一圈时,还没觉得什么,但第二圈跑到中途时,悠然的脚便像是灌上了铅,每抬起一次,都要用尽全身的气力。
  额上的汗水像珠帘一般往下汹涌而落,滴入悠然的眼里,刺得眼球都红了。
  但是,院领导在看着她,全院的人在看着她,更重要的是,屈云也在看着她。
  悠然不想服输,所以她咬碎银牙,拼命地往前跑。
  心脏,像是要爆炸开来,喉咙,像是要干裂开来,那种滋味,是世间最大的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屈云给予她的,悠然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终于,到了最后的100米,那是冲刺的黄金路程,但是经过前面的700米,所有人的力气,已经耗尽。
  身边那嘈杂的叫喊声,加油声,都被体内剧烈的心跳声所掩盖,悠然闭上眼,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着。
  早死早超生。
  悠然用一腔的恨意,化作动力,最终以第一名的成绩来到了终点。
  一放松,身体就自然而然垮了下来,悠然脚一软,扑在了地上。
  此刻,悠然的脚不再是自己的,手不再是自己的,就连思想也不再是自己的。
  几个室友忙跑来将她扶起,像拖死尸一般将她拖到一旁躺着。
  正在慢慢进入混沌状态,脸颊上忽然有了一片冰凉,悠然睁眼,看见屈云正将一瓶冰冻矿泉水贴着她的脸颊。
  此刻的悠然,很想一跃而起,咬下他的几口肉,但可惜的是……她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
  “怎么样,现在,还是不累吗?”屈云问。
  悠然虽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但是她依旧摇摇头,弧度是坚定的。
  动完之后,悠然闭目休息,让所有恩怨情仇,暂时封闭。
  因为几日来的劳累,加上上午的800米酷刑,到了晚间,悠然的头开始发晕,疼痛,身体也是软绵无力。
  昏迷中的悠然隐隐约约感觉到室友们在焦急地交谈,接着是打电话的声音,晃晃悠悠地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上。
  悠然下意识便将脸靠近那只手,想要寻求更多的冰凉,但是那只手很快就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怀抱——悠然感觉自己被人抱起了。
  那怀抱……说实话,不太舒服,硬邦邦的。
  悠然努力睁开千斤重的眼皮,看见了一张俊颜。
  刚开始时,只觉得有些熟悉,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屈云,只不过,少了那副平光眼镜。
  没穿马甲,差点不认识了。
  “盯着我做什么?”屈云抱着她走出女三舍,气不喘心不跳的,特轻松。
  “你……真的是屈云?”悠然的脑子还是晃悠悠的。
  “如假包换。”屈云应着,继续大跨步往前走。
  得到肯定的回答,悠然嘴角上扬起了悠长笑意:“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地……吐了。”
  接下来,悠然略一偏头,“哇”的一声,将一肚子浊物吐在了屈云身上。
  再接下来,悠然挂着满意的笑容,沉沉昏睡过去。
  不过,她感觉得到,在那瞬间,屈云的怀抱,更僵硬了。
  报仇之后,悠然睡得香甜无比,一觉……睡到病好。
  就想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悠然睁眼,看见的便是屈云。
  他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右脚横搭在左脚的膝盖之上,手在木质扶手上,“咔哒,咔哒”地敲动着。
  那玉质般的手,在阳光之下,略略有些透明,似乎,能感觉到新鲜的血液在里面流动。
  “你……”悠然眯缝着眼睛来适应他身后的阳光:“为什么没戴眼镜?”
  问完之后,悠然忽然觉得,以这句话作为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确实有些怪异。
  但屈云却干干脆脆地回答了她:“昨晚接到电话,说你生病,时间太紧,来不及戴。”
  闻言,悠然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正常温度,没发烧,看来不是幻觉来着。
  “听了我刚才的话,感动吗?”屈云问。
  “感动,只占百分之一。”悠然如实作答。
  “其余的呢?”
  “是毛骨悚然。”
  屈云发出轻不可闻的一道声响,悠然分不清是笑还是其他的情绪,她只看见他将手往扶手上一用力,接着,整个身子便轻松地从椅子中脱离出来,慢慢地走向悠然。
  就像是人看见毒蛇的自然防御表现,悠然的身体自动向后退去,可惜,背靠着床头,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屈云来到床边,眼睁睁看着他弯下身子,眼睁睁看着他将双手锁在自己的身侧。
  而这时,悠然忽然发现了屈云戴平光眼镜的原因。
  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和人民教师的形象是非常不符的。
  那双眼睛,清雅细长,尾端略微向上,像是一泓清水,静幽幽流淌,但河道的弧度,却是妖艳。
  眼睛的四周,染着桃花,不经意的一瞥,便是一次勾魂,一次摄魄。
  他,像是,一只妖,染着仙气的妖。
  或者,是一位仙,误坠阿修罗地狱肩部染满暗黑花朵的仙。
  即使他的目光此刻是平静如水,但悠然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下。
  屈云将脸一寸寸地向悠然靠近,直到两人的鼻尖即将相触,才停了下来。
  “我对你的担心,是真的。”屈云那底下涌动着无数魅惑血液的唇,开启了:“因为,如果你的小命没有了,那我还能玩什么呢?”
  原,来,如,此。
  悠然移开眼睛,轻声道:“我口渴了。”
  游戏暂停,屈云也恢复了为人师表的模样,将床头柜边的纯净水递给了悠然。
  悠然慢悠悠地喝着,慢悠悠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同学呢?”
  “因为今天上午有两节课,我就让她们回去先上课,不过现在已经是中午,如果你人缘够好的话,她们现在也应该来了。”屈云道。
  纯净水在悠然的喉咙中“咕噜咕噜”地滚动着,她的眼神,逐渐染上了狡黠。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屈云看出了她眼中的色彩。
  “我想说,她们来了。”悠然回答。
  “你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屈云微眯着眼,如此一来,眸子的弧度更为诱人。
  悠然笑而不答,只是那双笑眼,和一只微笑的猫更相似了。
  就在那阵脚步声已经在病房门口时,悠然将瓶子移开,撅嘴,巧用气力,一注纯净的水,就这么直直地喷洒在屈云的……第三点上。
  男人的第三点全湿,是不雅的,因为这样的情况,蕴藏了太多不纯洁的意念。
  而当悠然的三个室友走进病房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屈云。
  而悠然,则已经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睡相无辜而纯净。
  这一场翻身战,悠然打得特响亮。
  地球又沿着地轴不停地转啊转啊转啊转,转眼,便是期末。
  要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自己是学生,个个拿着老师勾画的复习资料埋头苦背。
  而今年悠然有些担心,因为课程安排的原因,期末居然要考六门,并且全部是闭卷。
  算算时间已经来不及,悠然精力有限,非常没志气地决定铤而走险,放弃死背马克思这门课,转而作弊。
  不作弊的学生不是完整的学生,悠然自小到大,作弊次数数不胜数,已经总结了十分丰富的经验,临场作弊心理也异常强大。
  眼睛再转一下,马克思考试到了,悠然在规定位置上坐下,和她的名字一样,悠闲自然地将手放进口袋中,掏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重点的纸片,松手,纸片像长了眼睛似地飘到了她的脚下。
  悠然抬脚轻轻一踩,将其固定住,略一低头,虽然是蝇头小楷,但悠然那双平均视力5.2的眼睛将纸上的每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悠然就靠着这种天赋安然度过了许多次惊险的考试,而这次,她认为自己也能有惊无险地度过。
  但是悠然忘记了,从她遇见屈云的那天起,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屈云,就是这次考试的监考老师之一。
  而让悠然痛苦的是,他就站在她的旁边,一直就这么站着。
  悠然无法做任何的小动作,她只能将纸条严严实实地压在鞋子之下。
  屈云看不见纸片,同样的,悠然也看不见纸片。
  可想而知,悠然挂科了。
  别的学院都是假期才通知成绩,但悠然的学院每次都是提前通知挂科的学生,目的在于让他们的假期充满悔恨和痛苦,好在下一学期中补过。
  悠然看着学院展览牌上用黑粗的毛笔写的自己的名字,还有那华丽丽的42分,当即无地自容,转身低头潜逃。
  刚这么一转,鼻尖撞在了一个胸膛上。
  硬邦邦的胸膛,不用说,是属于屈云的。
  抬头,见屈云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回去好好休息,咱们,下学期继续吧。”
  看着他的笑容,悠然的牙齿有些痒,她非常想……咬死他。
  但吃人是犯法的,悠然长叹口气,继续游魂般低头游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
  这便是屈云教给她的第三课——报复是无止尽的。



  [第四课] 事情偶尔也是会有转机的

  带着惨痛的记忆,悠然回家去度暑假。
  其实,悠然家也就在就读大学的邻市,火车只要一个小时便到,挺近的。
  在家千日好,悠然回家之后,好吃好睡好玩,将考试挂科的悲伤冲淡了些许。
  但回家一个星期,屁股还没坐热,悠然妈妈白苓无意间在午饭时说了一句话:“明天没事的话,就和妈妈一起去接机吧,承远要回来了。”
  悠然低下头,看着碗中的饭粒,一颗颗,饱满圆润,看久了,就成为密密麻麻的一片。
  筷子在白饭中翻搅了一阵,悠然道:“我朋友爸妈出去旅游,她一个人住家里害怕,让我去陪她……妈,你就自己接去好了。”
  白苓叹口气,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记得,你们小时候是很好的。”
  悠然继续低头数米粒,小时候……那时候,一切都是很好的。
  既然承远要回来,那悠然必定是要走的,并且,是有多远就走多远。
  于是,悠然扛起背包,当天下午就回到了学校所在的城市。
  本来是想随便找个同学投奔一下,谁知熟悉的同学都出去旅行了,悠然只能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在宾馆中住了三天,悠然的钱包就差不多见底了。
  这下,悠然可是犯了难,听说承远还在自家住着,她暂时还不能回去,但再这么下去,她可是要饿死街头了。
  接着犹豫了两天,悠然身上的钱全花干净了,这下子,可算是真真正正的山穷水尽。
  为了节约,悠然来到超市中,准备买三包方便面,度过三天。
  当然,还是老规矩,悠然直奔番茄牛腩口味的架子。
  就在她的手伸向方便面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手指修长不女气,整洁优雅,似暗暗发光的白玉质地。
  悠然惊得眉毛都差点飞上了天,慢悠悠地抬头,悠然看见了那位她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屈云。
  冤家,果然是路窄的。
  悠然暗暗叫声苦。
  放假中的屈云没有戴那副遮掩妖孽的平光眼镜,穿衣风格也变得休闲,通俗地说,就是更俊了。
  此刻的他正用那双清媚眸子看着悠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隔了会,问了一个悠然非常难回答的问题:“你放假没回家?”
  不是没回家,而是又从家里来了——这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悠然没有回答屈云,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但偏偏事不随人愿,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关头,悠然的肚子,再次背叛了她。
  咕噜咕噜咕噜。
  这一次,悠然的脸只有微微的红,毕竟又不是第一次在屈云面前丢脸了。
  “你饿了。”屈云陈述了这个事实。
  “……是。”悠然没有否认的余地。
  虽然悠然和屈云交恶,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屈云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当听见屈云下面说的话时,悠然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屈云边选购着方便面,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猜,你是无家可归了?”
  “我猜……”悠然道:“你是恶魔。”
  “你是恶魔的学生。”屈云道。
  “是吗?可惜我从来没承认过。”悠然保持最后的阵地。
  屈云的侧面是漂亮的,睫毛很长,让人生出想抚摸的意味,此刻,他忽然转过头来,道:“你好像没叫过我老师……来,叫声听听。”
  悠然轻蔑地一瞥:“你杀了我吧。”
  屈云自然没有杀她,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叫了,我就请你吃饭。”
  悠然明白,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她几乎是没有考虑地就叫出了声:“老师我要吃火锅。”
  屈云微笑,微笑,一双清媚眸子,增添了些许细长,他将手插入悠然的发中,不动声色地拔动着:“乖。”
  悠然唾弃此刻的自己,但在尊严和肚子之中,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上演了一出不咸不淡的师生情缘之后,悠然拉着屈云来到了火锅店中。
  因为是吃屈云的,悠然拿着菜单,狂点猛叫,等菜上来后,又低头狠吃凶吞,直到肚子濒临涨裂才停下筷子。
  “说老实话,几天没吃东西了?”屈云问。
  “26个小时。”悠然实话实说。
  “你现在的状况是挺惨的。”屈云将一块嫩牛肉放进悠然的油碟中。
  “过奖了。”悠然将牛肉夹起,放在一旁。
  斯文野兽给的东西,还是注意些的好。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应该没有地方住了?”屈云问。
  “聪明。”悠然随便地应了一声。
  应了之后,悠然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屈云,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跟你合住吧。”
  “如果你肯对你上学期做那些事情道歉,我就给你免费提供住宿。”屈云开出条件。
  “上学期是我被你整吧。”悠然道。
  “可是,”屈云眸光如水,轻飘飘地往悠然身上一蒙:“我整你也是要耗费一定的精气神的。”
  “也就是说,我要为自己没有主动去撞墙而是劳烦您伸手来推而道歉?”悠然要确认屈云的意思。
  “悟性很高,为师还算欣慰。”屈云微笑。
  悠然的眼睛开始四处移动,在寻找每一个可以充当凶器的东西。
  “要不然,去看看我的屋子再决定?”屈云提议。
  如果是上学期的悠然,她会端起整个油锅,从屈云头上倒下去,但是现在,她深吸口气,同意了这个提议。
  屈云的屋子就在学校附近,两人吃饱了,便决定走回家,当散步消食。
  两人并行,虽然气氛是另类的,但仍有许多行人将他们误认为是情侣,很多女人看悠然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羡慕。
  “我发觉,你这种外形似乎还挺受女人欢迎的。”虽然是仇人,但悠然还是实话实说,不吝啬地夸奖了屈云。
  而屈云的回答是:“其实,同样也受男人欢迎。”
  “你的语气很欠揍。”悠然鄙夷:“做人还是谦虚一点比较好。”
  “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屈云道。
  “你怎么知道自己受男人欢迎?难不成,你是那一挂的人?”悠然又开始了八卦生涯:“还是说,你曾经被很多男人当成猎物?成功了吗?你的角色一般是1还是0?”
  “再问,我的条件就不会是道歉这么简单了。”屈云的语气略带威胁。
  “看你的表情,一定是了。”悠然继续。
  “我和你的约定,取消了。”屈云说完,加快了脚步,准备甩掉悠然。
  悠然死也不肯放弃这个住宿票和饭票,赶紧想追上去,但脚没人家的长,跑得气都差点喘不过来,最后只能扑上去,拖住屈云的胳膊。
  屈云低头,冷眼觑她一眼:“放开。”
  悠然扬起头,微张开嘴,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喵。”
  这声猫叫之后,屈云脸上的冰渐渐融化,他伸手进入悠然的发间:“真乖。”
  悠然的脸上在笑,但一颗受尽屈辱的心却在不断滴答着鲜血。
  今晚,她要一口口将屈云的肉给咬下来,把他给吃了!
  见悠然摆明了猫咪姿态,屈云满意了,两人继续往前走。
  在走到校门附近时,悠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仔细一看,号码是白苓的。
  这些天,为了躲那个不想见的人,陌生来电,悠然一律不接,但自家妈妈的电话,让她失去了戒心。
  “妈,我很好,别担心,我正和……一个朋友在一起。不过,可能还要隔几天才能回来。”悠然接起电话,用尽量轻松的语气报告着。
  那边一直沉默着。
  “妈?”悠然唤了一声。
  “是我……还记得吗?”那边传来的,是一道男声,带着微微的磁性,一如既往的,每句话的开头语气都有些重,像是有些不耐烦,但最后的那个音,却陡然圆润起来,带着令人舒适的柔和,这样的转变,像是一个谜,让人的心,上下起伏,落不到底。
  这么在乎一件事时,感情已经深了。
  那声音,熟悉得陌生,陌生得悠然像是被某只利爪给抓破了皮,惊得想要马上挂断电话。
  但当悠然的手刚触到红色的按钮时,那边的声音制止了她:“我只想问几句话。”
  毕竟不是真正和他见面,悠然支撑得久了些:“好,你问。”
  “你是在躲我吗?”这是古承远的第一个问题。
  “……没。”悠然撒了谎。
  “那么,为什么我回来的前一天你偏偏就走了?”这是古承远的第二个问题。
  这次悠然没有撒谎,但她选择了沉默。
  “其实,你就在家附近躲着是吗?”古承远问。
  “没,”悠然终于可以诚实地回答他这个问题:“我在大学这边。”
  “现在?”古承远问。
  “是。”悠然并没听出古承远声音中的某种味道。
  “是住在大学里?”古承远一句句地深入着。
  “你问这个做什么?”悠然忽然警惕了起来,依据她对古承远的了解,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是毫无目的的。
  悠然不用费力去想,因为在下一秒,她就看见了那个目的——一辆车,正停在大学门口,而车中,坐着一个男人。
  大概和屈云同样的年纪,侧面的轮廓带着英气,嘴唇的弧度是坚硬的性感。
  不经意地一瞥,眼内竟是阴鸷,但再定睛注视,所见的却又是温柔的蔓草,波波浮动。
  他来了这里,古承远早就来了这里,刚才,他就是在套自己的话,悠然瞬间明白了这点。
  和以前一样,她永远也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悠然能做的只有逃,她想不顾一切地拉着自己的饭票兼住宿票屈云跑离校门,但是转过头来,她发现屈云在看着自己。
  “你认识他?”屈云问。
  “他”自然是指古承远。
  悠然从屈云的话中听出了一个重要信息:“你也认识他?”
  “我和古承远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虽然没什么来往,但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屈云的声音淡淡的,就像是一碗粥,没有桂圆,没有莲子,没有红枣,只是一碗淡淡的粥。
  “那你呢?”屈云问:“你和他的关系是什么?”
  悠然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道:“他……是我哥。”
  “亲哥哥?”屈云问。
  悠然抬头,阳光刺目:“同母异父的哥哥。”
  古承远并没有发现他们,悠然安全地回到了屈云的家中。
  等屈云打开防盗门,悠然将脑袋往他胳膊下伸出去,迫不及待地往里面张望。
  屈云的家是跃层式,挺大的,足足有百多个平方,精致装修,优雅大气,以黑白灰为主色。
  因为这屋子是位于城市黄金地带的高层公寓式住宅,可谓是寸土寸金,悠然算了算,估计这里的一平方米房价足够她吃一年。
  悠然回忆起自己和同学们常年居住的那个蜗牛壳式宿舍,不禁对这酒肉臭的朱门……产生了莫名的钦羡还有黑暗的小九九。
  她决定,死都不能放弃这个好地方。
  “房子已经看了,现在就是你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向我道歉了。”屈云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将身体摆成舒适的姿势。
  悠然也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着个二郎腿,化身为街头的痞子,道:“我决定在这里住下,但就是不道歉,你又能奈我何?”
  话音落后的下一秒,悠然就被屈云提着领子,丢出了门外。
  悠然拼命敲打着房门:“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地抛弃我!!!”
  悠然的声音自然是故意放大的,本意是为了引出旁边的邻居,让他们误会屈云有负于自己,给他造成无形而巨大的社会压力,迫使屈云不得不接受自己。
  可惜,现代社会,人情冷漠,悠然的声音已经足够穿透墙壁,但周围邻居一点动静也没有。
  倒是屈云重新开了房门,做了一次让步:“每天学一次猫叫,我就让你住一天。”
  见悠然一脸悲愤,屈云不再勉强,再次将门关上。
  但门外却传来一道惨烈的,像是被剥皮的猫叫。
  屈云打开门:“虽然和我想要的不一样,但今天就算了……进来吧。”
  悠然低头走进屋子,向着楼上的卧室冲去,准备躲在房间内独自舔舐伤口,但屈云伸手拦在她面前:“你干什么?”
  “去我的房间。”悠然老实回答。
  “这里没有‘你的房间’。”屈云道。
  “那我睡哪里?”悠然紧张,难不成刚才的那声老猫叫是白费了?
  屈云睬了她一眼,接着,上楼,一分钟后,下楼,手中拿着枕头和被子,并将这些东西扔在沙发上。
  “你让我睡这里!?”悠然睁大眼,虽然沙发很软,但毕竟不是床,再说,正常男人不是应该有风度地让出房间吗?
  可惜的是,屈云不是正常男人,他点头:“是的。”
  想起上学期这个男人修理自己的手段,悠然不得不承认,屈云没有让她睡厕所已经算够好了。
  “晚上想吃什么?”屈云问。
  “清蒸大虾,红烧肉!”悠然忙回答,心中暗喜,自己受到的屈辱,还是有价值的。
  接下来,屈云递给她两张红色钞票还有一个环保购物袋:“去吧。”
  “你,让我去买?”悠然想要确定屈云的意思。
  “因为是你想吃。”屈云给出了一个悠然无法反驳的答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悠然只能拿着东西再去了趟超市。
  正是盛夏,空气闷热得像是要让人窒息,悠然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回到屈云的家,已经是汗流浃背,热得发晕。
  屈云看了眼购物袋中的东西,点点头,下达了又一个命令:“那么,就麻烦你了……厨房在那边。”
  此刻的悠然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汗水中,连声音都是虚浮的:“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做饭吧?先说好,我做饭是无能的。”
  “没关系,我已经给你准备了详尽的菜谱,祝好运。”说完,屈云提着悠然的领子,将她给扔进了厨房。
  悠然没法,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地照着菜谱做饭。
  可是,两个小时后——
  “你是想告诉我,这些东西,就是你口中的清蒸大虾和红烧肉?”屈云用筷子翻动着盘子中那些看不出颜色的尸体,摇摇头:“这虾还有这猪,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
  “我已经说过自己做饭无能了,是你非要我做的!”满脸油烟的悠然也是满肚子委屈。
  “算了,我来吧。”屈云将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白玉般的手臂,挥一挥:“你出去吧。”
  悠然转身,眼角划过一丝狡黠。
  悠然没怎么做过家事,但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狼狈,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让屈云展示下他的手艺。
  虽然讨厌屈云,可悠然认为,像他这种一脸聪明相的男人,做饭的手艺应该也是不错的。
  但悠然再一次想错了,没多久,厨房中就传来持续的碗碟破碎声,油锅轰然起火声,还有菜刀落地声。
  但自始自终,屈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一分钟后,厨房门打开,屈云从里面缓步走出,姿势依旧是优雅,脸庞仍然是俊逸,但悠然清楚地看见,他身后的背景,是满目疮痍的厨房。
  屈云将袖子放下,比云还淡比风还轻地说道:“稍稍出了点意外。”
  悠然跑到厨房门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像是遭遇过谋杀的犯罪现场,好半天才得出结论:“……你也不会做饭。”
  “我有说过我会吗?”屈云淡淡回道。
  “算服了你,我去看看里面到底还能不能解救出些什么。”虽然买东西的钱是屈云拿的,但这些东西都是悠然亲手提回来的,都有感情了。
  “不要进去。”屈云道。
  “为什么?”悠然边问,边迈出了脚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剧痛,从脚掌上传来。
  破碎碗碟的碎片,生生插入了悠然的脚掌。
  “因为,你的脚下有碎片。”在悠然的泪眼磅礴中,屈云将她给扶起,让她坐在沙发上。
  “你是故意的!”悠然看着那些从自己身体中流出的殷红的血,又惧又恨,开始痛骂屈云:“你卑鄙无耻下流!你不是好人!你……”
  悠然的话被屈云的动作所制止——他单膝跪下,很自然地将悠然受伤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就这么,低着头,细心温柔地,为她包扎起了伤口。
  悠然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四课——事情偶尔也是会有转机的。


  [第五课]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可怕的

  悠然也不明白自己的心理,虽然屈云曾经像对付阶级敌人一般,用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恶整了自己,但当他像王子一样跪下来,将自己的脚丫放在膝盖上的那一瞬间,悠然就彻底地原谅了他。
  或许,每个女人心中都有童话心结。
  又或许,是悠然患上了那传说中威力巨大,遇佛杀佛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悠然努力地追究自己这种心理的根源,以至于她……失眠了。
  失眠的悠然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盖着薄被,满脑子想着的,就是下午屈云垂头认真为自己敷药时的样子。
  从她的角度望去,屈云的眼内,多了一层少见的柔情,像是冰山上的火,黑夜中的星,岩石缝隙中流过的涓涓清泉,因为少,带来的震撼却更明显。
  上一次悠然这么满心满眼想一件事,是在高中军训时——整整一个月,她没有沾冰淇淋,于是乎,做梦都梦见那软绵甜美的滋味。
  想到这,悠然忽然从沙发上猛地坐起。
  同理可证,她之所以这么想着屈云,是因为……她想将他一口吃掉?!
  悠然开始唾弃自己,一定是思春过度,产生了可怕的错觉。
  “你在梦游吗?”黑暗中,屈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悠然转头,发现不知何时,屈云已经来到了沙发边站着,一双眼睛,暗闪着流光。
  “根据我们离各自床的距离看来,梦游的人是你才对吧。”悠然道。
  “解释一下,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屈云说着拿出一个小型星空仪放在玻璃茶几上,按下开关,顿时,黑暗的客厅中出现了璀璨的星光,细小的光晕,在天花板上,在墙壁上移动,将这个夜晚变得梦幻。
  “好看吗?”屈云问。
  “恩。”悠然看得出了神,而心中,更是像被柔柔碧波推了一下:没想到……屈云也会这么浪漫。
  但接下来,屈云的话,差点让悠然倒地:“以前我养的那只猫,特别喜欢这个东西。”
  猫,又见猫。
  “那,那只猫呢?”悠然问。
  “有一次吃太多,消化不好,撑死了。”说完,屈云慢悠悠转过头来,看着悠然,眼中是一种怀念:“你和它,真的挺像的。”
  悠然:“……”
  说完后,屈云再慢悠悠走上楼去,剩下五味陈杂咬着被单的悠然——原来是把她当过世的猫来着。
  再五味陈杂,这觉还是要睡的,悠然在梦中上天入海,穿云坠雾,忽然看见前面有一白衣飘飘的少侠站在山巅。
  悠然一个激动,刚想扑上去自我介绍一番,可不幸踩上一香蕉皮,连嚎都来不及嚎一声,就这么向着无底的山涧坠去。
  脚猛地一蹬,悠然醒了,满头大汗——被吓的。
  一半原因是为了掉下山崖的噩梦情节,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那位少侠,侧面居然和屈云一模一样。
  悠然彻底明白,这次,她对屈云的感情,要比当年那一个月没吃到的冰淇淋要复杂得多。
  人是不能想的,这不,悠然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拭一下,屈云便从楼上下来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衣,看似宽松悠闲,但有些部位还是很自然地紧贴着皮肤,轻松地勾勒出他那紧致完美的肌肉。
  悠然吞口唾沫——有那么点子热来着。
  “睡醒了?”屈云问。
  悠然点头,脑子还有些懵懵的。
  “那么,就去买早饭吧。”又是一次命令。
  这次悠然没有反抗,没有嘀咕,甚至没有皱一下额头,她快速换好衣服,接过屈云递给自己的钱,开门就往外冲。
  毕竟,她确实需要远离屈云几分钟,好好想一想。
  人是远离了,但一直到买好早餐,走在回家的路上,悠然仍然没想出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想什么。
  悠然觉得奇怪,几天前她体内那股恨不得咬死屈云的狠劲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她对屈云的感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说,自己真的是患上了那令人闻风丧胆,见之飙尿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想到这,悠然不禁打个寒战。
  大条,事情有些大条。
  可老天和她的想法相反,他认为事情不够大条,所以,他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雨可是毫无征兆的,才几秒钟的时间,那黄豆似的雨滴就开始砸在地上,悠然赶紧撒开四肢,护住眼睛,往前狂奔,奔着奔着,她奔不动了——前方,屈云撑着一把伞,就这么向她快步走来。
  悠然像是中了定身法,顿时定在原地,看着屈云用伞罩在自己头上,遮住了那漫天的雨。
  “这下,你可是名副其实的脑子进了水。”屈云边调侃着,边接过悠然手上的早餐,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家里走。
  此刻的悠然,脑子确实像是进了水,晃晃悠悠的。
  她觉得这个情景实在是很熟悉,就像是前生发生的往事。
  难道——自己和屈云真的是琼瑶奶奶所说的缘定三生?
  想到这,悠然的一颗心跳了起来,咕咚咕咚的,可欢腾了。
  但没走几步,她醒悟了,原来是把刚才那幕和《新白娘子传奇》中白素贞给许仙送伞的情节给混淆了,奶奶个缘定三生呢。
  雨实在是太大,就算是有伞,回到家时,两人还是淋得像落汤鸡。
  悠然坐在地板上,脱下鞋子,翻转过来,倒出里面的水。
  无意间抬头,她看见沙发边的屈云做了一个动作。
  就是这个动作,导致了她和他的缘分,或者是,猿粪。
  悠然清楚地看着屈云双手交叉拉着T恤的下摆,同时往上一撩。
  随着T恤的失守,屈云的身材逐渐暴露在悠然的眼前。
  虽然从一开始悠然就意识到屈云有一副好身材架子,但那都是隔着衣服,像现在这般亲眼目睹,还是头一次,因此,那种震撼,更大了。
  屈云的胸膛,有着紧实的肌肉,并不是壮男的彪悍粗犷,而是一种细致温润的强壮,那种安全感,带着一种华丽。
  接着向下,是他那纤细性感的腰肢,让所有女人都想要将自己的双腿盘在上面,化身为蛇,缠住他。
  他结实平坦的腹部,有着男性特有的黑色毛发,蜿蜒向下,顺着人类欲望的道路延伸,那里,隐藏着伊甸园的罪恶之果,那里,是一口无底的墨井,漩涡是华贵的黑色。
  而悠然,就是在这种黑色欲望之中迷失了自我。
  以前的她,恨不得一口咬死屈云,而现在的她,恨不得一口将屈云吞入腹中。
  屈云将上衣脱下的时间是很短的,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中,悠然决定了一件大事。
  “你有女朋友不?”悠然问。
  闻言,屈云转头看着悠然,眼中有道暗暗的光:“没有。”
  “好巧。”悠然道:“我也没男朋友。”
  “所以呢?”屈云眼中的光,更暗了。
  但所有的亮与璀璨,都是从至深的黑暗之中诞生的。
  “那个……”悠然拧着鞋带上的水,说出了一句非常复古的话:“既然这么着,干脆咱俩搞对象吧。”
  说完之后,悠然觉得房间中似乎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不再流动,时间不再走动,似乎是过了一个小时那么长久的时间,她听见了屈云的回话:“好。”
  悠然抬头,看向墙上的钟——秒针只走了四分之一圈。
  恐怕到这辈子过完的那天,悠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提出这样的建议,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提出这样的建议之后,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后悔的感情。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可怕的精神病。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让她爱上了这个以折磨她,侮辱她,鄙视她,调戏她为乐的男人。
  恋爱关系确定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直,看了整整两个小时。
  期间,没有一个人开口。
  悠然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虽然长这么大,但恋爱的经验却是少之又少。
  第一次……就别提了,可以用往事不堪回首来总结,没什么借鉴的必要;
  第二次,便是和那体育男,这段感情的经验教训就是不要在对方吃面条时问什么问题。
  搜肠刮肚的,也就这么点点了。
  而关于恋爱的那些甜蜜制造,悠然是一点也没学会,所以,她也只能窝在沙发上,沉默。
  仔细想想,有些不对来着,她是因为恋爱经验不足而导致现在的冷场,但屈云又为什么不主动?
  难道也是因为恋爱经验不足?
  悠然否定了这个猜想,虽然屈云个性不好,但是模样摆在那,在今天这个男色时代,肯定会有许多像她这样飞蛾扑火般的女生飞上去。
  难不成,是他对自己没兴趣?
  悠然颓然,果然前人说得对,太过主动,男人就不珍惜了。
  正在胡思乱想,屈云忽然开口了:“想去看电影吗?”
  对于这个提议,悠然自然是点头,外加大松口气。
  两人随即来到电影院中,最近没什么大片上映,只有回放以前的电影,而悠然他们去的时候,刚好在上映《无极》。
  中午时分,电影院中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悠然和屈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悠然一向觉得,世间的很多事情,到最后都不会向着预定方向发展。
  电影就是一个例子,很多号称爆笑型的片子拍出来却让人昏昏欲睡,很多号称哲学型的片子拍出来却让人捧腹大笑,比如说《无极》。
  虽然已经看了三遍,但悠然还是边将爆米花往嘴里塞,边笑得稀里哗啦的。
  故事进展到半,妖艳的小谢和倾城的柏芝在那大金笼中的一场对手戏让悠然回过神来。
  看着荧屏上两人的暧昧,悠然开始心猿意马了。
  话说,电影院中,可是牵手亲吻的好地点。
  可偷眼看了看屈云,人家没有任何反应,眸子是妖艳,但神情却是正经。
  算了,悠然暗暗叹口气,自己连搞对象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装什么矜持呢?
  于是,在黑暗之中,悠然将手从爆米花中伸出来,开始向着屈云的手靠近。
  一厘米,一厘米,一厘米,悠然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难怪人家说谈恋爱也是体力活。
  好不容易,靠近目标了,悠然眼睛贼贼地一眯——下一步,就是将自己的柔荑放入屈云温暖的手掌心中了。
  就在悠然的兽欲即将得逞之际,她眼角竟瞥见屈云的手也有了动静,就像是——要主动和悠然进行会师。
  可惜不是,屈云抬手的目的是为了拍开悠然的手,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痛!”悠然收缩回手,一脸怨妇形象:“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
  屈云看着荧屏,平静地说道:“先把你爪子上的奶油给擦掉再说。”
  悠然:“……”
  即使遭到这样大的打击,悠然依旧想将屈云给吞进肚子,吃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五课——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可怕的。


  [第六课] 吃醋是必须的

  悠然坐在台阶上,伸手撑着下巴,看着沙发上专注看书的屈云,眼神浓得像蜜。
  帅,果真是帅哥。
  悠然的口水流得哗哗的,这么帅的锅,今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想到这里,悠然仰起头,开始大笑。
  但这笑,总是有些不纯粹的。
  悠然不是个心里喜欢藏事情的人,所以她直接问了:“屈云。”
  “恩?”屈云眉毛向上抬了抬,但眼睛还是盯着书。
  “你以前有过女朋友吗?”悠然一点点地开始拨开茧。
  “有过。”屈云是个爽快的人,同时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你呢?有过男朋友吗?”
  “算是有过吧。”悠然回答得有些艰难,顿了顿,又问道:“诶,我们就这么恋爱了?怎么总觉得我们之间少了些什么似的。”
  “有吗?”屈云有些敷衍。
  “诶,你对于我是你女朋友的事实,高兴吗?”悠然问。
  “还行。”屈云依旧回答得不咸不淡。
  悠然忍不住了,“蹬蹬蹬”跑下去,夺过屈云手中的书,捧住他的脸,质问道:“说实话,为什么你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悠然水漾的眸子中映着屈云平静的脸:“因为……你像猫。”
  闻言,悠然顿时吓得蹭蹭蹭倒退三步,缩在墙角,道:“难道说……你喜欢人兽?”
  屈云嘴角微勾:“你认为我是人?”
  悠然点头,没错,他是兽来着。
  就在悠然若有所思的当,屈云冷不防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社会实践作业做了没?”
  悠然贼笑:“你不是我男朋友吗?干脆代劳了吧。”
  屈云冷笑:“我还是你老师呢……下学期开学时不交,就拿你的脑袋来换。”
  悠然倒没有被这威胁给吓到,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个,现在看来,我们俩与杨过小龙女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屈云抬头,看着她,目光是一片清澄辽远,像是大漠中的天,良久,他道:“看在我们刚谈朋友的份上,就不打击你了。”
  悠然又想到一件应该担忧的事情:“你说,我们如果被学校发现,是不是会死成干尸来着?……诶,我们的事情还是暂时保密,你说呢?”
  屈云点头:“好,但是……你在干什么?”
  “看你。”悠然回答得再诚实不过:“用含情脉脉的眼神。”
  屈云轻吸口气,接着起身。
  “你去哪里?”悠然拽住他的衣角。
  屈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最终吐出一句话:“上大……怎么,有兴趣一起来吗?”
  悠然扭着衣角,脸庞暗暗映出绯红,小声道:“这么快就坦诚相见?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既然你诚心邀请,我还是来小看一下吧。”
  屈云:“……”
  悠然就这么在屈云的屋子里住了下来,两人都是做饭白痴,只能每顿叫外卖或者是到餐馆中去吃,悠然营养过剩,胖了三斤,不过念在已经找到下家的份上,她没有丝毫危机意识。
  在此期间,悠然一直将手机关机,也不知究竟有谁找过自己。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悠然估摸着要躲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便打开了手机。
  果然,短信提示有许多通未接来电,而承远的号码,只出现了一通。
  不用多打,一通便能看清所有的事情。
  永远都是这样,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而剩下的,就是母亲白苓的号码,悠然正准备打过去,母上大人便打来了。
  白苓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责备,只是淡淡说道:“你哥走了,回来吧。”
  挂上电话,悠然长叹口气。
  “怎么了?”新男友屈云问。
  “我要回去了。”悠然道。
  “哦。”就这么一个字母,发音太短,悠然听不真切里面的含义。
  “你怎么就对我这个女朋友没什么依依不舍的感情呢?”悠然十分不满。
  “距离产生美。”屈云回答。
  “无情无义。”悠然给屈云做了名词解释。
  屈云抬抬眉毛,不置可否。
  悠然抿住嘴,忽然像猫一样,将屈云给扑在沙发上。
  “你做什么?”屈云问。
  “其实,我以前是很讨厌你的。”悠然看着他的眸子,指腹开始发痒,非常想顺着那细魅的线条游走。
  “是吗?真没看出来。”屈云微笑。
  悠然伸手扯住他的嘴角,严肃地说道:“但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不同了,我是认真的……屈云,你呢?”
  悠然就这么趴在屈云的胸膛之上,两人的身体异常紧密,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的睫毛眨动时产生的风,扑在自己的面颊之上,像是小小的柔软的绒毛。
  屈云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地抬起头,将唇靠近悠然的唇。
  空气似乎顿时静谧下来,只剩下厨房铁锅中熬的银耳,在扑哧扑哧冒着小泡,黏糊糊的,有些甜,有些浊。
  就在两片柔软即将触在一起时,悠然伸出巴掌,推开了屈云的脸颊。
  “我以为,”屈云转过头来,扬扬眉:“你想要接吻来着。”
  “接吻之前应该先进行牵手。”悠然轻哼一声:“没文化,真可怕,鄙视你。”
  说完之后,悠然重重压了下屈云的胸膛,并接力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潇洒地往肩上一扛,道:“你女朋友我就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接着,悠然大跨步豪迈地离开,但刚打开门,她听见身后的屈云唤了自己的名字:“悠然。”
  别说,声音还挺温柔的。
  悠然激动了,总算是逼出这男人的真情了。
  她充满期望地转头,柔声道:“什么?”
  如果此刻屈云让她留下,悠然想,自己是绝对会愿意的。
  然而,屈云微笑,微笑,再微笑:“记住,社会实践作业,开学的时候,是一定要交的。”
  悠然:“……”
  白苓没有骗悠然,承远确实已经离开。
  而白苓对悠然的出走也没过多的询问,只是让她进屋休息。
  悠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面没有了星空仪的光,还挺不习惯的。
  想到这,悠然忍不住给屈云打电话了:“你猜我是谁?”
  可惜屈云对这种小孩子游戏没兴趣,干脆道:“不认识。”
  悠然也不生气,继续问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屈云道:“接你电话。”
  “想我了没?”悠然穷追不舍。
  屈云道:“你才离开不过两小时。”
  一连三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甚至是满意的态度,悠然的热情也瞬间消失大半。
  “屈云。”
  “嗯?”
  “我们是男女朋友吗?”悠然轻声问。
  “你说呢?”屈云反问。
  这个答案让悠然沉默了。
  话筒中没有了悠然的说话,只剩下空气流动的声响,哧哧拉拉的,听着不太舒服。
  “怎么了?”屈云感觉到了悠然的不对劲。
  “没,刚才太累,在打盹,那我改天再给你电话吧。”悠然用这句话结束了这场对话。
  放下电话之后,悠然不停在床上翻滚着,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疼得内伤,几乎就要到想哭的地步。
  正在这时,叶小蜜打来电话:“亲爱的,想我没有?”
  看看人小蜜,这才像是正宗男友,悠然只能怨自己遇人不淑,或者是爱人不淑。
  “听声音你很不对啊。”小蜜嗅出了异常。
  “我有人要了。”悠然坦白。
  “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请让我膜拜一个先。”叶小蜜对悠然的男友非常感兴趣。
  “朋友介绍的,你不认识。”害怕小蜜大嘴巴,悠然觉得暂时还不能将事情告诉他。
  “有人要你是好事,但听你的声音却不对,肯定是遇见什么烦恼了,来来来,告诉我事情始末,让我这个旁观者好好分析分析。”叶小蜜的兴趣第一是八卦,第二是八卦,第三是第一和第二的综合。
  悠然叹口气:“这次恋情是我向他表白的。”
  叶小蜜摇头:“大忌。”
  “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吧。”悠然心尖尖跳了一下。
  “我问你,在你们交往期间,是不是你说话比较多?”叶小蜜问。
  “是。”悠然点头。
  “他是不是对你不冷不热?”叶小蜜再问。
  “是。”悠然再点头。
  “他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叶小蜜最后问。
  “……是。”悠然的心被这几个问题给戳得颤颤的:“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他身边,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既然你都主动告白了,那他肯定是不要白不要,先捡个免费女朋友来煮饭洗衣服再说。”叶小蜜讲话一向不留情面。
  闻言,悠然的心,嗖嗖地凉,良久,她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分了分了,这种男朋友,要来没用。”叶小蜜唯恐天下不乱:“七月本来就是分手的季节啊。”
  “等等,”悠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不是最近失恋了,所以也想让我陪你?”
  叶小蜜开始打着哈哈:“怎么可能,呵呵呵呵呵。”
  悠然知道,虽然小蜜动机不纯,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在和屈云的交往中,自己确实是投入感情多的一方。
  “人生苦短,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快出来陪我旅游散心。”小蜜道。
  悠然认为,自己和屈云之间的问题,是需要时间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解决,所以,她当即答应了这个提议。
  估计屈云也不会找自己,悠然便没有通知他,拿上行李,就这么出门了。
  可悠然没想到,小蜜要带自己去的,居然是华山。
  悠然可不是令狐冲,看着那山,脚就开始打颤,说什么也不敢爬。
  没办法,叶小蜜只能带着她在山脚下的旅馆住了两天,将就悠然培养情绪。
  可培养了两天,悠然要嘛就是上网,要嘛就是拿着手机看着荧屏发呆。
  叶小蜜决定下毒药了:“在等他打来呢?”
  “没。”悠然口是心非,这两天,她一直盼着屈云能主动打来电话,可从头到尾,人家鸟都没鸟自己。
  “开始恨他了吧。”叶小蜜问。
  “恩。”悠然实话实话,这次算是因爱生恨了。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他对你在乎。”叶小蜜道。
  “什么?”悠然抬抬眼皮。
  “在华山半山腰处大吼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再往下跳。”
  “之后呢?”
  “我会在一旁将这个过程拍摄下来,给他看,让他永远记得,有个女人因为他而嗝屁了……怎么样?”
  因为一向知道身边的人是损友,悠然倒没怎么生气,但是,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想念:倘若自己是真的掉下去了,不知屈云会不会伤心来着。
  “走了,走了,爬完山我们再商量去哪里玩。”叶小蜜将背包递给悠然,拉着她往山上爬。
  悠然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走着,在山道上走了没几步,前面的叶小蜜忽然停下,悠然没刹住车,脸直直撞上了他的屁股。
  “你信不信我直接给你咬下一块肉来?”悠然揉着鼻子。
  “你信不信我看见了一个对你来说比噩梦还要噩梦的人?”叶小蜜缩了下屁股。
  悠然疑惑,伸出脖子,越过小蜜的身体,往前面一瞧。
  不得了,前面的山道上,站着一个男人。
  正是悠然的现任男友——屈云辅导员。
  悠然将脑袋缩回小蜜的屁股后面,使劲地揉着眼睛。
  幻觉,一定是幻觉来着。
  叶小蜜发话了:“悠然,提醒一句,我有想放屁的感觉了。”
  天大地大,比不过臭气的威力大,悠然立即从小蜜身后蹦了出来。
  这么一蹦,目标完全暴露,而悠然也将屈云看得清晰了些。
  屈云穿着运动装,没了眼镜,背着个大包,典型的爬山装备,在青山的映衬下,脸更嫩了。
  悠然是个色女,这么一眼,就完全原谅了屈云之前的冷漠,也没多想,气吁吁地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好巧,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屈云的眸子,盛着绿意白云,颇有闲适山水的意味,但那看着悠然的眼神,平静得有些过了,以至于悠然有种被钉在原地的感觉。
  悠然受不住,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社会实践作业做了吗?”在这样一个毓秀钟灵之地,屈云最先问的,却是这样的问题。
  “还没。”悠然有些愣。
  “那为什么还有闲心和闲人在这里游山玩水?”屈云一刀刺入。
  悠然察觉到,屈云的语气和往常相比,似乎有了不易察觉的刺,可究竟是哪里不对,悠然还是有些恍,所以,她只能继续最先的问题:“那个,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屈云抬抬眼皮,看了看后面的小蜜:“那么,你为什么会和他来这里?”
  悠然并没有蠢到家,她从这句话中闻到了自己最爱吃的酸辣粉的那种味道。
  屈云,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吃醋了。
  偶也,悠然在背后伸出了两根指头。
  悠然正想张开口说个我字,但屈云紧接着问道:“还有,为什么手机关机?”
  “没有啊?”为了以示清白,悠然将手机奉上。
  屈云摆弄了下,立即查明了事情真相:“欠费停机了都不知道吗?”
  难怪这些天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原来是停机了。
  至于为什么没收到停机通知短信,悠然没有兴趣去追究,她有兴趣的是这点:“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从家长联络簿上查到你家号码,打过去后,你妈妈告诉我的。”屈云回答。
  “你是怎么介绍自己的?”悠然好奇。
  “实话实说。”屈云道。
  悠然开始拉扯着衣角,小脸红红的:“我妈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后,有什么反应?”
  “我没告诉伯母我是你男朋友。”屈云道。
  “那你是怎么说的?”悠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说自己是你的辅导员,想要通知你上学期考试挂科以及下学期补考的事情。对了,提醒一句,最好在这里多玩一会,等伯母发完火再回去吧……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悠然道:“在把你推下山后,该怎么伪造你自杀的现场。”
  “放弃吧,你做不到的。”屈云完全不受威胁。
  悠然不得不承认,屈云说的正是事实——再怎么,悠然也得把他先吃了再杀。
  “那个男的是谁,我记得以前在学校时碰见你好几次,身边都站着他。”屈云的这问话像是蚕丝做成的网,看似很轻,但触在皮肤上,凉凉的,在不经意间便拉紧。
  悠然稍稍垫脚,双手揪住屈云那被绿意给映得嫩了几分的脸颊,笑道:“男朋友,你吃醋了。”
  这么一捏,手感特好,差点掐出水来。
  两人正在这边玩着恋爱游戏,忽然觉得有骨骼抖动的声响。
  回身一看,发现叶小蜜正脸色惨白地站在他们身后,好容易,才吐出几个字:“师生……恋,乱,乱,伦。”
  说完之后,叶小蜜的脸更白了,因为他看见,悠然的牙齿,屈云的嘴角,同时闪过一道冷得渗人的光。
  一个像是要抓人的黑猫,一个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小蜜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两人的下一步,就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于是,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纤细的少年连滚带爬,从山路上奔了下去。
  “以后,少和他在一起。”屈云望着叶小蜜仓皇的背影道。
  “他是我好朋友。”悠然解释。
  “我明白,但,他是男的,而我,是你男朋友。”
  “所以呢?”
  “至少,不要在我每次碰见你时,他都在你身边。”
  “你好霸道。”悠然抱怨。
  “谢谢夸奖。”屈云不痛不痒。
  悠然将背包往上提了提,皱眉道:“你这个人吧,还真的挺奇怪的,一会对我这么冷漠,一会又这么喜欢吃醋。”
  “我不是吃醋。”屈云纠正:“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
  悠然镇定地反驳:“我不是你的东西。”
  屈云挑起眉毛,弧度带着一点点的危险。
  但接下来,悠然侧过脸,低下头,扭着衣角,小声道:“人家,是你的人。”
  屈云:“……”
  反正都已经到这来了,悠然和屈云两人还是决定爬完华山。
  但这山可不怎么好爬,陡峭得就像是在攀岩,而且还是不系保险绳的那种。
  虽然悠然曾经取得过女子800米第一名的好成绩,但体力实在是不行,爬了一个小时,脚开始打颤,手开始发抖。
  “算了,我们下去吧。”屈云道。
  悠然抬头往上一看——实在太高,把脖子给扭了。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里,哪里能放弃呢?我看,咱们离成功不远了。”悠然坐在地上,将矿泉水拿出猛灌。
  这时,一对情侣从他们身边经过,女的揉着脚,娇滴滴地对男朋友道:“我累了,背我。”
  那男的不敢违抗,当即蹲下身子,让女朋友趴在自己的背上,接着以蜗牛般的速度开始继续向上。
  悠然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那对男女走远,接着清清嗓子,模仿娇滴滴的声音道:“我也累了。”
  屈云转过头,用清汤豆腐般的语气道:“我是不可能背你上去的。”
  “为什么?”悠然失望透顶。
  “因为那样太危险。”屈云给出的是这个理由。
  “借口。”悠然小声嘀咕着,明明刚才那对就这么做了,也没见出什么事情。
  为了赌气,当休息够重新上路之后,悠然奋力往前冲,想将屈云给远远抛在后面,但不论她的脚步多快,屈云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跟着她。
  爬着爬着,悠然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群游人围了一圈,上前一看,发现中央躺着的,是刚才那对甜蜜情侣。
  此刻,他们躺在地上,表情痛苦。
  “这种地方自己走都已经累得够呛,哪里还能背人?这些倒霉孩子,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不,一不小心跌下来了吧。”
  悠然从一位游客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屈云的理由还是站得住脚的。
  但悠然小孩子心性犯了,也不好意思认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将全部力量使尽之后,悠然终于不再逞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屈云从后面不急不缓地跟了上来,虽然是和悠然爬了同样的路程,但他却脸不红来气不喘,甚至连薄汗也没见一滴。
  “跑不动了?”屈云的脚在悠然眼前站定。
  “你自己走吧。”这次悠然并没有赌气,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屈云什么也没说,只是取下悠然的包,背在自己胸前,接着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其拉了起来。
  于是,屈云就这么拽着悠然继续向山上爬。
  这么一来,悠然瞬间轻松了许多。
  轻松之后,悠然又开始不安分了。
  “屈云。”
  “嗯?”
  “你这样前后都背着包,真像一只乌龟。”
  “如果你不想被推下山的话,就不要再说话了。”
  “诶,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进行到哪里了?”悠然拉拉他的手:
  “哪里?”屈云问。
  悠然偷笑:“牵手啊,其实我知道,你是故意的,看上去是关心我,实际上就是为了偷吃我豆腐。”
  屈云:“……你想太多了,真的。”
  悠然继续偷笑:“不要因为我识破了你的不良用心而不好意思,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们牵手之后的下一步是什么?”
  屈云:“我可以说不想吗?”
  悠然:“不要这么口是心非,我们的下一步,就是你向往已久的嘴碰嘴了。”
  屈云:“……”
  悠然:“你高兴不,高兴就嗯一声,不高兴就保持沉默。”
  屈云:“……”
  悠然:“看你,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屈云:“……”
  经历过悠然的无敌轰炸几个小时后,两人终于来到了鲤鱼脊上。
  过去悠然看见的图片上的鲤鱼脊惊险万分,人在上面,像蝼蚁一般,感觉像是风一吹,就会扑索索往下掉落。
  但这一次,悠然自己亲自在上面走着,却不觉得怎么危险。
  但悠然知道,倘若此刻有架直升机在上空将自己攀爬的照片拍下来,事后她看了,也铁定是脚软手抖的。
  就和她当初一个冲动,对屈云说出“我俩搞对象吧”这句话,事后悠然也对自己的这个举动感到千分诧异。
  可如果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爬鲤鱼脊,还是会对屈云提出交往。
  可见恋爱和爬华山一样,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在朝阳峰上,悠然和屈云停下,这里是观赏日出的好地点,可惜的是,此刻是下午,只有日落。
  悠然看着远处那苍翠和碎白交织的山峦,看着天顶那些说不出颜色的云霞,不知为何,一股气在心中汇聚,膨胀,她无法控制,只能将手放在嘴的两边,对着远方大喊道:“某个大混蛋……我喜欢你!!!”
  云霞渐渐浓烈,那颜色洒下,屈云的眸子内,有了淡淡色彩的涌动。
  喊完之后,悠然转过头,镇定地说道:“我说的大混蛋就是你。”
  “我知道。”屈云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微笑。
  “那你就没什么回应吗?”悠然问。
  “你想要我怎么回应?”屈云问。
  “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悠然眼神灼灼,盛满期待。
  可屈云的一句话便将悠然眼中的火光给浇灭:“我做不到。”
  “不行,亏大了,我要收回刚才的话。”悠然转过身子,适时地掩饰住心中的失望。
  正当她准备像刚才那样,对着天空喊出某个大混蛋,我恨你的时候,悠然的身子被转了过来。
  就像偶像剧中演的那样,屈云吻了她,在那一刻。
  悠然已经记不大清楚当时的具体情景,唯一的印象,就是屈云唇舌间的那股巧克力味道。
  黑巧克力,不甜,有种回味的涩。
  奶奶的,悠然想,吃巧克力都不给她一块,没义气。
  气也生完了,山也爬完了,手也牵过了,吻也接过了,屈云决定送悠然到火车站,打发她回家。
  虽然悠然脚步移动得能让蜗牛升起强烈的自豪感,可检票口还是到了。
  “去吧,当心点。”屈云将背包递给悠然。
  “你把我吃干抹净就想赶我走?”悠然一眼哀怨。
  屈云扯了扯悠然的马尾,力气不大,而嘴角则是一抹玩味的笑:“等我真正将你吃干抹净的那天,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悠然侧过脸,背着身子,将手撑在墙上,沉默。
  “你在干什么?”屈云问。
  “我在想象你将我吃干抹净的那天。”屈云看见,悠然的嘴角,赫然有着唾液在酝酿。
  此刻,开始检票,屈云催促悠然去排队。
  悠然不满了,用手环住屈云的腰际:“难不成你就真的没有话要告诉我吗?”
  “确实没有。”屈云很不给悠然面子。
  千不该万不该被屈云的好皮囊给蒙了心啊,悠然长叹口气,背着落寞的背包排队检票。
  屈云为她买的票位置不错,靠窗,悠然坐下,无聊地看着火车开动。
  实在是没事,悠然正要戴上耳机,却听见手机响了。
  盘古开天地,这次荧屏上显示的居然是屈云的名字。
  悠然接起,只听屈云在那边问道:“刚才,有句话我忘记告诉你了。”
  这语气,这情景,这剧情,悠然的一颗心都成了油锅中的功夫牛肉花,开得灿烂。
  我爱你。
  或者——
  其实,我舍不得你走。
  更或者——
  我就在你的身后。
  悠然展开联想,不管是扩散的,还是聚集的。
  她的声音带着期待的微颤:“什么话?”
  “下学期集合的时间是828日晚上7点,要点名,不要迟到了。”
  悠然:“……”
  虽然是气得七窍生烟,但悠然已经认命,谁让自己摊上这样的男友呢?
  回家之后,悠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承远打来的。
  那天的情景是,悠然正坐在沙发上啃苹果看瑞丽,座机响了,便习惯性地接起。
  可是那边却是她一直在躲避的承远。
  “回来了?”承远问。
  “嗯。”悠然继续咀嚼着清脆的果肉,但苹果的味道,已经有些辨别不清。
  “以后别这样离家出走,很危险。”承远嘱咐,照例的,尾音是那种浓浓的温柔。
  悠然沉默许久,久到手中的果肉都已经变成了褐色,才缓缓说道:“那么,你就不要来了。”
  “那里,也是我的家,你忘记了吗?”承远笑了,只是温度有些些的凉。
  “我总觉得,你并不是这样想的。”悠然张嘴,“咔嚓”一声咬下了果肉。
  时间久了,果肉有了别样的味道。
  就和世间的事情一样。
  承远那边还是沉默。
  悠然发问:“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吧。”承远将问题踢回来。
  “你真正要的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了。”悠然将苹果放下。
  隔了许久,承远终于说道:“悠然,你变了。”
  “变好还是变坏?”悠然问。
  “对我来说,是不好的。”承远道。
  “但对我李悠然来说,却是好的。”悠然道。
  “好不好,要过很久才能知道。”承远道。
  “我觉得,很多事情,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对错的。”悠然道。
  两人就这么说着哑谜,谁都懂对方的意思,或者……谁都不懂对方的意思。
  “我看电视去了。”悠然准备挂上电话。
  但是在放下话筒的那瞬间,悠然清晰地听见了承远的声音:“你真的认为自己逃得了?”
  挂上电话,悠然缩在沙发里,很久都没有起身。
  太阳日出日落,日落又日出,偶尔偷懒躲个几天,接着,就到了8月下旬。
  悠然决定提前去学校,顺便检查下屈云的家,看他是不是有窝藏其他的女人。
  不过想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倒不是相信屈云的人品,只是——像他这样的臭脾气,又有多少女人能受得了呢?
  就这么,悠然拖着旅行箱,重返剧情发生地。
  提前到来的事情,悠然并没有透露一个字,所以当她下火车时,看见站在面前的屈云,实是惊诧万分。
  当时屈云背靠着栏杆,穿着格子衬衣,一双眸子没有遮拦,就这么在阳光之下绽放着特有的淡雅妖魅。
  “你怎么在这里?”悠然问。
  “因为你在这里。”屈云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悠然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屈云是神仙?
  “你告诉我的。”屈云道。
  “我没有啊。”悠然皱眉。
  “昨晚通话的时候,你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正常。”屈云答疑。
  就因为这个,他就知道自己的心事?
  悠然摇头,屈云不愧是屈云。
  “饿了吧,吃饭去。”屈云接过她的行李,拦了部出租,直奔学校。
  将东西放好之后,屈云便提出要带悠然去吃饭。
  悠然眼睛一晃,正好看见那间自助火锅店,便提出去那里面吃。
  但隔了几秒钟,悠然猛地忆起那里发生的那件对自己而言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悠然本来想拦阻,但是刚下火车,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话语无能,只能被屈云给带进了里面。
  不知是巧还是不幸,屈云居然就拿了面条。
  即使是帅哥,当面条从鼻孔中流出来时,还是大煞风景,为了避免这一惨剧的再度发生,在吃饭的过程中,悠然一直沉默,并时不时偷眼觑着屈云。
  在连续这样十分钟后,屈云放下筷子:“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看着我?”
  “我怕面条从你的鼻孔中……钻出来。”悠然一个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担心。
  “我发现……”屈云慢悠悠地说道:“几天不见,你的智商又下降到一个新的层次了。”
  “别不相信,真的曾经有人将面条从鼻孔里喷出来了。”悠然急急解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和他在一起,我可不希望你也因为这件事而出局。”
  “没和他在一起?”屈云的声音,轻而飘逸,缓缓地在嘴中咀嚼着。
  悠然心中警铃大作,赶紧低头,继续吃饭。
  不过还好,屈云就这么重复了一句,接着,也继续享受美食,睹此情状,悠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饭吃完了,回学校也没事做,悠然决定跟着去屈云家。
  在回去的路上,悠然顺便买了些冰淇淋。
  也不知是太阳太大还是怎么的,屈云居然很绅士帮悠然提着零食袋。
  虽然零食袋很轻,但屈云的这个体贴动作还是让悠然非常开心。
  回家之后,屈云让悠然到客厅休息,自己则去到厨房,将买的冰淇淋放入冰箱。
  悠然自然没有闲着,马上跑到屈云的卧室,四处寻找其他女人的痕迹。
  屈云似乎是有些洁癖,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连一根头发丝也看不见,更不用提其他什么女人的痕迹。
  但悠然不肯空手而归,于是,她打开了衣柜,找到放内衣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屈云出现在卧室门口,双手交握在胸前。
  悠然慢慢地转过头来,笑得像个采花大盗:“原来,你喜欢穿四角内裤。”
  屈云:“……”
  为了保护自己仅存的隐私,屈云提着悠然的领子,将她拉下了楼。
  没事干,只能看电视,悠然窝在沙发上,胡乱按着遥控板。
  不经意间,听见了屈云的问话:“那个和你在自助餐火锅店吃饭的男人是我们学校的吗?”
  “对啊。”悠然连翻几个台,都是那让人无语凝咽的《欢天喜地七仙女》。
  那些个天庭上的仙女,个个画着五颜六色的眼影,穿着缺布料的衣裳,跟悠然心中的仙女形象有很大的差距。
  怪不得现在的女大学生像小姐,小姐像女大学生,原来现在连仙女都像女妖,女妖像仙女了。
  “当时你们是在约会?”屈云继续问。
  “恩……我是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悠然的注意力迅速回转过来。
  “你把现任男友带去以前和别的男人约会过的地方……”屈云抬起眼睛,眼神带着一种轻扬的锐利:“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好像,触到地雷了。
  悠然一个激灵,立马跳起,岔开话题:“那个,我去厨房吃零食去。”
  堵住了嘴,自己就不能回答什么了,这就是悠然的如意算盘。
  拿着两盒冰淇淋回来,悠然赶紧打开,舀起一大勺就往嘴中塞。
  但是,舌头品尝到的,却是无敌的咸味。
  悠然连蹦带跳地跑到洗手间,将嘴中的异味冰淇淋吐出,这才反应过来,是被屈云给陷害了。
  立马奔到他面前去兴师问罪:“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悠然的问话是琼瑶式的。
  “这是你做错事的惩罚。”屈云将手中的报纸翻了一页,纸张的声音染着他的沉郁。
  “我也不是故意带你去那里的!”悠然叫屈。
  “那么,我也不是故意往你冰淇淋中撒盐的。”屈云这么回答。
  悠然气得牙痒痒,猛得扑上去,咬住屈云的肩膀。
  虽然生气,但面对尤物时,还是抱着爱惜心理,并没有下重口。
  可是,屈云居然不领情,以迅雷不及qq旋风之势,反咬了悠然的手臂,并且力气还挺重的。
  “你混蛋!”悠然气得眼睛发亮。
  “做错事就应该接受惩罚。”屈云将报纸整理好,放在玻璃茶几下方,姿态闲适优雅:“下次如果再敢这样,就不止是让你吃咸味冰淇淋这么简单了。”
  “你敢做什么?”悠然不服气:“难不成,你还敢把我给吃了!”
  屈云看着悠然,良久,嘴角展开一抹坏和不善以及调戏混合的笑:“你想得美。”
  悠然:“……”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六课——吃醋是必须的。


  [第七课] 小弟弟,是不能调戏的

  屈云说中了悠然的心事——她确实是想被他吃或者是吃了他的。
  但被当事人这么一说,悠然总要避些嫌疑,因此当天晚上,悠然跑回学校宿舍,非常纯洁地自己睡觉。
  这么一睡,就睡到了开学时间,28日的晚上,悠然准时和同学来到阶梯教室坐着,乖乖地集合,看着屈云走进教室。
  这一次,悠然完全没有觉得烦闷无聊,因为站在讲台上的那个男人,是自己的。
  这是个秘密,带着禁忌的味道,是一种幽幽的香。
  悠然双手撑着脸颊,眼睛像是2000瓦的日光灯,霍亮霍亮的。
  旁边的同学坐不住了:“悠然,经过一个暑假,你对辅导员的仇恨更深了?”
  “何以见得?”悠然心跳了一下。
  同学说出原因:“你看辅导员的眼神,好像是要把人家给活活吞下去,还不吐骨头那种。”
  “用刀割比较文明。”悠然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险,实在是险,悠然决定以后在公众场合要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晚上回到寝室,大家一个假期没见面,自然是非常想念,照例开起了卧谈会。
  四个女生,两千只鸭子,差点将房顶掀翻,话题从周董侯佩岑蔡依林的三角恋,到谁的大腿成功瘦了一厘米,最后出了一个小型爆炸新闻——教育系的一名大二女生和自己的班主任相恋,并发展到珠胎暗结的地步,而更重要的是,那名班主任是已婚人士,家中夫人知道后,不吵不闹,暗中收集证据,转移财产,主动提出离婚,将其赶出家门,没让带走一根针线,最后的最后,还将前夫和女学生的事迹告知学校领导,让其身败名裂。
  听闻那名老师抓住前妻,气急败坏地问道:“你不是答应我不将这件事捅出来吗?”
  前妻看他一眼,淡然道:“你结婚时还答应我这辈子只看我一个,结果呢?”
  就这么,那位老师被学校辞退,而女学生也被劝退,两人下场凄惨。
  这则八卦让悠然冷汗直下。
  虽然屈云是无妻无子,自己是无夫无女,但他们毕竟是师生,这种恋爱,总有些暗黑的。
  如果学校知道了,指不定两人也是同样的下场。
  但是,悠然一回忆起屈云那张俊颜,理智便被冲淡了。
  在她没有留意的期间,话题已经变更,但话题的中心人物是悠然最熟悉不过的屈云。
  “你们发现没,辅导员好像又帅了。”
  “就是,好像是更有男人味了。”
  “真想扒开他的衬衣看看那胸肌的形状。”
  “咔嚓。”
  “……咦,什么声音?”
  “好像是悠然在嗑瓜子。”
  “其实,我更想扒下的,是辅导员的裤子。”
  “喀嚓。”
  “悠然,你磕瓜子怎么这么用力啊,小心把牙齿给磕破了……对了,其实我不仅想扒他的裤子,更想和他米西米西来着呢!”
  “我也是,咱们说定了,以后你们俩一个负责扒衬衣,一个负责扒裤子,我就第一个上。”
  “凭什么啊,我要第一个。”
  “诶,当我不存在呢!”
  “好好好,国际惯例,划拳决定。”
  “咔哒!”
  “悠然,你是在磕瓜子还是在啃木头呢,听着怎么这么吓人?”
  悠然没有做声,而是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被子,郁闷万分。
  这些个色女,居然当着她的面讨论怎么强她的男人,悠然的高血压都差点气出来了。
  但在隐秘的关系之下,悠然连阻止她们意淫的立场都没有,实在是悲剧。
  就因为这,悠然发誓,自己一定要抢在她们之前扒下屈云的衬衣和裤子,并上了他。
  第二天,当屈云见到悠然时,很自然地便从她的眼中发现了不正常的东西。
  “你似乎是有着某种打算。”屈云坐在沙发上,长腿两只,相互交叠,右手轻捏着鼻梁,头微低,额前发丝和睫毛有了一瞬间的重合。
  黑色与黑色,流溢了他整个内在和外围。
  而他平放在沙发上的左手则握着那平光眼镜的镜架脚。
  即使不是良辰,也算得上是美景,为了这个原因,悠然说了实话:“我打算吃了你。”
  闻言,屈云抬起了薄薄的眼睑,那眸子若一泓流水,起了微弱变化,如清溪之中飘散的几缕桃李花瓣,尽显淡雅艳色。
  接着,他忽然倾斜身子,伸出白玉般的手,挑起了悠然的下巴。
  悠然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眼睛。
  来了,来了,第二次的kiss来了。
  可仔细感受之下,悠然觉得屈云的动作有些不对,他并非是温柔地挑起自己的下巴,而是略为用力地将自己的嘴捏成O型。
  悠然的一口白牙齿,就这么暴露无遗。
  接下来,屈云说了这样的话:“牙都没长齐,还想着吃人了。”
  悠然如石化般地坐了三分钟,之后面目表情地从沙发上站起,向着厨房走去。
  “干什么?”屈云问。
  “拿菜刀……剁了你。”悠然回答。
  屈云一派悠闲:“别白费劲,在知道你要来之前,我就已经把菜刀给藏起来了。”
  悠然:“……”
  习惯有时候是个很好的东西。
  就像现在,悠然习惯了屈云的打击,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开学后,表面看来,生活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比如说悠然吧,就因为陷入了不可曝光的恋情之中,每天必须要绞尽脑汁思考究竟该和屈云去哪里约会才浪漫,才安全。
  不过,因为热恋分泌的荷尔蒙,这样的困扰在悠然品尝起来,也是甜蜜。
  肆虐了好几个月之后,天气终于凉爽了些许。
  这日,屈云便带着悠然来到城外郊区度假村中喝茶赏风景。
  屈云坐在藤椅上,两只长脚还是照例地交叠着,闲适优雅,而他的手,则捧起紫砂小茶杯,慢慢啜饮着。
  他闭着眼睛,在夕阳的光照下,薄薄的眼睑有种透明的质感,像是能看见那些幽幽的细小的血管,以及里面涌动的带着情绪的血液。
  那唇,轻触在紫砂茶杯上,柔软若花瓣。
  少顷,屈云放下茶杯,轻声道:“我带你来是看风景的。”
  在他这么说的同时,对面的悠然则是双手捧腮,充满爱意地看着屈云。
  “你更好看。”悠然这么回答。
  “很多时候,”屈云道:“我都有想把你掐死的欲望。”
  “很多时候,”悠然道:“我都有想把你拖上床的欲望。”
  屈云认为,跟一个脑筋不太清楚的人说话没什么意思,因此他选择缄默。
  悠然则更明目张胆地用眼神肆虐着屈云的脸庞,最后,忍不住伸出手来,抚上他的鼻子。
  屈云的鼻梁,临近山根处,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手指触上去,会感受到一种微微的悸动。
  可屈云似乎不喜欢这样类似戏耍的碰触,他抓住悠然的手,问道:“做什么。”
  “别这么小气,摸一下就好。”悠然道。
  “这种亲密的动作,被认识的人看见,不太好。”屈云道。
  “有什么不好的?”悠然的脑子开始转许多的弯:“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认为和我在一起很丢脸吧。”
  “不是你认为,我们的关系需要保密的吗?”屈云不接招。
  “可是这里根本就不会有认识我们的人,”悠然将头弱弱地低下,哀怨地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嫌弃我了。”
  “放心,”屈云早已习惯了悠然的戏剧细胞,他重新端起茶,悠悠说道:“就算要嫌弃,也得等吃到之后再嫌弃。”
  “你以为这么说了之后,我就会不再觊觎你的肉体了?”悠然哼哼一笑:“死了这条心吧,我一定要污你清白。”
  屈云抬起头,叹口气:“我记得刚认识你那会,你明明没有这么开放的。”
  “因为,那时你又不是我男人,我干嘛对你开放?”悠然给出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答案。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屈云问。
  “是的。”悠然点头,连犹都不犹豫一下。
  “既然这样,”屈云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趋近身子,声音带着一点邪邪的味道:“那么,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而且,只开一间房……怎么样?”
  说完之后,屈云就这么看着悠然,那眼神,仿佛是去阿修罗道中浸染过一番似的。
  他在等待着悠然的回答。
  悠然沉默了许久,许久,许久。
  最后,在夕阳的余晖下,她终于不负众望地说道:“我看,依着我们俩的体力,还是连续住个三晚吧。”
  这次,换屈云沉默了许久,许久,许久。
  房间自然没有开,两人当夜就回去了。
  悠然提出想去屈云家休息,但屋主不同意,因为以学校为中心,半径三公里之内,都是危险区来着。
  于是乎,话题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内容上。
  “你还说不是嫌弃我?”悠然继续哀怨。
  “是你说不想被人知道我们在交往的。”屈云淡淡解释。
  “那为什么你连反对都不反对一下就同意这个提议呢?其他的男人一般对这种提议都是强烈反对的。”悠然痛数男友的绝情。
  “其他男人?能够举下例子吗?”屈云的声音又开始轻了许多,这是他某种情绪的先兆。
  可悠然接下来的话,将那种情绪彻底扼杀在摇篮中:“电视剧上的大部分男人。”
  屈云:“……以后来我家,不准再看电视了。”
  “反正,你就是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俩在一起。”悠然的脖子,低成委屈的弧度。
  屈云停下脚步,悠然也跟着停下。
  “既然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们就干脆把关系公开吧。”屈云提议。
  “真的?”悠然慢慢睁大眼:“你真的愿意?”
  “免得被某些人说我还不如电视剧中的男人。”屈云握住悠然的手,平视前方:“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公开吧。”
  悠然先是不解,但接下来,当顺着屈云的目光看去时,她就解了——前方,是悠然同寝室的两个好友姐妹。
  就在她们的视线看向这边的前一秒,悠然没有任何犹豫,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将屈云给撞到了路边的绿化带草丛中。
  接着,悠然若无其事地跑上前去,和室友们相聚,再若无其事地和她们回了学校。
  第二天,悠然去学院拿资料,在办公室中碰见屈云时,悠然看见,他漂亮的额头处,有了一处青紫。
  “哟,屈老师,这是怎么了?”旁边的一位老师问道。
  屈云轻飘飘地看了悠然一眼,再轻飘飘地说道:“被一只猫给绊倒,撞在了石头上。”
  “真的假的,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但猫有事。”
  “那只猫怎么了?”
  话说到这,屈云嘴角划出一道尖锐:“那只猫,将会被我给剥皮去骨,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之后,整个办公室开始出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冷气流,嗖嗖嗖的。
  而悠然,已经是牙关打颤,骨头咯吱了。
  那天之后,悠然决定躲着屈云几天,原因很简单——她不想成为一只被剥皮的猫。
  这一开学,就是大三了,因为悠然没有考研的心思,因此这个大三对她而言,应该是继续吃喝玩乐的好时光。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悠然在刚入校时,因为无聊,参加了学校的戏剧社,但热情很快消逝,从此就没怎么参加过那个社团的活动。
  但这一年开学,戏剧社的元老们都升入大四,奔入找工作的行列,于是,便不得不将戏剧社社长的职位交出来。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只能由大三的来接此重任。
  而大三的共有5个人,其中一个因为太过痴狂戏剧而休学,现今成为精神科的常客;其中一位政治觉悟挺高,忙于参加党校培训,急着发光发热,没有时间参与这类无意义活动;另两位因为戏剧而恋爱,因为恋爱而交恶,因为交恶而发誓再也不进戏剧社。
  因为以上的种种种种,悠然成为了戏剧社社长的唯一人员。
  本来,悠然这种懒人,是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但刚好学院为了鼓励学生多多参与社团活动,丰富课外生活,便做出凡是社团领导便可以在学期末的奖学金评比中多加两分。
  可想而知,视钱如命的悠然自然不肯丢弃这两分,也就是说,她答应了。
  当前任戏剧社社长将活动场地钥匙交给悠然时,眸中那种委屈与无可奈何的神色让悠然怪不舒服的,活像是将一个清白大闺女交给自己玷污似的。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再怎么舍不得,还是要交的。
  这学期的悠然,除了屈云的女朋友外,又多了一个头衔——戏剧社社长。
  那两分确实不好得,悠然在隔天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秋老虎终于来了,晒在人手臂上像是涂抹了辣椒似的,热辣辣的。
  但在这样的天气中,悠然必须在中午时分,在大太阳底下坐着。
  新生入学,无限的激情,无穷的热血,这是多么好的免费劳动力外加摇钱树,所以每个社区都拼尽全力想要招到尽可能多的新生。
  所以这一个星期,在操场上每个社团都摆起了桌子,等待鱼儿的上钩。
  只要有貌似新生的人过来,马上冲上去,用比秋老虎还厉害的热情道:“同学,加入我们xx社团吧,让我们为您的生活添姿彩!”
  那阵势,不知情的还以为误入安利传销总部了。
  这样的工作,体力消耗很大,所以每个社团的人都会轮班坐阵。
  悠然本以为这种小事是用不着自己这个社长出头的,但是她错了,她不但被安排了轮班,还被安排在中午。
  黑暗,实在是太黑暗了。
  悠然一边趴在桌子上,一边用动感地带送的扇子有气无力地扇动着。
  可是那桌子,那风,都像是被煮过的,烫人。
  悠然实在是忍不住,大吼一声:“为什么要安排我出台!!!”
  旁边的小虾米满头黑线:“社长,出台的那是小姐。”
  悠然:“哦,那我们就是坐台。”
  小虾米:“……”
  为了避免吐血,小虾米自动跑去买冰淇淋,悠然则将头摆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正在昏昏欲睡的阶段,忽然有人大力地拍了下桌子。
  悠然抬头,看见了一位青春少男。
  说实话,长得不错,五官端正俊秀,运动型的,穿着篮球服,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毛很黑很粗,像是倔强的鸟,想要挣脱束缚。
  “我是来报名的。”少男道。
  悠然仰望着这位看上去青春洋溢的大一新生,喃喃道:“你是小新?”
  “我姓龙。”龙翔皱眉。
  “不,你是小新。”悠然很肯定。
  “哪个小新?”龙翔非常不耐烦。
  “蜡笔小新。”悠然淡定说道。
  龙翔:“……”
  在吐血三升之后,龙翔深呼吸一口,接着重复了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报名的。”
  “好,先填表吧。”悠然递给龙翔一张表,接着耐不住困意,继续趴着养神。
  刚要入睡,又被龙翔一巴掌拍醒:“起来,我填好了!”
  态度嚣张,语气不耐。
  “我是戏剧社的社长。”悠然拿出自己的头衔,想让这位成年英俊版小新对自己客气点。
  但是没什么效果。
  因为蜡笔小新竖起两道浓眉,用一贯不耐烦的口气道:“我管你是谁!神经病,花痴!”
  其实,悠然也时常被屈云骂心智有问题,但那是被自家男友骂,悠然觉得毫发无伤。
  可现在而今眼目下,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骂,悠然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所以,悠然说了下面的话:“小新,我们不会让你进戏剧社的。”
  “为什么?”龙翔的眉毛再度竖起,黑色的瞳眸中有了暗红的火。
  “因为,”悠然看着龙翔那抢镜的眉毛,缓缓说道:“因为我们戏剧社,已经有了咆哮马类型的演员了。”
  龙翔隔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悠然这句话的意思,而反应过来之后,他便成功地彻底地转型成了咆哮马。
  “臭女人!!!”龙翔那本来很漂亮的鼻孔瞬间变得圆润,居然在某一刻能装下两颗钢珠。
  接着,他双手握住桌子的边缘,毫不费劲地将桌子往悠然的方向一掀。
  悠然躲闪不及,就这么跌在了地上,屁股着地。
  接着,龙翔将报名表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但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悠然的声音:“等等。”
  龙翔回头,看见刚从地上站起的悠然,她的手中,正拿着自己的报名表。
  “你想干什么?”龙翔的眉毛又有了飞天的趋势。
  悠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轻轻地,轻轻地,将那张报名表给撕开了。
  这么一来,龙翔的眉毛彻底飞天了。
  下一刻,龙翔博尔特上身,迅速冲向悠然。
  那股浓浓的杀气,就连那在学校超市买冰淇淋的小虾米也感受到了。
  当时,周围其他社团的人都看见,龙翔的周身像是有一团光波,聚集着强大的力量,所到之处,都有无数的碎石飞裂。
  当然,因着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原则,悠然对此刻龙翔的形容应该是:一个屎壳郎推着一团屎向着自己滚来。
  不管是冲击波还是屎壳郎,龙翔最终还是来到了悠然的面前。
  他那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黑中带着暗红的眼睛,就像是木炭中的火星。
  那是极高的温度,是极大的愤怒。
  他的手,向着悠然伸去,准备将她再次推倒。
  但是龙翔的手在靠近悠然肩膀一公分前的地方停下了——因为另一只手,抓住了他。
  如果手就是一个人的话,那这只手便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修长干净,质地如玉,然而却没有丝毫柔弱,反而在每根手指间都蕴藏着力量。
  那种黑得低调沉默优雅的力量。
  全部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正午时分的阳光,在镜片上环绕了一圈,这就是屈云的出场。
  悠然仰头,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屈云,他的背影,如金刚一般高大。
  在那一刻,悠然终于向自己证明了,当初之所以会选屈云做男友,绝对不是单单看中了他的外貌,而是欣赏他那男儿气概——她李悠然绝不是个肤浅的女人!!!
  龙翔也是个常干架的,他那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在炙热的阳光下没有一丝汗水,眼神淡静至深沉的男人,不是好惹的。
  “怎么,想英雄救美?”龙翔全身起了警戒之气。
  但屈云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不。”
  “那你干嘛阻止我?”龙翔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屈云微笑:“这个女人,应该由我来解决。”
  说完之后,屈云转过身来,看着尚不知事情已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地下女友,伸出手,往她额头重重一点。
  “咚”的一声,悠然倒地,不起。
  屈云转过身来,边拿出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边漫不经心地对那目瞪口呆的龙翔道:“同学,仇我已经帮你报了,而戏剧社你也可以加入,天色不早,请回吧。”
  龙翔一向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但在屈云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还差那么一点火候。
  反正那女人也得到了教训,龙翔顺着台阶下来,轻哼一声,离开了。
  而此刻,躺在地面的悠然,终于明白了一个自己非常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果真是肤浅的只看男人外貌的女银来着。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天晚上,悠然一脚踹开屈云家的门,怒气中带着哀怨地质问出了这句话。
  但是……客厅中没人来着。
  “我在这里。”厨房中传来屈云的声音,不慌不忙,很少的情绪起伏。
  悠然奔到厨房,重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屈云闲闲地泡着咖啡:“我怎么对你了?”
  “你居然对我实行家暴,你不是男人!”悠然的每个字中都浸染着血泪。
  “在我看来,那件事并不是你想象的这样。”屈云品尝了一口咖啡,喉结因为吞咽动作而性感地滚动了。
  “我洗耳恭听!”悠然靠在流理台上,看着他,带着那么点怒气。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屈云背靠着橱柜,阖眼,身着白色宽松的T恤,厨房柔柔的灯光,给那锁骨打上一层阴影,隐藏着低调的性感,引发了无伤大雅的肉欲。
  “所以你就自己动手把我给扁了?”悠然问。
  “可以这么说。”屈云坦诚。
  “听见这种话,我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悠然叹口气。
  “还是选择开心吧,毕竟以后难过的日子还有很多呢。”屈云劝道。
  “我想,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上次我将你推到草丛中,害得你额头被撞伤的事情吧,你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悠然不忿。
  “那晚,当你将我推到草丛中后,我可不止被撞伤了额头。”屈云道。
  “那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悠然好奇。
  屈云将手上的东西放下,那杯碟碰撞的声响,有点凉。
  悠然看着屈云向自己走来,在自己面前停下,伸出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悠然觉得,屈云像是再也见不到自己似的,想要用手来积聚记忆,他从她的脸颊抚摸到她的额头,接着是鼻梁,向下,则是她的嘴唇。
  屈云似乎非常偏爱她的嘴唇,那只手,不停地摩挲着上下唇瓣,像是恨不得能将手指伸入她的口腔内一般。
  在忍受了屈云这种怪异的“爱抚”三分钟之后,悠然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屈云将额头与悠然的额头相抵,这是个亲密的姿势,两人的眼睛更接近——虽然悠然开始不自觉地做对眼。
  而同时,屈云的手,还继续在悠然的唇上游移。
  “难道说,”悠然看出了屈云的不对劲,心中猛地起了一个念头:“难道说在那草丛中,忽然出现一个猛男,然后你就……菊花不保了!!!”
  除了这,悠然再也想不出更严重的事情。
  幸好,屈云否认了这个猜想:“不是的。”
  “那究竟是什么?”悠然问。
  虽然屈云的手指很漂亮,但总是在自己嘴边玩耍实在是不雅啊。
  屈云微笑着说道:“在你将我推入草丛中之后,我的额头撞到了石头,而我的右手,没错,就是现在这正在抚摸你的右手,摸到了狗的排泄物——通俗一点,就是狗屎。”
  悠然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这才应该是世界上最惨的事情。
  此刻的悠然,宁愿那夜屈云菊花不保。
  强忍住恶心,悠然脸色惨白地爆出三个字:“算你狠。”
  接着便打算落荒而逃,但屈云将她叫住:“还有,以后少和今天中午那个小子讲话。”
  “他只是个师弟。”悠然道。
  屈云重新端起咖啡,像绅士般的姿势,而语言,却不怎么绅士:“小弟弟,也是不能调戏的。”
  悠然抬头,望着天花板,忍住喷血的欲望,接着,摔门离开。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七课——小弟弟,也是不能调戏的。


  [第八课] 情敌是必备的

  “知道吗?你长得很像肉包子。”叶小蜜道。
  “你是说,我长胖了?”悠然问,眼中有着暗藏的杀机。
  如果小蜜敢点头,后果将会很严重。
  所幸小蜜并没有这么做:“不,我的意思是,屈云像条狼狗……你被他咬得够惨。”
  悠然很想反驳,但是回忆了下,自从认识屈云之后,自己确实已经变成了一个任他捏圆捏扁的酱肉包子了。
  “同学,你真的很危险。”小蜜故作姿态地叹息。
  “同学,你真的很喜欢挑拨离间。”悠然将冰棍放入嘴中,稍稍用力,巧克力的壳就这么破了。
  “我是关心你,不忍看你入地狱。”小蜜苦口婆心:“你难道就不觉得完全失去了自己吗?”
  “还好。”悠然的话中没什么底气。
  “难道你不觉得每次和屈云作对,结局都是输吗?”小蜜继续。
  “也许……我脾气比较好。”悠然虽然吃着冰棍,但却被逼问得额上冒出了薄汗。
  “难道你不觉得,对于他的过去,你是一无所知的?”小蜜抛出最毒的鹤顶红。
  “他的过去,很清白,很清白……很清白。”悠然觉得,手中的冰棍一定是太冰,冻得她的舌头都品尝不出味道了。
  “真的?难不成,你验过货了?”小蜜开始挤眉弄眼。
  “我和他,暂时还很清白,很清白……很清白。”悠然终于将冰棍吃完,从嘴中掏出了小木棍。
  “听你的语气,仿佛是对暂时清白的这个事实感到不满。”小蜜揣度圣意。
  “是的。”悠然很诚实。
  “既然这样,那你怎么知道他的过去是很清白的呢?”小蜜抓住这点不放。
  “提醒一句,”悠然道:“一把很尖很利的刀就放在我身后。”
  “果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小蜜唾弃。
  “彼此彼此,某人为了买东西讨男友喜欢,不也是骗了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吗?”悠然幽幽地看着小蜜。
  “为了报答你的这份恩情,我冒着被屈云追杀的危险,也要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情况。”小蜜恢复了严肃:“注意听好了,前天,我看见你家屈云和一个女人在星巴克咖啡馆中,从他们互看的眼神中,我可以肯定……他们的关系不正常。”
  那万恶的资本主义浓缩精华物——星巴克。
  “那女人是什么样?”悠然质问:“和我比谁漂亮一点,谁有气质一点?”
  小蜜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好友:“真的要我说?”
  “算了。”悠然理智地制止了好友。
  说完之后,悠然在房间中背着手踱来踱去。
  “你有什么打算?”小蜜眼冒精光,唯恐天下不乱。
  而悠然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在走了几圈后,终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去逼他说实话。”
  小蜜在悠然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嘱咐道:“看在我知情急速通报的份上,千万不要告诉屈云说是我告诉你的。”
  “放心吧。”悠然许诺:“我死都不会供出你的。”
  “叶红告诉我,说你和一个女人在那装13的星巴克中亲密地喝咖啡?是不是有这回事?!”悠然踹开屈云家的大门,直接出卖了友人。
  “叶红,就是我告诉你少和他来往的那个男人吗?”屈云半躺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正做着课件。
  “小蜜是不是男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有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和那个女人去星巴克?”悠然问。
  “如果这是事实呢?”屈云反问:“你会怎么做?”
  “我会诅咒你!”悠然不忿:“上次让你陪我去吃小面你都推三阻四的,现在居然和一个美女去星巴克,你身为人民教师,怎么就不支持下国产饮食,反而为侵略过我们的资本主义国家增加收入?”
  “纠正一点,我并不是讨厌吃小面,而是不喜欢和你吃小面。”屈云淡淡说道。
  “为什么?”悠然感觉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因为你吃面时,总是喜欢吸面条,让那汤溅我一脸。”屈云手指不停,继续打字。
  “不要岔开话题!”悠然快步走到屈云面前,将笔记本强行盖上:“给我说清楚,小蜜说的是不是事实?你有没有和一个女人举止亲密,如果有,那个女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与你发展到哪一步了?如果没有,为什么小蜜要冤枉你,请自己要做下深刻的原因分析。”
  屈云抬起头,看向悠然,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良久,他将手伸到女友的耳垂上,重重一捏:“在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必须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什么?”悠然问。
  “实践作业做了吗?”屈云似乎对这个问题情有独钟。
  “做了,并且已经交了。”悠然挺起胸膛。
  “是这份吗?”屈云从一旁的资料夹中拿出一张纸,念道:“帮邻居家捡报纸,扶老奶奶过马路,在家做家务。”
  念完之后,屈云抬头:“别的同学,都是三下乡或者是自己找公司进行暑期实践,相比之下……我真想知道,你怎么会有勇气把这个交上来。”
  “我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很平易近人的。”
  “麻烦不要乱用成语。”
  “反正我已经做了。”悠然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种实践作业我是不会收的,提醒一句,这次的作业,也会计算在必修学分中,对毕业是有一定影响的。”屈云的话中带着威胁。
  “既然这么重要,那就麻烦你帮我搞定下好了。”悠然耸耸肩。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屈云道。
  “什么意思?”悠然问。
  “意思就是,我是不会帮你的。”屈云打开笔记本,继续完成课件。
  “屈云,你是我男友啊。”悠然摇动着他的手臂。
  “我还是你老师。”屈云不为所动。
  “好,老师……”悠然轻轻将大T恤拉开,露出半边香肩,再将眼睛魅惑地一眯,红舌环绕嘴唇一圈:“想潜规则一下我不?”
  屈云:“……”
  答案自然是不想。
  而悠然就这么被屈云给三下两下糊弄得忘记了来意,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再问那个罪恶星巴克女人和咖啡的事情,就这么被推出了门外。
  实践作业果然还是被打了回来,悠然缠了屈云几次,甚至放言要凌辱他的身心,可是屈云完全没有反应,根本就不帮她。
  现在去实践也来不及了,悠然着急得不行,但还好白苓知道了这件事,让她放心,说自己会找熟人帮忙搞定。
  闻言,悠然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放下之后,回想起屈云的无情,悠然决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便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好几天都不和他联系。
  无事一身轻,悠然又开始了睡觉吃饭,吃饭睡觉的生涯,短短几天,长了不少斤膘。
  这天中午,同寝室的三个姐妹都出去逛街,悠然没事做,便钻进被窝,睡觉。
  迷迷糊糊之中,手机响了,悠然接起。
  谁都猜得到,打来的就是屈云本尊。
  “在干什么?”屈云问。
  “诅咒你。”悠然答。
  “肚子诅咒饿了吗?”屈云问。
  “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是,难不成你还会管我的死活?”悠然问。
  “你不是说过,你是我的人,既然这样,我就必须管你。”屈云道。
  “那我前些天让你帮忙搞定实践作业,为什么你像是被强暴似的,死都不干?!”悠然问。
  “因为那件事情,我在暑假期间就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可你完全没放在心上,引申开来,就是说你对我的所有话都不在乎,再想得深些,就说明你对我这个人不在乎……你认为,我不该给你一点教训吗?”屈云缓缓道。
  “是是是,你怎么说都有理。”悠然叹气。
  “那么,你的作业搞定了吗?”屈云问。
  “我妈昨天就搞定了,估计这两天快递就到。”悠然道。
  “我希望你能够从中得到教训。”屈云总结。
  “屈云。”悠然镇定地对着手机道:“给我死克。”
  诅咒完毕之后,悠然丢开手机,重新开始蒙头大睡。
  但没睡多久,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接起,里面那个陌生的声音说自己是快递,让悠然现在到宿舍门口拿包裹。
  悠然猜测是妈妈寄来的社会实践证明,不敢得罪快递叔叔,赶紧穿着睡衣就奔下了楼。
  可是,悠然没有看见快递,她看见的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古承远。
  穿着西装,身材高挺,轮廓硬朗,眼神在阴鸷与温柔之间徘徊。
  看见他,悠然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记忆,顿时被钉在了地板上。
  “好久不见。”古承远站在悠然面前,双手插在裤袋之中。
  他给了她一个笑,但是那笑的温度是不明的,让悠然一阵冷一阵热。
  “怎么,不认识了?”古承远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步子迈得不大,但是悠然还是被吓得够呛,全身猛地一抽,看模样是很想快些逃开。
  这么做了之后,就连悠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反应过大,于是,她只能故作镇定地摸了摸额头,道:“咦,你怎么来了?”
  一双眼睛还是低着,不敢抬头。
  “我可以说你是明知故问吗?”古承远问。
  悠然不做答,默认,眼睛看着地上,地上是他们两人的鞋子,还有积聚的一滩水,亮闪闪的。
  “我们进去说,行吗?”古承远问。
  他的声音,总是有种强势的意味,硬硬的,但是和悠然在一起时,他的语气,到最后,会软许多。
  就好像是,猛地意识到,悠然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或者,悠然想,或者,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是,都不太重要了。
  悠然知道古承远的性格,她不可能阻止他,所以,悠然在楼下阿姨那里登记之后,便带着古承远来到自己的寝室。
  关上门后,悠然一屁股坐在靠门的床上,潜意识就是准备在出现意外状况时夺门逃走。
  这个意图不出意外地被古承远给看了出来:“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在这里。”
  悠然装没听懂,耍弄着自己的手指甲。
  古承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悠然身上,良久,他道:“很久没看见你穿睡衣的样子了。”
  悠然身子震了震,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手指捏动指甲的力气也大了些,像是想将什么东西给刮去似的。
  古承远看着悠然,那目光,也是同样的寒暖不定。
  悠然感觉到了,但是她只能装做不晓得。
  是古承远打破了沉默:“很久没看见你穿睡衣的样子了。”
  这句话的语气是淡静的,但是在悠然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另一番,只有她能感受,能理解的滋味。
  “你来,有什么事吗?”悠然问。
  “来给你送东西的。”古承远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实践作业的证明单,已经在某个大型集团盖好章,签好字:“我托朋友给你打的证明,这次,应该可以过关的。”
  “是妈妈让你这么做的?”悠然问。
  “其实,她也是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好一点。”古承远道:“所以,才会让我帮你的忙,让我到这里来见见你。”
  “哦……谢谢。”悠然说完,伸出手,捏住纸张的一角,想要将其拿过来。
  但是古承远并没有放手,相反,他倏地将悠然的皓腕一抓,下一秒,悠然就被拖在了他的怀里。
  悠然情急之下,开始不顾形象地挣扎,可古承远俯下身子,在她的耳畔说了一句话:“不用谢,因为这只是顺便……我真正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晓得的。”
  他这么一说,悠然反而平静了下来:“我不晓得……也不想晓得。”
  “难道,你忘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古承远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凉意渗透,如柔媚丝线,将人的身体网住。
  悠然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做不得声。
  “你忘记不了,我也忘记不了。”古承远轻声道:“我们都忘不了。”
  悠然感觉到耳廓上那凉凉的痒,慢慢的,缓缓的,传达到骨髓之中。
  “你是我哥。”悠然说,那语气,更多的像是在说服自己。
  “是,所以,那件事才会让你痛苦。”在话音结束的时候,古承远咬住了悠然的耳垂。
  那是她全身最柔软的一处。
  最柔软。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悠然问:“让我痛苦就是你一直追求的事情。”
  “也不尽然。”古承远眼中出现了一抹笑意:“有时候,我也想让你快乐。”
  悠然闭上眼,深吸口气,道:“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和妈妈的话,那我也愿意继续当你是哥哥。如果……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见面的好。”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动用了全身的力气。
  “人这辈子,能如愿的事情是很少的。”古承远的声音中有种忍不住的笑意,情绪是不善的。
  悠然猛地挣脱开他,接着打开门,道:“出去。”
  古承远没有违背她的意思,他迈步走了出去,但是在经过悠然面前时,他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情,找我就好……毕竟,我们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兄妹。”
  等古承远离开,悠然将门关上,这才发现手脚无力,差点就要跌在地上。
  接着,悠然像蜗牛一样慢慢爬到床上,将头脸蒙上被子,继续睡。
  但瞌睡已经离开了,悠然满脑子回放的,都是以前的事情,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钥匙开门声。
  估计是那三个姐妹回来了,如果是平日,悠然会跳起来迎接,但经过刚才古承远事件,她没有了心情,便继续装睡。
  可睡着睡着,悠然觉察出了点不对劲——那三个女人就算是半夜三更回来也一定是闹翻了天,哪里会像现在这么安静呢?
  难道,是小贼?
  蒙在被单中的悠然额头开始冒汗,糟糕,这门已经关了,人也已经进来了,喊救命也来不及了。
  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忽然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部,看样子是想要掀开她的被子。
  悠然心中一惊,看来这个小贼还想要夺她清白来着。
  不过,悠然暗想,依照她现在蓬头垢面的样子,估计能把小贼吓得个尿失禁。
  于是,悠然在心中数了三下,接着猛然将被子一掀,对着来人做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鬼脸。
  这个鬼脸做得才叫一个标准,鼻子眼睛嘴巴没一样在原位。
  “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几天不见,智商又下降了。”屈云的声音传来。
  悠然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来人不是小贼,是她的亲亲男友,屈云辅导员。
  “你是怎么进来的。”悠然问。
  “拿钥匙开的门。”屈云答。
  “钥匙是哪里来的。”
  “楼下的宿舍阿姨给的。”
  “为什么宿舍阿姨会给你这个?”
  “我告诉她,说我要来突袭你们寝室,她非常积极地配合了我。”
  “……”
  “问完了吗?”屈云问。
  “让我想想。”悠然低头,使劲地想了想,接着抬头,道:“暂时没有了。”
  “那么,现在该我问你了。”屈云道:“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
  “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候你的祖宗。”悠然解释。
  屈云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接下来,他道:“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悠然问。
  “听宿舍阿姨透露,刚才你这里,似乎来了位客人,并且,还是男性?”
  屈云的声音又出现了那种轻缈,悠然对这种情况很熟悉——他看上去越是没事,就越危险。
  “是我哥。”悠然回答。
  “古承远?”屈云问:“他是来看你的?”
  悠然点头。
  “看来,他似乎还挺关心你的。”屈云道。
  悠然还是点头。
  “但是,看上去,你对他,却不是那么回事?”屈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悠然依旧点头。
  “看来,你并不想我问关于古承远的事情。”屈云道。
  悠然这次没有再沉默了:“说说你眼中的他吧。”
  “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屈云道。
  “这点你上次已经说过了。”悠然提醒。
  “这说明,这就是他给我的全部印象。”屈云道。
  “你们在大学期间,就没有交集吗?”悠然道:“在我看来,你当时也应该挺出众的。”
  “以前还行,现在已经完全成为普通人了。”屈云道。
  “怎么会呢?你现在还是很帅啊。”悠然鼓励道。
  屈云轻轻看了悠然一眼,道:“可是……你这个女朋友拉低了我的整体水平。”
  “死克,远远给我死克!”悠然说完后重新钻入被子里,蒙住脑袋,不想再见这个死男人。
  屈云也不急,只缓缓道:“刚才你独独忘记问一件事……我来究竟是做什么?”
  “你来是想做什么?”悠然问,声音因为隔着被单,嗡嗡的,像是在赌气。
  问完之后,屈云半天没有声响,悠然也因为碍着面子不好再问,但没多久,她就熬不住了。
  因为一股香辣的味道竟穿过被子,直接进入了悠然的鼻子里。
  悠然从来都是为了美食肯牺牲生命的人,倘若出生在抗战时期,那绝对是用一块龙须糖就可以收买的大汉奸。
  因此,她没有多想,直接掀开了被子。
  悠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两碗外卖麻辣小面。
  “什么意思?”悠然惑惑地看着屈云。
  “你不是才抱怨说我没有陪你一起吃小面?”屈云递给她一双筷子。
  碗中的小面,香味飘散,红油亮润,青菜碧绿,让人食指大动。
  虽然是很平民化的食物,但因为买来它们的是屈云,悠然顿时觉得这两碗小面比金子还珍贵。
  “趁热吃吧。”屈云也在悠然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吃起来。
  悠然也就不再客气,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香香的辣进入五脏六腑,全身的血肉都仿佛活络了起来。
  边满足着口欲,悠然边偷眼看着屈云。
  那皮肤,那眉眼,那秀鼻,真是……秀色可餐。
  这么一看,悠然就兴奋了,兴奋之后她就邪恶了,于是,她故意将面条快速地一吸。
  不出意外地,汤水就溅在了屈云的脸上。
  恶作剧成功,悠然笑得前仰后合,但她的笑容没能保持多久——屈云镇定地站起,镇定地拿起她那碗面条,镇定地走到厕所,往下水道中倒去。
  悠然目瞪口呆。
  屈云将空碗放在她面前,说了一句话:“今后,如果再这么做,就别再想吃小面。”
  一秒,两秒,三秒,当墙上的秒针走了一圈之后,悠然终于复活,猛地向着屈云扑去,将他压在了床上。
  “你死克!”悠然怒目。
  “你今天就只会说这句话吗?”屈云问。
  “我饿了。”悠然说了另一句话。
  “所以呢?”屈云问。
  “所以我要吃你!”说完之后,悠然张开利齿,咬住屈云的肩膀。
  肩膀咬了不解气,继续咬手臂,咬胸膛,最后咬上了嘴唇。
  既然都咬了,那就不客气地吻上。
  既然嘴在吻,那手也别客气,顺便摸一摸好了。
  于是,发展到最后,悠然的嘴在上面吃着屈云的豆腐,而她的手则在下面吃着屈云的豆腐。
  这次的吃,可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还增添了一股因为恨意的报复,所以悠然下口的地点是很多的。
  屈云的衬衣纽扣一颗颗被解开,那秀美而有男人气息的胸膛眼看就要露出。
  衬衣半裸的美男,任凭谁都会爱上,或者是爱“上”。
  悠然的满腔怒火,就在眼前的美景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的她已经忘却,重要的,只是过程。
  悠然肆意地摆弄着面前的这具肉体。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快从我身上下来。”屈云道,平静的声音中有着警告。
  “如果我不呢?”悠然继续忙着吃豆腐,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那么……我想,你会后悔的。”屈云道,声音更轻了,或者说,是更危险了。
  但悠然还是没有警觉,只轻飘飘地应了句:“是吗?”
  接着,她就继续享用美食。
  再接着,她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只一秒钟的时间,她和屈云的位置就调换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屈云压她。
  悠然正准备问一句常规问话,例如“你想干嘛?”之类的,但是屈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屈云直接伸手,撕开了她的睡衣。
  悠然的睡衣上印着的是流氓兔,此刻,流氓兔的脸被分开,成了两半,而中间,则是白色的内衣。
  蕾丝的边,加上那小小的蝴蝶结。
  那是种,略带稚气的诱惑,而那呼之欲出的浑圆,却带着致命的成熟的女人气息。
  而屈云的唇,直接吻在了那浑圆之间。
  水润的唇,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
  在这样的温柔之后,屈云忽然将身子压下,接着,他们的私密之处接触了。
  即使隔着布料,悠然还是感觉得到,那特有的男性的灼热紧紧地抵住了她的柔软。
  那种坚硬,让本来沉浸在玩笑之中的悠然猛地一惊,很突兀的惊慌,就像是坐过山车时,慢慢腾腾地爬到高处,接着猛地往下俯冲的那一刻。
  一颗心,浸满了冷汗。
  因为在这一刻,屈云的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极度的危险,他变得像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有着伤害她的可能性。
  那灼热的坚挺,依旧在悠然的下体最敏感,最柔弱之处,紧紧地抵着。
  悠然的手脚开始发凉了。
  而屈云的眼睛,似乎也是同样的温度,即使在那底下,有着欲望之火,但那也是冷的:“以后,不要随便挑拨,因为那后果,是你无法预见的。”
  说完之后,屈云起身,将衬衣扣子一颗颗系好,离开。
  他的背影,他全身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没有事情发生过。
  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咔哒”一声关上。
  悠然躺在床上,看着寝室的天花板,一直就这么看着,而胸前,依旧保持着屈云离开时的赤裸。
  时间像微尘一样,流逝在地,阳光从纯正的金黄到混杂的暖红,斜射在地面上。
  在过了三个小时后,悠然的手有了动静——慢慢地来到胸口那被撕裂的布料前。
  三秒钟后,空寂的寝室中飘荡了她的一声自言自语:“……娘的,我今天就不应该穿这件新睡衣,可惜了。”
  这次的亲密事件,让悠然认识到了两件事。
  一,被挑拨后的男人,是野兽。
  二,屈云的第三点,质量……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要到很久之后,悠然才想起,屈云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那个星巴克女人是否存在。
  每次她想问,总会被屈云以各种方式不知不觉地绕开。
  这样重复了许多次,悠然终于明白,当屈云不愿回答某个问题时,谁也勉强不了他的。
  但悠然也不是节能型号的灯,既然和屈云正面交锋没有胜算,她就选择了其他的方式,也就是很老套的方式:跟踪。
  结果是令悠然满意的,屈云在下班之后一般都是直接回家,没看见他有什么花花肠子。
  更令悠然放心的是,屈云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很高,是许多单纯女生的白马王子,也是许多不单纯女生的春梦对象,但是面对那些或含蓄或大胆的表白,屈云向来都是拒绝。
  悠然欣慰地长叹一口气:这男人,真是不枉她那件报废的新睡衣啊。
  可是总有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例如悠然家的那小闺蜜。
  “我敢对天发誓,他真的和那个女人有着不正常的关系。”小蜜信誓旦旦:“如果有一点半点的假话,我就不是男人。”
  “我本来就没当你是男同胞。”悠然耸耸肩。
  “李悠然,你现在是不相信我了?”小蜜感到了受伤。
  悠然不加理会:“我相信你真的看见屈云和一个女的在喝咖啡,但我确实不相信她们两人之间有暧昧,因为他不是那种一脚踏两船的人。”
  小蜜眼神一飘,声音略略带上了一点阴阳怪气:“如果,人家没有当你是船呢?”
  悠然从水果盘中拿出小刀,拔凉拔凉的刀身上映着她的狞笑:“够胆子,就再说一遍。”
  “难道不是吗?你们交往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有把你介绍给朋友与家人吗?”小蜜问。
  悠然摇头:“这能说明什么?”
  小蜜很不客气地给出了一个答案:“这说明,屈,云,根,本,没,有,承,认,你。”
  悠然觉得小蜜够狠,短短十二个字还用了十个标点。
  接下来,就是悠然的辩解时间:“我也没有把他介绍给我的家人和朋友,这是我们这段关系不容于世的特殊性造成的。”
  小蜜纠正:“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悠然问。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太在乎屈云了。”小蜜说出自己的看法,同时也是事实。
  悠然沉默,对事实无法反驳,很久之后,才无力地飚出一句话:“多难得才套住个这么帅的男人,能不在乎吗?”
  “你在乎他,但人家不在乎你也是徒劳。”小蜜再说出一个真理。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拿把刀对准他的小鸡鸡,威胁说如果不在乎我就让他断根吧!”悠然沮丧地坐在凳子上。
  “恋爱嘛,讲究的就是技巧和情趣。”小蜜道。
  “上床才是讲究技巧和情趣吧。”悠然道。
  小蜜不理会她,继续:“人一般对稳稳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大珍惜的,所以你一定要营造出有男人要追你的气氛,让屈云产生危机感,这样他才会对你重视。”
  “可是我没有男人追。”悠然很诚实。
  “没有男人,就要制造男人。”小蜜开始出谋划策:“找出一个你最讨厌的人,利用舆论的力量,让你和他成为绯闻男女,从而达到让屈云吃醋的目的。”
  悠然不解:“为什么找最讨厌的人呢?这样难度岂不是增加了?”
  小蜜解惑:“上次在华山上,当屈云误以为我是他潜在的情敌时,那种眼神,实在是凌厉,我想,如果有人真的敢抢她的女人,那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找一个最讨厌的人当替死鬼,不是一举两得吗?……李悠然,你一脸花痴地在干嘛?”
  一脸花痴的李悠然:“我在享受屈云女人的称号。”
  小蜜:“……”
  主意商定之后,悠然开始思考谁是自己的仇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人:上次的那个蜡笔小新。
  龙翔。
  上次操场上的那次大战,在屈云的调节下不太和平地解决了,龙翔也因此获得了进入戏剧社的机会。
  因为不太想看见他,再加上对戏剧没什么热爱,悠然最近对戏剧社的事情一点也不关系,什么事情,都是交给上次那个小虾米弟弟去做。
  而现在,为了她不可告人的私人的秘密,悠然决定要去和小新做亲密的接触了。
  来到戏剧社后,发现新人不少,悠然颇高兴——免费的大喇叭们数量增加了。
  小虾米弟弟似乎是对下一届社长的位置很有野心,因此对悠然这个现任社长是百般逢迎,千般讨好,悠然十分受用。
  受用归受用,来的目的还是要达成的,悠然不敢再浪费时间,直接将目光投射在了小新的身上。
  当时,所有的新生都在舞台上排练新剧,个个情绪激昂,一群小疯子。
  小新似乎是里面的一个重要角色,不可否认的,他的演技不错,站在舞台上,气场强大。
  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悠然开始了第一招:眉目传情。
  在舞台前社长专用的座位上,悠然直愣愣地看着小新,就像那聚光灯,他移动到哪,她的目光就追随到那,估计美军最先进的导弹追踪系统的准确性也不过如此。
  不仅是准确度,还有那热度——悠然的目光,才叫一个炽热,弄得舞台上的演员都高呼要开空调了。
  做得这么明显,旁人自然也就看了出来。
  有人半开玩笑地问道:“社长,看什么这么专注呢?”
  眉目传情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悠然开始进行第二步,那就是误导舆论——让他人以为是小新主动。
  于是,悠然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个新人,是叫龙翔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是啊?社长你认识他?”
  “也不算认识,”悠然做作地摸摸头发,道:“他最近总说要请我吃饭,还送我花,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旁人耳朵竖起来:“吃饭,送花?社长,莫不是龙翔想追你吧!”
  悠然再做作地抿嘴:“哪能啊,我多大,他多大?”
  旁人劝道:“现在都流行姐弟恋,再说,不就差个一两岁吗?”
  悠然最后做作地摆手:“哎,他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姐弟恋我还是不能接受……对了,刚才的话,你千万要保密啊。”
  旁人忙忙点头,但是悠然知道,只要一个晚上,这个绯闻就会飞扬在校园的上空。
  事情果然是按照悠然预定的方向发展的,到了晚上,校园论坛上最热的帖子就是关于龙翔要追悠然的事情。
  但这么一来,当事人自然也知道了。
  第二天,当悠然来到话剧社时,首先看见的,就是龙翔的那张黑脸。
  对此,悠然是早有准备的,所以她很镇定地,直接来到了更衣室中,而眉毛竖起要讨个公道的小新自然也是紧随其后。
  在旁人的目光中,就变成龙翔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悠然穷追不舍,高调求爱。
  而在更衣室中,却是另一番情景。
  龙翔冷眼看着悠然:“老女人,你发什么花痴,居然对那些人说,我想追你?”
  “我有吗?没有吧。”悠然一脸无辜。
  “少给我装了!”龙翔怒了:“我不管你在搞什么花样,但是想要我追你,下辈子都不可能!”
  “哦。”悠然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但这个态度却不知怎的惹恼了龙翔,他一把提起悠然的衣领,将她给推到衣柜上。
  那气力完全没有体现怜香惜玉,悠然的背都痛得差点裂开。
  与此同时,地上响起了轻微的坠地声——龙翔的这个粗暴动作让悠然衣襟上的纽扣脱落。
  “我最后重申一句,我很讨厌你,所以,不要在那边自作多情,”龙翔恶狠狠地看着悠然,一字一句地道:“听清楚了吗?老女人?”
  “哦。”悠然还是点头。
  龙翔勉强满意了,就放开了她:“出去吧,以后再敢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自由之后,悠然靠在衣柜上,不停地进行深呼吸。
  “你在干嘛?”龙翔问。
  “酝酿情绪。”悠然答。
  “酝酿什么情绪?”龙翔没有了耐心。
  于是,悠然给出了最终答案:“被你给轻薄的情绪。”
  说完,悠然气沉丹田,对着门外大吼一声:“不要!!!”
  接着,捂住领口,扭头奔出了更衣室——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天晚上,校园论坛上最热的帖子是“更衣室中,龙翔欲望爆发,轻薄李悠然未成”。
  想要误导舆论,最好的方法是让观众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所以,悠然还在继续努力着。
  在更衣室事件发生之后,小新几次三番都想要在路上堵住悠然,揍她一顿,但悠然早有准备,一直躲在宿舍中不出来,小新在宿舍外站了几天,终于消失了。
  不是累了,也不是消气了,而是校园论坛上出现的新帖子——“痴情郎龙翔苦守女三舍,感动中国。”
  在躲避几天之后,悠然决定使出杀手锏。
  经过众多眼线的报告,悠然得知,龙翔在上场前,总是要挨到所有人走光了,才会进更衣室换戏服。
  有古怪,很有古怪。
  悠然在这天特意埋伏在更衣室中,等待着龙翔。
  没多久,龙翔进来了。
  没多久,龙翔脱衣服了。
  没多久,龙翔脱裤子了。
  最后,悠然发现了龙翔的秘密——他的四角内裤上,印的图案就是蜡笔小新。
  悠然承认,那四角内裤和龙翔本人真的很配。
  但是如果被外人知道,一向心高气傲,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龙翔居然穿卡通内裤,那他大学四年将会很惨,很惨。
  就在这时,悠然拿出那预备着的数码相机,拍下了这精彩的一幕。
  龙翔耳朵很尖,一下就听出来了,马上警觉地回头:“是谁?”
  “是我。”悠然憨厚地笑笑,接着拔腿就往外跑。
  龙翔赶紧套上衣服,追了出来。
  悠然觉得,既然是戏剧社社长,还是很有必要在在位时期演一出戏的,否则,就愧对观众了。
  所以,她跑上了舞台。
  而同样跑上舞台并抓住她的,是龙翔。
  “还给我!!!”龙翔大怒。
  悠然明白,他完整的话应该是“把那张我穿卡通四角内裤的照片还给我!”
  在聚光灯下,悠然做作地挣扎着。
  “还给我!!!”龙翔睚眦欲裂,拼命地摇晃着悠然的小香肩。
  悠然将头扭向一边,貌似痛苦地摇着头。
  “还给我!!!”龙翔已经是怒发冲冠。
  此刻,所有的人都停下来,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小虾米弟弟适时出现,问道:“社长,龙翔究竟要你还什么?”
  悠然转过头,用幽怨的,文艺女主角特有的无病呻吟表情对着全体人民说了比老坛酸菜还酸的三个字:“他的心。”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发出“哦”的一声。
  “你!!!”
  龙翔缓过气后,刚想辩解,却听见悠然的悄声警告:“如果不想照片流传,就保持沉默。”
  在那一刻,龙翔的喉头感觉到了腥甜。
  他的手指,都快将悠然的骨头给捏碎。
  但龙翔明白,就算是真的捏碎了,在别人的眼中,也会是他因爱成恨的表现。
  至此,这段绯闻的真实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不出意外的,屈云也知道了。
  根据小蜜的示意,悠然这些天尽量减少和屈云的见面,主要是为了配合绯闻的发展,同时也可以避免悠然因为演技不佳而露馅。
  虽然照着指示做了,但是悠然还是心神不定,因为她不找屈云,屈云也不会主动找她了。
  “你说,会不会弄巧成拙啊?”悠然担心:“如果他真的相信谣言,认为我红杏出墙,一怒之下,不要我了,那该如何是好?”
  “李悠然,你有点骨气好不好,难道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他不要你,大不了再找一个。”小蜜恨铁不成钢。
  “我就是喜欢他!”悠然的眉毛透着倔强。
  “我说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小蜜不解。
  “我喜欢,因为……他是屈云。”悠然给出了一个简单而含义丰富的答案。
  “算你狠。”小蜜甘拜下风。
  虽然悠然没有联系屈云,但两人还是见面了——在全校的戏剧比赛上。
  屈云是教师代表之一,悠然是戏剧社社长,也算是个学生代表了,得以有幸和屈云坐在了一起。
  观众包括嘉宾席都在黑暗之中,给两个不能曝光关系的人提供了有力的对话条件。
  屈云:“好久不见。”
  悠然:“最近太忙。”
  屈云:“听说了,确实够忙碌的。”
  悠然:“听说什么了?”
  屈云:“比如,你和一个小学弟的事情。”
  悠然心中窃喜,但嘴上还是假模假式地为自己辩解着:“你别听那些人的闲话,都怪最近食堂降价,这些人吃撑了没事干呢。”
  屈云:“哦。”
  这一声“哦”,可是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像是深秋的夜,静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龙翔旁边的位置坐上了一个老师,两人停下了对话。
  这次的戏剧比赛每个学院都派出了队伍参赛,抽签决定上台的顺序,压轴戏自然是戏剧社。
  表演的是经典话剧《恋爱的犀牛》,而龙翔则是当中的主角马路。
  虽然是新人,但是龙翔一点也不怯场,感情丰富,表演感染人心。
  “这孩子,挺眼熟的。”屈云在黑暗中轻声道。
  旁边的老师虽然年纪较大,但一颗八卦的心仍旧是赤诚诚,血红红的:“屈老师,这是大一新生,他就是全国连锁饭店品明居的老板啊,挺出风头的,但他就是脾气不太好,军训的时候还和教官干过架,现在老师都不敢管他……不过,这个学生倒不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混球,除了态度不好,其他也没什么。”
  “看起来,他对戏剧是很热爱的。”屈云道。
  “听说啊……那个,只是听说,”八卦老师看了看悠然,接着凑近屈云的耳边道:“听说这小子看上了戏剧社的社长李悠然,想追她呢,最近闹得全校都知道了……这些孩子,真是不得了。”
  “哦。”屈云的第二个“哦”字更静了,深秋的夜,连月也不见了踪迹。
  悠然将桌子上摆放的矿泉水盖子轻轻一扭,放在微笑的嘴边,饮用。
  此刻,《恋爱的犀牛》已经接近尾声,舞台上,明明被绑在椅子上,而龙翔扮演的马路则在旁边。
  在一系列冲突高潮之后,当马路杀死图拉之后,龙翔忽然站起身,面对着台下观众,或者说,是面对着悠然道:“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图拉的心,和我自己,你能收留他们吗?悠然……我亲爱的,温柔的,甜蜜的……悠然。”
  全场寂静。
  这,算是史无前例的当众表白了。
  悠然继续喝着水,嘴角,还是那抹笑。
  而龙翔的嘴角,则是因压抑的愤怒而起的颤抖。
  是的,那张他穿卡通四角内裤的照片,还是很好用的。
  悠然虽然没有转头,但她还是看见,在静谧的黑暗中,屈云的镜片上,再度闪过一道低调的白光。
  这个计划是很有效果的,因为当天晚上,悠然便接到屈云的电话,让她去他家一趟。
  在路上,悠然一直想象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例如,屈云会捧起她的下巴,眼睛危险地一眯,道:“那个小子,有我正点吗?”
  再例如,屈云会握住她的手,诚恳地请求道:“悠然,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再再例如,屈云会一把扯掉她的衣服,怒吼道:“你居然敢背叛我,今天,我就要让你看清楚,真正拥有你的男人是谁!!!”
  悠然吸回口水,想,如果是第三种,那该多好。
  但是任何一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当悠然来到屈云家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吧。”
  悠然像是被一只风干的松鼠在脸上给拍了一下,那种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什么?”她宁愿相信自己是昨晚没睡好,出现了幻听。
  但不是的,屈云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分手吧。”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悠然不敢置信。
  这个男的不是应该怒吼着将她给摔在床上,接着撕开衣服,将她给强吃了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今天请你来,是为了把这个给你。”屈云指指地上的箱子,里面装满了悠然寄放在这里的漫画:“既然我们今后已经没有关系了,那这个还是请拿回去吧。”
  连漫画都要她拿走,看来是真的到了最后了。
  “为什么?”悠然急问,死也要死个明白。
  “因为从最近发生的事情看来,你的心,似乎已经不在我身上了。”屈云说出了让他们感情死亡的原因。
  “你血口喷人!”悠然气愤。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你对龙翔的表白这么开心?”屈云问。
  “我没有开心。”悠然死咬牙关。
  “今天下午,当他当众向你表白时,你看着他的眼神,还真只能用炽热来形容。”屈云补充罪状。
  “我没有!”悠然叫屈。
  那哪里是炽热,根本就是奸计得逞后的得意精光嘛。
  但是屈云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自从龙翔表现出对你的爱慕后,你便很少和我联络,由此看来,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但是因为负罪感你不想和我提出分手,所以一直痛苦着,虽然我舍不得,但事到如今,还不如放你自由……所以,悠然,抱着你的漫画,去寻找龙翔吧。”
  屈云提起漫画箱子,说着就要放在门外。
  悠然着了慌,根本来不及运用脑细胞进行思考,直接就交代了罪行:“一切都是小蜜帮我策划的,小新根本就对我没有一毛感情,我是故意要这么做,让你认为他是你的情敌,从而让你更在乎我一点啊!!!”
  话音落后,悠然沉默了,因为她看见,屈云的眸子里,于平静的水中盛放着一丝笑意。
  被,套,话,了。
  在那一刻,悠然非常想将自己的脑袋塞进马桶中,溺死算了。
  “你骗我!”悠然嘴唇颤抖。
  “你似乎抢了我的台词。”屈云微笑。
  “我恨你!!!”悠然咬牙。
  “恨也好,离爱不远了。”屈云依旧微笑。
  悠然想要发火,但是心中的那股气刚上了胃,就咽了下去,她慢腾腾地来到沙发上,挫败地坐下:“你就不能表现得在乎我一点吗?”
  屈云将门关上,挨着悠然坐下:“你在和我交往之前,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性格的人。”
  悠然斜眼:“你的意思是,是我自己甘心进入你这层地狱的?”
  “我是指,或者,你也是有点喜欢这样无情无义的我的。”屈云伸手,摸了摸悠然的马尾。
  她的发尖刺刺的,而后颈上有些小而柔的绒毛,让人觉得,像是一只小动物。
  但小动物也是敏捷的,悠然用了自己惯用的姿势,一把将屈云给扑在了沙发上。
  “你似乎很喜欢玩这招。”屈云看着躺在自己身上的悠然道。
  悠然伸手捏住了屈云的鼻子,而屈云则任由她这么做着,并没有阻止,只是改用了嘴来呼吸。
  悠然的姿势像是在玩,但是她的声音,却带上了一种消沉的认真:“我并不是时间多,才搞这么多事情……屈云,难道你还是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屈云问,因为鼻子被治住,他的声音嗡嗡的。
  “明白我对你的在乎,明白你对我的不在乎,明白我需要你的保证。”悠然放开了手,转而蒙住屈云的眼睛。
  说实话,她不喜欢屈云的眼睛,因为那里面似乎很少能看见她想要的东西。
  屈云的睫毛在悠然的手心中扑闪了几下,像是小小的探视的触角。
  “你应该知道的。”悠然道。
  此刻的屈云,眼睛被蒙住,整个人是安静的,像是入了眠。
  但很快,他的手就按住悠然的后颈,按住了那些小动物似的绒毛,迫使她的头低下,迫使她的嘴唇和自己的嘴唇碰触。
  他们,再一次接吻了。
  这次,倒没有巧克力的滑腻,而是一股淡淡的茶香。
  悠然想,这男人,究竟哪一刻才会不吃东西呢?
  屈云接吻的技术,怎么说呢,算不上是花花公子的那种熟练,当然也不至于生涩,而是带着他特有的味道。
  带着一种自信和冷静,还有让人着迷且痛恨的神秘。
  于是,悠然还是很享受的。
  屈云的唇,离开了悠然的唇,接着向下,来到她的颈脖,每寸肌肤,只是亲吻一下,就这么,顺着悠然躯体的轮廓向下。
  很多地方,都隔着布料,但悠然似乎还是感觉得到屈云唇的热度,感觉得到他体内那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
  屈云握紧了悠然的手,那姿势,像是一种桎梏,但悠然的手,并没有反抗的迹象。
  她只是睁着眼,看着屈云的脑袋渐渐向下,离开自己的视线。
  悸动,连成波浪的线条,顺着屈云的动作向着悠然袭来,当他的唇来到她的小腹下方时,悠然再也无法忍耐。
  她的身体,开始起了轻微的抖动,夹杂着痛苦与愉悦。
  而就在这时,屈云停下了,而他的声音响起了:“你喜欢我吗?悠然。”
  悠然点头,动作很轻,但她确定屈云一定是看见了,因为她的动作,是那么坚定。
  “为什么呢?悠然,”屈云问:“为什么你要喜欢我?”
  “因为你是屈云。”悠然第二次给出这个答案。
  “如果我不是屈云呢?”屈云问。
  沉默,一只飞蛾在灯罩边晃悠,身体和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十秒钟后,悠然猛地撑起身子,双手像猫爪一样掐住屈云的脸颊:“难道说,你是怀着不良目的潜入地球杀了屈云然后剥下他的皮穿上的外星人?!”
  屈云将悠然的爪子取下:“别玩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悠然跪在沙发上,搂住屈云,双手在他的颈脖后交握。
  “我是指,”屈云看入悠然的眼睛:“也许,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屈云,那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是指,”悠然抬起眉毛,带着一点善意的讽刺:“你还能变得比现在更坏?”
  “可以这么说。”屈云点头。
  “那么……”悠然的手,不安分地拨弄着他的发梢:“如果是这样……我会变得和你一样坏,这样,我们就相配了。”
  屈云看着她,眼内像是有浓墨在水中挥散。
  “其实,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甚至,我连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都不大清楚。”悠然坦白。
  “难道不是在我脱下衣服的那刹那就喜欢上了?”屈云的笑容带着英俊的促狭。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悠然摇头:“或许,是在那之前就喜欢上了,也或许,是在那之后很久才喜欢上的。”
  “你是我见过对自己感情的管理最混乱的人。”屈云评价。
  “可是感情本来就是混乱的。”悠然道。
  “别以己度人。”屈云告诫:“以后别再搞这些事情了,多用点时间在正事上,报考六级吧。”
  “学校不是只要求考过四级就好了?”悠然一向是能懒就懒,但说到这,忽然想到一个条件:“如果我考过六级,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屈云问。
  “到时候再说。”悠然笑得特别欢腾,腮上的肉鼓鼓的:“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肯定能考过六级。”
  “这么有自信?”屈云问。
  悠然赶紧点头。
  “那么,就一言为定。”屈云点头。
  悠然正在窃喜,却听见屈云补充道:“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今后不准再为我树立情敌,不管是真,还是假的,明白吗?”
  “你在乎吗?”悠然喜上眉梢。
  屈云忽然将脸凑近她,俊逸的眉宇中,带着一点辽远的静:“是的,很在乎。”
  悠然的心,被欢喜塞满,她试探地问道:“那么,你老实回答我,你和我交往以来,身边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
  “是。”屈云回答得毫不犹豫。
  悠然心中乐开了花,看来这男人就是天生冷清,所以才会这么不像一个男朋友,但是他的忠诚还是值得信赖的。
  悠然决定,她一定要加大马力,让自己的魅力放射,成功地将屈云给从内到外地拿下。
  主意刚打定,屈云突然问道:“龙翔平时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你是怎么让他帮你做的戏?”
  悠然一五一十地将那张照片的事情说出。
  “那张照片还在你手上吗?”屈云问。
  “恩。”悠然点头。
  “给我。”屈云道。
  “你想干什么?”悠然问。
  “好好款待一下我的情敌。”屈云道。
  “他是假的。”悠然道。
  “不论真假,”屈云道:“一律不可原谅。”
  家中的屈云没有戴眼镜,但是悠然似乎看见,精光闪烁依旧。
  在为龙翔默哀了三秒钟后,悠然毫不犹豫地将照片给了屈云,毕竟,屈云对龙翔恨得越深,说明对她越在乎。
  这么看来,情敌这招,还是很有成效的。
  悠然笑得像位偷腥成功的寡妇。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八课——情敌是必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