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唯得情字欲求真
绯心想了想突然说:“皇上……”
“你如此能容人,为什么我还不痛快呢?”云曦打断她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时瞅着她的样子微微蹙了眉头。
绯心脸红着笑笑:“若是不动心,别的不敢说,有容人之量那是容易的很。但真是动了心的,哪有不多想的,容人二字是要靠忍的!”她抿了下唇,“倒不是我要图好名,也不是故意要违心说话。上一回,我以为我快死了,便有心让雪清守着你,所以才跟她说了一些。想她总算是真心的,如此我也安生。”
绯心见他欲开口,忙握紧他的手:“四月十六装着悬梁那晚,见了左夫人方才明白过来。后来你也骂了我,嫌我到死都给你安排人,生揪着贤名不肯放!其实这情移不移,你我说了都不算,方得天长日远了才得印证。不过我自是要定你的心,千方百计也绝不轻让!”
云曦瞧着她,扬一笑:“如今你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没白病这一场!”
绯心脸越发红透,继续说:“既你心在这里,我总该要多体谅些。便是往别处去也……”
“好名儿哪是么轻易得的?”他笑得越发诡异起来,“若是哪日我飞了神儿走了私,你可莫要找我来哭!”
绯心窘的很,瞪着眼憋了半晌道:“若,若是那样……”
他眼见她全身浸在水柔柔亮亮的,暖水烟雾,缭绕之间越发诱人。伸手勾着她的腰让她都快半躺倒,垂着眼看她:“若是那样,你要如何?”
绯怔怔地看着他,轻声说:“这会子让我想,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云曦伸去抚她的唇:“我知你必是能忍的,忍死你也会的。不是你无情,也不是你宽容,而是忠心到了迂的地步!但我不想让你再体谅这些,若我明知是如此还让你忍,那以前对你说的做的,全都是一钱不值了!御策朝堂也不一定非要借助后宫,总归是不想再……”
她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你不想装了,我也不愿意让你再装。要不然干脆这样算了,与其让人说皇上偏倚贵妃,冷落别宫。不如由臣妾来背这个媚惑圣心,专横霸宠的妖孽恶名。”
云曦咬牙:“你消停没两个月,又开始犯你的臭毛病!”
“如此,不是皇上疏冷诸宫,而是臣妾不能容人。皇上却能容忍臣妾,足以说明皇上长情不忘旧人!皇上可以借此打压乐正,让他们终生止步于此不能再借女得尊。我乐正一门也能得以保存,只富贵不显达,太后见臣妾家世不济也会淡了那些过往,你我也能长伴宫中!”绯心伸手去摸他的下巴,“我们都是最务实的人,当然要最好的结果。如此便可以看看,能不能此生相依,此情不移!”
云曦静了一会,抱着她从池里出来。揭了大绒巾子一兜裹这才开口:“你地名声不能丢,这恶名不能让你背!你能跟我先商量算你长了记性,但你最是清楚的。善妒就是失德,到时朝议这关都难过。”
“我不在乎。”绯心看着他,“不要名声也罢!”
“你最在意名声的,如何不在乎?说了让你守在这里,可不是让你声名狼藉的守!”他笑笑,“当初一再的暗示你,你就是反应不过来。就顾着那点好名连命都能豁了去,好名儿比你亲爹还亲呢!”
绯心一脸的臊,垂了眼睛。他将她放下来,伸手从架上又拿了件系带袍子,绯心一见很自然的接过来替他套。他一边穿过袖子一边说:“去年封了你爹,紧着因流产那档子事,你的贤德已经足够了。如今就是差一个孩子罢了!那点子烂账,不过是在太后心里转转。她为了皇家体面,便是烂在肚里也不会说出去。这会子你因臆痴性情也与往时不同,我今天瞧着她,倒是比往常喜欢你了,竟还帮你说好话。可见你的法子是有效的!好不容易熬到这步,哪能这又突然成了妒妇了?那蓝双池恶名在外不计较,得了实惠不用每月进宫伺候主子。但她不过是个官眷,而且已经是左含青的正妻了。你如今这般做,天下哪容得这样善妒不容人的当国母?立后的时候,哪有不反声四起的?别糟踏了你的好名声!这后宫里,我愿意往哪去就往哪去,我不愿意还能强摁着我去?再说了,我又能顾着几个?哪个不明白哪个的心思?又何苦来?”
他见她低垂着眼眉,裹着块巾子忙着打发他。素手纤柔巧系,白晢纤细的颈带出柔美的弧度,半晌没听到她的回应。一时伸手勾她的脖子:“这阵子外头烦的很,你可别趁我没工夫的时候又胡来!你一肚子焉主意,打量我不知道呢!”
“不敢了。”绯心听了抬头应着,“你不愿意装便不装,我也不愿意让你去。你不想让我失德便不失德,但我也不想让你背恶名引得朝臣非议。我自找个妥善的法子!”
“你认为妥善的,我通常觉得极不妥善!”他皱着眉头,此时他神彩飞扬,眼睛黑而深亮,长发极长的披散微湿,引得五官线条越发的明朗清晰。让绯心瞅着一时面红,抿了唇:“总归不再做以前那蠢事还不成?”
“再?”他挑了眉毛,“到时你别怨我冲你来狠的!”
她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记得了,一会子我亲自下厨做点心好不好?”
云曦有点愣了,看她一脸很狗腿的表情,一时让她引得神思乱荡的恍惚。如今她也学会这套以柔克刚,而且还学的让他心里麻酥酥的。的确,她为人古板,鲜少情趣。言语乏味,一切怡雅之技皆是平平。但是,他却偏偏被她吸引。因他发现越来越多,她与他相似的地方。特别是在她开始协理后宫的时候,她为人处事点点滴滴,都让他觉得熟悉。莫明其妙的熟悉感,便是这样让他点点沉迷!
绯心伺候他套上袍子,自己也套了一件。这才叫人进来伺候,两人一道出去,云曦真是没再往前头去,在掬慧宫陪绯心一道用了晚膳以后。云曦便让汪成海把内阁议事院里的折子卷过来瞧,绯心在边上帮他换换茶,研研墨。两人没什么话,之间传递的静谧柔和却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云曦今天也没熬得太晚,自觉的过了~时便睡了。给汪成海感动的真想冲着绯心磕头,趁着云曦看折子的时候,汪成海便悄悄的又怂恿了绯心一番。添油加醋的说最近云曦是如何的饮食无定,经常的宿夜难寝之类的。说到动情的时候,还非常痛心的揪着袖子抹眼角。说得绯心肝痛肉颤的,脸都是一抽一抽的。
第二天一早,曦便起身往朝上去了。
绯心如今给太后请安并不象往日那般规规矩矩的早去候着,她对太后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便故意拿捏她得闲的时间,恰到好处的到寿春宫去,而且基本上每次的时间都有所不同,并不是特别的有规律,这样既不让太后觉得冲撞无礼,又能让太后有人打发时光。比之以前,规矩的早到更让太后受用。
但她仍是起了一个大早,督着云曦吃了些燕窝粥才放他去了。过了辰时,一些各宫的妃嫔照例过来问候,绯心也不是哪个都见。如今她借着托病,倒是不像往常那般端着,有时也索性都召进来乐一会子,不过也不是日日如此,基本上看心情。比之以往随意了许多!林雪清打从六月放出来以后,就再没跟掬慧宫有过任何往来。但静华夫人还是如故,每天都要过来问候一下,昨儿她傍晚过来没见着人。今天她打太后那边回来便往掬慧宫来了,绯心对她还是比较亲热,静华夫人瞧她这样子是与往常不大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妥静华夫人也说不出来。倒不像是装的,真像是大病一场之后这人整个的有点随性贪欢起来。好似整个人看开了,不再拘着礼,倒随和快活的多!
她见过绯心,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静华夫人便拿出一个方子来道:“前些日子托父亲寻个方儿,道是可通气补血,对滞脉气凝很有效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昨天便想拿来给姐姐。结果姐姐睡了,也不好扰了。今天姐姐瞧瞧,若是可使的让太医配了药吃一吃!”
绯笑着接过,静华夫人多精明啊,若是弄副药来吃出点什么来她都说不清楚。但拿方子不一样,过了太医的手,配来吃好了便是静华夫人的功,吃不好也不是她的错。绯心看了看说:“如今也治了好几个月,现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便是不像以前了,什么都记得住。似是脑筋不太灵光了,亏的妹妹当下忙的很还总想着!”
“姐姐这哪里话?其实现下也没什么,选秀那档子是明年才开始忙的大事,不过是先提点各府准备着。倒是中秋是一档子事,太后想办的好些,所以也不敢马虎。姐姐是晓得的,我哪是那块料,充作犬马罢了。去年那会子,姐姐劳累的胎都没保得住,这身子一直不好不坏的,我只盼着姐姐早日好些。咱们姐妹一处才是长远呢!”静华夫人说着眼圈有点发红,尖俏的小脸格外的真诚。
第133章 天真自可扞强谋
绯心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咧着嘴一个劲的点头笑。问着:“最近我也没往仪宫去,听说启儿前一阵有点夜咳。我骂那帮奴才一顿,皇长子哪能这样不仔细的,又让冯太医亲去瞧了。如今天热,晚上凉快些咱们一道去瞧瞧?”
静华夫人就等她这话头呢,见绯心一副横眉竖眼很是替她不满的样子。心里非常的高兴,以往贵妃可从不这样,说话都是带着绕子挂着套子的。现在她这般大刺刺的表达出对皇长子的重视,正是让静华夫人求之不得。一把握住绯心的手:“姐姐如此体恤,我心里好生的感激。也就是姐姐,我哪有那本事请得动冯太医出马呢!”
“有我呢,你对我好,我哪有不知的道理。这些日子,你跑前跑后的没少操心。我如今虽然也记不了太多的杂事,总归这个是大事呀!我肯定要在意些的,便是有时犯起病来记不得了,不也有绣灵提醒着呢吗?”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看着绣灵。竹灵忙趋步过来福了一礼:“夫人不必担心,娘娘如今虽是臆痴没好,但皇长子哪个敢不尽心的?便是奴婢这里顶头的一件大事呢!”
“启儿长的可爱的很,我也很是喜欢。到时哪个不仔细,妹妹尽管来找我,我与妹妹出头便是!”绯心说着。
静华夫人听了越发的高兴,直道这贵妃是不一样了。以往这种话,她死都不会说。她从不揽这个头宗儿!
静华夫人去了后,绯心随手将方子递给常福,便摆了仪驾往寿春宫去。这个时间太后刚理完佛用罢了早膳,估么正摆弄花草呢。绯心去的时候,果在太后在殿里对着一盆移枝长青在修剪。见绯心今天穿了一身丁香色时新花样的撒摆裙子,梳了歪堕髻配了几支流星簪子很是轻灵。手里拿了一个柳条子编的新鲜花篮,里头插满了千日红,石榴,桅子之类的鲜花配着绿盈盈的叶子,十分的新鲜有趣,见过礼后,笑眯眯的递过来:“太后,您瞧这个好看吗?”
太后笑着瞅了瞅:“嗯,哀家瞅着不错。你编的么?”
“是呀,臣妾跟里的奴才学的,头一个先来孝敬太后!”绯心笑弯了眼,指着她手边的长青道,“比这个好看多了吧?”
“这盆可是你去年让你父亲巴巴弄来的,这九转阶绕枝可是最难找的。你都不记得了?”太后一听笑了,接过花篮放在高脚台上。
“是么?”绯心听了弯着腰细的看了看,眼睛恍恍惚惚的。太后拉起她的手来:“别看了,估么着你也不记得。你这个花篮子好,一会子挂寝殿去!”
比起以前的绯心,太后更乐意她这么病着。没什么心眼子了,想什么说什么倒让人觉得踏实不少。
“太后,有件事臣妾想跟您说说。”绯心着她往窗边的榻前走,“皇长子前几天可能着凉了,有点咳,静华夫人也挺担心的。臣妾觉得现在天气热的很,但小孩子还是要注意一点儿的好。以免受了夜风,他小又不会讲。臣妾是想这几天到仪兴宫去住,等他好些了再回去!”
太后听了不由的抬眼瞧着她,没想到她竟有这份心思。以往她是个顾着大局体面,最会掌控的人。但如今,大局她不管了。倒是对一些细节小事很是在意起来!但竟是如此体贴关照的,这孩子不是她生的,她纵是病的再傻也明白,但也能如此宽容!
“太后最近也累了,臣妾也帮不上什么。静华夫人要帮着太后料理,怕是也顾不周全。臣妾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他几日。只是没有太后同意,臣妾也不敢随便就去了!”绯心看着太后,“行不行?”
“你没跟皇上说么?”太后听了道。
“皇上累的很,前头又忙。臣妾不想让他操心,听汪成海说最近他都难脱身的。他的儿子,不管是哪个生的,臣妾都是当成自己的照看。去看几日,好了太后也能省心。而且长公主也快两岁了,臣妾前儿学会编玩艺,拿去逗她玩儿!”绯心说着笑了,这些话她是真心的。
“想不到你竟有这份心,倒是哀家以前没瞧出来的。”太后微叹,“最近哀家没以往的精力了,什么事也难周全。如此把孩子交给你,总比给那个林雪清强,她大的都容不得哪容得小的?想想这事,真是来气!”
“也没什么,总归是臣妾拿了她家里的钱。还她就是了!”绯心听了撇撇嘴,很不以为然。
“不提这个了罢。”太后说着笑笑,“你便去住两日也好,你自家如今也不爽利,还是要小心些。皇上到底还是在意你,哀家哪有瞧不出来的。好生保养保养,到时也给皇上再添几个才是真的!”
她有点扭捏起来,脸微微的泛红,太后瞧了笑道:“如今皇上事忙,也鲜来后宫走动。不过回来了也会瞧你,总归对你比别人强许多。如今哀家也不想那些个陈年旧事,不过后宫平静些,少些事端也罢了!”
绯心听了点点头:“太后您就放心吧,臣妾以后再不管后宫的事了。臣妾每天都来看您,陪您聊天,去看看孩子。日子过得很自在!”
“这般就最好了,其实人这一辈子也不过如此,想开些也没什么过不得的事!”太后感叹了一声道,“不说这些烦人的,今天莫成勇从禽舍那拎了两只鹩哥来,会道喜的,咱们去乐一会子?”
“真的?臣妾那的鹦鹉都教了一个月了,只会说两个字。”绯心一听眼亮了,忙拉着太后就要去。太后笑起来:“如今你也爱玩这些了,以前从不玩的。”
“现在看着很有意思,它们虽然只会说两个字,但会表演衔福贴。太后您这里的会不会?”绯心一脸兴奋,眉飞色舞的样子引得太后更是乐起来,不由的也开始跟她逗:“那个算什么?这两只不但会道喜,还会背诗呢。还会水台展翅,空中擒物,真真的有趣的紧!”
边上的奴才见太后与贵妃相谈极欢,有说有笑的与往昔大有不同,连莫成勇瞧了都十分的欢喜。贵妃如今这样,显然不是坏事。太后如今没了以往的锋芒,也不想再管什么杂事,只愿在后宫图个高兴。贵妃现在正好与她脾气相投,很得她的心思!
绯心往仪兴宫去住了几日,因她在奴才们格外仔细。她也借着这个工夫,好好的照管了一下这两个孩子。以前她不敢来多看长公主,怕看多了引人闲话,因她好权善控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每做一件事总会引人联想。如今倒可以放开手脚,尽一尽自己的心。
云曦还是很忙,但每天都打发人来问问情况。听说绯心去了仪兴宫住,他心里明白,以此让太后撤防倒是其次,借机去尽一尽心倒是真的。主要是为了他,她是尽可能的替他多做,她是不想让他牵挂着后宫的琐碎,如今能帮他分忧的也就是如此,往太后那里尽孝,替他照管幼子。
云曦大多下了朝便在元殿,往来的臣工很多,地方上要一点点的捋顺。如今新政刚推,总有一些不满的亲贵在地方上阳奉阴违,每天加急就很多,他半刻也懈怠不得。有时非常想她,但苦于事多难往回跑。便回去见了一面又得过来,很是折磨人的心肝。他一想便有些发闷,没来由的有些吃起太后和自己孩子的醋来!
他也累的要死啊,每日大事小事数百件,着急上火的都快生了火疮,她怎么不知道过来瞧瞧他?
他正在那暗骂绯心没良心,瞅着一案的折子窜火。这时突然一个托盘托着青花小瓷碗递过来,他正烦的不行,哪由的人这般往他眼底下送,声也不出,手肘一抬就想一把掀了去!
他刚要掀盘子,忽然眼睨那双手,恍惚间总觉得这双手很是熟悉,一时心里便砰砰乱跳起来。他们有时极有灵犀,但有时她就笨的可以!不会真的这样开了窍了吧?他心跳加速,滚烫而震痛的声音。让他的眼不由自主的微微的向上抬!一看到那双眼,他整个人险没窜起来。绯心正笑盈盈的看着他,手里端着托盘。
她穿了一身普通低阶宫女的夏装,水粉色的裙,窄袖无点饰。梳着单髻,淡淡脂粉,眼眸含露。恍惚间让他想起两年前那次,她从启元殿脱身出去也是穿这种衣服。一时让他越发心潮澎湃起来!
她从不来这里瞧他,便是这阵子称病性情大变也不来。就是刚刚他想起来,还恨的牙根痒痒的,只道她是个没良心的。但今天突然跑来了,又让他有种迷离之感。一时瞪着她瞧:“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绯心笑着并不答,只是把碗又递给他:“莲子百合,消暑去热的。皇上用些吧?”
云曦怔怔的,只顾盯着她看,手机械的伸过去接。绯心立在他边上低头垂目,不待他开口已经补充了一句:“前两天臣妾去了仪兴宫,今天才搬回来的。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臣妾刚试了口感,皇上用些吧?”
云曦低头看着碗里的汤汁,晶莹剔透的,他唇角微牵一抬头便整碗倒进嘴里去。绯心看着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味道,如今让她感受透彻。这启元殿的外书房里,全是他的气息。越是近他一分,那墨意清雅的淡芬便有如浸饱了他眼中黑漆向她卷来。缭绕进她的神魂,便成点滴都是思念!
第134章 共守宫帷两相慰
绯心见云曦饮尽,一时又捧着盘过来接碗。云曦把碗往案上一放,伸手便把她扯过来:“你不是不肯来么?不是怕人讲闲话么?怎么今天壮了胆了?”
她笑眯眯的,那副样子看得他起火,真想现在就要!绯心眼角瞄了他一下,很是敏感的就要往起站。他一把勾住:“来了还想跑哪去?”
“不跑……”她让他猛的一勾险没倒他身上,一时半撑着刚说了两个字。他已经因她的软绵绵有点崩不住了,手隔着衣裳已经罩在她的左胸上,夏日衣衫单薄,霎时他掌心的温度以及那触感让绯心的脸整个紫了。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外头便听汪成海扬着嗓子:“明大人,您稍候?”
云曦怔神之间,突然怀里一空,绯心简直就跟练了软骨功一样。整个人一下滑脱下去,顺着他的腿直接就钻案底下去了。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惊得云曦都傻眼了。浑没想到她居然能敏捷成这样!他只打了极短的恍,便敛了心神道:“光远进来吧。”
汪成海也有点错愕,他刚把贵妃悄悄放进去。这还没盏茶的工夫呢,半点没听到动静。皇上居然让放人进去?这启元殿书房可没后门,也没通着廊,他一边忙着打发小太监去倒茶,一边忙引着明光远进来,一见殿里空空如也,他往靠折窗的榻那边瞅了一眼,屏如今是半合的,那块也是一览无遗。他估么着贵妃又钻案底下去了,一时也好笑,偷瞄了一眼皇上,竟见云曦在狠狠的瞪他!
吓得汪成海当时腿软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本来他还是很得意的,那天一番演绎勾起贵妃的肝肠,今天贵妃就扮成掬慧宫的小宫女来了。他悄悄把人往里一放,觉得肯定皇上要高兴的,谁知这会子竟拿眼戳他了!
汪成海再不敢看半分,低垂眼的立在边上伺候着。云曦坐在大案后头的御座上,感觉到绯心倚着他的腿在发抖。霎时让他觉得心里揪的难受,都赖死汪成海,事先不招呼一声!
明光远一奏事,他不得不把神暂时收回来。云曦这人是很公私分明的,他深知这一阶段是对锦朝来说多么的重要。
况且他了解绯心是一心希望他能有所作为,成为一个不负江山百姓的好皇帝。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报负,同样也是绯心的愿望!
云曦强拉着精神听明光远奏事,过了不多久,感觉左腿那里不抖了,这一下让他心里也静下来了。估计是绯心冷静下来,坐在那里靠着他了。这般他便收敛了心神,一会子又陆续进来几个臣工,将各地奏报拣重要的来说。他能感觉到她乖乖在里头窝着,突然觉得心里十分的安宁,便是因她而来所带的火,此时竟漾成了酒般浓醉,让他的神情越发的淡然而平静下来。
一帮人足足说了一个时辰,待这拨子去了。他忙着弯腰下去瞅她,一瞅他先笑起来。绯心都抱着膝睡着了,腿本来是靠着他的,他一动她有点偏,侧歪着睡的像个孩子。
他伸手去要抱她,一动她醒过来。看着他动人地笑容,她惺忪着眼皮身体往里缩:“不,不行……”
“出来吧,都走了。”他扬着唇笑,没急着将她拽出来。直起腰来瞪汪成海,汪成海吓得刚要退,云曦又道:“找身太监的衣服来。”
一时绯心窝在里头都有点傻眼,没待反应过来他又弯腰下来看着她:“扮太监吧?更有意思!”
她脸蹭一下更是臊得不行,但也明白他的意思,一时讪讪地笑笑:“行,行啊。”
云曦索性一躬身跟一起钻了案底,绯心一见他诡异的神情马上激零起来。再一想他那怪癖好整个人又开始发抖,他撑过来看着她的表情,笑的虽然古里古怪很是勾人。但声音却是正常的:“一会你换了衣裳,到后头去等我。”前些天他们在掬慧宫谈起那些过往,她曾说他的那些“劣行”,当下这环境的确容易让他兴奋,如今总归不想让她再难堪!虽说是骂她没良心,虽说是想的着慌,但其实她以往不来是对的。他不愿意让她失德,当下外臣往来的很多,她就是扮成宫女出入也不方便。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他哪里肯这般放人走?
一会的工夫,汪成海便亲自捧了一套灰蓝的太监服过来了。绯心一向很怕在他盯着看的情况下换衣裳,总觉得他那眼神扎得她浑身都不自在,这个时候绯心就总觉得穿不穿衣服都没什么区别似的,更何况此时还是天光白日的。但显然今天她扮宫女带起他的兴趣,更有心看她如何从宫女变太监。一时往案后头一歪,支着肘饶有十足的兴致等她表演!
绯心又怕外头汪成海喊什么什么大人的名字,又不敢看他,也不敢伸手去拉那屏挡遮掩。猛的吸了一口气,手脚极快的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裙子一褪,然后极快的把那身袍服往身上套,弄得鬓发乱散,面红气促。看得他眼睛越发的深凝起来,一时连手指都有点发僵了。
绯心换了衣裳,有点不太合体,腰身那里扎上腰带还是空荡荡的,袖子有些长。她随便拿手拢了拢头,坐在榻上开始换鞋。边上还有一顶太监用的侧立翅方纱黑蓝帽,还有一个短柄的拂尘。云曦看着她的动作,越发有些呼吸急促起来,手指节微微的一曲。生是忍住把她揪过来的冲动,但眼睛却总想瞧她。如今她换了这身衣服,虽掩了灵珑但多了清透,越发的与往日大有不同起来。
有时看她的眼神,连云曦也有种感觉,她这次的伪装并非完全都是假的。这场遭遇之后,她整个人真的有种焕然一新之感。有时见不着人,就想的不行。如今人在眼前,更是想的要命,让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绯心将一头长发打散了,随便的盘在头顶,然后拿帽子扣住。这里也没妆镜,她自己也不知是正是歪,她背冲着云曦抬着头系两边的带子。正努着费劲,忽然有手将她扳过来,绯心竟是不知他是何时下来到她身后的。
他垂着眼,手接了她的工作,替她将帽带系好。绯心怔怔看着他的表情,手不由的垂到身侧,木棍一样的杵在那里。他替她调整好帽子,看着她的脸一时轻轻的笑:“好了。”
绯心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醉在他的柔情里。不由的也绽开了一个微笑!她这般一笑,他好不容易才收回的魂儿又飞走一大半。
云曦深吸了气才低语:“一会子先跟汪成海往后头去。”刚那样都能睡着了,这几天她必也不轻松。
“皇上,臣妾有奏……”绯心低声道,每见他如此疲累而她却不能分担,只做汤水,又如何能化解他心中愁烦?每至此时,那份忠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以往,她是想借着这份忠心保住自己的地位。但她深知宫妃本份,就算她四处搜罗消息,但从不干涉摆布,更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除了在南巡路上那一次外,她半点也不想越界。而如今,她的忠心被她的真心牵引,放大之下,让她有些忘记本份。但一开口,还是有些惶恐,总归不是她可以管,可以随意评论的事!
“睡着之前,听到了?”云曦挑了眉毛,微微笑着,“当初说过,不管你的手伸的多长,总归是信你的,有话你便直说吧!”
“臣妾家里的买卖,遍布南省。如今三叔领了皇商的职,更做的广远了。二叔去年的时候,已经接受了地方总商联会的会长一职,加上臣妾大娘在奉顺娘家的商号。现在南省大大小小的商贾,纵是不依附乐正家,总归是要买几分面子的。”绯心低声说着,“如今皇上推新政,田产永继变为分继,还有举试不论门弟这两则,百姓是十分拥戴的。至于多金而地位低下的商人而言,更是一件大好事!地方亲贵豪绅只看小利,不顾长远。自然是燕雀不晓鸿鹄志,也是他们没在其位的原因。那些远陲异姓难保要生别图!皇上如今力推新法,必是要立纲典,不服从者严法究办。但常言道,持之以衡,长治而久安。治人者,为德而服,因成而顺。所以……”
绯心正侃侃而谈,忽然见云曦表情诡异,一时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干笑了两声:“臣妾一介妇人,见识粗浅言语乏味,实在是……”
“嗯,本来说的挺好,最后两句有些多余。”云曦笑笑,突然回身走了两步往案前捡了一个折子递给她。绯心吓了一跳,脸顿时有些发白,连连后退,险没撞榻角上。
“说都说了,不在这最后一步了吧?”云曦垂眼瞅着她,“朕让你瞧,你瞧一眼又如何?”
绯心看着他的眼神,一时吐了口气。硬着头皮接过来一翻来,看上面已经带了朱批,显然这本他已经批好。她看着看着,唇边带出浅笑来。低声道:“原来皇上早已经想到了!”
“关于乐正一家,朕早就想好了。”他看着她合上折子,“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如此是最好了!只是时机不对,到了合适的时间,自然让你致信淮安,这功劳少不得要算在你头上!”
她心里暖暖,眼雾蒙如含露一般。他想的自是比她周全和妥当,朝堂与后宫,他永远有方法维持平衡。他自是个中高手,阴谋之中自如来往。所以,从一开始,就算不与他交锋依旧怕他。因她身体里斗争的血已经本能的告诉她,若与他碰撞,将会一败涂地。就算他不动用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她依旧不是对手。
她从来不怀移他的才华,他有治国之能,永远懂得在合适的机会取得最好的成效。他永远不会单凭一己的喜恶草率用人,他永远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合适什么样的地方。比如,乐正一门!权谋和情感在后宫分不开,如果看不透这一点那么就很难在这里生存。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是一样的!
第135章 月影娑婆最销魂
云曦伸手搂过她来歪在榻上,倚着厚垫子透过窗纱看外头的银杏树。他的手掌压在她的小腹上:“待时机合适了再往淮安去信就是,当下你只想想,如何说服你爹便可!”
“这点皇上放心,臣妾自是有法子的。”绯心看着他的手,一时有些窘了。他一说这时机,她心里已经明白个八九,又有点郁闷起来。
“如今你不错会我的意思,便也无需多言。最近你往仪兴宫去照看也劳累了,一会子后头寐一会去。”云曦轻声说着,手却不肯放开她,把她整个快揣怀里去。刚整理好的帽子又歪了一半,他半睁半闭着眼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儿。
两人正静着,一会听得外头又一阵喧嚣,云曦知道又少不得要进来一拨子,便让汪成海进来,领着绯心出了启元殿书房,打小门往后头走。
启元殿周围如今设了内阁的议事堂,候召的臣工有不少,加上有行务属的侍卫也不时过。来来往往人很多!
绯心前些天听成海说了以后就有点动了肝肠,今天她还是找了一个人相对少的时机,扮成宫女过来的。但启元殿这边宫女也比较少的,太监相对更好些。虽说出来的时候绯心也有点担心,刚进去的明明是个宫女,一会子绕出一个小太监来。但很快证明她这种担心很多余,出入的奴才不少,各屋当值的都有,根本没人在意这些个。
启元殿的寝殿就小的多,一应设施还是很齐全。里头的奴才一见汪成海来都躬身行礼,汪成海眼一睨把人都打发了,这才领着绯心一直往寝厢这边来。
“娘娘,要不奴才一会子让人把绣灵和常福传来?”汪成海知道绯心的一些小习惯,一边亲手捧了茶来给她一边问。
“不必了。”绯心听了忙道,人多了反到眼杂。
汪成海一听便也不再说什么,安置好她便往前头去伺候皇上。绯心坐在沿窗的榻上,连这炕桌上都摆着一摞子书。隔着窗纱她瞅着外面,正是一个天井绿丛丛的一片,还栽了几株梧桐,此时知了叫的极响。已经入了八月,刚立了秋。早晚倒稍能凉些,晌午这会子仍是热的吓人。
此时殿里静的很,也没人过来打扰她。汪成海刚去地时候拿了茶和一些小点给她,总归这里不是掬慧宫,她也不敢到处乱逛。一时歪在榻上,不知不觉竟又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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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心是因那酥麻的触感而醒来的,睁眼间正触到云曦那双漆黑粹灿的眸子。他的手已经探进她的衣襟,见她醒来,唇边抖起一个笑容,另只手在她颈后一托,便把她整个人拖进他的怀里。天已经全黑了,外头堂里点了灯,余光漾进这里一团昏暗。如此他的眼更灿若星火,变得魅诡而妖冶起来。
绯心微张了口,不待她说话,他的头已经垂下来吻住她的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让他的双手格外的方便,轻车熟路的去找寻她身体的敏感。他气息火热,让她不由自主的抬手去绕他的脖子,回应他的热情。
他纠缠她的唇舌,感受那柔软的芬芳,将她细小的呓喃也尽数吞尽。迷恋原是这样的滋味,像是一尝便不可抑制的毒,便是被腐蚀尽灵魂也不能戒的瘾!直到她微微的颤抖,他才由深吻转成浅啄,抚她的脸颊,灼成一团火般似快融化在他的怀里。
“刚汪成海说你睡的正香便没叫你,酉时都过了三刻了,晚上你也没吃东西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她整理一下衣服。
绯心半响才缓过来,听外头穿厅那里有动静,接着便嗅到一股饭香。低头见身边有条毯子,估计是刚才汪成海过来给她盖的。再瞅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廊间大灯都挑灭了。
一时微转身看他,正对上他漆黑的眼,引得她心跳又加速起来。
“臣妾也不知怎么的,便睡着了。”绯心错开眼喃喃的,眼见时辰也不早了。他每日早来晚归实在是太劳累的很。她说着便要坐起身来:“臣妾伺候皇上用点夜宵。”
云曦松开手由她站起来:“这两日你也没闲着,再一会子便下了宫禁,你也不方便回去了。今晚先凑合一宿,明儿让绣灵打发人悄悄的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她一听眼都瞪圆了,此时头上的帽子都快歪到一侧去了,看着特别可笑。她自己犹是未觉,只是听得他说的话时分惊愕,今天不回去也罢了。一会子下了宫禁,侍卫到处穿行,她也实在不方便往深里去。但总不能真把东西搬到这里来过日子吧?那表情弄的他又想一把将她揪过来摁在怀里揉巴一阵!
“你把东西放这里一些,总归替换也是方便。又不是说把你据在这里不让你走了,你怕什么?”他错开眼也站起身来,伸手一掐她的后脖梗子。她立时跟个小偷一样开始缩脖,配上她那一身打扮更加的可笑了。
“倒也不是怕什么。”绯心瞄他一眼,见他面上带出戏谑的表情。其实他是个很精细的人,有时的体恤让她很是心暖。她精致惯了,便是如今装的性情不同,生活上也是一丝不芶的。她今天悄悄扮成个宫女过来,省的外臣瞧见了不象话。但自家用的东西可是半点没有,也不好大刺刺的打发人往掬慧宫去准备。他心里记挂着这些,妃嫔的东西往皇上那搬实在是出格的很,虽说乍一听他说的这般随意很是惊愕,总归是心里十分甜蜜。
云曦见她的表情闪烁迷离,加上她刚醒又有点带着梦呓初怔的劲头,又因他刚才的撩拨弄得脸红扑扑的,嘴唇也是格外的鲜艳欲滴。怎么看都比外头的食物更美味诱人!他做事一向是要一举多得的,一方面知道她生活上的一些习惯,另一方面,存了东西在这里,她总该多跑两趟才是。若是没后宫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他倒真愿意她留在这里。偌大禁宫,几千间殿房,其实不过守在一处便罢!
绯心可是训练有素的宫妃,以前她是一见他就害怕,弄得僵木了脑袋麻了神经。如今不怕了,眼前的工夫她做起来就十分的柔和顺当,让他不由的便又想到在平州客栈,点点滴滴,像是普通夫妻一般的自然和睦。此时便是没话,也不觉得尴尬。让他连日来的疲倦烦恼,霎时都消了般的舒畅!
以前是两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总之是说不到三句他就得暴走。如今是不需要多言,一个眼神便知彼此所求。原本是因今天绯心格外贴心的过来一趟,勾得他有些火烧火燎。但这会子她尽心服侍,气凝神定的样子又带得他平静如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受到她的影响和牵制,他的神经像是被她素指绕牵,动静全因她的频率!
不过,当他抱她怀里的时候,勃然的欲望便张狂难止。这里不若乾元宫或者掬慧宫那样大,殿外便是天井,银杏梧桐因夜风微簌,沙沙间绕过窗棱,与月光一起洒若流银。
云曦抚遍她每一寸肌肤,如此熟悉又如此新鲜。将她每一分表情都摄入眼底,此时她汪成一滩春水,竟带出柔媚妖艳的神情。双眼蒙上一层水雾,眉尖微微的拱蹙。因他的抚摸而不受控制的轻喘,越发的滑腻柔软起来。当她的面上染上的色彩之时,竟妖饶到让人窒息的程度,让心底的相思如毒蛇一般的攀缠。
他时而温柔时而张狂,让绯心那麻痒感越发的放大,他吻她的耳后,她的身体彻底的微光莹闪。他不肯放下帐幔,直道太热。开始绯心格外紧张,但此时突然觉得繁星点点粹灿而迷人。柔和的夜风有如小舌轻舔,树影娑婆更似娇羞含笑。
他的缓慢放大她的折磨,这种甜蜜的折磨让她的意识像是碎了一地的琉璃,破碎的明媚的折射着的芬芳。她眼前都开始产生绚彩的幻像,满天的星星像在霎时如雨般的陨落飞舞,交织成一团团闪闪发光的云彩!连那柔和细风都变成他的手指纠缠厮摩,让她唇齿间流泄出破碎婉转的嘤咛,像是细细的哭泣又像是呻吟。
她鲜嫩的像是雨后的芽,柔媚妖冶的像是暗夜里绽放的昙花,月光之下,她汗湿的身躯像是镀上一层白釉,又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能感觉到她紧紧的绞缩,滚烫的让他停不下来。她细细的声音越发的媚骨,像是开启魔门的笛音,灼飞他的神魂。
每一次她的反应都不同,而这次,她竟带妖媚般蚀骨的风情。因对着院子,让她的感官最快速度的违背了她的意志,她的身体回应给他更大的刺激。让他想揉碎她,一口口把她吃下去!
绯心很久都没回过神来,觉得身体七零八落的飞在空中。直到那有规律的心跳牵动了她的胸腔,这心跳的声音将她的魂魄又慢慢拼凑起来。她的身体贴服在他的胸前,两人的心跳竟是奇异般的一个节奏!夜已经浓深,初秋的夜风带出微微凉意,撩动挽起的纱帐,边上明黄流苏垂穗抖出动人的光影。
云曦的手摸着她的后颈窝,带出她微微的缩,他更紧的抱住她。小风一吹,她轻轻的一抖,不是冷,是肌肤太敏感。他用脚把毯子勾过来盖住她,静了一下低声问:“明天还过来吗?”他很少说话会带着询问的味道,除非他心情好到极点,此时声音微微的懒,像柔风抚面。让绯心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发痒!
他眯着眼看外面流泄的月光,“快中秋了!这两天月亮格外亮!”
绯心有点臊,这张床对面是窗,倚着榻,月上中天,把这里晃得一团团银光。云曦低头看她,她垂头缩脖的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让他忍不住笑起来:“问你话呢,明天你来不来?”他说着扳起她的脸,看她眸子蓄满水滴一般的诱人,让他忍不住又吻下去。
她喉咙里响了半天,终是憋出一个字:“来!”
第136章 雪清心生危悚感
太后阮星华一边拨着茶盖一边看着立在边上的林雪清,打从三月底因揭旧案折腾了一个多月以后,她还算是比较老实。端午节的时候林孝进宫了一趟,皇上让林雪清到畅心园去跟她爹见了一面。估计是林孝也说了说她,所以六月出来以后就比较规矩了。
但现在星华是对她半点好感也没有,抛开她爹的旧事不谈。单就她不能容人这一点,星华也是极度的反感!绯心是贪钱,但至少她还容人。但这林雪清,打从进宫两年,没干别的就跟后宫的不对付了。先是跟与她同期入宫的华美人时常的针锋相对,她借着位高总要给华美人难看。结果最后华美人出了事,华家二话不说矛头直指林雪清,煽呼得左含青那个莽汉都掺乎进来。
当初那事,太后心里跟明镜儿一样,贵德双妃同时掌宫,拿到华美人的错处置了她。也是贵妃与德妃一同担当。但就是因为德妃一向锋芒,结果华家就认为是林家借着女儿欲独霸朝堂。绯心是诡诈,看准林雪清的弱点,但同时也暴露了林雪清善妒的缺点。
这林雪清是哪个受宠她恨哪个,俊嫔怀了胎,她回到莱茵宫就摔打奴才,这事星华也有耳闻!后来南巡的时候,星华本想劝皇上把她带上,省得留在宫里再坑了俊嫔母子。但因那会子星华懒的管这些争风吃醋的事,索性也不理。待到俊嫔平安产子星华还对林雪清有了改观,觉得这孩子长进了些。谁知转过年来,三月便又捅出这档子事来!
星华也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后宫的纷争她岂会没有体会?当年淑妃宠冠后宫,根本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她与淑妃可谓积怨日深。但最后,她不一样也放下前仇,抚养淑妃幼子,甚至将他扶上帝位!没错,这当中自然涉及权谋利益,但若她是林雪清这样目光短浅,不顾大局的人。她若想不开放不下,不肯忍辱负重,又怎么能做得大事有了今天的地位?如今,先帝当年所宠爱过的女人也有不少尚在,她照样要妥贴照顾,一个也没为难过。那些过往的恩怨她从不再翻起,并非是她宽宏大量,而是在这宫里,很多事都要靠忍。
在宫里,权谋和情感一向是分不开的。而宫里的争风吃醋也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男人这样简单!皇上喜欢哪个,只有皇上能做得主。便不说在宫里,到了外头,哪家不是三妻四妾?林雪清一个后宫妃嫔,若连这点子觉悟都没有,哪个敢与她同处?换言之,若真是皇上宠了她,她当了皇后,那她岂不是要害死后宫所有女人?
其实这件事出来也好,贵妃就算病愈,有这个把柄捏在星华手里,她以后也得收着点。德妃如今也是一样!
星华一早就咐过仪兴宫的奴才们,举凡德妃拿给孩子的东西一概先送寿春宫来让她过目。星华是觉得,有时这个女人比绯心还难控制,以往绯心做什么事必出有因,而她根本就是撒着性子来。星华可不愿意哪天她抽了疯,再坑了皇上目前唯一的儿子!
不过最近林雪清倒是老实许多,静华夫人不肯出头,林雪清领后宫事。倒也事事迎合太后的意思,只是听说最近她在换司掌局的人。星华心里明白,绯心打从宣平十三年开始管理诸宫琐碎以后,也暗自培养了不少人手在各各房殿当差。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林雪清动不得上头的主子,便从底下人动起,要拆绯心的台。
对此星华不管,底下的奴才哪个上来哪个下去跟她也没关系。反正如今精力不及当初。加上三月闹过以后。她也不想再管这些杂务。只消后宫管理的妥贴。哪个掌权也无所谓。这点子小事她才不理会!
最近皇上几个月,也是因为新政的事非常忙碌,鲜少到后宫来。星华只想在中秋办的热闹些,也能让皇上消遣消遣,解解愁烦。静华夫人不愿意出头掌事,所以这几天,雪清时常过来报事。今天正巧也是来说中秋宫宴的事。
不过星华这两天心里也憋了点事,前几天,莫成勇来跟星华说,有小太监瞅见贵妃往启元殿去了。星华一听,真觉得这贵妃的性子变了,也开始爱粘着皇上了,但她也不是很在意。皇上现在喜欢贵妃,她乐意去亲近亲近也没什么。但星华也觉得不是很好,那里毕竟是外臣出入的地方,总来回来去的不太像话。
她正想着,已经有人来报,道贵妃来请安,人在外头候着呢。星华一听,便让传进来。雪清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绯心了,当初那档子事毕了,雪清越发的心里不痛快。当天明明她什么也没说,但紧着绯心就悬梁了,分明就是有心坑她!但这事她也说不出道不出的,更因后来父亲进了宫,跟她说了一番话。让她进宫以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雪清自小在家环境优越,从来用不着与人争。她外祖父李兴为护国大将军,当年追随名将叶陨凉的麾下,与阮丹青都算是同一辈的名将。那时阮丹青随父亲镇南,李兴驻北。但先帝时期的对外政策是先平南,对北采取是缓和态度。所以阮家借着平南战功赫赫,而李兴一直驻北功绩没这么明显罢了,但先帝时期的一些名将,李兴也是当之无愧的一位。因昌隆朝的中后期,开始向南方动武,所以武将获得功勋的机会渐渐增多,相对功绩爵名也都高于文臣。当时的大世家诸如阮,李,顾,陈,等等都是因此而来!
李兴在宣平初年病故,死后追封护国大将,李家与林家为世交。但昌隆朝时期,李家因出武将而比林家更为显赫。至李兴这一代,已经无论是爵名和地位都高于林家。
李兴的女儿李氏,也就是林雪清的母亲。当年嫁给林孝,其实等于下嫁。而林孝之所以能进入朝中为官,也是因为姻亲李家的关系。林孝是一门心思在官场打拼,对于声色之事倒并不很花心思。加上他从小与李氏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也比较深厚。林孝后来家里的几个妾室,也是李氏带来的陪嫁以及她亲选的女人。
家务事林孝是从来不管,全都交给李氏一手担当。李氏为人狠辣,下人都十分畏惧。加上她一连给林孝生了两个儿子,而这两个儿子后来也的确十分的优秀,成为林家不可缺少力量。因此李氏的地位更加稳固,从不把那些身贱无依的小妇们放在眼里。
林雪清是李氏第三个孩子,从小就在李氏的保护伞下长大。环境优越自不必说,加上她生的雪肤花貌李氏可谓爱若掌上明珠,家里哪有人敢招惹她?所以才养成她这样的性格!
这事出来之后,林孝进了跟她交心倾谈了一次。林孝混在官场多年,声色犬马可谓见了无数,至于那些阴谋算计更是屡见不鲜。昌隆朝末期,那时他初涉官场,更有热血忠心想投效朝廷。可惜那时昌隆帝十分依仗阮氏,基本上没有他施展投报的机会。他也一直郁郁不得志,大好青春都白白消耗。
林孝有着卓越的政治眼光,宣平帝登基以后,阮家势力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小皇帝在阮家的掌控下长大,朝中官员皆附阮氏。但林孝非常能了解小帝那清澈眼眸这下的深邃,他深知与当时的阮家作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多少人都不敢将宝押在这个稚龄小儿的身上!但他敢,以身家性命不惜一切以求前程。功利场上的人,谁不愿意功成名就!
他押中了,果然没有看错。宣平帝并非任人宰割,稚龄童真之下已经深谋远虑。而他将带着林家,在宣平朝走向显赫。一扫在昌隆朝时期的郁堵难舒!虽然他也不年轻了,但政治生涯就是如此,年少有成谁都愿意,但要看时机看政治方向。
送林雪清进宫,是成为皇室姻亲的一步。从此林家不用再依附李家,可以开劈自己的天地!但林孝深刻明白,女儿进宫之后,皇上借她而提高林家的地位这一目的已经达到。那么这个女儿其实是死是活都已经不影响到林家已经是皇亲的事实。而作为一个父亲,能为这个女儿所做的,就是尽量的让她在宫里平安的生活下去。
林家不止雪清一个子女,林家上上下下百多口人,她还有两个兄弟在朝为官。雪清能得宠固然是好,得不到也没有办法。这不是林孝插手就能做到的事。
作为一家之主,他只得更全面的考虑。太后已经罢了李氏的诰命,她以后不能再进宫来。至于她,只能让她好自为之!
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的好,能得到最大的幸福。但这些都有几个是由父母能做得主的?宫里不同外面,宫中的倾轧有时更加的惨烈。不是他狠心不想管,而是他管不了!
雪清初听的时候,真的十分心冷,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对她说。但现在想一想,父亲也有他的无奈,只不过她从未体会过罢了!好自为之,那也就是不管她了,也管不了她了!以前母亲是她的保护伞,但现在母亲不能再保护她了。正如乐正绯心所说的,以后也没人再真心待她。
第137章 复是一年中秋至
其实细想想,当初乐正绯心说的没错,她是太优越了,优越到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以前的确是她太蠢了,随便揣测天心却没一次猜的准。如今乐正绯心是他的心头爱,她再去招惹岂不是自取灭亡?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只能忍!以前她不想忍也不会忍,但经过这事,她也算是学到了一些。第一,她不该在贵妃如日中天的时候与之为敌,此消彼长,敌强我弱。皇上的喜爱能持续多久?她的确太冲动,没忍得这一时之气。第二,她向太后举报,事先准备数月,其实也根本谈不上是阴谋。只能说是阳谋!一早揭发了别人也暴露了自己,如今贵妃不倒,白白的倒先竖个死对头。
贵妃这几天往启元殿的事,是她的奴才探得的。贵妃的招术也没什么可高明的,拢人的法子,她林雪清一样也会。不就是使几个钱,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么?贵妃扮成个小太监,往启元殿出出进进好几回了,汪成海领着来去自然是畅行无阻。白天还当没事人一样的给太后请安陪她说说笑笑!别人说她得了臆痴变傻了,林雪清可不信!
所以雪清故意让人把消息放出去传到太后耳朵里,她现在也不笨了,不打算再干那什么密报的傻事。贵妃不大明大放的去,就是不想让外臣说闲话,根本还是憋着当皇后的心呢!
太后这两天没动静,但雪清经过这事,也算了解了太后的脾气。她表面上没什么,但心里想的肯定比较周全,她定是要让莫成勇再细查!
林雪清当然明白,像这种小打小闹对乐正绯心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就是瞧不顺眼这种虚伪成性的女人,一边装傻想糊弄过前账摆平太后,一边又霸皇上勾引得他魂不守舍!
一会子绯心一来,便看到林雪清在太后边上立着。她只当没看到,径自往太后那里见了礼,待起了以后,雪清本欲与她对着行礼,谁料绯心眼儿一翻,直接就凑到太后另一头去了。
太后没忽略这个小小的情,一时抿了唇暗笑。以往贵妃是断不会往启元殿去的,当初这规矩还是她向皇上请的旨。而且初进宫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她不懂得讨好皇上,三年都没建树让太后渐渐对她失了耐心。而且贵妃这个人,最会做表面工夫,不管内心多烦多恨,至少面上都不会让人过不去。但此时这两件,简直与她以前大相径庭!
“这两天你早早的往哀家这边来,回宫以后也不见你四处逛了,忙叨什么呢?”星华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下,带着淡淡的笑。
雪清垂眼立着,刚才绯心给她来了难看,她也没半点表示出不满。并不错眼,只听着绯心怎么编排!
绯心看了一眼林雪清,往星华跟着一凑,拢着手小小声说:“臣妾去找皇上了!”
星华一看她,眼中已经出笑意来:“哀家并不是不让你与皇上亲近,但总这么着,外头瞧着不大好看。你也该顾着点自家的体面!”
雪清有点不敢相信,她竟这直接说出来。而且还是脸很是得意洋洋的表情,弄得雪清一阵阵的拱火!以前她总摆个山崩海啸都不变色的德性就很让人不顺眼,但现在这副样子更让人觉得反感到家!
“臣妾换了装去的,没人瞧的出。”绯心又小声说,“扮太监!”
“你,你这孩子!”星华瞅了她半晌,突然笑出声来,“扮那个干什么?还怕人笑话你不成?”
“呵呵,其实也不是。臣妾是扮着好玩!皇上看了高兴么!”绯心有点不好意思,脸带出几分红晕来。
星华看她最近越发的晶莹剔透了,加上她那个表情又带了点子妩媚出来。一时扫了一眼林雪清,见她面无表情,倒不像以前那般外露了。
星华轻轻一笑:“扮两回也罢了,皇上事忙,你也少去的好。”绯心倒招的痛快,让星华心里也比较受用,索性就直接说了。
“不去了,臣妾不往那边去了。来陪太后说说话!”绯心点点头,应下了,“快中秋了,皇上昨天跟臣妾说,要臣妾多来陪伴您!”
星华听了,心里一暖,点点头道:“皇上最近忙的要命,哀家也心疼的很。你去照应看看,其实也是对的。不然他总顾不得饮食,奴才们也不敢劝,怕再伤了身体也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又跟雪清说了说中秋自己想添什么玩艺之类的,与她们两人闲话一阵便让她们各自去了!
绯心连着扮了几天的小太监往启元殿去,虽说外臣自然是瞧不出。但她知道难保后宫的有心人,所以她索性今天直接招了,便是太后不问,她也打算说。她了解太后,以往太后反感她,正是因为她心机太多,阳逢阴违许多小动作。如今,她反其道而行,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在精明的人面前伪装,挑战的不是演技。而是能否料懂对方的心思!自守天真,这是当初她认为自己死期将到给林雪清的衷告。这句是她的真心话,但林雪清只用了一次!
不过没有关系,如今绯心自己用也是一样。其实这几个月下来,她已经渐渐乐在其中,或者中,她压抑的真性情因这个机会得到释放!只是这次,她心眼更明,没有再被蒙住双眼。
回到掬慧宫后,留在掬慧宫的常福道刚司府送了本月例帛来,星平州赶在中秋前把一批贡缎送进大内,司府便忙着派分给各宫,当中有六匹彩锦。
如今绯心领皇后的例,除例银加增以外,例帛各款也都按例加制。当初这彩锦分到掬慧宫是两匹,全是艳彩粉色的。如今加例,各色两匹,艳彩桃红,端彩紫云,纷彩银红。绯心没看常福手里的册本,只是听常福报了一遍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月又是哪拨子人送来的等等。她懒懒的往榻上一歪,低声吩咐:“把这银红的送一匹往祥安宫去。”
常福听了一愣,这纷彩最是难成。出彩丝本来就是极难,又要层层布织形成纷彩渐渗。民间根本千金难寻!那祥安宫的主子只知抱粗腿依附,半点不愿意为贵妃出头,何必便宜她这好东西?但他明白,贵妃做事总有因由,绝不胡来。虽说如今她性情大变,就是在掬慧宫里也比往日随性许多,但并不代表贵妃就真是傻的。所以他并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伸手打发人包了缎子往祥安宫去。
绯心闭着眼寐,如今她不理事,常福和绣灵也不好像以前那样。常安和绣彩没了以后,她一时也没再寻可用之人,时机不对,她要等到太后对她完全撤防,这点耐心她必须有。虽说当下巴结的许多,但绯心自是知道个中消息真真假假,有些并不足以尽信。静华夫人依附过来,又与德妃共理后宫。她不想与德妃冲突,便事事退让,但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站在哪个阵营。既是聪明人就该明白,这最明媚的色彩想要保留,总不能只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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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最近为了新政的事直很劳累,所以今年的中秋大宴,太后特别令各府将后宫的宴席搞的格外热闹,试图让皇上可以轻松一下。除了传统的奔月等歌舞,更添了杂耍小戏等诸多民间把式,潋艳殿靠着中都园和兴华楼,彩灯摇曳,菊花怒绽,园里殿里一片纷繁,殿中莲花宝盏辉煌琉彩,红毯金柱,席列两旁一直展到殿外。
所有妃嫔列席参加,因最近皇上几乎少来后宫,所以这次众人都格外的雀跃,妃嫔无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明媚娇艳。各式戏耍比往年更加热烈,潋艳殿上花团蝶舞,美不胜收!
云曦照例是应付了臣工以后才过来的。
德妃坐在太后和皇上下首左侧,贵妃坐在右侧下首。但位置稍近了阶台些!关于这样的摆置,林雪清很是不满,双妃平阶,但绯心的席明显更近丹陛,就是取了贵在德前这个排序。
绯心今天一身红色缀绣的翟衣,只在领口袖口稍作花饰调整,整体一看与后服基本没什么大区别!雪清一身紫色琉金点红花的宽袖锦袍,作掐腰挖领的别致取巧。虽然都是宫装的大摆宽袖,满彩流光。但细节上更精巧些,生是要从衣着上压倒群芳。
如今皇上因新政事忙,已经不来后宫,更因三月底那桩旧案,让皇上对雪清越发冷淡。但雪清自从与父亲一叙之后,的确产生了危机感,所以安心要在今日一扫晦气!
绯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逐芳争艳的场面她是见过无数。每次她都是旁观者,最关心的无非是如何不丢了体面。至于别人怎么争芳,她再是看不惯也从不理会,至多就是在心里鄙视一下罢了!
但是今天,她往席间一坐就开始有点气闷气短,说不出的躁的慌。待皇上一进来的时候,眼前群芳飞花乱舞,云曦脸上又带着那种习惯的懒洋洋的笑容,她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一有这种想法她自己都点鄙视自己,还道为了他什么都能忍呢,这种小场面又算得什么?一想这个,那份忠肝义胆又拱起来,但总归不若以往那般坦然。
第138章 宴席之上少宁神
今天照例各宫都弄些礼物或者亲自排演个戏曲歌舞来凑众戏耍散了以后,各宫都踊跃了起来,今天一列席就能看出来,从衣着打扮上都十分的妖饶。以前皇上就比较中意那大胆奔放的,华美人在的时候,曾经跳过蛇姬舞,腰摆得都快断了去。
当时绯心也在场,看得面红如血就差自己抱头鼠窜了。如今她一直养在掬慧宫诸事不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真姿态做的久了入了戏,还是真的带出了她的真性性来。眼见殿内美女如云,霎时开始慌烦。
现在德妃和静华夫人协理后宫,德妃现在收敛了喜怒,处处也迎合星华。而且皇上现在忙得炸了毛,根本没空理会后宫的人。
星华一早就吩咐各宫别都傻坐着,还跟从前宴上一样就好!这下半宴场已经就是各宫的表演时间,一时各宫的礼也都呈上来,时新花巧的荷包香袋,诗词歌赋之类的应有尽有,除此以外各宫也都携艺登场,静华夫人很是收敛,只起了一段小手鼓。但她总归是个聪明人,起鼓时换了新衫。所穿的,便是绯心送她的纷彩锦锻,层层荷袂莲波无限,翻卷雾裾有如烟云。当时看的德妃便双眼冒火,诸人形色各异!绯心虽说不如往日那般老僧入定一样不移不摇,但总归知道借此机看各人的面色表情。
一会子静华夫人鼓毕,吴美人彩衣翩翩而来。吴美人是安心要在今天大展才艺将诸人压倒的。刚才静华夫人一套华衣实在缤纷耀目。让吴美人更是带了三分气,如今一上来,更如足踏着火轮子来的般!吴美人眼神流飞,更是跳了新巧的弦丝舞。这套舞衣大胆的很,中间腰身全都露着,领口开的也深,蝶袖飞展之间格外动人。
绯心原本是瞧众人的表情。这会子就感觉让人闷了口气似的。瞧着各式的礼品,再一看吴美人的舞,觉得那慌烦更盛,燥火又要往上窜一般!倒不是因为她醋劲太大,而是她今天有点郁闷,本来她是想自己酿酒的没酿成功,几个月的工夫打了水漂。她一向精益求精,实在又不想随便弄一坛子过来凑数,只得空手过来傻坐着。
以往她是没劲头争风,如今有了争风的意思,老天也不给她这机会,搞得她觉得十分的无趣!加上云曦进来以后知道是不是云曦又嫌她没情趣,还是也记得当初她许诺酒的事,反正就不搭理她。打从进殿往上头一座,不是跟太后闲话就是懒洋洋的看着殿中的歌舞,生拿她是透明的一样!
一晾着她,绯心有点如坐针毡,偷瞄他几眼,见他有说有笑,好像还有点跟殿里起舞的吴美人眉来眼去的。绯心本来就很懊恼此时无礼可现,如今再见他抛媚眼儿,那心里的火蹭蹭的窜啊,手握着酒杯都打颤抖。有点赌气似的什么生冷的都往嘴里塞,一会子竹灵瞧她吃的太过份,过来给她添酒,她盯着杯里的果酒生是不喝,扔下了换个蕉脂杯要喝烧酒!常福也不敢劝,只倒了小半钟打发她。她这边还不乐意了,自己拎了壶就差让人拿大海碗过来借酒浇愁了!
吴美人起舞过半的时候,林雪清经向殿上福身,悄悄打侧殿门出去。绯心就知道她必也是有备的,越发的觉得自己是无能的。其实早先绯心也准备了,当时除了想抱一坛子自酿过来,还想壮了胆也献个艺。但苦练了数月,临来的时候还是胆怯了,如今见众人这样,越发的自愧起来!
一会吴美人舞罢,随着一排青衣太监有节奏的弹指声,殿外已经响起乐曲,一行九个舞姬白衣点缀红花,移步如莲波。拥着雪清宛如天仙自月宫而下!她一身雪白纱衣,袖口缀着晶莹水晶串,额前挂雪晶围,更显明眸皓齿!绯心愣愣的看着,再瞧云曦,见他也有点看呆般的表情。心中突然有点疼痛起来,嫉妒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她真是明白了呢!
绯心看着看着眼就有些潮,看着那飞旋的舞步,掠成大团的云朵。她微微的持着酒杯,弯着手肘正要饮。突然她手臂一抖,一杯酒没倒嘴里,竟全倒脸上了。她七晃八摇的恍荡眼,边上的常福一把扶住低声道:“娘娘?”
绯心离阶比较近,这边小福子一撑她开口,星华便回头看她。方才就见她一杯又一杯的猛灌,星华就料她得醉过去。最近绯心来她这里老大吃大喝,所以这次还特地吩咐配席的奴才,没往她席上摆太多容易上头的酒,只是特别弄了许多精致的果品给她。结果打一开席,她嘴就没闲着,吃了又喝喝了又吃,让星华越看越想乐,果然这会子要倒!
云曦一见,低声道:“母后,儿臣送她回去。省得一会子撒起酒疯来。扰了母后地兴致!”说着,也不待星华交待,已经直了身往她这边来。殿上坐着诸妃一见皇上起身,也忙跟着要起。星华伸手止住,让乐者接着起乐便是!但林雪清的舞步,霎时开始纷乱无章起来!
绯心睨歪着眼,其实她也没醉,只是觉得没脸。刚就着常福一扶,就有点借坡下驴的意思。想趁机走人,但没想到人影一晃,云曦已经窜过来了。绯心让他一拽胳膊,不得不站起身来,一抬眼,便见他正瞪着她!绯心吓的差点装不下去,刚要站直了说话,便听他低语:“你敢醒过来试试!”
绯心一听,马上索性连眼都闭了,砰一下人往前倒装昏,她想了想还不是不要往后倒了,万一他不扶她岂不是很丢人?
云曦咬牙切齿,早应过他的要亲自酿酒。但这个无胆匪类到了宴上就开始犯怵,今天空手来了就罢了,还大吃大喝一副跟她没关系的死相!
本来他都想好了,她要是敢往后倒他就伸手揪她胸口让她现眼!但这算计精太乖滑,生往前倒,气得云曦想把她往常福身上推,但咬了半天牙还是没下手。他挟着她往后一闪,过了屏围就是侧面的穿廊角殿,直接从角殿出去上了辇往回走。
绯心闭着眼装晕,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檀味道,突然那陌明的燥烦全晃成一团烟,再晃晃竟是散了。她伸手揪着他的衣服,微微睁开半只眼,见他支着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忙又闭上眼,不敢再看他。忽然感觉头顶一沉,他的手掌抚压上去,却没动也没开口。绯心不由的又睁眼,抬眼间正看他冲着她笑,笑的风情万种却阴风阵阵!
一时间,她的脸越发红烫来,其实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不是演绎性格大变,她是真的有了变化!那些她以前完全没有,不知也不会带出的情绪,此时竟涌出许多来!不然,只是演,太后如何能轻易瞒过。其实已经不是演,是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成了真!
“臣妾也准备了。”绯心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她再不愿意让他误会,再不想有半点的误会,“那酒,酿的实在不好!”
“朕知道你不肯拿来,必不是你没做而是没做到你要的标准!”云曦抚着她的眉眼,叹一口,他其实是了解的。只不过刚刚,他也有些撒性子罢了!原来这男女之间,难控的小性儿总是要钻来钻去的扰人呐!
他抚着她的头,突然又说:“但礼物这东西,只讲究心思,并不一定要求优劣!送的人与收的人皆是有心的便罢了!”
她认真的看着他,她又学会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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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了掬慧宫内殿,云曦便被绯心摁到后殿花厅的大座上坐着。一时不明就里的看的她,她抿着唇一笑:“臣妾准备的这样,本来不好意思拿出来。臣妾这些年,实在是技艺生疏了,所以……不过皇上说的对,所以皇上稍候片刻!”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绣灵出去准备。
云曦一听,不由的得心里乱跳一阵。见她笑着退出去,一时低语:“不是酒么?”方才在艳殿的时候,见她往那一坐什么也不亮出来,他对此其实也习惯了。但他记得几个月前她曾应过他,自然是心里有点想头的。
八月初那几天,绯心过来瞧了他几日。有她在,他的饮食也着实的正常了一阵,她亲见了他的忙碌,心里也很是心疼。洗手亲作羹汤,服侍的十分妥贴,那几日也格外的乖顺,再不动辄揪着法礼让他磨牙。
他一边心里十分的受用,一边又不想她这般来往引人闲话。如今也真是怪了,以前她拘着礼他就非把她往沟里带。如今她放开了手脚,他又不落忍了,而且老怕她又招惹什么是非让她难做。
他是自己不想装了,其实他知道,他便是再装着跟那帮女人虚情假意,她也定会体谅也肯定忍的住。她呆在后宫也能安全些!但他就是不想让她忍,一想她忍的难受他就跟着难受!
但这样下去,也总不是长久。世上有哪一对是象他们这样累死累活的?只想一处守着也得顾前顾后烦恼无休!一时间越发有些期待起来,一会听得外头有萧管的声音,萧音低咽,加上曲调又有点悲凉的味道。听着心里倒起了酸楚一般。
这大节下的,弄这个曲子来奏。云曦心里正暗嗔着,忽然眼微一凝,随之清脆铃声响在耳畔。一道碧波旋起而来!
第139章 菱舞翩飞携子来
云曦怔神之间,眼瞅竟是两片大荷叶,将执叶的人兜得严严实实,旋移而来,只见执叶的纤手,和一对赤着的雪白的足。手腕上,足踝上系着小铃,踏步之间,铃音细碎霎时将萧的低悲化成柔柔之曲。奏曲的一时在殿门外,突然又起了琵琶之音,两音交缠忽缓忽急,而挟叶而来的人便这般踏着奏点一直旋过中间屏挡,哗哗掠过晶帘进了云曦眼底!荷叶突然一分又合,只见叶影离合之间,有一道碧绿挟白的人影在中。不待人看清,突然大叶片一下让人甩开,同时那叶中所藏的人,尽现无余。
云曦已经目瞪口呆,没有长绦没有绢丝没有蝶衣。绯心身后背了一个小竹篓,长发如今挽了一个特别高的涡旋髻,活像顶了一个福寿螺,老天,他竟想起这东西来!她系着绿流苏带,盘绕而上,有如覆叶。身上是一件碧绿的衣衫,短打的,上身是一件小褂,露出半截小臂,裙摆围到膝,下面全是碎碎的流苏摆至若隐若现,一抖之间若隐若现。裙像是布头拼的一样。但贴了孔雀毛,蓝绿相间又带芳华。腰间坠着毛球,打出交叉十字网,一甩起来,有黑有白,变成柔柔光波。
这身行头哪来的现成?必是她花费了时日才弄得的。云曦看着她,一时眼眸越发凝深起来,她总是这样,一门心思准备完了,最后不肯亮出来。白白的劳累一场!今天是他过来瞧了,那么以往的数年,她曾也多少次想努力讨好过,最后都是因她一时的气短功亏一溃了!真真是磨得人心痛的小东西!
她踮起左足曲折向上,抖出铃音与萧音相合。微捻手指,双目随指而游,身体浮晃之间,有如足踏轻波。弯腰掬捧,身摇晃荡。忽然一旋一拉,扬指拈起。曲臂环绕,一顿一展,腰间微移。
萧与琵琶急急而奏,她捻手舒展,翻叶而开。踏足拧腰,动如脱兔。身形纤柔,足尖急旋之时,有如翻腾绿浪。
他眼生狂热,情涛翻涌。她舞姿当然谈不上多么高超,但更重要的在于,她眉眼间的投入,大眼灵活生动,追着指尖而去,一展一收,面中浮喜意,双眼生柔情。金殿红毯,雕梁画柱。但云曦眼里,已经回到平州东湾!
“绿萍红菱水里生,浮波戏清风。乌盆荷帽相陪奉并连花连朋……”云曦看着她,她的眼追着她的手,扬起而带笑意。她当时便是如此,捞起便满脸的笑。笑容如此时一般,灿烂明媚得让他窒息!
萧声悠扬,琵琶如雨,竟带出雨季清芬。铃音清脆,叮当作响之间,有如听到悦耳的笑声。歌舞他所见何其多,看的多了,自然也了解当中的妙意。无论何种艺术,若有了魂魄,便是勾人。而这当中的魂魄,唯有他看的懂!
绯心此时已经忘记了些教条礼法,酒意涌了满身满心,让她的舞步越发的轻盈和自由,从而舒展了她柔软的肢体,完全沉醉在那青山碧水之中。摇曳的乌盆,拥挤的人群,喧攘着嘻笑的真诚!
宫中没有红菱,但她指尖已经虚化出形。这里没有破旧的乌盆,但她足下所踩的红毯,已经成那摇荡不稳却又潺潺不息的小河沟。
她拘在乐正府足足十六年不曾出门过一步,唯那一次,真正融进田园风光。这几个月来,其实演绎到是其次。忠心完满之后,无法餮足的,竟是她漫漫情怀!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那坡田,满眼的青翠嫣红,踩着盆水中穿梭的女子。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那些人,她们不过是生在贫寒的家庭,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生活的必需品。
一都要靠自己争取,她知道这个道理,一直也这样做。但却一直不肯也不敢去争取一样,就是他的心!以往她总觉得,男人的心是最不可控制而游移不定的,与其求那不得一见的宠爱,不如用能力换取一方立足之地。但这一次,是他用他的真心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可以继续站在这里。他可以继续与别的女人亲呢,本来这就是合理又合法的。这与他对她的承诺并不冲突,她必须体谅也该体谅!但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再这样做,他不做的原因是他不想再用自己的真心当作交易品。接受她忠诚的同时,也给了她承诺,她为了这个承诺而奋斗又有什么放不开?
她心中想着那情景,她入宫学过鼓上舞,苦苦学了一年多,但后来都荒废了。这几个月她重新开始拉筋顺体,虽然很疼很疼,但她能忍。她最不缺的就是忍耐力和坚持。
她从来都不怕争斗,以前不愿意做是因为她不敢也不认为是有用的,但现在她只希望在忙碌的朝堂之外,他可以放松一切的身心得到快慰!是他给了她那不一样的经历,他们永远相辅相承,在这宫里相依为命!
云曦一直在盯着她看,他想哭,更想抱她。当几个月以前,她贴过来轻轻说要酿一坛酒的时候,已经想给他更大的惊喜。她总会给他惊喜,就算此时她需要伪装来摆脱在太后心里根深蒂固的坏印象。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他,她时时刻刻都会把他放她之上!以她慎密的处事态度,必能想到全都去做。他能体会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他要的回报,她加倍的给了他!
一曲终了,绯心面红如血,其实就算只在云曦面前展示,她还是心跳如狂,擂鼓般的让她四肢都开始发麻。但她就是这样,她其实骨子里真的跟云曦一样,两人都极端的好斗!他时常要她挑战极限,如今她给自己设的这个难关,同样也是极限!
这时殿外奏乐的几个奴才才敢进来,跪在绯心身后。再后面是常福和绣灵,常福还捧着一件大氅准备一会给绯心披上!绯心觉得脚下就像是踩在棉花团里一样,脸灼得直痛,不知是刚才饮的酒此时上了头,还是她转圈转的太多有点子发晕。恍恍间见他站起来向着她伸手,她刚想过去迎,结果竟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云曦一把抱住她,突然间绯心觉得胸口一顶,一股热意一下顶到喉头,混带了一股酒气竟让她有些反胃。云曦了发现她的反常,忙拍着她的背:“哪里不舒服了?头疼么?”
绯心听得心里暖洋洋的,看着他今天穿的暗金的龙袍,盘飞耀目的让人沉醉。她微微抬眼,正看到他的眼眸,像是也变成深紫色一般的动人。她微微的笑了笑,强抑住那种反胃。刚要开口,突然那股劲头又涌上来,她挣扎着要推他,他一见立时把她整个打横捞过来:“让冯意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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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了太监的奏报,登眉花眼笑起来:“怪道最近一直贪嘴了,刚才才几杯又醉了。哀家还想呢,这绯心如今性子不同,但总归不是那没大体的,原真是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乐弯了眼,扶着莫成勇便离了潋艳殿,乘着辇往掬慧宫来。贵妃如今这样是处处都合她的心,唯就是肚子一直没动静让她有些失望。去年绯心也劳累了,结果好容易得一个孩子还没保住。为此星华还想起来还感叹了几次。但现在,马上连这点子失望也没了,这中秋节过得真是大快人心!
绯心和云曦对望着,两一时谁都没说话。有了!真的有了!云曦真是又激动又后怕!刚才绯心喝了好几杯,又赤着足跳了一段舞。他一时连抱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她是个易碎的精瓷一般!又把冯意昌一通怒骂,见天请脉,居然有喜也不知?冯意昌有苦难言,这喜脉什么时候显真不他能说的算的。月信推了不见得是有了,必要待喜脉显出来才作得准。不然说错了,回来皇上空欢喜一场不一样要他的头?但总归是因云曦有点子欣喜若狂,不知道该怎么撒好了,所以骂两句也就没下文,冯意昌就只听着便罢!云曦厮摩着她的手,刚才她跳那舞他已经想哭了,如今听了这个越发的有些眼底冲撞。
星华领着人过来看,一见两人便不由的嗔着:“唉呀,也是哀家不仔细。总见她怪怪的这么吃也没往这边想!真真是……”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床边瞅着绯心笑。
看得绯心抿着唇眼泪在眶生憋着不掉,上月没来,但没来也不一定就是有了,况且喜脉也不是当时就显的!太医不敢确定,她自家也没觉得哪里不爽快。加上最近补大发了,一直燥气连天的。所以她还以为是补药吃的推了也是有可能的。以往她是对这些生冷果品也没个兴趣,如今也是因着燥吃多了些,谁料真是有了!她这肚子打从去年拿了那个胎以后,养了大半年,结果又是八月,还是中秋呢!
去年她怀了,太后并不高兴。爱钻营的贵妃怀了,越爬越高定是要拉扶自己家里越发的猖狂!但今年不一样的,太后很高兴,那表情比他们两个还高兴。倒真是为皇上开心,让绯心也觉得十分的快乐!
宣平十七年的中秋,皇上与太后终于放心的心里的介蒂,尽情享受母子的温情!而她,带给自己与云曦最大的惊喜,她的腹中,再度有了生命的消息!
第140章 云绯有情更识谋
星华又说了许多好生保养的话,然后叮嘱她好生歇着,这才放着两人独处,自己扶着莫成勇去了!
云曦把人打发了才问冯意昌:“这个可能保得?再拿个什么话垫底可不能够了!”当初那档子事云曦可一点没忘呢。
“这个稳当,喜脉虽是初显,但比较稳顺。皇上和娘娘放心吧。如今娘娘虚寒也清的差不多,宫海满暖,可以养得胎。”冯意昌一听忙跪下道,“微臣回去配几副保剂,娘娘每隔七日服一剂,少劳多乐,适当进补。微臣自会仔细!”
“这话可是你讲的,别到时再拿她的虚寒作文章!”云曦垂眼瞅着他。
“微臣自是明白的。”冯意昌忙磕头。
一时冯太医去云曦看着绯心,轻轻叹了一声复又搂过她来:“你听到了,少劳多乐,最近不要想太多事了!你的心一向分成八瓣我自是明白的。你这些天如此放肆,一来为了太后,一来为了我,一来又是为了……”
“你放心,只消这肚子争气,自是稳的住的。”绯心靠在他怀里,“我不背这恶名,也不让你背。这会这法子你定要依我,不要管了!”
云曦垂着睛,手指勾着她的手指,看着两人相绕的指节。半晌才低语:“登基之前,朕在大行皇帝灵前守祭。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绯心吸了口气,明白他的意思。当时他只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已经戒备至此。那时随时都会有人害他,阴谋随时变成阳谋。龙袍加身之前,驻心宫以外的地方,全是危险!当时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前都要依锦泰例于大行皇帝灵前只身守祭一日一夜。他小小孩童,已深明各中利害!孩子最是忍不得饥饿,但他生是忍过来。
“如你不理事,身处后宫之中,就跟当时的先恩殿一样!”云曦亲吻她的脖颈。
“不理事不代表就任人宰割,你不信我么?你只顾好朝堂便罢,待得新政推起,我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后宫!”绯心低声道,“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你,但这回我决不只顾一头。你不要管,随我的意思吧,好不好?”
“我太了解你了,哪有不信的道理?你我都不是为了普渡众生才托生到这世上的,何苦行这种好事?后宫自古就是如此,哪个是可怜的,哪个又不可怜?”云曦轻哼了一声,淡淡的说着。
“当人无情的时候,对谁也是无情的。当人有情了,自然也体会的多些。”绯心笑笑,“我踏进宫门的时候,就不在乎血腥满手。进到这里,便没有是非只有成败!但既然体会的多了,便随性一次又何妨?你放心好了,当下新政初起,你半分也错眼不得。日后你成万古名君,我就能跟着你沾光了!”
“傻样儿。”他轻笑,“我这会子是关心则乱,这种心情挡不了,由它去吧!”
她的泪掉了下来,关心则乱啊!是啊,无关智慧,无关能力,就是关心则乱!
“我想要个女儿。”绯心轻轻说,伸手摸自己的小腹。
“再要一个儿子。”他笑,半睡半醒般的醺然,“你给我生一对子女,像连花连朋一样,叽叽喳喳的多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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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再度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开,皇上龙颜大悦,破例中秋过后,于八月十六再度赐宴群臣。新政推行一个月方上动荡颇多。最近这一个来月群臣也跟着早来晚散十分的疲惫!如今传来贵妃有孕的消息,群臣也跟着高兴了一把!
朝堂一向以后宫风向为动,贵妃打从去年五月跟着南巡,途中曾经救驾有功。紧着回来的时候,又接收了皇长子,加仪加号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后因操劳后宫诸事,因累而流产,复又重病不起。如此贤德已经传遍天下!五月贵妃身体转安之时,已经有臣工上奏,道如今中宫空虚,帝无后而伴,一直是为憾事。贵妃德慧端贤,识礼守规,勘称后宫典范,当母仪天下,统率后宫,为万民之敬仰!当时皇上道曾应允太后,言无子不立。贵妃虽然贤德,但一直无出,所以押而不立。至八月中秋又传来贵妃怀孕之喜后,奏请立贵妃为后的折子便渐多了起来。连太后在后宫也有所耳闻!
而后宫又最是会跟风跑的地方,贵妃从去年开始已经如日中天。当中虽然病了数月,引发臆痴之症以至性情有异,但荣宠不衰。所以虽然贵妃现在不再过问三司六尚的琐事,但实际上绯心以往的关系网只密不疏,攀附者越发的多起来。
但绯心如今不再动用这些关系网去控制后宫,而是用这些人得知一些七拐八角的小道消息。常福和绣灵知道她举凡做事必有原因,加上最近因太后对贵妃日日撤防,与贵妃的关系日益好转。加上八月中秋之时,贵妃怀了身孕,连太后都特别督谨后宫各部,让不许惹贵妃有半点不快。不管掬慧宫要什么,必要头一起的关照!这话等于给掬慧宫又添了一把火,以致连常福绣灵也有些胆壮起来,借着贵妃孕期要的东西多,渐渐也开始活动,为绯心收集一些各方面的情报!
后宫因贵妃有喜,也频频来贺,当初举报司掌局有功的郑奉媛等人也渐渐开始大着胆子过来走动。郑奉媛当时之所以冒这样的险来依附绯心,是因她地位太低又不受宠,加上入宫已经数年,怕被移出恒永禁宫扔到别苑死活不知。而且她父亲病死,母亲孤苦无依,她索性把心一横,只求攀附贵妃而生。但后来贵妃突然陪着圣驾南巡了。着实让郑奉媛害怕了很久,一来怕司府的奴才报复,二来怕与贵妃不合的德妃打击。实际上,贵妃陪驾南巡的时候,德妃就想借机把她们几个赶走,以防贵妃回来栽培她们几个上位亲近皇上。
但司掌局的人惧怕贵妃回来打击,便一直阳奉阴违压而不执行。但郑奉媛,辛奉媛这几个人的日子也的确不是很好过。
后宫里,无依无势的主子,比奴才还不如这话不是假的。况且举报司掌局这种事,最是得罪人的,郑奉媛最怕的就是兔死狗烹,贵妃利用完自己便一脚蹬开!
但好在贵妃回之后没忘记她的好,还吩咐人给毓景宫添了东西以表示对郑等人的在意。这样一来奴才们便不敢对她们怎么样,但哪知贵妃又病了,一下后宫的事又落到德妃的手上。她们几个战战兢兢的,老怕来人让她们移宫。加上前一阵太后也不让她们往掬慧宫来探看,直到五月贵妃才渐好。但性子又变了好多,这下这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随便过来走动了,只是照理每日请安,贵妃有时见见有时不见,实在让她们没一日不提心吊胆。不过从八月贵妃又怀了孕以后,待人越发的和顺起来。她们几个虽然位低,但贵妃也时常见见。不时还问生活备置等事,如此就算皇上没宠幸过,位价也低,明年大选又在即。但司掌局那边也不敢让她们移宫!
林雪清得绯心怀孕以后气得病了一场,以前没忍过这种气,见哪个受宠她就明着去争抢。但如今她得装着表面一团平静不动如山,实在是忍得她五内俱焚。皇上如今也知是真忙假忙,反正一个月也不往后宫两三趟。来了不是去寿春宫就是去掬慧宫,别人休想见他半面!虽说现在由她掌宫,但她拢了半天还是拢不来几个人。如今人都如蝇逐臭,一边倒的往掬慧宫去!
她突然明白,有时就算使钱也不一定能得人心。她不知绯心当初是怎么办到的,越发觉得在这宫里难熬的要命!原来处在夹缝里是这样的艰难,如今她没体会过的,没感受过的,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艰难霎时全涌了上来,她又岂会不病?
八月一过,天气渐渐转凉,五月的时候掬慧宫人员变动极大。常安和绣彩都死了,新来的掌事太监和宫女都是乾元宫的,照应的也算妥贴。八月中秋的时候她又怀了胎,太后怕不妥当,便想再调几个呆的久的奴才来伺候她。太后让她自己选,她便挑了一个温成方,带了他底下几个人过来伺候。
宫中奴才的名字也是有定的规率的,中间带个成字的,基本上都是入宫二十年甚至往上的,因分配的工作不同,有混的好的如汪成海,莫成勇。有混的次的如梁成观,孙成远。也有混的一般的,像温成方就是一个。
其实混的差不见得是说谁的命不好或者本事差,有些往往是极精明的。根本不愿意对着主子抛头颅洒热血的尽力,省得将来祸连己身。就图个日子过得去就可以了,一般是非也都不管不参与。
像温成方就是其中一个,随着排班当值,轮到哪宫就去哪宫。若是他觉得哪宫不妥有危险,就索性装病或者弄得真病真伤一下养好久不管事。
【第六卷 相守宫闱内一双有情人】
第141章 静里温意滋情生
绯心管事那会子,他一直在上驭司当差,也就是专管养皇上马匹还有一些皇家养的宠物珍兽的司局,做个不大不小的掌事。后来又调到了上珍阁,专管一些皇家储珍墨宝之类的。他在上珍阁的时候倒是与绯心见过几回,绯心就觉得这人很懂得规矩,做事也非常有分寸。曾有心想招揽他,但他并是不特别热衷,绯心也不愿意强迫他,索性便罢了。
太后对这人有印象,知道他是最不愿意惹事,而且比较懂规矩。而且以前与各宫的关系都不大亲近,见绯心指名要他,觉得如今绯心真是大有不同。以往绯心选的人,无不是功利进取想往上攀爬的。这种人用起来危险,但比较容易操纵。但像温成方这样的,虽然稳当,但不喜欢钻营取胜,倒很难与之建立生死利益关系。一时太后感叹间,也便同意了!于是温成方便往掬慧宫来,做了掌事太监。太后另又把自己身边的一个宫女调去做掌事宫女!
绯心之所以这会子把他弄来,就是因为现在她不理事。虽然现在各宫都趋附于她,但她保不住那些心怀叵测的,温成方当年不为她所用,自然也不愿意为任何人所用。这个时机这个阶段,用这样的人来分派工作其实是最稳当的!
温成方当然不傻,太后懿旨已经下了。他自然就挑了几个自己一贯用的小太监过来派活,只管把掬慧宫整理的妥当些,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绯心把温成方调来当了掌事以后,便将常福撒出去搜集一些她以前不屑也不想知道的小道消息,她如今这样做不是为了控制后宫,培养女人陪伴皇上以给自己筑防。而是为了与他之间的承诺!
如今她的个性符合了太后的要求,那么过往的贪图便不再成为太后的心理障碍。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绯心看的很清楚。所以,她除了表现天真无邪,一天天的对皇上表现出亲呢之外,并未对其他事表现出任何的关注。那么在太后眼里,她就是绝对安全的,即使皇上对她表现出过份的宠爱,太后也能容忍。
只有看透人心,谋算才能步为营。不然,就算演绎再逼真,也不如投其所好更让人容易接受。
虽然是表演,但她还是过着非常快活的日子。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爱慕,不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以前她一直非常羡慕那些不加粉饰真情流露的人,如今,她也可以做到如此!虚伪的舞台上,也有她的真情在。真与假,她从来都不分,因她心中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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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进入九月的时候,天气一天天的转凉。虽花朵没有了夏时的繁灿烂,但一些树亦开始展现别样的缤纷。梧桐有如孩儿面杏展开流光扇,丹枫点点如艳霞。配以菊花,秋海棠,木芙蓉,寒兰,令宫中秋景绝无萧意。
重阳节刚过,掬慧宫还摆了许许多多盆栽菊花,各品各式的都有。为了应景,连窗纱都换成菊样纹天青色的,映着外头地红枫格外的鲜亮。
最近因绯心有孕,各宫往掬慧宫走动的都比较多,送礼的也不少。绯心就让温成方专理这些礼品杂物,并安排掬慧宫各处宫房的人手工作。温成方在宫里呆的久,今贵妃这胎又格外的金贵,单这两项就足让他提心吊胆了许多。各宫的礼,他都细细的分好,出处都亲自贴了签子备查。一些稍敏感些的,都找了理由拒收,总归是半点岔子不想打他这里出!司膳每天都按照食谱给绯心准备孕期的膳食,他也专门调了自己常用的奴才过去看着。便是送过来这一趟道,也得要人盯了才肯放心。
绯心早知是如此,像温成方这样的人,最是不愿意招惹是非的,往往他才是最小心谨慎的。不然宫中二十年,他鲜有起落,一直稳若磐石。不依附各宫还能如此的,温成方绝对是各中高手。如今把这些事交给他管,就可以放开常福绣灵的手脚。
本来云曦是打算把陈怀德调过来帮衬她一阵子,但绯心觉得这样不妥。一来太后为了表示关照,已经把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调过来当了掌事宫女。若是皇上再调人过来,那不是连太后都信不过?二来这里有了温成方,人多了倒给了温成方趁机脱身的理由。
云曦虽说心里牵挂,但总归知道她自有一套方法周全。遂便由着她,不过是时常打人过来问问便是。
这一个月,绯心也没什么孕期的不良反应,胃口也还算不错。虽说此时各色鲜蔬最是丰盛的,但这阵子她也没敢再大肆的吃,一些生冷还是忌口,进补也是适当。加上她今年心情不同。
刚罢了午膳,宫里这会子也都没什么事。绯心正坐在掬慧宫彩芳殿里,云曦偶得了闲,便回来瞧她。此时云曦坐在她对面的凳上,拿了一支炭笔在帮她画眉。绯心半扬着脸,双手扶着膝老老实实的坐着。曾经她很讲究端雅,加上她又总是拘板条理,一副不芶言笑的样子,无形之中打扮的总比实际年龄要长些。如今她衣服都是选那鲜丽色彩又都走时新花样,头也梳得格外的娇俏。两般一比,她越的显得幼嫩了起来。
“细碾青溪一抹,轻蹙券烟双蛾。谁道旧蕊难赏,更有新赋几多。”云曦看着她的样子,梳了一个时新的包花髻,耳后,双鬓,都编了细细长长的小辫子一直垂下。以小珠坠角定,髻上还扣了一个花围子。她本来生的有些小媚眼,如今着妆再不肯绘眼尾,让那眼中的葱白柔媚显出十分来。如今半垂着眼睛扬着脸,更让云曦有点心痒痒的,不由的便随口绉了几句。
绯心听出这诗里的意思,一时心里一阵暖融,眼角睨着想找镜子过来瞅。云曦伸手托住她的脸:“别动,歪了。”
“好了吧?拿镜子来照照。”绯心看他慢工夫出细活,心里也痒起来。难得他今天得了闲,如此这般静静的坐着,他帮她画眉,让她有种晨妆慵偎的体贴感觉。虽然此时是中午了,而且为了让他画的尽情,她还特地去把妆洗了。
“你急什么,还差一点点。”云曦笑着扳住她的脸,见她素肌凝透,细若精瓷。无妆粉饰,更有浑然天成的精致,一时越的动了心思。
“一会点朵花出来吧?”他看桌上绣灵摆过来的各色胭脂粉盒,单红色便有十来种。
“别。”绯心微努了嘴说,“别点。”以前她总点花形,妆盒里各式的花贴多的很,但如今却觉得,这般天然的更好看些。怪了,她不是假作转性,是真的有些转了性了呢!
“不用那些,我直接给你点上。”他说着笑眼弯弯,画眉上了瘾,生要拿她的脸作乐子。
“还是不要了。”绯心说着就要缩头,他着不让。
绯心怔怔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道:“当初那幅御笔……”当初雪清拿来的画,后来太后因雪清假传圣旨的事,之后越瞧越气,气得给扯成两半,绯心心疼了好久。
“你也不信那是我画的?”云曦笑着,换了胭脂真的开始在她额间点花形。
“连太后也不知你会绘人像?”绯心喃喃的,后头有汪成海守着她很清楚,所以这才小声问起来。
“嗯,倒不是故意要瞒。登基以后,受帝业帝德之教,至于其它都不是重要的。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花,不过怡情雅情而已。学绘画是因太后平日爱绘个山水,为了讨她老人家高兴,便闲来学习。每有习作不过都是山水,其实我绘人像更好些,但不愿意让人知道罢了。若不当皇帝,作个画匠也好!”他轻轻的笑,“也没什么爱不爱的,不过现在倒是爱一样。”
她也笑起来:“那你何时再帮我绘一幅?”
他瞧着她的样子,轻啄她的唇,突然戏笑着:“那你表现的好些,我就画。”
她的脸霎时红了,两人正闹着,一时听后头有人轻声说话,云曦转过头来,正看到汪成海躬着身往这边走。
“皇上,刚莱茵宫的打发人来说,说凝香阁的主子不大好了。”汪成海轻声回着。
云曦一听,开口问:“太后知道么?”
“寿春宫那边已经打发人去瞧了。”汪成海回着。
凝香阁是和嫔住的地方,和嫔一向身子不大好,打从入了夏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前一阵她怀孕的时候,和嫔就没过来。德妃本来是打算把她迁往瑞映台休养,是绯心向太后请旨,便许和嫔在宫里先养一阵再说。九月初的时候,云曦已经召了和嫔父亲谢东海携眷入京,如今人也快到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云曦放了手中的笔道:“朕去瞧瞧她。”他顿了一下复又笑,“贵妃也跟朕一道去吧?虽怀着胎,走动走动也对身子有好处。”绯心笑了笑,由着他拽起,两人一道往外去。
第142章 锦阙芳蕊渐移株
凝香阁与当初灵嫔住的驻芳阁相对而立,宫房的格局也差不多。凝香阁的总管领着一众太监宫女出来迎驾,和嫔在宫里也算是比较规矩的,父亲是成康州总镇,有个大伯本是宣律院官员,膝下有两个儿子,都在地方为任。和嫔入宫前两年一直住在京里大伯家,但去年大伯死了以后,伯母便投奔了儿子离开了京城。和嫔少了京中的依靠,与娘家又离的太远,如今身子也越不好。
凝芬阁外,总管太监和掌宫宫女领着一众太监宫女在外接驾,和嫔扎挣不起也出不来。云曦带着绯心一进去,便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寝殿里一排的窗都是闭得极严,往床榻那里的阶台边又下着幔子,此时正是午间,外头阳光灿烂的,结果一进了这里倒是诡阴森森的劲头!
和嫔正歪床上拥着被靠着,听闻皇上和贵妃进来,已经挣扎着下床要跪。云曦忙示意奴才扶住,和嫔面色惨白,微喘着道:“臣妾如今病的如此,不敢,不敢再……”
“行了行了,自家这样还管什么礼矩。”云曦皱了皱眉,绯心回眼看了下道:“你们先下去吧!”奴才们听了便都躬身退下,汪成海临走连门也闭了。
待他们一走,和嫔眼中突然涌出泪来,一时竟也带出几分明媚的光彩来。与她那虚软苍白的面容极不相衬,她撑起身要下地磕头。绯心手快一把扶住,低声道:“如今病的这么着,还动什么?”
“臣妾谢谢皇上贵妃的恩典,臣妾万死也难报还!”她说着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喘得太急还是太过激动,面上竟捎出红晕来。
云曦睨着她,微蹙了眉头。神情又是那一贯的淡淡,他轻哼了一声:“那倒也不必,朕是看中你爹是个人才,如今正好借机让他过来。至于你……你自是明白的,朕从来不可怜人!”
和嫔点头道:“臣妾明白,打从臣妾进宫那日开始臣妾便已经明白。如今,全凭贵妃从中周旋,否则臣妾万难……”说着是一阵急咳。
绯心抚拍她的后背,轻轻道:“明白便好,余的也不必多说了,谢大人不日便上京,到时本宫再来安排你!”说着绯心看了一眼云曦,两人四目之间叹息是喟然,但也带了几分如释重负。
为了家声而进入皇宫的人有多少?苦苦挣扎在这里的不更是许多?云曦不爱也从不可怜她们。长门冷寂终生难见君王的太多太多,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不能在这里生存就在这里死亡。
后宫缤纷,美女如云,放着她们不管也不是错,宠之弃之也不为过。宫中奴才无数,根本不需要他承担任何责任。江山重压之下,后宫是他减负的地方。而她们生存的意义除了联系世家名门与皇族关系之外,就是为了愉悦他的身心成为他的消遣。
但他终究是一介凡人,他有理想有报负,那么他能给予后宫的时间注定有限。而在这后宫之内,他只想尽可能的将时间交给一个他所爱亦完全相信的女人!他和绯心之间再容不下别人,他不想一边说着真心一边又对别人虚情假意。世家与皇族之间,的确用后宫维系比较方便而相对容易。但并不是没有其它的掌控方法,他若想凌驾朝堂万臣之上,自然不仅仅要靠联姻来控制他们!
如今,他只想当一个人的好丈夫,至于别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若真说他是负心也无妨,负一个也是负,负一百个也一样,只要有一个说他好就行了!
不过,绯心给了她们另外的出路,是愿意留下荣华一世,还是愿意出去再寻天地?绯心说过,当懂得情感之后,自然也能多些体会。他自是了解她的,其实做好人或坏人倒是其次,不过是心中有悟罢了!和嫔是她第一个目标,和嫔身体一向不好,这样“病死”出去最容易。而云曦也可以趁机召和嫔的父亲谢东海进京,绯心的第一个目标,与他不谋而合!
他从未问过她要怎么做,她也从未说过。他最近一直专心朝堂,而她依旧在后宫巧妙周旋,但他们总能明白彼此!
出了凝芬阁的时候,两人没坐辇,慢慢地沿着宫道往回走。云曦牵着绯心的手,一如当初在江都,在平州。两边高耸的宫墙隔开尘世的喧嚣,他们在这里漫步,一如在那繁华人挤人拥的街道。
“你如何知道她是愿意出去的?”云曦看她微微笑着的样子,带出温柔的媚色。
“每每宴上,诸妃向皇上邀宠。虽然她也参与其中,但总是心不在焉。”绯心老实交待,“看人不看表面,她心不在红墙,所以来了以后一直病弱!”
云曦听了轻笑,宴上邀宠,众人都试图在此时一展风彩,却成了她观察诸人行为表情的最好时机。一般后宫欢宴,诸妃同出,越到节庆,聚的越齐。她冷眼旁观,清晰明白!这习惯其实他也一样。每至赐宴朝臣,他总是一脸懒洋洋,看着殿上诸人形形色色,别有一番乐趣在其中!
“也就是你愿意冒这风险。”他握紧她的手,会识人,了解每人的弱点而逐个击破。如此斗争才变得其乐无穷!
“臣妾不过是个女人,不能助皇上于朝堂。但臣妾可以代皇上向太后尽孝,代皇上照管皇子与公主。还有,就是安全无害的……拆了皇上的后宫!”绯心说着笑了起来,她很少笑的如此明朗,此时因着前后奴才都离的远,她才敢这般说如此笑!她声音柔柔细细的拐着弯,像是又开始带南腔一般的挠得他心痒痒。
云曦扬着眉毛,看她额前花印,那是他刚才为她点的。艳丽的红,鲜艳的有如血滴,明媚火灼的更像是天傍晚天边烧红的霞。他一把抱起她来,嘴唇正厮抚在她的耳畔:“拆吧,拆完了以后,咱们就去更多有趣的地方……”
绯心额间的花印似是更一般,连带耳朵都烧烫起来。她一把伸手捂住他的嘴,却沉迷在他肆无忌惮无比妖饶的笑容里!她的心跳得奇快,心尖儿都微微的颤。她真的要被他给带坏了,如今一到了诡异的地方,她马上就觉得心慌意乱,又有点别样的感觉在其中!云曦看她怔愣窘迫的脸,笑得越别有意味起来,他们就是一样的,她不承认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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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和嫔之父谢东海带着家进京面圣。皇上开天恩,准其妻进内宫得见其女一面。和嫔入宫以后,身体一向不好。至端午后开始逐渐更差,德妃掌宫期间,不知怀恤更欲在中秋前将其迁往瑞映台。幸而贵妃求情,得以留在宫中静养。
和嫔的母亲入宫之后,也听此事。拜见过太后,又特地转道往掬慧宫去了一趟,表示了一下心意。
谢东海是守边大将,女儿入宫之前与他的属下一个亲校情愫暗生。他是武将,家里不像文臣那般管理的很是严矩,有时女儿也在前堂出入,却不曾想竟生出这样的事!
后来为了管束女儿,加上怕这事传出去影响女儿的名节。他与妻子商量以后,便将女儿送到大哥家去,两年多前便入了宫!没想到这才两年多,女儿便病入膏肓。想来终是心有余芥,引得伤悲无数。感叹之余,更是没想到圣上隆恩,皇上居然召他进京可让妻子见女儿一面!
解东海一直想调任京城,苦于无人可荐。女儿进宫以后,朝廷按例加封却难调职。虽说成了皇亲但苦于半生戎马也难有展才之机,如今各地太平,他守镇实是无用武之地。本想大哥可以帮上忙。谁知大哥身体不济,去年便没了。大嫂去投奔了儿子,京里再无人可攀得上关系。
倒不是说他不心疼女儿,只是女大不中留,进了宫门便是皇上的人。得宠不得宠也不是他一个当爹的能左右的。自古女人都这般过,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女儿能封个五嫔之一,皇上还能这般体恤已经算是天恩浩荡了。
解东海奉旨进宫见过皇上之后,说了一些感恩之词后,便趁机自荐。云曦本有此意,不然哪里要他过来?如今兵司院初建,楚净河为院,左含青为副院,正需要一些武将人才加以培养煅练,以备日后图霸北地一统天下!曾经在阮氏压迫下不得志的,还有一些新秀都是可用之人。
谢东海守边八年,当地的名声也不错。听说领兵也颇有心得,最重要的是,他有雄心壮志,有一份想求功名的意愿。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功利场上,没有名利心是不行的。而且这人生性比较凉薄,没什么牵挂,有时这种个性正是可以用得的。
十月,和嫔没了,因得是痨咳,太后觉得稳妥些还是化了比较好。圣上以妃礼入葬和嫔骨灰,同时恩恤和嫔全家。十月中旬,谢东海接旨调职,进入直隶总巡府为总镇。
第143章 静养调息观成败
和嫔虽然居于五嫔之末,但五嫔在宫里的地位也不算低。因此她的丧事也省事不得,雪清因八月中秋宴上不痛快,堵得病了一场。在宫中调养了几日,但总归是各府每日奏事的也不少,她也难得真正的清静安歇。七月的时候和嫔就病势越沉重,八月那会子基本上就难起得床。结果十月初便没了,雪清便赶督着料理了和嫔的丧事。这边还没消停歇一口气,马上太后的千秋就到了!霎时让她有种脚不沾地,忙得不能安枕!
关于这些,绯心最是清楚。宫里的规矩比外头家宅里的那可多了去了,宫里贵妇有多少?太后寿春宫那边连着几个太妃老太妃的宫院,全是先帝甚至老皇帝的旧人。
前两年甍过一位老太妃,正好是赶在万寿节的当口。因着是兴成王的生母,兴成王又皇上的亲叔叔,还领着宗堂的职。绯心那会子才十八九岁,但宫里各宫房的人口包括身份连枝是全得记得清清楚楚,内府那边按例布排好了,最后要她下令,她若是稍有差错最后全是她的不是。
不光是这种白事她得上心,宫里嫁公主郡主,包括往北方乌沦合亲的排场,以及各位王爷的生母在宫里的寿礼。她盯的不紧奴才们就阳奉阴违,若是皇上太后不过问也罢了,万一这两位哪天抽冷子想起来翻查翻查,可不就揪了她的错去?她生是扛起这么大的一个后宫,领事这几年真是没出过什么差错。说她这几年是掬躬尽瘁,劳碌操心真是一点都不过份。
居安府下司掌行执,内宫里三司六尚,奴才大大小小万把人,不比哪家哪门琐碎?上有太后皇上,下有各总管掌事,作为统领内宫的皇后也好,贵妃也好。岂只是挂个名便了事的?绯心在家的时候,跟着大娘苦学了八年的持家之道。如此进了宫以后还觉得当中的精妙可谓连个皮毛都不沾,更何况林雪清,在家不过琴棋书画,精工诗词歌赋。她学的这些,做个宠妃那是够了。要是让她理事,真真是烦破她的头!
绯心随着云曦巡是,五月到十一月半年宫里最重要的主子不在,工夫已经减少了许多。但今年不同,特别是至了下半年,可谓繁琐一日更盛一日。
雪清理事这几个月,一方她很迎合太后。但另一方面,她对绯心以前重用的奴才是一个都看不上。对以往跟掬慧宫有点子恩怨的反到是大力提拔,没几个月的工夫,已经将内府的人员调配置换了大半!但她压根没看明白绯心以往培养人的方法,绯心是爱使钱套些消息。但绯心在做事上是很公私分明的,她是先看对方的能力,从而再决定要不要进一步的与之建立利益关系。也就是说,与她建立较亲近的关系从而得到提拔的人,绝不可能是废物。
这几个月,绯心知道内府的人员有变动。但她并不过问,也从不与太后谈论这些。加上她现在有了身孕,保胎是她头一件大事。她每日除了与太后说说笑笑以外只管过自己的保胎日子。不时也在宫里各处走路,寻找下一个目标。
她的计划是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法来减少后宫的怨妇,如果愿意离开她也愿意为其提供方便。和嫔是第一个,她的地位比较高,绯心也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谋算周全。下一个心准备从那些完全不受宠甚至根本没得到过宠幸的女人下手。以前绯心是愿意给这些女人一个亲近皇上的机会的,但现在只愿意给她们一个出宫再谋他途的机会,这是她能做的最宽厚的行为。
她日各宫游逛,一些边边角角也没放过。从而也收集到很多奴才的反馈,林雪清是越不得人心。雪清挟制奴才的手段基本上是从她母亲那里学得的,但她用错了地方。她母亲可以在家里一手遮天,是因为有她父亲的认可。但宫里的奴才,你可以打骂甚至可以杀,但做事绝对不能任性。
如今十月金秋,天气十分的凉爽,但绯心的孕期反应最近有点大起来。司膳那边天天给绯心起小灶,送了许多补品过来问候巴结。有些绯心根本也不吃,但从不驳奴才的脸面。
这两天她口淡,突然又想吃樱桃。但樱桃这东西夏天才有,宫里如今也没有鲜的,但也见天的弄一些腌储的樱桃来做吃的,今天她正在中都园的荷花池边上喂鱼,以往她没这个闲情怡性的玩这个些。如今倒真觉得,宫里是好玩的地方有很多,只是从前没注意到罢了!
她正喂的起兴,那边司膳的大总管已经亲自领着几个太监,巴巴的端个小座炉过来。道新做得一道樱桃糯米糍。如今贵妃吃不得腥膻,特地包着荷叶兰芽蒸的很是清透,送到掬慧宫得知娘娘不在,忙着便寻过来让尝个新鲜!
绯心刚用罢东西,此时也没什么胃口,但眼瞅崔成广一脸的讨好笑容,心里已经明白个八九。崔成广当初是她一手提拔当了司膳的大总管,雪清理事以后就很想把他换下去。但这几年他做事比较规矩,加上司膳下头光各级厨房就得有五六十,他管这些事一般也不往各宫里去交涉。拿不着他什么错处!但雪清这几个月,已经换了司寝,司服的几个头目。崔成广眼瞅她的手要往这里伸,心里很害怕,就时常的来巴结绯心,希望她能保住他现下的位置!
如今雪清暗换人手,太后岂有不知的?但太后明显睁眼不管,摆明要让雪清自生自灭。皇上现在没空理后宫的事,内府大总管汪成海忙着跟着皇上现在顾不得许多。去年五月,由汪成海指派的新任司掌局大总管袁成辉,这个人处事方式就跟温成方一样。人精一样的只想求安,汪成海当时让他上位基本上就让他先当个傀儡,当初绯心是准备等自己回来再找机会让常福替了他。但后来因绯心出了事,再出来的时候绯心已经不理事了。袁成辉完全不管林雪清如何安排,她想罢何人任何人全由着她。如此一来,下面各司掌就没有不害怕的。
“公公有心了,如今公公顾着各宫的膳食,还要特别为本宫操心,实是劳累了。”绯心懒洋洋的坐在软椅上,把手里的鱼食撒尽。看了一眼常福端来的东西,淡淡笑着,“先放着吧!”常福一听,点点头交给边上的太监。转头见崔成广还杵着不动,弯了眼过去道:“崔总管那边也事忙,怎么今天倒是有兴致起来?”
绯心眼只瞅着池塘,并不往他那里看。常福一打趣,崔成广讪讪的笑着小声道:“再忙也不如常公公啊,那几眼炉子哪里比得掬慧宫的繁劳?不如公公再帮着问问娘娘,最近可还有可心的东西,赶着让奴才们送来。”
“你怎么这么没眼力价?没听主子道不想吃吗?最近主子没胃口,你一身烟火气的别老往主子身边凑!有什么事,回你家主子不得了?”常福把他一拽,压低声音说。崔成广不在各宫里任职,常福口里的“主子”当然是那内府最大的头头汪成海了。
“瞧你说的,汪总管贵人事,哪有工夫见奴才?袁总管又不理事,你可怜可怜吧?”崔成广一脸苦瓜相,“你替着美言两句也就是了。当初娘娘提拔,奴才哪有一日敢忘的。但如今莱茵宫的掌权,生是拿奴才的命当玩艺呢!”
“你怎么这样蠢的?如今主子不愿意管事,你还非来找事?这样不会看人脸色的?白在这宫里混这样久了。”低声道,“你做的好好的,她掀你的盘子便是她的错。你底下几十个房库,如今你摞了挑子,下月可就是千秋宴了!非让我说的这般你才明白?”
崔广一听有点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是了,都是最近压得太紧,怕的没了边!混了小二十年,这不前两年才有了点起色嘛!”
“别混扯这个,屁大点子事还过来腆着言三四?”常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当初娘娘还夸你有手艺懂筹谋,你真是负了娘娘的好话!”
崔成广一听,讪笑着弯着腰,轻声道:“那奴才先去了?”
常福撩着拂尘让他去,他远远的磕了头便领着人退下了。一会子常福凑过去,绯心睨了他一眼。绣灵看着常福道:“崔成广这几天总借着送东西往这边凑,让人瞅见了不大好看。这会子主子要办要紧事,别让他动辄添这个烦堵。”
“是呢,刚奴才打发他了。”常福凑在绯心边上轻声道,“莱茵宫那位最近一直换人,崔成广在宫里混了许多年也不得志,可容易得了司膳总管,这才没领几年总管的俸,心里怕了。”
“当初本宫就知道,他是有心钻攀苦无门路。不过本宫是瞧他的确是有手艺的,又有点子不开眼喜欢捞点油水。司膳那里,每年光抠这些个山珍过手的银两就比他领的高出几倍去不止。他岂是因那点俸不愿意放呢!”绯心轻轻笑了笑,“但他相中的厨子可都是好的。这换总管不打紧,但总管一换,底下的人员哪有不变的?如今千秋在即,牵一发动全身呢!”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可不光适用于朝堂。
第144章 诸事起落有因由
“还是娘娘高明,从来都知如何用人。哪是那莱茵宫能学得会的?”常福一劲的拍马屁,但也没误了正事,“奴才刚已经提点他了,不让他再四处活动。寿春宫都瞅着不管,到时宴上出了岔事,追到上头哪个跑的了?”
绯心闭着眼不言语,最近她是懒的再管这些。闲下来过几天清闲日子也是好的,林雪清这样闹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过了一会,她轻声道:“后宫总这样也不好,总该各府执事都有规矩才象个样子!回来静华夫人过来问安的时候,你点点她。她既是附了来,自是知道该如何。”
“娘娘放心,奴才省得。”常福掬了身子道,“娘娘要不要用些东西,那小炉还旺着呢。”
“也吃不下什么,赏你吧。”绯心说着,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享受她的秋日气爽。她倚着厚软的的垫子,和风柔煦,分外的清新爽朗。宫里的生活其实就是如此,起起落落,来来去去,生生死死!熙攘之中的寂寞,只有宫里的人可以懂得。每做一件事都需得筹谋,每一个决定都需要计较。有人觉得这样极累,有人却乐在其中。和嫔的事情解决了,绯心也算松了一口气。和嫔的父亲一直是云曦想要的人,和嫔这个时候“身死“,正好给了云曦一个召解东海的理由,同时也给了解东海一个自荐的机会。时机一定要不早不晚,七月新政刚推,人员开始逐步调整变化,此时最是合宜。所以这几个月,绯心表面闲散适,其实也不是那么轻松。但比起以前来说,这段日子对绯心而言就是很轻松写意的!
至于下一个目,她就随意的多了!当然,随意的意思并不是胡来。她同云曦是一样的,要一举多得当然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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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嫔死了之后,紧着没过一个来月,在太后千秋之期,又有一个张美人没了。这张美人与绯心是同年入的宫,父亲是个太守。打从入宫以后也不受宠,开始是住在福庆宫。结果到宣平十五年,新一批妃嫔受封之后,内府便将她移宫到翎歌殿,那里基本上常年都没人去,跟冷宫没什么区别,很是孤清。
对于后宫的人,有些是因家世显赫而得到关注,有些是因风华绝代而得到宠爱,但还有很多,基本上两边都不靠,却因采选之制而不得不入宫。曾有诗人叹:椒房姻脂殿,阶为枯骨砌。馆遥奉恩路,墙是香魂累。宫中的女人几个可以得到垂注。又有多少,死在红墙之内无人为其流泪!
张美人没了以后,雪清就觉得有点古怪了。绯心如今跟个勾魂使一样,她前一阵就往凝香阁走动过几回,结果和嫔死了。后来她又总是逛后园子,结果倚着后园子里的张美人又死了!和嫔死了不意外,和嫔早病病歪歪一副不中用的样子,能撑到十月也算是不错了。只是雪清一直堵心当初要按规矩要把和嫔移宫,绯心就开始往太后那里捅冷箭,搞得雪清两头不是人!和嫔得的咳痨之症,脉案上清清楚楚,往来太医每至瞧完都要净身涤衣以免杂染了别宫。绯心此时充好人,在太后那里一副体恤姐妹的样子。让雪清着实郁堵不已!
但个张美人可身体一直没什么毛病,虽然跟绯心同年进的宫,不过一向没什么交情。在宫里根本就像个活死人一样的,但前一阵突然总往掬慧宫去请安问候。如今竟也死了!
张美人死的时候,正好是千秋节这会子。当时事情非常多,这种事也不好烦着太后给她添堵。加上太后千秋宴搞的不太合太后的心思,雪清也有点暗悔不该在十月底的时候罢任了崔成广。结果一系酒馔太后不太喜欢,有些甚至看都不看直接撤了!如此弄得雪清更是不痛快。张美人正赶在这个时机死了,她不过一个小小美人。哪敢这会子触太后的霉头,雪清只得让内府依着规矩把棺椁移往妃园陵那边摆着去了,雪清如今可用的人并不算多。加上母亲不能进宫以后也没什么消息递送了,但好在她还在掌宫。这事内府要向她通报请旨,然后按例向张家知会来领抚恤。
但总归雪清觉得张美人死的太突然,其实这个人雪清压根都没什么印象。只是她一直比较关注绯心的动向,如此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号人物。内府理张美人的白事并打点她的物品,这边雪清细细的看了看张美人死前的一些备案包括脉案,也没瞧出什么端倪,于是借着打内府办张美人的丧事的时候,顺便让自己宫里的掌事太监陪着出去往妃园陵那边瞧瞧。妃园陵在万寿山帝陵周围,按制都留好位。结果回来报,张美人的家人往那边去拜祭,回去的时候好像也不怎么悲伤的样子。
这下雪清有点想明白过来,那乐正绯心如今在宫里性情大变,肆无忌惮的向皇上卖好。独宠犹有不足,还想一个两个把后宫的女人都轰走!
但这事实在没法向太后报,张美人在宫里微不足道,是死是活太后根本不在意。况且现在又没半点证据,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雪清越想越是气,生生绞得心口疼痛不已。想想以前的风光,母亲时常来了还能给她带点小吃过来。如今守在这里孤清无人过问,白白整日操劳也得不着半点好处。皇上根本见不着人影,只由那个女人在后宫兴风作浪!以往都说她不容人,但也没像这贵妃这般,生把人往外轰的!
这会子雪清饶再怒也没时间细想,她如今掌理后宫,这下半年的事太多太烦。千秋没办妥当,太后脸上不好看,连带着皇上也不太高兴。眼瞅着千秋一过,紧着又是万寿,接着又是过年。都是要体面讲阵仗的,哪一项也少不得要盯着。之前罢了崔成广,如今若再用他岂不是让雪清自己没脸?但若不用,这一帮子连太后的千秋宴都弄的不妥,若是万寿宴上再有了闪失,她这半年多的辛苦岂不是白废?
如此,她只得强打精神盯紧料理。但心里总归是一直想着后宫连死两个宫妃的事,免不得连之前和嫔是否真死都想上了。以往她是一个心里压不得事的人,如今满心满脑都是烦闷,少不得又添了气病却也不得歇息。
日子转眼进入十二月,天气越法的寒冷起来,十一月底京城便下了一场大雪,漫漫扬扬的将恒永禁宫覆上一层银白!七月正式颁布新政,历时五个月,第一阶段的在云曦紧盯之下还算是平安的过渡。万寿节将至,到时将全国大庆,京城耍龙舞设大驾仪巡游,地方拜山为皇上参福,因宣平十七年丙午,这一年其实也是云曦的本命年,云曦生在腊月,当初便有道尊言十一皇子腊月伤马蹄,其生坎坷多。
先帝当年听了便不是喜欢,结果未及两岁其母便甍,先帝更是对他不喜。他的确也前路坎坷,步步都是艰难。不过,伤蹄冻骨的腊月,一样可以有踏雪飞奔的灵骏!三月绯心出事那会子,云曦真是一度要信了那道士的话。在他以为自己可以破云开日的时候,他所爱的女人为了他要填殉自己的命!好在他终不是那个信命的人,他要把自己的命运,牢牢操纵在自己的手中。想要什么他自会去争,不择手段,巧取豪夺,威逼利诱!怎么样都好,总归是要争取的!若他不争,如何有他今日?若他不争,又如何与绯心相守宫中?
绯心入冬的时候亲手缝了一双焰马靴给他,比当初南巡的时候做的精致妥贴了许多。不是龙纹,而是他的生肖。走马狂飞,赤焰灼腾。一针一线,全是她自己做的。最近她闲在的时间比较多,不时还做了许多小衣服小裤子,不仅给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还有长公主以及皇长子。
她的肚子微微些隆起,冬季衣服厚重,也看不太显。但绯心可以感觉到腹中生命成长给她带来的力量!因她一年多来的调体驱寒,总算是让这一胎稳当了许多。她的孕期反应也不是很强烈,十月底那会子折腾过几日,但总归不像去年那样。最近她胃口也很好,面色红润晶莹剔透,再无年初时那种病态。
如今绯心与太后相处的极好,自她不再管司府的事以后,侍奉太后更像是一个贤慧的妻子在家照顾婆婆。她不再找一些奇花异木,有时也劝太后少动些这些免得劳眼神。这种从身体上的规劝,比以往那种刻意的讨好更容易深入人心。
她有时就会出去闲逛一阵,其实她看似悠闲的逛还是有目的性,不过不是为了控制后宫。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还后宫的清净!其实做这些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清理,而是她明白,她将到了该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第145章 霜天晶地蕴春情
宫里有些女人,是宁死也要留在宫里的。她们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之是不愿意出去的。比如郑奉媛,她已经无父亲相依,亲戚也不好投靠。宫外的生活对她而言太苦了,她只想守在这里得个安稳的环境。有时就算嫁到寻常家也不见得有好日子,更何况,她早已经适应了这种有人服侍,不需要担心风吹雨打的生活!
还有像静华夫人,她一早给自己的目标就是中庸稳定以及借她稳固家里的社会地位。至于受不受宠,她并不在意。况且莫家世居京城,家基深厚。静华夫人的父亲莫岭纵然不是朝中重臣,也是世宦名门。一举一动也有许多双眼盯着,所以像这样的人,纵是她守不住,绯心也不愿意去冒这样的险。而且绯心并不介意给她们一个生存的空间,宫里一向就是如此,至少本朝比先帝那些失宠的女人过的要好些。
还有一些人,则不愿意枯耗青春,有心一搏。如果条件符合,那么绯心便借自己这几年的经营给她们提供方便,不过这需要一个比较长的周期,而且她不会随便放人出去以留后患,这点是她不能允许的。所以她总要捏些对方的把柄,让她们一生都安分守己。如何控制人,是她在这宫里近六年学会的技能。她知道雪清在暗查她,这也是她会在三月那件事过后,一直伪装麻痹太后的原因之一。
糊弄前事是一个原因,改变太后对她的看法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她永远记得林雪清是一个危险的因素。林雪清如果现在还想对付她,那么太后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不过现在雪清已经失去了太后的信任,如果还想对付她的话,密报的方式已经没用了。只能放风让太后自己去查,但现在,太后根本不会主动去查绯心任何事了!因绯心所有的前账,当初云曦已经一次掀干净了。而现在的绯心身怀六甲又深受皇宠,最重要的是,自打绯心臆痴之后性情大变,桩桩件件潜移默化太后的眼中,早已经与往日不同。
绯心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在这一点,她远远胜过雪清。她更知道如何抓住对方的弱点!年底宫中都非常忙,这段时间雪清越发的暴躁起来。雪清暴躁的原因有许多,人便是如此,一事不顺,诸事难清。有如一盘棋,一子错而满盘皆落索。绯心对此冷眼旁观,继续过自己的保胎日子。
绯心从不往莱茵宫去,但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把后宫弄得一团糟给皇上堵心!所以从千秋宴一过,举凡雪清做事有漏洞,得知以后她都会透给静华夫人,然后由静华夫人出面向太后周剂,这般一来,静华夫人的能力便显现出来。后宫渐稳妥合理的同时,太后也越发对雪清瞧不上,搞得雪清无地撒气,只能向奴才们下手,越发的搞的众叛亲离!
静华夫人也渐渐察觉到,贵妃这臆痴怕是早好了。但她只会开心不会恐惧,她一早相中的大树当然越牢固越好。
云曦有空的时候会陪着绯心散步,两人常常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依偎,言语于他们而言已经有些多余。他只想拥抱她,从她那里获得力量!
掬慧宫彩芳殿里,三层八环扣的坐蟾大彩釉炉里,白碳烧得正旺。折屏都换上九九寒梅图花样的,花雕景窗上都嵌了棉绒挂毯,此时有几帘掀挽上一半,眼见银红窗纱外,霜白天地。树上残雪未消,阳光折耀而来,将窗纱上缀的百蝠流光花样皆投射在殿内。
云曦此时歪靠在榻上,倚着厚厚的垫子。穿着散摆立领紫金缀毛的常服,袖口领口皆是黑狐毛。长发高高的一束,并未束冠。他交叠着两条长腿,侧支着肘,炕桌上是一叠折子,他随手拿了一本正在看。昨天正是腊八,朝上散的早,放臣工回家过节。加上又近了万寿,而万寿这一贺就与小年,除夕以及正月大典都连上了。
各地这会子也忙着过节,奏报比往常自是少了许多,这几日云曦便着人搬了折子往掬慧宫来。绯心此时躺靠在他的身边,穿了一件烟粉色缀墨染梅花的敞袖对襟长袍裙,袖口滚着紫貂毛。没系腰带,长长的摆将她的足都掩了去。只松松绾了一个髻,只以一支白玉簪子定住。她原本手上也拿了一本册子,但此时人昏昏欲睡,册子早滑脱了去。
云曦侧眼瞧着她,长睫若蝶翼微闪,鼻翕微动,嘴唇柔润粉嫩,团团光影之下格外诱人。他微低了身,伸臂膀搂过她来,俯下头去轻啄她。
绯心被他一抱,一时惺忪着眼。云曦随手把滑到两人之间地册本捞起来塞到她怀里,轻嗔道:“一会工夫不瞅你,又要睡过去!”
绯心听了面上一红,最近她有点子黑白颠倒,白日里睡多了以至夜里总失了困。云曦觉得老这么着放着不管也不成,整日睡地颠三倒四也不是个保养的法儿。索性今天午间便让她陪着在彩芳殿里歪着,他看折子,她那边拿了名簿看着。谁料没一会子工夫,云曦一错眼儿,绯心又有点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如今日短夜长,你白日里少寐一会子。晚上才睡的安生,不然又半宿不睡。“云曦点着她手上的本子,“赶紧把这个瞧完了,咱们出去逛逛,省得你窝着总打盹!”
“臣妾都瞧好了,合适的都折了角儿。”绯心轻声道,“但数来数去,也不过十来个了!”
云曦听了,伸手一捞,径直将她整个抱过来坐在他腿上。就着她的手瞧那册子:“差不多,还有旁枝呢。到时让礼院那边的再筛筛就差不多了!“
绯心微抬了眼他,睫毛颤动之间唇微启欲言。他搂住她,抚着她的腹部:“如此外头便解决了,里头你自己瞧着办吧!“
她一噤,微微的点点头。眼珠若浸水的黑葡萄,引得他去吻她的眼。他低声道:“绯心,咱们正月再去汤原行宫。”
每当他一用“咱们”这两个字,她都觉得分外的温暖。一时看着他眉目如画,线条清晰明澈有如精工华宝,双眼深邃,有时清冽有时焚灼,耀眼夺目又漾深如海。每每看他的眼睛,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如狂,而那份思念便滚滚而来!
他为她做了许多,已经远远超出君臣的界限。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她依赖,那便是他了!
若当初是忠心可安,痴心不问。那么此时,绯心觉得,她的忠心与痴心,已经合归为一,皆安守静凝如水!
“如今身子越发沉了,如何可伴得驾?”绯心感觉他的唇在她眼睫上微扫,复而落上她的鼻尖,慢慢又在她唇边下巴周围厮抚兜转。像是只淘气的小猫,在轻轻逗弄一个毛球般的让人痒痒又懒懒。
“汤原那里山明水秀,又有好泉眼。想让你在那里养一阵子,便是在那里生也都是齐全的。”他轻声唔哝着,嘴唇不时在她唇角颈边厮抚,总是不舍得远离。便是因她在侧而轻易撩起的浓火,此时也变的温和旖旎,便是这样浅尝即止的亲呢,婉转厮抚的依偎,也能带给人别样的安慰。如此当然不够,但却觉得甜美,就算忍耐也有一种成就感,像是不断付出的那种滋味。
她的肚子已经微隆,身形较夏天的时候更圆润了,胸部亦是丰满了不少。他抚上去,感觉到那高耸的饱满,让他的心都有些微微的麻酥。绯心微微的一颤,忍不住伸手去推他。他没事就玩火,但熄火的工作很麻烦!
一时又听他说起汤原,绯心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段时间弄走了张美人,是紧着和嫔之后没一个月的工夫。她知道林雪清必要起疑的,加上千秋万寿过年等等宫中大节庆的大事,林雪清贸然换任而引发了诸多不良后果也都显现出来。若林雪清还将她当成大敌,那么估计也忍的差不多了。而她想验收的成果,也快该分明了!
云曦伸手握住她的手,寻到她的唇直接封贴了过去,启开她的齿关去勾缠她的舌头,纠缠出炽热和滚烫。他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臂箍着她不让她乱动。但却小心的没压挤她的肚子,她现在是个孕妇,云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但这般忍下来真的是很煎熬。所以……他就得撩跟他一起感同身受!
这段时间她在后宫所为,他一直牵肠挂肚,明明最是信她,但总是不安心不放心。挠心抓肝的让他好生折磨,那么这会子就陪他一起忍才好!
云曦就是知道这一点,一方面应了绯心的话,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凭她决定。但另一方面,又少不得替她操心牵挂!
宫里的游戏规则他最是清楚的,后宫在他的眼里,一向都是工具。生产的工具,消遣的工具,斗争的工具。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不想再利用后宫这个工具。他想在后宫安家,那就需要这里更干净安全。
绯心处理的方法比他温和,她愿意多给她们一个选择。但并不代表她是软弱可欺的小绵羊。只不过,他有些关心则乱罢了!
他们是一样的,她是他唯一所爱的女人。他以为自己不会爱也没有爱,其实这东西真是存在的。在这个荒芜残忍的地方,他们相依为命,构建他们的“家”。
第146章 星云坦荡坐拥亲
太后阮星华披着鹤翼福字袍,手里揽抱着镂彩漆金手炉,歪在寿春宫东暖阁的坐榻上,过了腊八,加上又下了两场雪。这两天格外的冷,北风簌寒刺骨,太后也越发懒怠动。她身上搭了块毯子,两个宫女在帮她揉腿。莫成勇立在榻边,低声轻语。星华半眯着眼也并不言声,侧歪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手炉。
“这些个话,都哪里传的?”一时听莫成勇说完,星华静了一会这才懒懒的动了一下身。莫成勇一见,忙着伸手过来搀扶,拿了厚垫子让她靠着,另示意奴才端茶过来。他服侍了星华二十年,最是了解星华的习惯。
星华坐正,微曲了膝轻蹙了下眉头:“如今哀家精神也不济了,但即便是如此,也由不得下面这般乱了规矩礼法!”
莫成勇心里明白,忙点着头道:“汪公公最近一直忙得服侍皇上,想是也顾不得这帮子奴才们。要不要奴才前去斥几句?省得大年根底下言三语四,再传到前头去?”
星华轻哧了一声:“哀家知道这股风打哪来,掬慧宫现在独宠,最瞧不上那边的当然是那当初没成事的。这几个月,她明里规矩暗换人手,倒是想网罗奴才了?当初绯心的招数,她这会子倒开始学了!”
这几日宫里有传,道千秋那会子死的那个美人,竟是通了奴才消了宫籍跑脱了的!而帮那张美人的,正是如日中天的乐正绯心。
对于宫中这些暗涌明涛,阮星华最是清楚明白,多是由争宠而起。此时年关在即,绯心又怀着龙胎,星华又何必再兜揽这事寻晦气?别说张美人微不足道,犯不着为了她而大动干戈。更何况,星华如今哪会再去做任何人争宠的工具?
方才莫成勇一说,星华心里已经了然,宫里的奴才,哪个不知随意胡言可是要掉脑袋的?若没有主子撑腰,这风声又怎么会传到寿春宫这边来?这消息乍一听倒是挺惊人的,但若细想想就极不禁推敲。
诸事总要有个因由有动机,若说绯心与人结仇争宠,暗里算计将其驱赶倒也算是一个理由。但此时,她独宠后宫,无人能出其右。皇上如今眼中再难容别人,加上她当下又怀着龙胎,诸宫皆要在她面前矮三分。换言之,诸宫此时根本不配与她为敌。她又何必在这个时候与那些八百年见不着皇上一面的宫人过不去?做事总是要趋利避害,绯心若真是敢做这样的事,那岂不是百害而无一利?冒险驱赶皇上并不待见甚至都想不起来的女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完全就是无稽!
宫里一向是非多,星华并不介意有风言风语。只是当下年庆之机,举国同欢的时候。皇上这一年难有闲暇,后半年的时候更是忙碌不已。皇上无比珍视贵妃,后宫再说这些个无稽之谈岂不是让皇上不快?
所谓实识务为俊杰,人各有命,这宫里起起落落也该看得开放得下。若无法适应这里地孤清,便是再挣扎也是无用。
莫成勇看着星华的表情,心里也有了谱,一时见星华微抖了下手指。他会意,伸手让两个宫女下去,随即弯着腰低声道:“不如奴才寻个机会跟那汪成海支会一声?省得传的议论纷纷,倒是不大好的。”
“哼,后宫风言风语议论主子。那德妃掌宫无力,哀家如何不管?”星华冷笑了一声。“传哀家的话,当下万寿在即,又近了年关,此时当举国欢庆,实不愿再责罚人。张美人位虽低,也是主子。她过身前后那都是有凭有据,白纸黑字记录在案。如今家里已经领了恤亦了送了灵,再传昏言污讹主子的名声便依例罚处,半点不留情面!各宫也都知道规矩,再纵着奴才胡言乱语,便主子也得出来担当!“
莫成勇点头道:“奴才遵懿旨!”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传话。星华靠在垫上微微出了一口气,绯心如今是臆痴,但臆痴又不是白痴。她在宫里快六年,如何不知轻重?这半年多绯心也不再理事,自是过她的快活日子。这半年多与星华相处也越亲呢,星华时而也能感受小辈随孝身边的温情。人生在世,有时何必太过计较?
皇上与贵妃有时也结伴来寿春宫陪她闲话稍坐,有时把孩子抱来欢闹一场也十分快活温馨,倒是有种一家子团圆和睦的气氛。皇上自小在宫里长大,先帝对他关注极小。宫廷里,因有君臣在先,父子倒成了其次。先帝子侄不少,个个也都崭露头角,皇上自小恭顺勤孝,但却少得温情。而最近,倒是越温和起来。眼中也少了戾气深诡,而多了些为人父的柔和明朗,有时连星华看了也恍惚。想一想,贵妃如今也身怀六甲,肚子怀的是皇上最想要的孩子。这几个月来,皇上竟是在这段时间没有临幸任何宫房。后宫芳菲无数,美艳许多。本就是皇上找寻安宁平静的地方,但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可以满足他。
打从贵妃怀胎开始,朝上请求立后的折子也越来越多,贵妃想来是众望所归!何苦还要拘着曾经,不完成皇上这个心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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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时,举国同欢,宫里张灯结彩火舞龙焰,京城龙仪巡驾,地方拜山祈福。德妃林雪清在节前病倒了,万寿节以至最后小年以及除夕大宴。都是静华夫人督着内府司掌局会同宗堂操持的。太后以往觉得静华夫人是个不肯揽事的滑头,如今眼见静华夫人有条不紊,规矩不乱,倒也十分的清楚明白。
后来赞起静华莫氏的时候,她倒也不独揽功。坦然告诉太后,是贵妃将前几年万寿节的一些操持经验都写了来,有些记得清,有些则是要靠绣灵常福从旁提点。如此,才助了静华一臂之力,幸未辱命。
太后听了心里十分高兴,后宫如此相处才是最好。贵妃宠而不骄,尚知提携。静华能守能安,并不嫉妒。二人相辅相承,才得平静安生。
再过几日就是夕了,这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夜,次日将整个恒永禁宫覆上一层银白。年年岁岁,朝朝夕夕,这百年宫房,历久弥新!
朝上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事了。各地都在筹备过年,也是一年中最热闹又最清闲的时候。最近云曦天天往寿春宫来看太后,有时与绯心一道过来,陪着太后聊聊天下下棋。天气寒冷,绯心身子也越不便,便减少户外闲逛。除了来问候后以外,也鲜少出宫。
星华坐在暖阁的大座,拢着赤狐袖套,怀里抱着手炉。穿对襟青花绞金福字衣,如今她是什么事也愿意管了,几番争斗风雨,于她而言已经都是过往回忆。只待享几年清福便罢了!
“最宁华夫人也不大好了,年轻轻的却是如此。想来却是哀家误了她!”太后轻叹了一声,“这两天绯心倒是总过去瞧她,皇上得了闲儿也去瞧瞧!”
“不是儿臣不看,是她不愿意见儿臣。”云曦坐在太后身边,紫金翻黑狐围的长袍,这一年朝中推新政的历练。让他的眼越深邃凌利起来,棱角分明之间掩去曾经的稚气,却更添了华美。
“她也不愿见哀家,自家女儿也不怎么过问。当年是哀家只想着自己,害了这孩子!”太后说着有些心酸起来。
云曦微侧了头劝着:“母后也不必难过,当年的事不用再提。是她不愿意出来,便随她就是了。如今儿臣也不想什么,惟得天下太平,太后身康体健便罢。”他神情静静而淡淡的,带出一丝庸懒。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叹了声道:“此事不提也罢了,对了,前一阵各地的册子都送来了。这一回便都依你的意思,你瞧着好便行。正月里趁着得闲,若有好的,也能提前召进来教教规矩。”
云曦听了微微扬唇一笑,微拢了袖道:“这几日儿臣倒也看了,连东临王的世子今年都十六了,今年也该给他指一位。广成王世子与儿臣年差无几,府内却只得几个潜邸竟还未正式纳娶。加上武阳侯,曾广侯这些,总至还有不少都是该婚配的。或是算得一些旁枝的子侄,更有不少。前几回选秀,倒是都忽略了他们了呢!”
太后一听,心里一悸,云曦微蹙着眉接着开口:“如今儿臣心不在此,不如明年开春来了,全给了宗亲算了。诸王侯的子侄,合适的有不少。实不必再往后宫里拉,弄得儿臣烦恼。”
太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瞅着他的表情怔:“一个你也不瞧了?”
云曦听了展颜一笑:“诸王的子侄,也是楚氏一系,如此联姻,照样固我皇族。也不一定非要入后宫来!何苦弄一堆进来见天淌眼抹泪的?至于余的,瞧着顺眼的便当几年职罢了。儿臣自知子息的重要,这子息贵精不在多,再说不还有绯心呢吗?她又不是不能生,这肚子里有一个,到时儿臣与她再给母后多添几个便是!”
太后听了,看着云曦半晌,拉着他的手:“哀家在宫里这么些年,当年哀家跟着先帝在东宫的时候,也有幸服侍德宗皇帝几年,后宫的事也算见过无数。倒真没想到,你竟是个情种!”
第147章 量转质移将有成
云曦轻笑,握着太后的手:“儿臣哪里成了情种了?当下只想一心不愧祖宗基业,后宫人多也是是非多。这般不挺好的,明年选过这一次,下回的就罢了。如此也省些耗费,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坏事!”云曦微静了一会,看着太后怔忡的表情,复又补充道,“儿臣自是知道,后宫充盈并非是为聚纳绝艳,尽揽美色。后宫自古存有,以为皇室绵延根基厚稳。但儿臣却难尽顾无遗!为此祖宗也有训示,凤仪朝时期,后宫增级达十五级之多。上至皇后,下至更衣,泱泱万人有余。祖皇帝曾叹,凤仪贪享至此,安不亡国?本朝开国伊始,后宫人数逐年递减。儿臣如此,不过也是遵祖宗之训罢了。况且此时新政推及,国家选拔人材再不限于大族名门,便是寒士微贱举凡有才干亦不为身份所拘。儿臣一向唯才而用,新政之下,是不是亲贵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太后静静听他说,不错,如今推行新政寒门贫贱也有了机会。也正是因此,各地亲贵望族总是有这般那般不满。朝廷这几个月一直实行强硬态度,若有查实不遵新令,无论其位多高贵皆按律严办。在此等时机之下,再大肆选秀提拔世家之女也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云曦说的很是合情合理,但太后如何不知他那大道理下的小心思?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喟叹着点了点头:“你竟是有这份心,实是让哀家有些没想到!如今寿春宫这边好几座宫院,全是曾经的老人,外头苑里的更多了去。当年有多少,是连先帝面儿都没见过的?想想也实是没意思!”一时又红了眼圈,“如今真是老了,见了你老说这些有的没的。絮絮叨叨的怪惹人烦的!真是不中用了。”
云曦听了微嗔,低语着:“母后春秋正盛,哪里就老了。儿臣眼里,母后还像当年一样。”
“皇上如今大了,哀家也放心的很。其实你说也是在理,哀家知道,朝上那帮哪一个是省事的?哪个不是连着靠着,倚着挨着。隔岸观火,落井下石,钻头拱利,哪个都轻视不得。皇上要用他们得牵着他们。哪有一日得省心?先帝二十五岁登基,当了十来年的太子,东宫一套班子那是打早先便齐整的。如此还不得松心半刻,至最后都没敢大动祖宗规矩。皇上如今不过与先帝初登一般年纪,众党杂七杂八无不眼中是利,如今新政出台,多少人看着皇上,更是半点错不得出。先帝当年因着与南边动武,以至一帮武将得了功勋,皆都封侯拜相。他们现在也老了,拿不动刀枪但架子却越端越是大了。当初皇上整治了一个陈清,那帮老东西们不敢再言语。但明里不抗,暗里不服,九月那会子不是出了顾诚和的事吗?哀家知道你的艰难,如今皇上只管朝堂,不用为后宫操心。哀家在一日,便替你看着一日。”太后笑着看他,突然低声又说,“上个月那会子,听说乐正寞上奏请求卸职告老!皇上竟是允了?那乐正寞自打封了淮安司马以后,也是个闲职。朝廷设这种闲职由来以久,想不到他倒有这份心思替朝廷着想!明年他连任到期听说他有心举家迁到锦乡去住,想专心打理皇商的事。”
“正是因八九月上出了顾诚和的事,如此给儿臣倒是提了个醒。那顾诚和当年封地不过五六百顷,一早朝廷派人丈量划地,他百般阻挠花招用尽。只因这十几年来一直强霸圈地,竟是达数千顷之多。他之所以胆肥至此,一是因他妹妹是先帝的宫人,二是他封地离京甚远。”云曦微抚了下眉,“南方七省,亲贵望族也有不少,除了顾诚和这一件外。还有个叶家也不是省事的,叶陨凉当年出身安阳,安阳地处江东省和绵山省交界,其死后也葬于故土,其子孙后也离京返乡!当年叶陨凉追封武成王,他死后,其子叶赫宁袭其爵,按例该由成王级降于郡王级。但先帝怜其叶家功劳,给了叶赫宁一个闲职,依旧特许叶赫宁为成王爵,食邑不变。今年九月底叶赫宁也死了,而至叶赫宁之子这一代,就毫无资格再袭成王爵。前一阵,就此事内阁也奏本过,那叶陨凉战功赫赫,的确是一个良臣,朝廷恩延其子孙也是对其的嘉赏厚爱。但听说那叶家的产业这些年倒增了不少,除安阳之外,连带几个乡郡的地也都占了许多。”
太后一听,想了想有些恍然:“如此,你是想让……”
“乐正寞虽然出身商贾,游走江湖数十载。但他执业本份,经营有道。去年南下之时,所见其家业买卖,无不井井有条。其产业如今遍布南省,业下伙计田农加在一处也有不少。而且现在乐正宽领着皇家买办的职,乐正宾又任了淮南商会的职,如此一来,不比朝廷直接派监察巡审更方便的多?虽说乐正宽不是为官的料,但若只是做个地方监督,定是绰绰有余。”云曦轻轻笑着,这点他与绯心想到了一处。而时机,已经到来!
太后默了半晌,抬眼看他:“那乐正寞如此苦心经营,才得了今日,便是闲职也到底是个官。他女儿当下又怀了龙裔,他竟这会子要归田?”这信到了朝廷也要走一段时日,那乐正寞想是前一阵便已经有了这心思,倒是太后没有想到的。
“其实朝廷的事,哀家早也不理会了。不过总有些个老臣过来与哀家闲话几句,你莫要多心!”太后自觉有些失言了,忙笑了下低声道,“其实倒不是对那乐正宽有什么偏见,而是……”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绯心是她一手提拔的,也正是因此,她如今才觉得放在皇上身边不安心。以前她要顾着阮家,难免要想的多些。现在不需再顾着阮家,但得顾着皇上,又总怕贵妃太精于心计,事事做体面,又跟外臣勾联,怕是怀了想让其父兄入朝的心思!
但一听乐正寞要卸任,太后突然觉得,或自己一直以来都错看了乐正绯心。若是乐正家怀了想入朝的心思,这个时候乐正寞自然是不肯卸任的。就算要归田,也要推举自己的子侄来继任。凭着贵妃现在如日中天的势头,留在任上才方便步步高升。当下却卸了任,当朝廷布于南方的密探。细想想,那乐正寞倒是比一些达官显贵还有份忠肝!
“其实绯心一早就跟儿臣说过,她父亲并无才能,也不想在官场纵横。不过是想提升家声,去了商贾之气罢了。”云曦道,“儿臣一向用人,从不管亲疏,而是唯才是举。儿臣去年把乐正瑛带回来,是看他为人老实,又有一身好武艺。放在田农倒是屈了他,并不是因他与绯心有亲。而且乐正瑛尚需多加锤炼,若他不经磨砺的话,自也是难堪重任。如今,乐正寞已经是亲贵,与其让他在官场上消耗。不如一展他所长,为朝廷做些别的事。”
以遍布南省的生意体系为朝廷在地方的耳目,反馈南省亲贵以及平民对新政的态度。一来可以远离朝廷之间的党系争端,消除太后对绯心的最后防范。二来,保全乐正一家的富贵荣华,再不需要投身官场,与阴谋日日比肩。如此,才是最幸福的两全!
这件事,太后肯定会有耳闻,她就算对绯心在宫中最近的表现满意了,同样也会比较关注乐正家在南方的动向。云曦不需要直接讲,只消借几个老臣的口,比他自己说要好的多!
眼见太后脸沉思的样子,云曦也微微有些恍惚,这段时间,不是行风雷之变,而是静观量增质移。这当中,细慎,大胆,耐心都缺一不可。绯心怀孕,是时机开始的第一步。事先两个多月的天真烂漫,已经让太后渐渐接受她全新面目。接着移出嫔妃,借此而试探当下的掌权人林雪清,果然她制造传言让太后觉察。这样,试探一个人变成两个,太后对此事的态度如何,就可以说明绯心这几个月天真之态的效果如何。
结果是如绯心所料的,太后不肯相信甚至反斥林雪清。这是必然的,从受宠的程度也好,地位身份也好,绯心的优势都太明显。张美人五年多不受宠,就算放着不理,明年也会被内府驱出禁宫,移居别苑。绯心根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对付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没有动机,当然不足以信!所以绯心处理和嫔的时候前前后后了四个来月的时间准备,但处理张美人,加上她事先走动也不过用了一个月。而且她故意把两桩白事连的极近,就是要引人注意。
林雪清若是不动,绯心也不会理会。但她若是动了,流泄风声到太后耳中,结果可想而知。
而最后,便是乐寞的奏折。让太后明白,绯心根本没想过让父亲兄弟入朝,更没想过让他们权倾朝野。他和绯心都明白,这世间最幸福的,永远不是权倾朝野!此生,他们注定是要站在巅峰,指掌天下,操控生死。也注定要步步居心,心狠手辣!但至少,阴谋没有磨尽情感,彼此相偎彼此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