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04

逍遥红尘: 仙落卿怀 66-80

第六十六章

  午后的官道上,阳光猛烈而炙热,我拖拉着身体,没精打采,踢踢踏踏的走着,不时偷眼望望身后,身后空无一人的大路,庆幸的同时不免一点小小的失落。
  今天早晨,我在他温热的怀抱中醒来,面前俊美的睡容让我失了神,他斜斜靠着床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蓝色的美丽双瞳,握着我的手,胸膛轻微的起伏着。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是在痴痴望着的同时,心头无数个念头电闪而过,交织在一起。
  本以为和他这一次,至少保住了他的命,可是我的身体却告诉我,很多的事真的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寒隐桐的行为不仅害了我,也害了初云,三个月,三个月内我必须找到解咒的方法。
  在他的睡梦中,我丢下一张纸条,告诉他,七宗的比试若是有他在场,定然会分我的心,所以我需要一个人,一个安静的路途,等我几日后比试完毕,我回来寻他。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话,既然他不知道“落鹜峰”真正的所在,与做没头苍蝇相比,耐心的等待只会是更好的方式,只是,我真的还会回去吗?
  “落鹜峰”比试一了,我决定亲自去一趟东海,昨天我从初云的眼神中分明感觉到,他对解咒是完全的无能为力,那么我拜见他的老爹后,如果还是这个答案,就只能请他爹将我身体里的龙气直接的逼出来,即便是我死,也不会害了他。
  官道的一角,细细的竹竿挑着斜帘,不大的凉棚仿佛给我一剂凉风,为了怕他感应到我的XX,一路上我没有动用一点真气,活活的肉脚一路走着,累得几乎没闭过气去。
  一扑而上,我瘫软在桌子边,抓着茶壶一气灌到X,这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当神智回归,我打量着四周,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给这冷清的地方撑着场面,他侧坐在凉棚的一角,给我一个不甚清晰的侧影。
  紫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没有任何的约束,藏青色的大氅让我非常怀疑他对温度的感知出了问题,在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我开始迟疑……
  乱糟糟的络腮胡盖住了大半个脸,高高挺起的鼻梁上红彤彤的酒糟鼻,倒八字眉,这个人,怎么有些眼熟?
  “店家,请问这里有没有烤鸭糕点卖?”醇厚的男声让我猛的一怔,啊,是他?
  “哎呀,客官,我这可是小铺子,您要吃这些怕是要到城里去买了。”店家抱歉的说着,“城门就在不远的地方,要我给您指路吗?”
  “不用,我认识!”他丢下一锭银子,看也没看我,直接向铺外走去。
  怎么会是他?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应该是那个锦绣仙中李娇儿念念不忘的师弟,墨痕吧,他怎么会在这?
  以他在门派中的受宠地位,纵然不是前呼后拥,也不会如此一个人孤单单的,比试在即,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出现?
  “姑娘,你要用些什么?”店家热情的招呼着我,“我这小店虽然没有城中的东西精致,却也是地道的‘怀阳城’菜色,要尝些什么吗?”
  “你说什么?”我猛的站起,吓的店家一个倒退,“你说这是‘怀阳城’?”
  “是,是,是啊。”他战战兢兢的望着我,不明白我的激动因何而起,“千年古城,‘怀阳城’,姑娘你也,也听说过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放声长笑,店家被我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了眼。
  这里是‘怀阳城’,去‘落鹜峰’的必经之路,难怪会碰到他,更难怪,隐约中有一种奇怪的熟悉,尽管物是人非,我就是骨子里莫名的熟悉。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五百年,五百年了,我居然又回到了这里,我生长的地方,这里有我儿时的记忆,有我成长的欢乐,还有我,呃,的坟墓。
  “店家,给我两坛酒。”
  “姑娘,您,您是要女儿红,还是烧刀子?”他小心的望着我,生怕我不时犯病。
  “随便,我要祭拜、”磕磕绊绊的店家飞快的跑入后院,不一会拎出两坛酒,习惯性的挂满笑容,“您这是祭拜祖先呢?”
  “不!”我一手一坛拎起酒,“我祭拜我自己。”
  他傻傻的目送我离开,似乎忘记了管我要酒钱。
  山风阵阵,送来一阵清爽凉意,清幽花香,也不知是不是曾经记忆中熟悉,至少我现在是惬意的。
  当我来到山顶,才发现自己想的似乎有点天真,三百年了,一座坟孤零零的三百年未曾有人祭扫,早已不知何时被人移平,除了长长的蒿草在风中摇曳出刷刷的声音,我再也寻找不到一点当年的痕迹。
  不再有破庙,不再有进进出出的要饭孩子,我的坟包,如今连一个碑,一块砖也没了。
  轻轻的蹭着一棵树坐下,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释放出心中强封的过往,从山顶上俯瞰,弯弯的河水似长长的玉带千百年不变,唯一改变的,适合水中嬉戏的孩子。
  五百年前,我与浔也曾经在这里玩闹,五百年前,我在这里认识了初云,如果有机会解了身上的毒,我一定,一定要再带初云回到这里,回味我们的曾经。
  只是浔……
  当年的温柔,当年的元邪,他的身体早已冰封在雪山口,魂魄不知去了哪,浔啊浔,你可曾托生了一个好人家?可曾又有了你的爱妻?
  拍开封泥,酒香四溢,我沽下一大口,一个人静默在属于自己的天地中。
  抓着酒坛,我遥遥的举起手,“我敬你,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干杯!”
  “唰,唰,唰……”蒿草摇动,却不是山风带动的声音,我的记忆被打扰,不耐的回过头去。
  藏青色的人影在草堆中仔细的踏着步,一步一低头,一步一摸索,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什么。
  咦?居然是他?
  我靠着树干坐着,闲闲的出声,“你要找什么?我刚才才把这翻了一遍,需要帮忙不?说不定我见过你要找的东西。”
  他抬头看看我,皱起了眉,终于悠悠的开了口,“我找一座坟。”
  “那我劝你放弃吧。”我大大地喝下一口酒,辛辣过后的香甜让我扯起嘴角,懒洋洋的伸着手,对着草堆中,“我也是来找坟的,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早填平了。”
  他转头不理我,只是痴痴的望着半人高的蒿草堆,醉眼朦胧的我,依稀看见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缓缓的蹭过脸颊,消失在唇边。
  不是吧,我揉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沧!”一声清脆的剑吟,黄色的光从他背后射出,强劲的气流旋入草堆中。
  好强的劲气!
  我还来不及感慨,无数碎叶杂草带着灰尘泥巴劈头盖脸的打下来,面前黄土飞扬,灰黑一片。
  提起我的酒坛子拔腿就跑,不敢运气,只能抱头鼠窜,我这辈子明明是个干净的好姑娘,为什么老是这么倒霉脏兮兮的?
  当尘埃落定,眼前终于恢复清明干爽的空气,我偷偷的望着,所有的蒿草都连根拔起,整齐的堆在两边,地面上数道深深的坑印,干净的可以直接撒和子了,而他,静静的站着,大氅微动,衬着大地白云,让那身形更显落寞。
  “找不着坟头了?”我伸手递过身边另外一坛酒,“我也找不着了。”
  他无声,只是接过酒坛,仰颈狠狠的灌入口中,看的我乍舌,这是喝酒吗?洗脸也不带这样的,真浪费。
  揪根狗尾巴草咬在嘴巴里,我继续自己懒散的造型,“找不着就找不着了呗,人也不在了,找着坟又怎么样?反正你不会忘记,他活在你心头,就行了。”
  “你不知道。”他默默的摇了摇头。
  “我懒,修真的岁月中,有多少是应天劫死的?更多的是扛不住岁月的寂寞,他们给我们留下的回忆,是扛过千百年的坚持和信念,相比别人,我们还有东西可回忆,这才是幸福。”我轻松的喝着酒,吹着风。
  “曾经听说你是锦绣仙最杰出的弟子,也是千百年来继苍凝冽之后最有希望给门派长脸的弟子,我本以为你会和苍凝冽一样无欲无求,把自己练成个冰块,难得有机会看见这样的你,墨痕道友。”眼光落在他提着东西的手上,有油纸,有荷叶,还有各色糕点铺子的招牌戳印,“看在我们相遇有缘的份上,我请你喝酒,你请我吃东西怎么样?”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的,和我记忆中的他,好像,原来他们相似的不仅仅是声音,还有发色,连眼睛的颜色,都那么勾起我的回忆。
  他脚步一动,“你是谁?”


第六十七章

  “我?”抖抖因为他的破坏性行为导致我一头尘土的脑袋,我漫不经心的晃着:“无极宗紫元大仙门下出涧子,三百年前曾去过锦绣仙求物,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当然不记得,那唯一的一面,还是我躲在门缝后的一面,可不是人家的一面。
  “哦!”一个字算是表达了他对我身份的认同,看看手中的食物,飘出一句话,“这是我妻子的。”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与李娇儿分开才多少时日啊,她不是告诉我,要等七宗比试结束后师傅才指婚的吗?怎么这么快?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进展?
  我下意识的开口,“你和李娇儿什么时候成的亲,不是……”
  “她不是我妻子!”出口一半的话被活生生的打断,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我呐呐无语,只能狠狠的灌着酒。
  他慢慢的走到山崖边,一包包的打开手中的纸包,在我垂涎的目光下,抖手将食物抛下山崖,我不解,却没有发问,只是静静的看着,依稀听到他的喃喃声。
  “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你,现在连坟都找不着了,你一定会骂我吧。”
  “我一走数百年,居然还没有达成当年对你许下的誓言,这一次,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你尝尝,当年是我不好,没能力,总是饿着你,我今天买了很多很多,可是却看不到你……”
  温柔的语气,仿佛正抚摸着情人的发丝,诉说爱意,听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那个硬邦邦的人,记忆中的浔,也经常这样摸着我的脸,说着街头巷尾听来的故事,哄我入眠。
  一瞬间,我发现自己无法讨厌他,在锦绣仙的时候,但我听说他的能力以及目的后,将他当作了自己七宗夺魁最大的敌人,抓着他的缺点尽可能的放大并加以鄙视和唾弃,只为了安慰自己。
  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李娇儿确实有眼光,只是这短短的对话和动作中,我可以猜到,他是在祭奠自己的妻子,他不是看不上李娇儿,而是将所有的深情都给了那早已不存在的女人。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是一个人行动而不和锦绣仙的人在一起了。”我轻轻笑了,“无数人的说辞重复着一个意思,很痛苦吧?”
  连师傅都要硬逼着他娶妻了,其他人的看法可想而知。
  “七宗比试之后,我就离开锦绣仙。”他的话,吓掉了我的下巴。
  不仅仅是因为话语中的无所谓在正道看来是多么的大逆不道,还有他对我这个才不过见面一次的人居然敢如此随意的说出这个话,看来在他心目中,是早有打算,根本就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七宗比试你要圆的梦就是夺魁?告诉天下人你是第二个苍凝冽?”天色渐渐沉没,我随意的燃起火堆,也许现在早已不畏寒冷天热,只是当年每到晚上,浔就会带我到火堆旁,看着火光闪闪,烧烤着偷来的地瓜。
  虽然现在是夏季有些不合时宜,我还是忍不住的生起火堆,抱着膝盖望着火焰升腾。
  “我从来没想过要拿第一,那是锦绣仙的想法,不是我的。”他硬硬的甩出几个字,再次让我怀疑他和锦绣仙的关系。
  “你不要就好,我要!”我开心的手舞足蹈,“我当初可是立了誓言的,一定要拿到第一,只要拿到了,苍凝冽就……”忽然顿住了声音。
  拿到了又如何?当年的约定根本不可能再实现,不仅仅因为我和寒隐桐的故事,还有辰初云。
  “比试完了你就脱离师门?这可是大忌呢,说不定会被赶出修真界。”火光中他的面容粗豪冷静,看不穿他的心思。
  “无所谓,我只要去找我的妻子,不管她投胎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她。”他望着火堆出神,棍子轻轻在柴火堆最底下一挑,火焰大涨,看不出也是个生火的高手。
  我瞠目结舌:“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啊,转世投胎,前世的记忆早没了,她有她的生活。”
  “我不会打扰她的生活。”络腮胡子一抖,他应该是在笑吧,“我只是会默默的看着她,守护她,知道她幸福就好。”
  “就这么简单?”他好痴情,痴情的让人妒忌那个女人。
  “就这么简单!”丢下手中的棍子,他静坐运气,抛下无聊的我。
  靠着树,我慢慢的闭上眼,一个盹却让我看见了一个故事,或者说,一个故事的后半段。
  氤氲紫气,袅袅笼罩着精致华贵的殿堂,渺渺仙音从远处悠悠的传来,静谧着人的心灵,舒缓着焦躁,天空中仙鹤飞翔,轻快的鸣叫,玉石栏杆一眼望不到尽头,台阶悬空,一阶阶竟无连接,浮在空中。
  本是安静的殿堂中,不时传出一名男子隐忍的轻咳,金色的发丝被玉冠仔细的挽住,长长的银色发带飘飘于脑后,全身华贵的龙纹描金袍,绣凤盘龙履,玉带腰缠,环佩轻敲,这样的打扮不但不会使他显得暴发户般的猥琐,却更衬托出高贵的气度。
  是初云,是我的初云,我惊讶的想要叫,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我的初云,为什么他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苍白的找不到一丝血色,仿佛花儿断了根般,不断的捂着胸口轻咳,虚弱的喘着气。
  身边一男一女,不时的嘀声询问着,我认识,正是他的父母,此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躁,初云只是还给他们一个安慰的笑容,轻轻摇着头,似乎想要强力的表示自己很好。
  他的母亲总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偷偷擦擦眼角,而他的父亲,则是一脸的愤恨,双拳紧握。
  “这?云儿这是怎么了?”大殿后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雍容的气度在看见初云的脸色后转为关怀,疾步上前。
  “哼,怎么了?”初云的父亲一脚踏前,拦在中年男子身前,“帝昊,我还想问你呢,到底是怎么了?别以为你是天帝,我就会不把此事追究到底。”
  “发生什么事了?”中年男子一脸莫名其妙,看看面前的初云的爹,又看看初云,“帝羽,你我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若是与我有关,我也定然秉公办理。”
  “爹,伯父……”初云轻声的叫着,乖巧又可怜,试图分开两人紧张的气氛。
  “云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将瞳玥许配于他,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定然为初云做主。”他的手飞出一道无形的真气,将初云笼罩在中间,不过瞬息间,帝昊大惊失色,“云儿,你的龙珠呢?”
  “哼!”帝羽一把拍开帝昊的手,自己的手贴上初云的后背,缓缓的送着真气,“你家的好女儿瞳玥,从初云那骗走龙珠,偏偏将龙珠融了龙气,从此人就消失不见,再拖下去,怕我们家的初云就要魂飞魄散了。”
  “爹!”辰初云轻声的叫着,“龙珠本来就是要给瞳玥的,她融成龙气可能是好玩,怪孩儿没XXX,只有在新婚之夜才能将龙珠融成龙气,您别怪她,瞳玥妹妹不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初云不是说没有未婚妻吗?为什么要与瞳玥成亲?初云的龙珠不是给了我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有龙珠给瞳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我不想只做看客,我想要知道事情全部的原委啊。
  “来人,去给我把瞳玥带来!”帝昊脸色铁青,一章拍在几案上,顿时粉尘飞扬。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紧绷,同样紧绷的,还有我的心。
  一如既往只能看,无法出声,无法参与,为什么在我见过瞳玥本人后,一切都得到证实后还会有这样的梦出现?一个与我所知事实完全相反的故事?
  “父皇,你喊我什么事?”门前白影远远逸来,长长的银缎扬出美丽的弧度,轻巧的落地,飘飘的旋出莲花瓣似的裙角。
  刚站稳,她的眼神已经瞟到了一旁的三人身上,脸上露出惊讶和开心的笑容,“叔叔,婶婶好,初云哥哥好。”有礼的一福,端庄非常。
  “瞳玥!”辰初云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晕,抚着胸口,定定的望着瞳玥,说不出话。
  “哼!”帝羽重重的一哼,正眼也不看她一眼,他的妻子看看瞳玥,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玥儿。”帝昊一招手,威严却不失慈祥,看见瞳玥小鸟依人般投入他的怀抱,慈爱的笑了。
  “玥儿,你是不是拿了云儿的龙珠?”佯怒着,拍着瞳玥的手。
  “龙珠?”纯洁的大眼闪着疑惑的光,从爹爹的身上转到初云的脸上,檀口微张,“没有啊,我没拿过。”
  “胡说!”帝羽一声大吼,伸着的手指不断的颤抖,辰初云面如土色,蓝色的透明双瞳闪着不置信的光芒。
  “瞳玥妹妹,你,你从我这里拿走龙珠,说向伯父禀明与我成亲,你怎么能说没拿?”说的急了,又是一阵轻咳。
  “我没拿,我真的没拿。”她急匆匆的跳了起来,生怕周边的人不信,连声说道,“你们可以搜啊,我真的没拿龙珠,真的没拿……”说到急处,眼圈已经红了。
  “玥儿。”初云的母亲轻轻拉上她的手,“初云的龙珠拿了倒无所谓,只是除了初云能将龙珠融掉的人,这份功力仙界也无几人,也许你融了龙珠做他用,只要现在与云儿成亲,龙珠没了也就没了。”
  “不!”瞳玥一声惊叫,跪在父亲的脚下,“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嫁给初云哥哥,我只当他是哥哥啊,我要嫁离汐,我只爱离汐……”
  “瞳玥!”初云一声大吼,摔倒在地,双眼闪着不相信的光芒,“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我信誓旦旦非君不嫁,才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为什么你就变了心?为什么?”双目圆睁,怒目而视,“好,很好,你既悖情,我辰初云与你之间的婚约一笔勾销,初云自己识人不清,活该魂飞魄散,活该……”
  声音渐渐低沉,身体伏倒,所有的在场的人顿时大惊失色,他的身体慢慢透明,越来越淡,几乎就要看不清楚。
  “云儿!”他母亲一声悲呼,一道金光打入他的身体,遏制了他继续消失的危险,帝羽双手一分,一个金色光球罩上初云的身体,光球中,一条小小的金色龙身盘旋着,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手一挥,金球的外壳渐渐变成了不透明,包裹上球中的小龙,慢慢的变成了一颗大大的蛋,直到这个时侯,他的脸上才露出了轻松,一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恨恨的一瞪帝昊及瞳玥,“好,很好,初云千年道行就毁在你这样的女人手里,从今天起,我与你天界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初云的仇,我记下了。”
  小心的抱起龙蛋,他搂上脸色惨白的妻子,两人飘然而去,徒留帝昊父女大眼瞪小眼不明就里。
  “你刚才说什么?”气的胡子都颤抖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气他们?还有,初云的珠子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我没拿,没拿!”倔强的女子一口咬定,“你为我定下婚姻,从来没问过我愿意不愿意,我只爱离汐,只爱他,我要嫁的人,只有他!”
  “是吗?”怒极反笑,“低贱的生灵,不过仗着一些仙气才立足于我衔接,妄图配我天帝的女儿,你信不信我可以立即将他打回原形?”
  “不行!”她恨恨的出声,“你若伤他,我就让自己魂飞魄散。”
  帝昊手指一弹,一道气丝弹出,卷住她的身体,让她不能动弹,“你给我面壁千年,至于那个男人,解除仙籍,给我滚回凡间。”狠狠的瞪着女儿,“你若再有其他举动,我定然让他烟消云散。”
  在瞳玥的木然间,他拂袖而去。


第六十八章

  “初云!”我一声大叫,猛然坐起,眼前余烟渺渺,篝火已尽,那个墨痕早已经不知去向,我擦擦额头的汗,呆坐着。
  初云是唯一梦中没有死去的人,却带来更多的疑惑,龙珠的疑惑,瞳玥的疑惑,所有所有的疑惑纠结成一团,让我的脑袋糊里糊涂,找不着方向。
  难道我一作出要将龙珠还给初云的决定,这个梦在提示着我,不能这么做?不能将龙珠还给他?不然有可能他会成为瞳玥的牺牲品?
  原来有些情,你想不承都不行。
  不知道初云现在怎么样了?是乖乖的在客栈等我回去,还是焦急的四处寻找?
  那个俊朗的阳光男子,我不是不要你,也不是不想要你,而是我不能耽误你,不能害了你。
  阳光明媚,仿佛是他的笑容,不过一日未见,我开始想念他。
  心似乎又疼了,不知道是因为对初云的思念,还是因为寒隐桐的毒,无所谓了,动情就疼,至少让我明白,我对初云,是有爱的。
  紧了紧手中的秋水剑,望望前方未知的路,一个身影不经意闯入心头,我抚上心口,刺痛……
  一只小白鹤在空中盘旋,几次鸣叫,缓缓的落在我的身边,小脑袋乖巧的蹭上我的胸口厮磨着,不时低低的叫上一声,我闭上眼,叹了口气,手指飞舞,白鹤化为几点银光在空中飘洒:“我已到‘落鹜峰’,苍凝冽。”
  他到了,在催促着我,三百年不见短短几字已经透露了太多的讯息,他想念我,我何尝不想念他,不过百里路途,我突然希望能飞奔到他的怀抱,又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不完,走不到尽头。
  哎,近乡情怯。
  该交代的总是要交代,要见面的也终归要见面,我一抛秋水剑,身形似电,瞬息百里,已是‘落鹜峰’的峰头。
  此刻的‘落鹜峰’已是人声鼎沸,旗帜招展,各种标志清晰入眼,本以为修真者之间的比试,至少应该是静静的,彼此师门心中有数的一个暗中较量,原来他们也逃脱不了人间的心态,如此大张旗鼓。
  我刚一落地,无数的议论声开始在耳边回响,关于我身份的,功力的,还有我与苍凝冽之间的韵事,惊奇的,赞叹的,羡慕的,妒忌的,掺杂在一块,倒比我心头翻倒的五味瓶更多了些料。
  所有的目光中,我清晰的感应到不远处紫色大帐里传来的关注,一步步的走近,却将秋水剑越捏越紧。
  “徒儿见过师傅,师叔。”轻轻跪在紫元身前,我低着头,眼角飞快的转上一圈,师傅师叔都在,唯独少了我最想见也最怕见的紫色人影,失望的同时不免松了一口气。
  “涧儿来啦。”他呵呵一笑,“怎么倒是多礼了?听说你与锦绣仙门下除妖,等救援到的时候,只有妖尸和锦绣仙门下的徒儿昏倒在地,你却失踪了,让为师的担心不少,发出了灵鹤无数,却是石沉大海,只有凝冽师弟肯定你没事,看来果然还是他了解你,让为师的看看你的修为怎么样?”
  让他看我的修为?我现在所有的气都是初云给我的龙气,这要放在修真者中算什么?万一被看出来了,但这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解释?
  挤出一丝笑容,我蹭上他的腿边:“师傅,先下各宗比试都在探听彼此虚实,您老人家这一看不打紧,万一泄露出去,岂不是被人知道我的实力了?我还是想为您老人家夺魁回来呢。”
  “小丫头,连师傅都不相信了。”他拍着我的手,“去后面整理整理,看你这邋遢样。”
  “师傅……”我站起身,想要询问苍凝冽的去向,想想又憋进了嘴巴里,恭敬的一抱拳:“徒儿告退。”
  才出门不过两步,一阵香风飘过,手腕被一个绵软抱住,“紫涧!”
  从满怀的心思中抬头,看见李娇儿娇憨的脸,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已经呱呱的说开了,“你还好吧,那天他们说找不着你,我担心死了,好害怕你出了什么意外,都是我无能,才拖累了你。”
  “我没事。”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让你担心了,只是追敌人追远了,又忘记给你们发信号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雀跃着,摇晃着我的手,“墨痕师弟也刚来,我带你去见他。”
  那个怪人果真是没喊我就走了,心中了然的我牵着李娇儿的手,“不是我不想见他,你忘记了,我和他还要争夺第一的位置呢,现在见面被别人看见,总难免有什么说法,还是比完了再见。”
  她记挂着她的师弟,可知她的师弟比试结束后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也对,也对,我倒忘记了。”她不好意思的捂上唇笑了,打量着我,突然杏眼圆睁,指着我的脸,“,你的红斑没有了啊。”
  心头一凛,嘴巴上飞快的接过话,“你越活越可爱了啊,这是幻术啊。”
  “是啊!”她一拍自己的苹果脸,“那我不打扰你了,等你比试完了,我们再聊。”
  我轻点着头,目送黄色的人影轻快的远去,幽幽叹息着转身,撞进一个怀抱,瞬间馨香萦绕满身,我僵立……
  是他,是苍凝冽,闯入脑海的想法让我不敢抬头,面前就是我想了三百年现在却无言以对的人。
  我想抱着他,让自己深埋进那个怀抱,让自己思念和委屈的泪融进他的身体里。
  我想喊着他的名字,告诉他,三百年了,没有对他的牵挂我无法让自己永远都怀揣着勇气和斗志。
  我想捧着他的脸,亲上他的脸颊,每一寸,每一分,感受他真实的存在。
  我想凝望那双眼,告诉他,我爱他,我是真的真的很爱很爱他。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哭,做错事的我没有资格在他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先哭软他的心。
  我不能抱着他,那身子,我暂时还没有资格拥有。
  我只是静静的望着,用力的瞪着眼,硬生生的憋回泪水,不敢开口,怕坚强挺立的气息在开口后消散于风中。
  眼前的他,长身玉立似梨蕊初绽,深褐色的瞳跳动着层层火焰,玉簪挽着一头青丝,紫色的袍角在微风中逸动,腰间,一个小小的红色香囊,粗糙的手工,粗糙的质地,在神仙似的他身上显得蹩脚可笑。
  我的凝冽,我的苍凝冽,我的凝冽哥哥。
  只一眼,我再也挪不开眼,只是望着,望着,山风吹动他的发,打上我的脸,多么亲密的爱抚,而我……
  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我怕,我怕那熟悉的气息会消磨我开口的勇气,我怕那熟悉的容颜再多看一眼我就会忍不住泪水,更怕那思念了三百年的怀抱会让自己沉沦。
  张了张嘴,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嗓子好X,好干……
  我该说什么?心头闪过无数的措辞,却没有一句能让我说出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
  胸口开始一阵阵的发闷,尖刺的针开始挑着我的血肉,我的筋骨,让我在疼痛中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不是幻术。”我长久的无言被他几个字轻易的打破,冷凝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还有几分好奇,却一下如巨石般砸上了我的心口,所有堆砌了无数次的辞藻瞬间飞到天外,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举起秋水剑,我突然平静非常,慢慢的伸到他的面前,“凝冽师叔,弟子有违您的厚爱,不敢再收大礼,特将秋水剑奉还。”
  他眉头一挑,周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冰寒的气息,将他与我笼罩其中,一字不言,只是看着我。
  我轻轻的吸了口气,“紫涧当年年少轻狂,夸下海口非师叔不嫁,如今三百年静思,方知错误之大,如今紫涧自知不配,恳请师叔忘记当年之语,紫涧万不敢亵渎天人之姿。”
  一字一句,仿佛在剜着我的心,每句话出口,我心头的疼就裂上一分,原本以为对他只是占有欲,当人在眼前,疼在心中,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真的爱他。
  他静静的站着,以一种极其平静的姿势,甚至静的让我发慌。没有动手接过秋水剑,只是看着我,眼中跳动的火苗烈的让我不敢挪开眼,天地间,只有我和他,对视着。
  “原因?”他表情不变,只是轻轻叹出两个字。
  “那日我与李娇儿除邪,却被妖王所救,我识人不清,委身于他,无颜再见师叔,也无脸再提当年约定。”几句话,我没有逃避他,淡淡的说着。
  “妖王?”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眼底跳动着的火苗彻底成了火焰,声音却更轻柔了,“你爱上了妖王?”
  “没有!”我望着那双美丽的眼,“或许曾有动心,我和他不过是错误,我不能原谅的,是自己背弃了对你的誓言,不论曾经有没有对他动心,我已不再配拥有你。”
  高贵的云渺仙子,我三百年的坚持,就这么放手了,以我挖开自己的伤,坦承自己的错结束我和他本就不该发生的故事。
  他修长的手搭上秋水剑,引领着我的视线,我笑了,笑自己的痴心奢求终于以正常的方式结束了,笑三百年的追求等待以自己的错误而告终。
  心好疼,好疼……
  寒隐桐,若说还有任何方式会让我想到你,就是你在我身上种下的毒,让我知道自己对苍凝冽的情有多重,这痛,像挖着我的伤口,不断带出血肉奔涌,无法停歇。
  但他身形一展,御空飞去,似仙子立云端,神祗归去,美丽的云渺仙子苍凝冽,我终于不再纠缠你,不再拥有你。


第六十九章

  缓缓的闭上眼,一滴清泪终于流下,隐忍了许久,自己终于有放肆哭泣的时候,没有人在身旁,我是不是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表现脆弱?
  不哭不闹,不是因为我舍得,而是我必须尊重他的选择,给他一个平静的思考空间,他作出了他的选择,我也终于能坦然的哭泣。
  “凝冽哥哥……”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当爱已成往事,连这个呼唤,我都已没有资格拥有。
  “轰!”远处传来雷鸣般的声音,神智模糊的我心头电闪而过数个念头。
  天打雷劈我这个贪花好色的女人活该这个下场?那我为什么不疼?
  还是老天爷也在同情,为我掬一把鼻涕?为什么没下雨?
  还是地裂山崩?为什么……
  还来不及想那么多个为什么,我突然发现,不远处可见的山头怎么突然没了?平平整整,就这么眨眼间没了?
  “轰!”又是一声,响自不远前的左边,我脚下一颤,瞪大了眼。
  我,我没看错吧?那尘土飞扬中,一抹紫色的人影正凌空飞舞,手中剑气如虹,招式,正是他教给我的剑招,只是这一次,我看见的不是四招,而是八招。
  他身形如电,飞快的闪动着,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片辨不清虚实的人影,还有不断晃动着的沧海剑青色剑影。
  “轰,轰!”又是两座小山头转眼成为飞灰,他身形一转,没入云端。
  凝冽哥哥不是疯了吧,这是我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还是他想宰了我,先拿山石练练手?这是我脑海中第二个念头。
  “轰,轰,轰!”不过是思考间,‘落鹜峰’周边大小山头,能扫平的全在他的剑招中夷为平地,脚下颤动,我不禁抱上了脑袋,身边居然传出了阵阵的赞叹声。
  “云渺仙子的功力果真不同凡响,若真论实力,极有可能是七宗第一人了。”
  “太美了,当年见他出手,还是千年前,英姿飘渺难以忘怀,今日再见,才知一生都难以企及。”
  “这就是云渺仙子啊,太厉害了,太迷人了……”
  我苦笑着摸摸转头,曾经我也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是我自己亲手将一切都断送,苍凝冽注定不该是我爱护的,他值得更好更好的女子。
  人群喧闹,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寻找一个角落,回忆着我与他曾经的甜蜜,手放开了,心不曾放开,若一个人品味孤单是他留给我最后的惩罚,那么我接受惩罚。
  当嘈杂远离,我失魂落魄的漫无目的走着,依稀有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摇着头,无法忘记那紫色的身影。
  “沧!”一把细窄的剑插入我面前的土里,剑身犹自晃荡,地面一道裂缝瞬间炸开,吓的我连忙跳到一边。
  身体被猛地抓住,双臂带着清冷的梨花香抱上我的身体,我不置信的抬头,他气息不稳,有力的胸膛依旧起伏,双眸中火焰跳动,“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因为喜欢妖王才与我了断吗?”
  用力的吸吸鼻子,我只有咬着牙才能忍住差点掉下的泪水,慢慢的,慢慢的,摇了摇头,“我……”
  他一动,我的掌中一凉,下面的话顿时被噎住了,瞪大了眼,秋水剑,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究竟还想不想和我结成道侣?”问的冷冰冰,不带一丝情感,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木然的点着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样的话。
  “想就好好的比试,拿第一回来完成你对我的承诺。”人影渺渺,言犹在耳,刺激着我的大脑。
  不,不对啊,他什么意思?
  紫色的背影几乎要淡出我的视线之外了,脚下忍不住的飞奔,追赶着他,一把扯上他的衣袖,“你,你什么意思?”
  褐色的瞳望着我,透彻的我能从中看见自己痴傻的表情,手指擦着我的脸颊,还有他不断放大的脸,和唇上温暖的贴合。
  “你眼中的苍凝冽可是世俗小男人的可笑思想?”他轻轻的开口,抚摸着我的发。
  我静静的摇头。
  “那你眼中的苍凝冽可是会因为爱人失了贞洁就抛弃她的人?”他柔柔的声音低声细语,渗入我的心头,好心酸。
  我默默的,却用力的摇头。
  “那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我捂着耳朵,不敢相信这突然的大吼是出自他,我面前冷冷清清的仙子之口,现在的他双目喷火,喘出一口粗气,亲切的爱抚变成了用力捏着我的肩膀摇晃,“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这真的是他吗?是我熟悉的苍凝冽?是云渺仙子?是众人口中最高贵最冷凝,似冰如玉的人?
  “凝冽哥哥……”我破碎加可怜兮兮的飘出几个字,用力的忍,却还是忍不住越来越模糊的视线。
  不可以哭,不能哭,说了要坚强的,说了不影响他的抉择的,为什么我的泪就是止不住呢?
  依稀听到一声叹息,下一刻我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死死的抱住,他的温暖裹上我的身体,好舒服好暖和,我慢慢的举起手,轻颤着,小心的碰上他的腰,再一点点,一点点的收紧。
  当我的臂弯被他的腰身填满时,我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埋首在他的怀抱中,一声声的呼唤着,“凝冽哥哥,凝冽哥哥,凝冽哥哥……”
  三百年的等待,我终于能再抱着他,三百年的相思,他不负我,三百年,我多少次想象着能再赖在他的身边,本以为走到尽头的感情却因他的一句话而彻底忍不住泪水奔流。
  “以后不要再拿这样的话说了,知道吗?”他轻拭着我的脸,擦不掉越来越多的眼泪,干脆按着我的脸,贴上胸口。
  他的胸口,传出有力的心跳,一下下,传递着他的气息,我用力的吸着气,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一路上,我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他会怒,想过他会不屑,甚至想过他会将我交给正道,去裁决自己与寒隐桐之间的过去,就是没想过会这样,如此温柔的他,让我不想放开。
  的确,三百年,他不负我三百年的相思,我紫涧没有选错人,他不是空有一副俊美的容貌,还有一颗容纳天地的胸怀,以世俗凡人的想法去衡量他,我错的多么离谱。
  “你,你不怪我吗?”哽咽着,始终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如此冰清玉洁的他,刚才山头间惨烈的剑招,分明是他心中的痛,可是现在的他,为什么让我看不出一点痕迹,是为了安慰我吗?
  “怪!”他轻轻的推开我,冷眼如电,飞快的一扫,我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身后各派大大小小看热闹的眼神,在他的双目如冰中飞快的散去人群。
  是了,他多少还是怪我的,心头一疼,吸了吸气。
  我低垂着脑袋,咬着唇,听到他在我的唇边一声冷哼:“自今日起,你若是主动勾引其他男子,别说我不原谅你,苍凝冽会亲手毁了你的道行,扒了你的皮,炼了你的三魂六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这,这,“这也太恐怖了吧!”我忍不住自言自语,被他的话轰炸过的脑袋有些不太好使。
  他的唇角轻微的一勾,像那梨花瓣小小的颤动,美的轻柔透明,“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去勾搭?”
  “不,不,不!”我飞快的摇摆着手,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美丽的笑容,竟然让我看见了嗜血的恐怖,他是仙子啊,怎么会让我看见恶魔般的笑容,一定是我的错觉,一定是的。
  “七宗比试未完,你我约定依然有效,三百年前你是怎么说的,别让我失望!”他的唇,犹带梨花冷香,覆上我,轻柔的一吮。
  在我还来不及品味间,眼前人影一晃,已失了他的踪迹,徒留我抚摸着唇,思考着他的每一句话。
  啊,不对啊,我是来和他分手的啊,初云,我还有初云的责任要了,凝冽哥哥,我,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啊。
  举步刚想追,我脖子后一凉,活生生停下脚步,耳边回荡起他刚才的话,毁道行,扒皮抽筋,炼化三魂六魄,我相信他一定说到做到。
  还要不要追?告诉他初云的事?
  还,还是算了吧,我刚才看见的苍凝冽分明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再刺激下去,只怕我没有机会活着参加七宗的比试了,还是,还是等比试结束吧,说不定以我的实力,拿不到那个第一呢。
  人群中,似乎有两道复杂的目光投射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的转过脸,却什么可疑的也没看见,是我多心了吧,一定是的。


第七十章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比试,也是我等待了三百年的一场比试,凝重肃穆的气氛让我开始怀疑,不过是七宗一次实力的检测,需要如此的声势壮大吗?
  旗风猎猎,人影瞳瞳,宏大的气势让我的心开始一阵阵抑制不住的狂跳,有紧张也有兴奋,七宗弟子的比试,不过十四个人,却是各宗五百年培养的最得意弟子,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也没有认输的打算,我不想输,绝不认输……
  “列位道友同门……”苦灯禅师声音不大,稳稳的传到每一个角落,“五百年循例各宗之间的初级中级弟子的比试今日开战,照例老衲还是将比试规矩和奖励通报各位。”
  奖励?怎么还有奖励吗?我怎么不知道?
  偷眼望望师傅,再看看苍凝冽,一个个都似冰雕木刻,我找不到一点端倪,皱皱鼻子,安心听着。
  “耀阳宗、连月宗、意星宗、繁花谷、锦绣仙、无极宗、莲花禅七宗本为一家,比试也只是为了测试各门的武功,所以老衲再次重申,大家只是比试,万不可犯杀机,取得第一的弟子可入后山石洞中参悟前人留下的心法剑招。”
  后山?石洞?心法?
  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奖励?可是奖励对我来说,没有一点诱惑力,现在的我,还纠结于如果赢了,我该如何面对苍凝冽的事,我不想放开他,难道告诉他,我喜欢他,也喜欢初云?我两个都想要?
  那我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很难看,很难看……
  “哼!”耳朵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哼声,把我从神游太虚中拽了出来,心里一抖,是苍凝冽的声音,“如果你输了比试,一样等着我扒皮抽筋。”
  啊,他的意思是我不能输?那,那,那初云怎么办?
  时间已不容我多想,苦灯禅师的声音已经开始说比试的规则了,“七宗各派弟子两人,一共十四人参与比试,以抽签决定比试对象,胜者晋级,负者淘汰。”
  好吧,既然苍凝冽对我的鼓励我已经收到了,我轻轻一抱拳,在师傅师叔们关爱的眼神中飘然而去,而身边与我一同出现的,竟然不是秃子师兄,看来师傅定然接受了当初我的话,心头暗爽,对他微笑颔首。
  “师姐,全靠你了。”他一稽首,我的笑容冻结在脸上。
  “为什么是我?”没好气的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瞟一眼上面的字,说了句,“五号。”
  “不是吧,我怎么这么倒霉?”旁边嘀咕的人丢出一支五号签,垂头丧气,看样子应该是耀阳宗的弟子。
  “师姐,看见了?”他调皮的耸耸肩膀,“你可是大热门呢。”
  “为什么?”我练功三百年,比谁都短,我剑招就会四招,凝冽哥哥教的,内气是初云给的,前几天才运用纯熟,凭什么我就是大热啊?
  “昨天凝冽师叔那几招,所有人都说那是比试前最后教你呢,凭你和凝冽师叔的关系,你敢说不是?那么厉害的杀招,谁敢和你比啊。”他神神秘秘的伸过脑袋,让我极度的想狠狠敲回去,“师姐你敢说凝冽师叔那几招你不会?”
  “我会,但是……”
  “那不就得了,谁敢和凝冽师叔的道侣硬碰硬啊。”
  算了,我不解释了,反正也解释不清,赢了是应该的,输了……我还不能输。
  既然我是五号牌,那么到我上场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慢慢的看别人的对决,也算是摸个底。
  在前场的凳子上坐下,我强迫自己摒除所有的杂念,静静的看着,突然眼神一溜,我发现自己身边的,居然是那个疤痕大汉,冷淡的面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德行,还是不和他说话了。
  “意星宗云音子稽首!”道士单手握剑,神色肃穆。
  他对面的是个光头和尚,看上去年纪不大,一低头九个香疤映入眼帘,手中托着个紫金钵盂,“小衲,啊,不对不对,贫僧回礼。”
  全场哄笑,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我暗自瞠目,小衲?他当和尚好歹也该几百年了吧,怎么称呼自己都不知道?
  道士一捏坚决,我看见一道光在他身前竖起,“星光万丈,降魔灭妖,去!”身后宝剑出鞘,在他头顶一顿,化为流星直奔和尚而去,速度之快让我整个人一凛,如果当初没有初云陪我,以我对龙气的掌握,很可能这一下都躲不过去。
  和尚根本不动,像是被吓傻了般,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钵盂凌空而起,猛烈的旋转着,每一次旋转就带过一股劲风,身体就涨大一分,瞬息间已经成了个斗大的东西,金光万丈。
  剑身如流星,偏偏越靠近小和尚越慢,剑尖不断的抖动着,仿佛有什么阻力让它无法再前行,剑身上的红光,也逐渐逐渐的收敛。
  小和尚闭着眼,嘴巴里喃喃念着什么听不见的东西,应该是经文吧,这也太神奇了,一招未出,对手的额头上已经冒汗了,我的手心里仿佛也全是汗,换那道士如我,该怎么办啊?我不知道啊。
  道士的手不断的换着各种结印,剑光飞舞,上下左右不断的变换着角度,带气的风声猎猎刮的脸生疼,不少门派带来伺候师长的初级弟子开始在身前竖起光盾抵御着,只有场中的小和尚,一点也不在乎,继续念念有词。
  突然,道士的手一停,剑光暴涨,高高飞起直落而下,他的人也揉身而上,打出一道印击在钵盂上,钵盂硕大的身形突然变小,金光收敛,与此同时剑光落下,场边一阵惊呼。
  小和尚手一伸,一捏,我看见那道士前冲的身子像是用力过猛,直接冲入了和尚的怀里,脖子主动送进对方的掌心被扣这,那吞吐着剑光的宝剑也突然犹如废铁一般叮当掉落。
  “侥幸,侥幸,承让,承让,善哉,善哉。”和尚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只手擦擦额头的汗,另外一只掐在道士脖子上的手也收了回来,这场仗,怎么看,都象是和尚运气好,拣了个胜利,只是真的如表面上这般的吗?
  那意星宗的道士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将脖子送上的,灰溜溜的叹着气,提着剑耷拉着脑袋,而场中,早已开始了第二轮的较量。
  我的眼光追随着那个小和尚,我知道,他赢是实力,绝对与运气无关,只是他的气,好干净好醇厚,干净到连我身上的龙气都有了反应,初云曾说过,只有在遇到同为仙气的纯净内气,龙气才会有感应,难道这个小和尚的内息已经到了如同仙气一样的没有杂质?不过人家修炼的是禅宗,无欲无求本就是他们修炼的宗旨,也算不得什么吧,满腔疑惑,满腔古怪的感觉。
  “连月宗怀语子稽首。”
  “繁花谷蓝舞蝶见过。”啊,居然是一名女子,还是名绝色娇艳的女子,看那盈盈间的动作,眼波如水,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我讨厌繁花谷的人!
  今天我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谁都古怪?刚才的和尚让我感觉奇异,现在这个女人也让我感到奇怪,我明明没有见过她,为什么会讨厌她?
  说烟视媚行,人家没有,说神态轻佻,人家也没有,举手投足都是女子自有的娇态,看她说话轻柔,凤眼半眯,应该赞叹一句好一个美丽的女娇娃,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原因呢?
  仅仅我思考间,人家已经动上手了,看似说话弱弱的女子动起手可没有半点好说话的样子,手中剑一挥,绿影一闪,直接刺上对手的光盾,干净利索,象灵蛇吐信一般,不求花俏,只求制敌,和刚才的和尚比起来,正是一个防御的代表,一个攻击的体现。
  “砰!”对手的光盾在所有人的惊呼中碎裂,就象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了。
  “嘶!”剑光闪过,撕破对手的道袍,在手腕上留下一道剑痕,对方飞快的后退,只是那结印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嘶!”又是一道剑光闪过,另外一边的手腕同样被她再次刺中。
  好狡猾的心机,好毒辣的手段,看似不经意也最普通的两剑,刺在手腕上让对方既没办法结印,也没办法执剑,若是伤了手筋,影响怕不只是一两百年这么简单,当真比刺在胸口,腹部还来的让人难受,偏偏让对手不能以伤性命为由抗议她。
  “嘶!”剑光一闪,直奔对方脚踝而去,我一皱眉,果然没有看错,她的想法就是要废了对方。
  “我,我认输!”道士一个滚地葫芦,却还是没有躲过她的招式,在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而这个女人,也深深的印上了我的心。
  我在思索着,眼神顺着几名道士的出现而追去了连月宗的大帐,突然,我眼神一窒,全身杀意暴涨,与此同时,我身边也传出一道气,一道饱含仇恨和杀意的气。



第七十一章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仇恨,硬生生的压回了几欲喷薄的怒火,身边的恨意,也在瞬间降了回去。
  好奇的别过脸,是他?
  尽管知道他在我身边坐着,但是发现他的失控还是让我惊奇,这是我第三次见到他,却是第二次看见他失控,这样的他与传说中从来不言不语,不喜不怒的性格完全不同,似乎他压抑了什么,强自在隐忍什么。
  突然他站起身,看也不看我的向前走去,他,他要干什么?
  目光被他牵引,看见他在场中定定的站住,双手一抱拳,淡淡的说出五个字,“锦绣仙墨痕。”
  啊,上一场就打完了?我到底发了多少时间的呆?天哪,下一场就该是我的了?
  我要不要静气?要不要凝神?要不要伸伸胳膊?要不要踢踢腿?
  一下子慌了神的我,东顾西盼,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口扑楞楞的跳,眼神下意识的望回大帐的方向,寻找着……
  慌乱间,我望着一双褐色的双瞳,含着温柔的暖意,鼓励,信任,还有牵恋,我看见了,布满眼眶的亲密,从来没有如此露骨的表情,第一次让我看见了他的心,苍凝冽,我的爱人。
  他微笑着,极淡,像是天边的云被人刮着着慢慢的走,又象是雨后初雾的天空,还有清新的气息,可是一晃而过,我却看见,抿上唇,用力的点点头。
  彼此间没有任何话语,我却奇异的平静下来,将他这一刻的表情深留在心头,握紧手中的木剑。
  场中他们静静的对视着,场下的人也没有一个出声的,都在屏息等待着,只有靠近边的我们,逐渐感觉到一股压力,沉重的压力,来自于那个墨痕的身上,连我都觉得如此沉重的感觉,想必他的对手一定不好受。
  果然,那名男子动了,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他居然是我的师弟,心中一叹,这一局,必输。
  “天地无极……”他结着手印。
  “沧!”剑光一闪,我的叹息出口。
  “啊!”所有人惊呼……
  快,真的快,快到大家都来不及反应,快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张着嘴,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
  剑,架在我小师弟的脖子上,他的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动作,背后的剑还没有出鞘。
  我见过苍凝冽结印,可以说根本无法看清楚,更多的,是根本没有任何印而是直接出手,比如他教给我的剑招。
  修真的人再厉害,那也是放出光盾,剑飞上了天的时候,那出手前呢?真正的高手是不会给他结印和念口诀的机会的,一如现在的墨痕。
  这一仗,我们输的极其难看,也不得不服,若真是与妖相斗,难道人家还给我们结印的机会不成?
  “师姐……”错身的一刹那,他苦着脸望着我。
  “没事,回去多学习学习,谁叫你的对手是七宗里最强的。”笑着安慰他,却也明白自己的责任重大,整个无极宗的名誉,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了。
  当我踏入场中的时候,安静的四周似乎想起了无数的议论,嗡嗡的,还有不断在我和苍凝冽身上扫来扫去的目光。
  再次望着他的方向,我微笑示意,他不动如山,没有半点反应,够能装。
  扯回目光放在我的对手身上,笑容不变,我一抱拳,“无极宗出涧子有礼。”
  他盯着我,紧张的感觉可以由他的呼吸间轻易的听出来,“耀阳宗如莫子稽首。”
  “不敢不敢……”我微笑着,微微踏前一步。
  他,下意识的一撤步子,退了半步。
  我一伸手,示意着他:“道兄请!”
  “道友先请!”他警惕的望着我的手,顺着我的话说,就是不肯动半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微笑着,似乎还在寒暄,只是他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汗了。
  “沧!”秋水剑出鞘,没有任何的手印和口诀,几乎与墨痕的习性一样,龙气运转,从我的丹田直达于臂。
  剑光射出,带着耀眼的光芒直扑对手的面前,过境之处,地面上被劲风带出深深的一道印子,碎石飞来,溅向两边,夺命只在一瞬间。
  “沧海初现紫气来!”当剑已在他面前,才隐约听到我的声音,阴云盖天,遮挡了阳光,剑气如虹,大有不毙他于剑下不回头之势。
  他飞快的后退着,脸上的表情极其惊骇,我人未动,只有剑追逐着他,始终不离他的面门,剑芒厉指,寒气布满全场。
  “你,你不能杀人的。”惊慌之下的他,居然吼出这么一句话。
  飞沙走石瞬间停滞,秋水剑还在空中,只是剑柄已经落入了我的掌握,而我的另外一只手,正拎着他的前襟,轻飘飘的丢出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要你的命了?”
  初云送给我的气,是正宗的龙气,他以龙子的身份陪在我身边,锻炼我的技巧,我的速度在龙气的运转下,已经是瞬息万变,又岂是面前的人能看穿的?
  他不明白,我明明还在很远的地方,怎么会瞬间到他的眼前,抓住秋水剑的同时拎住了他。
  我的眼光下落,他的腿不自觉的抖着,不停的抖着……
  我松开手,他委顿在地,这一场已不需再打。
  全场静默,一直安静,还是安静,我环顾着,在无数人眼中看见了惊讶,失魂落魄,张嘴的,皱眉的,屏息的,种种姿态似乎被人定住了一般。
  偷偷的瞥了眼苍凝冽,他有了表情,只是这表情,让我有些笑不出来了,皱着眉,古怪的望着我,拉着脸,没有任何快乐的意思。
  完蛋,他一定是看出什么了,我的内息和原来不一样了,别人也许不清楚,可是亲自为我化解妖丹的他肯定清楚万分,我该怎么解释?说了不就带出初云的事了?
  胜利的快乐顿时飞到天边,我期期艾艾的蹭着,再管不了场上的比赛,一直望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想要偷到一点他的反应。
  只可惜一直到第一轮的比试结束,我都没能看到一点其他的表情,其余的比试要到明日,天色也已渐渐黄昏,所有人开始慢慢散去。
  他一起身,我立即狗腿的跟在屁股后面,在别人投射过来伉俪情深的表情中苦笑着,志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后。
  我应该怎么说?说这团气是同生共死的气?接受前我也不知道的?还是说我以前的气被寒隐桐吸了个干净,差点连小命都被吸了?或者说这个龙气是我从小就有的?在进无极宗之前?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一停脚步,不留神的我来不及收住脚步,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那个,珠子是我小时候得到的,以前的气被妖王吸了,珠子变成了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股脑儿的全倒回去了。
  他挑着眉看着我,眼神如火光跳动,“你以前的真气被妖王吸了?”
  我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他压根没问啊,这是标准的言多必失了。
  讷讷的点了点头,脑袋快垂到胸口了。
  “你说你现在的这股气是以前你身体里那团混沌之气?”他的手轻轻握上我的脉腕,纯净的气息传入我的身体里,探索着,我放松自己的身体,让他轻巧的游走,这种感觉,似乎象是他的手,在亲密的抚摸着自己。
  他慢慢的撤回气,却没有松开手,牵着我的手,在山间慢慢走着,我静静的被他拉着,感受着他的手掌裹上自己的小手,一种亲密的温馨感伴着野草的气息渐渐弥漫着,落日余晖,投射出我们两个人的长长身影,一大一小……
  “也许当初是我错,妖丹化气给你增加道行,终归是要以更大的代价还给他们,天意如此,许是我害了你。”他停下脚步,幽幽的出声。
  “关你什么事?”我突然明白,昨天他的气,不是气我与寒隐桐的关系,而是气他自己,没有保护我,放我一人下山,教我功夫,却不曾教我如何与妖界避开,他将一切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如同那日的初云,泪水化雨,洗刷着心头的痛,只因愧疚不曾将我从寒隐桐的手中带走。
  用力的握上他的手,我望着他的眼,“凝冽哥哥,如果没有你当初雪山中伸手,我可能早已经死了,如果没有你给我力量,我根本不可能坚持三百年苦修,如果没有你教我剑法,我更不可能有今天的风光,谈什么得窥天道,谈什么升仙为神,我为的什么?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记得吗?”
  他慢慢抬起眼,看着我,落日下的他,看不到以往的坚定如磐石,我贴上他的胸口,看着他美丽的容颜,“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让我自己觉得能够配得上你,你的胸襟,真的会在乎我的美丑?我的功力深浅?我的地位高低?你这么做,是因为我在乎,所以你帮我是不是?”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在我越来越激动的时候,他俯下脸,亲上我的颊,柔唇印上我的额,眉,眼。“不用说了,都过去了。”
  是的,全都过去了,寒隐桐再不能激起我一点心中涟漪,有凝冽哥哥陪我,有初云爱我,就都够了。
  初云,啊,我又忘记与凝冽说初云的事了,该死,我这个没用的人,不行,我要说……
  扯住他的衣袖,我用力的鼓起勇气,“凝冽哥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抬眼示意着。


第七十二章 莫名胜出

  “我……”我刚憋出一个宇,他眉头一皱,厉声而出,“谁!”
  “善哉,善哉,小衲,不对,贫僧不是故意的,贫僧本想寻一静谧之地,没想到两位突然出现,扰了清修,罪过,罪过。”草丛中,连滚带爬的钻出一个人,正是今日比试时莲花禅的那个笨蛋小和尚。
  小和尚似乎对女子极为恐惧,从我身边飞也似的逃开,走出数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合什,望了眼苍凝冽,转身不见了踪迹。
  “奇怪啊奇怪。”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解的出声,“一个和尚,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人家兴许被你吓着了,明日他似乎是与你对阵呢。”凝冽哥哥是在笑吗?我望着那弯弯的嘴角,痴痴的出神,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喂!”他低下头,笑的更大了,手指一擦我的唇角,“你流口水了……”
  “啊!”一声惊呼,我飞快的捂上的嘴,用力的擦了半天,“没有啊。”
  一把按着我的脑袋,将我压进胸口,几声闷声,我终于找回心智,苍凝冽,他居然开我玩笑?而我就这么傻傻的被骗了?
  “明天你与他对阵,可有把握?”他一扬下巴,对着背影消失的方向。
  “他?”我一阵恍惚,他那种防御的方式,我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破解,而且他的真气……
  “奇怪啊奇怪,好奇怪。”我念叨着。
  “什么奇怪?”他不解,等待着我的解释。
  “我今天感应到一股气,很熟悉,非常熟悉,但是又不敢肯定。”我含糊其词,不敢说对象是辰初云,干笑着,“不知道是不是我弄错了,他不可能会打扮成这样的,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苍凝冽摇摇头,没有追问,以他的性子,我爱说他就听,不说,他也懒得问。
  我抓着他的手,漫无目的的乱走,还在纠结于那个小和尚的气息,“真的象啊,真的象,不可能啊,不可能,不是掉身份吗?传出去,以后可怎么混?不行啊,不行,明天再看看。”
  他任我牵着,不说话,偶尔一抬头,看见他平和的望着我,看我纠结,看我苦恼,看我的不知所谓。
  “哎呀!”我脚下一软,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面前一声娇呼,香软撞进我的胸怀。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你的脚的。“我道歉着,一抬头。
  嘿,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什么人都不碰,专碰上要打的对手,就她,一脚还踩不坏吧,她叫什么,蓝舞蝶?
  “没关系,当真是意乱情迷,连我这么大的个都看不到。”她口气无所谓,只是那话,听着怎么都怪异。
  我皱着眉头,望着她,一言不发。
  这个女人,当初在繁花谷没有见过,难道她也是苍凝冽当年的暗恋者之一?不然说话怎么这么怪?还有那个眼神,在我和苍凝冽身上打了几个转了,打什么香粉啊,熏死我了。
  “不打扰,不打扰了……”她娇笑着摆摆手。
  “奇怪啊,奇怪。”我继续自已的纠结,似乎看见地风摆杨柳婀娜多姿扭了那么一下。
  “你觉得她奇怪?”苍凝冽突然出声。
  “我不喜欢她的眼神。”半晌挤出一句话,不止是眼神,还有气质,说不上来。
  “她看的不是我。”苍凝冽捧上我的脸,仔细的端详着,“她看的是你,刚才。”
  “我?”我顿时浑身汗毛倒竖,恶心的鸡皮疙瘩跳了出来,“她不是断袖吧,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她。”
  “不知道,谁叫你突然漂亮了?”山风习习,舒爽怡然,三百年没有见到他,所有的想念,相思,都在一眼间彼此交付,不需再多言,只要此刻一直静止就好。
  “我以前曾经说过,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觊觎你的美丽,现在人家看上我了,你怎么办?”我随意的开着玩笑,针对他适才的话。
  “那就先杀了你。”
  我“……”
  初云乖乖,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明天你若是胜了那和尚,下一个对手,很可能就是她。”他的话,让我心头一凉,光那个和尚已经让我头大了,再多一个她?
  “是吗?”几乎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幸好不是那个锦绣仙的墨痕,据说那家伙是唯一一个能与你媲美创造传奇的人,真不想和他碰上。”
  “我不是传奇。”他突然冒出一句话,让我一愣,“你现在的功力就胜我当年,超越我并不是难事。”
  “可你是我心中永远的传奇。”仰首望着他,我轻轻的笑了。
  带着他清幽的笑容,我自信满满的站上了第二日比试的武场,面前,是那个憨厚的小和尚。
  “大师,请!”我收敛了昨日的随意,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昨天的他以守为攻,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只能等。
  他突然盘腿坐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又念着经文,一点没有要比试的打算,难道我也这么陪着?
  心一横,他念经坐惯了,陪下去心乱的只会是我,必须出手。
  内息一动,体内的龙气突然不受控制般倾巢而出,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自已的手变成金色,带着强劲的气流奔向他。
  场中象平地剑起了旋风,尘土漫天,灰黑色的土扬在半空中,根本没有人能看清楚我和他。细碎的石子四溅着,还有山顶上连根拔起的花草树木,都在我们两人周围盘旋着。
  我内心一惊,这样的全力施为我自己都没有尝试过,可是这一刻,我的内气象脱了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我开始恐惧,万一把他打坏了,这可怎么办?
  惊涛骇浪般的气整个撞上他的身体,我忍不住的惊呼,突然感觉到不对,他的身体,似乎有同样的气流与我的气相互呼应着,在撞上的那一刻,迸发出巨大的撞击,将身边的杂物向四面弹开,打的不少人四散奔逃,可是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撞击,而是融合,表面看似可怕,其实根本就是两股气息的融合。
  他的身体突然后退,随着炸开的气流飘飞,在狼狈的动作中不知所踪。
  当风声渐熄,大家从东倒西歪中恢复,台上只有我一个人木然的站着,所有人都在寻找着小和尚的踪迹时,最远端的旗杆上遥遥传来一个声音,“阿弥陀佛,贫僧绝不是道友的对手,多谢留情,善哉善哉。”两只手挂在旗杆上,飘飘晃晃,好不容易站在地上,还有些晃荡。
  不少人偷笑着,人群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只有我目送着黄色的袈裟远去,发觉,那身衣服,比起场下的看客,都干净整洁,连一个小破损都没有。
  我疑惑着,猜测着某一种可能,没有根据,没有理由,他又是我最不了解的禅宗的人,究竟是我多心?还是真的如我猜测般那样?
  这个疑问让我一直纠结,纠结到不曾看过场中的任何一场比试,不知道任何一个结果,直到我第二次站上比武台,还没有回过心神。
  “你在想什么呢?”对面的声音一出,我心惊,苍凝冽说的不错,果然是她,真的是她,那个神秘兮兮的蓝舞蝶。
  “没什么!”我抱歉的一笑,“只是观看比试,太多让人惊讶的东西,甚至看到熟悉的劲气心头猜测些事情而已,让你见笑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都说功力深的人眼光也厉害,不知道能不能分享给我听听?”
  她不是有问题吧?站在比试台上让我对她讲故事?难道真的如苍凝冽说的那样?她断袖?
  我肯定自已的笑容现在肯定满是不自在,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一些小事,不过是我和故人之间的事情而已,现在只是猜测,还不想闹到人尽皆知,如果我证实了,一定亲口告诉你。”抱拳有礼,“姑娘,请!”
  她再次深深的看我一眼,只是那一眼,带着森冷,仿佛还有什么决定。
  两人不再言语,身体猛的一动,飘飞的身影在空中交汇,带出激烈的剑锋撞击声和火光,我与她的目光一触,心底一寒,好冷的一双眼。
  不再藏私,苍凝冽教我的四招飞速的使出,而同时,无名师傅教给我的掌法也再不能保留,左手一扣,千万朵莲花绽放,笼罩上她的前胸。
  她的身形一滞,我心头一喜,还来不及笑出声,她的身影看似危险,却瞬息擦着掌缘而过,我从来没有失手过的第一招被她看穿般的全部躲闪掉。
  一咬牙,手指飞快,第二招已经准备遥出……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体突然一慢,象是力竭,躲过了无数掌影的地,就在这一瞬间,没有躲我最后一道掌风,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掌。
  身体倒飞,她从空中捧落,跌落在地,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着,“蓝舞蝶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我就这么赢了?就这么连胜两场打倒了最后?
  今天的两仗委实古怪的紧,我说不出来哪古怪,偏偏就是觉得不对,只是情势已不容我再多想了。
  最后看了一眼自已明天的对手,我才知道自己决赛需要面对的人,就是锦绣仙的怪人,那个被人奉为苍凝冽第二的奇才——墨痕。
  

第七十三章 寻仇连月

  “凝冽哥哥……”扑上他的肩头,偏着脑袋,塑着他的倒脸,忍不住的偷偷蹭一下他的脸。
  他的倒脸,俊秀无俦,长长的睫毛被风吹着颤动,平添几分柔弱,少了他以往的气势,红润的唇,勾引着心底的蠢动,忍不住的想要贴上。
  少了敬畏,自然多了肆无忌惮,环着他的肩,慢慢欺上他的耳畔,“凝冽哥哥,你说如果我打不过那个墨痕,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啊?”腻在他的肩头,不无撒娇。
  倒过脸,他伸出手揽上我的腰,一用力我跌落在他的膝头,我的脸上,挂满笑意,“凝冽哥哥一向口硬心软,肯定舍不得不要我的,是不是?”撅着嘴,往他的怀抱里钻着。
  现在的苍凝冽,尽管刻意保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却被我发现,他的温柔总在不经意间展露,不知道究竟是被我改变了,还是被我撕下了曾经的伪装露出了真性情?
  “不要!”他冷冷的横我一眼,从嘴巴里哼出声,可是那莹白的手指,却是抚摸着我的脸,透着温暖。
  “我不相信。”在他怀里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享受着。
  脸上被轻轻一拍,“你这个人,又懒又贪玩,顺意行事,偏生有能力却不愿意好好的努力,我不给你的压力,你又怎么肯明日好好比试?”
  “凝冽哥哥,我想报仇。”咬着下唇,我憋出几个字,“我想找连月宗的那两个人,也许不会让他们怎么样,但是当年他们的行为我要公之于众。”
  “好,明日我替你做主,连月宗宗主也绝不敢护短。”他眸中火焰一闪,周身一冷。
  “不要不要!”我在他怀里扭搜着,“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让他们两个认输,千年道行怎么样,我不怕他们。”
  他的唇,贴上我鸹噪的小嘴,将我下面的话含入腹中,小小的火苗顿时燃起高大的大焰,将我们吞噬。
  含着我的唇,他肆意的吮着,轻巧的撬开我的牙关,在我的湿润中掠夺着,划过每一个角落,捕捉我逃跑的小舌,含着恣意吸取汁液,我被他的激情吓坏,双手无意识的勾上他的肩,在他的攻城略地中一败涂地,只能轻微的呻吟着,瘫软在他的怀抱中,脑海中唯一的意识,就是为什么平时看起来这么冷静的人,总是吻的这么激烈。
  放开气喘吁吁的我,他抿唇笑了,笑的有些得意,有些坏,朦胧中的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苍凝冽怎么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你自己的事你做主,只要你记得,我永远在身后给你撑腰。”搂着我软倒的身子,他低语,而我只剩下点头的力气了。
  大脑混乱,不明白醉人的,究竟是这夜色朦胧还是野草清幽,或者是他比月亮更朦胧的双眼,比花草更清幽的体香,好希望,能一辈子沉溺。
  当清晨来临,无数人期待着我和墨痕一战,想看看究竟是传言中苍凝冽第二的他能夺魁,还是我这个苍凝冽的道侣,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胜利。
  我的眼角扫过议论的人群,热闹的程度怕就要开赌下注了,哪还有修真人一点点的无欲无求?
  他站在我面前,还是一身厚重的大氅,不修边幅的胡子拉茬,蒜头鼻子大小眼,在他的眼中我看不到一点好战的欲望,而同样,我也一样不想和他打。
  “道友,再次相见,缘分呐。”我微微一笑,他不为所动。
  我吸了口气,看着他,“我与你的比试,我不想打,你若需要这第一,那我弈权。”我的话,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象煮沸的水,扑腾着。
  他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良久良久,我冲他友善的点点头,轻轻的转身,面对着连月宗的方向。
  “等等。”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的声音已经由身后传来。
  在我不解的目光中,他硬硬的丢出几个字,“这个第一,我也不要。”
  “哗!”几乎整个比试场都沸腾,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有说大逆不道的,有说目中无人的,我和他,无疑成为了焦点。
  这是七宗弟子心目中最让自已受到肯定和赞赏的比试,也是确立地位的比试,也许在七宗的历史上,还不曾有人如此放弃过唾手可得的荣誉,我和他,这一次真的出名了。
  “我不是看不起你才不和你比的。”我苦笑,我不比,是因为我需要保存实力,那两个人,已是千年的道行,我一个三百年道行的人,与他们斗几乎没有什么胜算,再与墨痕交锋,消耗体力,是绝对的不智之举。
  “我知道!”他看也不看我,踏前两步,与我望着同一方向,“我报仇。”
  “好吧。”想起那峰头他的失态,我忽然有些理解他,管它第几,我紫涧又何尝放在过眼中?难得世上有与我同样想法的人。“各自找各自的麻烦吧。”
  面对连月宗的方向,我一抱拳,“宗主大人,出涧子得罪,还请贵门下弟子解答疑问。”
  “墨痕也向连月宗宗主讨教当年一事?”与他如此近的距离,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忽重忽轻,似乎有什么难以克制的事正在他的心头纠结着。
  我无声的看了他一眼,又是连月宗。
  “啊!”连月宗的宗主,一名老道士轻声一呼,没有想到我和墨痕会突然对他发难,不解的同时依然保持了良好的风度,“二位小道友,有事请说,老道若能帮上忙,一定没有丝毫保留。”
  “我想请五百年前参加比试的连月宗弟子一见。”
  “我想请五百年前参加比试的连月宗弟子一见。”
  同样的字,两个声音,出自我……还有墨痕的口中。
  这一次,震惊的不止是面前的老道,周围的人群,还有我,和他!
  面面相觑,我的眼睛瞪的老大,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怀阳城’的后山,他找坟,我也找坟,现在的我们,同时寻找五百年前连月宗的弟子,若说是巧合,也巧的有些过分了,他,他,他会是谁?
  二牛?三狗?小七?落落?
  难道当年破庙还有故人在?可是这张脸,我找不到一点熟悉的痕迹啊,不对,他说是为妻子报仇,难道五百年前还有哪名无辜的女子也葬身于他们手中,埋在那个山头?
  不行,我要问清楚,我一定要问清楚!
  他的眼,同样闪烁着迷盛,激动,不解,不断的打量着我,思索着……
  我张了张嘴,动了动唇,心口狂跳,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耳边似乎还有老道士的声音,“二位稍待,老道这就唤来。”
  “二,二牛?”我小声迟疑着,声音轻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才出口就被风吹散。
  二牛身材高大,而且难看,也许是他?
  他一怔,突然脚下一动,抓上我的手,他的力气好大,捏的我好疼,好疼。
  可我忘记了挣扎,只觉得气息不稳,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他的动作,分明是故人,他知道我在喊什么。
  “小,小黑?”记忆中的小黑,老是黑不溜丢的,看不清脸,反正不漂亮,莫不是他?
  轰,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再也控制不了的气势,如火山喷发,象四周蔓延,他的手,在颤抖,他的眼,不断的在我脸上搜寻着。
  “难道,难道你是落落?”我已猜无可猜,或者说,已不想去猜,只等他自已告诉我答案。
  他的手捏上我的双肩,几乎捏碎我的骨头,“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此刻的我已经完全能肯定,他一定是当年破庙的伙伴,可他是谁?是谁?
  “唰!”我身边落下一条人影,轻轻环上我的肩,我只感觉到热气一股,墨痕被弹开数步,蹬蹬蹬唰退着差点摔倒,甚至忘记用护身真气,只是一直望着我,望着我。
  “竹悠子道友,此事涉及无极宗掌门弟子,能否由苍凝冽说明?”似乎怕我人微言轻,苍凝冽的出现又是一阵骚动。
  “啊!”那连月宗的道士又是一惊,“云渺仙子肯言明此事,当真最好不过,当初我连月宗两名弟子丢失参赛令牌,未曾参加比试,不知道仙子之事是否与此有关?”
  “有!”苍凝冽如冰玉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一紧搂着我的手,轻轻的在我耳边扯回我的心智,“涧儿,看看是不是他们?”
  我木然的从墨痕身上扯回目光,在苍凝冽的示意下看向连月宗的人群,一眼之下,我全身热血沸腾,只感觉到眼前一片通红,从头到脚燃烧起火焰,心头更是强烈的撞击着。
  三十上下的样貌,长相凶恶,一身道袍,不正是当初一剑刺进我胸口的人吗?身边那个看上去小一些的道士,就是他的师弟,两个在破庙中逼问我的人。
  “就是他们!”我剑一指,“五百年前,因为‘碧松令’丢失迁怒于人,更害怕传扬出去丢脸而滥杀无辜,就是他!”
  我的脸上露出狠绝的表情,一步步踏前,“凝冽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不插手我报仇……”
  苍凝冽无声,我的眼中,只有面前两个人惊慌的脸,我冷笑着,“当年你们在‘怀阳城’的后山干了什么?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乞丐逼问‘碧松令’的下落,害怕乞丐偷走‘碧松令’的事实被人发觉,就杀人灭口,却没有想到,当年的乞丐女孩不但没死,还回来找你们报仇,揭穿你身为修真者,却比妖邪一道更卑鄙无耻的心。”一看连月宗的宗主,我的不屑溢于言表,“宗主大人,如今我要找他们报仇,您可否应允?”
  他脸上的和蔼顿时诮失,面色阴沉,发须抖动,一望身边垂首的弟子,“这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的身边突然出现一道藏青色的人影,“我也是为此事而来。”看着我,他目光复杂,“你居然是涧,是涧,哈哈哈哈哈哈……”形似癫狂,声音由低至高狂笑着,直入云霄。


第七十四章 三君同现

  这一刻,我终于能肯定,他一定是我破庙中的旧友,可是为什么,他不肯说他是谁,为什么他的眼神充满悲凉,在我被苍凝冽搂住的一刻。
  脑海中丝丝点点,似乎有什么断点的地方被我遗忘了,我想要抓住,偏偏此刻的纷乱让我无法安心静下来思考。
  一运气,身后宝剑飞出,在头顶盘旋着,我一扬脖子,“今日紫涧以初级弟子的身份挑战连月宗中级弟子,两位道长接否?”
  “还有我!”身边人影一动,“愿与涧一起挑战二位道长,请赐教!”
  满腔的怒火积聚了数百年,我自己的仇,浔的恨,我一起要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害的,我一定要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承认当年的罪,祭奠早逝的浔。
  我的身影转出,手中的剑直扑当初杀我的男子而去,龙气提升到极致,四招剑法一气呵成,铺天盖地卷向他。
  “丫头找死!”他一声大喝,劲气爆发,千年的道行终于让我偿到了厉害,在劲气相撞的一刻,我被他弹开,所有的剑光都被挡回。
  “是吗?”剑交左手,我的脑海一片清明,闪过一个又一个透明雪白,却看不清面目的人影,还有苍凝冽在山头舞动的身姿。
  “惊涛骇浪千堆雪。”苍凝冽教给我的剑法第五招一出,他所有的气势顿时被我压制住,右手龙气凝聚,金色的光点中五指成爪,幻化着无数金色的莲花,莲花的中心伸出龙爪,在他被剑气逼到狼狈不堪时一把抓上他的前襟,长长的手指扣上他的胸口。
  “你怎么样?”我回头寻找着墨痕的身影,紫色的人影早已经在一旁站定不知多少时间,剑尖指着男子的胸口。
  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龙气早已经脱离了修真内气的范畴,我的剑招,掌法无一不是各种奇遇来的,可是他,为什么比我还快?他究竟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而他的真正身份?又是谁?
  我想要开口问他,却已经无法出声,因为连月宗的那两人,已经开始极力的否认。
  凶恶的男子在我手中挣扎着,“小丫头休要胡说,我千年道行,当初又岂会欺负一个小姑娘,再怎么样,当初五百年功力,真要杀一个乞丐,又怎么可能杀不死?”
  “就是!”他旁边的男子倒在墨痕脚下连忙接过声,“所谓捉贼拿赃,也不能光凭你一句话就认定我们杀人,‘连月宗’的名头也不比‘无极宗’差。”他一鼓动,身边的师兄弟不少开始起哄。
  我一声冷哼,“当年若不是‘无极宗’前任掌门紫阳在我身上放了含有仙气的玉,加上我运气好,得龙族相赠龙珠,又怎么可能活得到今天?如果我与你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那证据呢?”年轻些的男子似乎看出了我没有任何证明,突然诡异的笑了,“你说你偷过‘碧松令’一个乞丐从两个修真者身上偷走令牌,这也太好笑了,你要么拿出‘碧松令’,不然怎么让大家口服心服?”
  是了,他笃定我当年的话,‘碧松令’已被人取走,就算我现在指出当年指使的人,那人也断然不肯承认去偷‘连月宗’的东西,也就无形中为他们洗脱了罪名,而我如果不指认,就是没有证据。
  只有我知道,那包东西在初云手中,五百年了,天知道那家伙丢到哪去了,就算没丢,我也找不着初云的人了。
  “死龙,我怎么忘记要袋子了。”恨声低语,场中的情势让我不上不下,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怎么能口出秽语,污蔑最高贵的仙家龙族?”旁边打岔的,正是昨天在我手下输的不明不白的小和尚。
  此刻的他慢悠悠的走出人群,站在我面前,“龙族乃是仙家在人间最高贵的种族,掌管人间行云布雨,况且,龙族都是不死的生灵,你怎么能说是死龙呢?”
  我眼前一黑,这都什么和什么?我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居然有人出来和我讨论我不该说死龙?
  不过奇怪啊,我刚明明是一声那么低的声音,连身边的墨痕都未必听清楚了,这和尚哪听到的?
  “不关你的事啊,大师。”我无奈的看看他,“当我错,不是死龙行了吗?”
  “本来就不是死龙!”他愤愤的一声,清朗的声音听的我张大了嘴,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关我的事?”他突然一伸脸,凑到我的脑袋前,“不关我的事的话我辰初云的妻子就被人拐跑了?”
  初,初云?我脑袋嗡的一声,这家伙来了,不但来了,还参加了比试,还看见了我的苍凝冽的亲亲我我。
  他身形一动,突然飘上半空,一声清亮的龙吟,整个天空突然被金色所笼罩,云头中霞光万道,金光闪闪,巨大的龙爪在云头一探,我看见闪亮的光芒一道一道刺着眼,应该是鳞片映衬着阳光,威武的神态,高贵的身姿,不但美丽,而且庄严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再落下地,已是潇洒俊逸的男子,扬着阳光般的笑容,一抓我的手,“为了证明你的话,我可连真身都现了。”
  “见过龙主……”醒悟过来的几宗宗主慌忙的起身,走到初云面前行礼,恭敬的神态看的我直傻眼,一个笨孩子怎么值得他们这样行礼?
  眼角一扫他们,初云的脸上爬满了高高在上的贵气,与我并肩而立,“我龙族一向与莲花禅交好,借用莲花禅的身份到‘落鹜峰’见识下,各位别放在心上。”
  眼光一转,落在连月宗的两名弟子身上,口中一声冷哼,“你要证据是吗?”
  面前的两人已经完全的大惊失色,不停的哆嗦着,只是强弩之末的犹自硬撑着,“是,要,要证据。”
  “啪!”一个小袋子轻巧的落在他们面前,初云斜眼看着他们,“打开看,看看吧。”
  他们不停的颤抖着,而初云眼睛一扫四周,对几位宗主微微颌首,“当年紫涧身上的龙珠是我亲自赠与的,而这袋子就是紫涧偷来送我玩的,后来我急回东海,因身上的龙气掩盖了他们加诸在令牌上的灵力,所以他们在恼怒之下对紫涧下了杀手,紫涧当年的事与我有关,我这次出现,也是希望能为紫涧讨一个公道。”
  这一刻,满座皆无语,修真者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仙,如今拥有真正仙人身份的龙族出现在自己眼前,谁敢多说什么?场中突然静默。
  而那个华丽的始作俑者,根本不在乎自己出场刻意弄的多么惊炫,抓着我手就不松开,半带无知半是天真的,只有那双湛蓝的眼,透露了他有多么的故意,“涧,你说来这里就是要报仇的,现在我帮你报仇了,现在我想好了,你和我回东海,我父亲一定有办法治疗你身上的毒。”
  去东海?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看苍凝冽,他的脸,沉静如水,只有褐色的双瞳,燃烧起火苗,看着初云牵着我的手。
  我就这么被初云拽着,却望着苍凝冽,尴尬又可怜。
  “既然如此,要么今日的比试就此结束吧。”这个时候我简直爱死了我的老头师傅,他的出声让我飞快的从初云的掌中拔出手,恭敬的低头,“墨痕与出涧子,两人挑战中级弟子,其能力已足以证明他们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我觉得再比试下去也没有意思了,不如二人同为第一如何?”
  “啊!”这个决定让我和墨痕同时一楞,互相对看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讶,放弃比试等于是藐视七宗,本以为会被惩罚,却这么成了第一,不得不说,多少看了初云的面子。
  我们两个人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来,我还来不及靠过去问他是谁,李娇儿早已飞奔而来,对我一福,“恭喜紫涧妹妹。”手已抓上墨痕的衣袖,“师傅喊你过去。”
  他望着我,重重吸了口气,不着痕迹的从李娇儿的手中扯回衣袖,迈步走向锦绣仙的大帐。
  我远远的目送着他,心头渐渐勾起许多许多的熟悉感。
  “涧儿!”老头一声呼唤,我飞快的奔去,乖乖的蹲下,现在才觉得老头的粗皮皱脸,怎么看也比初云的高贵挺拔,凝冽的清秀俊美可爱多了。
  “师傅!”我甜甜的一声娇呼,飞快的挤着眼,示意老头救命。
  不过很显然,我曾经在门派里张扬的一个事实让他领悟错了,甚至还光面堂皇的大声说了出来,“涧儿,你与凝冽师弟定下的约定可是全宗皆知,七宗更是将你们视为伉俪,今天我就为你主持这个仪式,让你们成为道侣可好?”
  “不行!”
  “不行!”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两声坚决的否定就已喷薄而出,一声出自清朗的初云之口,另外一声……
  我无语问苍天,锦绣仙那边,墨痕一声坚定的喊声让我隐约猜到了什么,只可惜现在的我,自保尚且不足,没空同情他。
  “呃!”老头一阵尴尬,半晌说不出话,不敢违逆初云的意思,只得僵在那里。
  蓝色的大眼愤愤不平,水润的抿着,唇角下拉,阳光的笑容早飞的不见了踪影,全身上下笼罩在阳光中,更像是播撒着怒火。
  “我当年将龙族许给妻子的龙珠赠与了紫涧,她就是我龙族的人,她不能嫁给苍凝冽。”他直接一手抓上我,强大的力量让我一个趔趄,向他的方向倒去。
  “啊!”一股平和的力量传来,我歪倒的身体奇异的站稳了,低头一看,另外一只手正被苍凝冽扯着,他不曾说话,全身气势万载寒冰,目光越过我,直接望向辰初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发出金属交鸣声,仿佛还有火光闪烁,辰初云扬着头,“苍凝冽,对不起,论时间,你来晚了。”
  我该怎么办?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纠缠,‘热切’的让我全身僵硬,双手被人一边一只的拽着,甩开谁我也不敢,求救的目光投向老道师傅,他却给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师傅,请恕徒儿无法答应您的要求!”我这里冷刀霜剑,他那边如火如荼,风中,跪着的背影挺直标立,声音也硬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徒儿不能与师姐结成道侣!”
  他的声音之坚决,让我这个身处包围中的可怜人都不由自主的走了神,或者说,看别人的故事比被人看故事精彩多了。
  “师傅……”李娇儿美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凄楚,捂着脸低声抽泣着,指缝中沁出晶莹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一点都不同情她,在知道故事的真相时,我的天平已经朝向墨痕的方向倾斜了。
  “墨痕,你曾经答应过为师什么?”中年男子看看自己身旁哭的悲悲切切的女弟子,再看看面前挺直的男徒弟,叹着气,“你曾说过,你只为以前的妻子报仇,所以师傅尊重你的意见,你说放弃比试,师傅也不曾责怪你,如今你要报的仇已经尘埃落定,你就该遵守与师傅的约定,在这件事上听师傅的。”
  “不!”他低垂的头突然抬起,声音不大,却传遍每一个角落,“弟子曾经以为妻子已死,所以一心报仇,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爱妻犹在,所以无法答应师傅。”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慢慢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的方向走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开始暗叫着不好,总觉得要爆发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他的目光盯在初云的脸上,良久……
  “没想到,你居然是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奶娃娃,初云,真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初云突然扯开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熟悉他的我却感觉到他身上慢慢凝聚的气压,“是啊,没想到,我也没想到。”
  “辰初云,对不起,你也晚了。”他与初云对视着,分毫不让,一字一句咬出几个字。
  初云认出他了?我惊慌的别过脸,在初云的脸上找着答案。
  “涧,你居然没死,你居然没死,我当初怎么那么傻,就这么把你埋了……”他的手捧上我的脸,琥珀色的眼流露出惊喜,欣慰,懊恼,“你漂亮了,我居然没认出来,这双眼,如此的灵动美丽,不是我的涧会是谁?”
  “啪!”“啪!”
  就在我的愣神间,初云和凝冽空余的那只手,一抬一翻一扣,配合的无比默契,直接将墨痕捧着我的手拍开,顺势将他逼退两步。
  只是他的声音,他的动作,还有那眼神,我开始猜测,去推翻一个我已经认定了的事实。
  他的声音,温柔缠绵,他的手,轻抚细致,他的眼神,深情凝望。
  还有贴近我时,身上散发着的淡淡草木气息,那只有一个人才有的味道,那是我打有记忆起就围绕在身边的气息,每日伴着我入眠,娓娓低语的与我说着各种街头巷尾的故事,轻柔的亲我的眼角,温柔的喊着,我的涧。
  不敢相信,却宁愿相信,再是雪山中看过他的人影,我依然执意的希冀着他不曾离去,十几年挂在嘴边的誓言,每日盼着长大就为了能够与他定下名分。
  我的心口好疼,好疼,从一丝丝的抽搐,到一片片撕裂的拉扯,疼的连吸一口气都那么艰难,我知道,寒隐桐的毒发作了,可是,心底那个最久远的人影,真的是他吗?
  “浔,浔吗?”我的眼前,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每日抱着我,带着我笑闹的男孩,那个从小给我穿衣,给我讨要吃食的男孩,用他细弱的肩膀,扛起我无忧的天空,仿佛看见那个在我坟前立下誓言,一字字刻下爱妻紫涧的男子。
  那日山前,他亲手抛下的食物,他口口声声的妻子,都是我,都是我……
  为了替我报仇,他投身锦绣仙,刻苦练功,为的是有朝一日雪我的恨是……
  他拒绝师傅的提亲,拒绝师姐的爱意,为的是心头只有我这个妻子……
  “浔!你一定是浔!”我撕裂的声音和心口一样疼痛着,泪眼模糊,眼前的他手掌一挥,一张年轻帅气温柔的面孔慢慢浮现,深邃的琥珀色双瞳闪着泪光,棱角分明的唇轻轻颤动,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挺直的鼻梁下,鼻翼张翕着,是我的浔,我最温柔的浔。
  我的泪水已滂沱,不住的顺着腮帮子滑下,只是,只是这张脸,怎么看都与雪山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我的喉咙象是被掐住了,数度开启,只挤出一个字,“锁,锁……”
  顺着他的手指,雪白的颈项间,玲珑的紫玉寒锁小巧的挂在他的项间,古朴的花纹,我摩挲着,哆嗦着摸到他的颈后,轻轻一捏。
  “啪!”玉锁应声而开,而同时,我脖子上的钥匙轻巧的落进他的掌中。
  “浔!”心头象被洪流猛的撞击一下,我全身无力,跌趴进他的怀抱,只是笑着紧紧握住手中的锁,“我知道,浔不会抛弃我,不会……”
  瞳玥,浔不曾爱上你,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第七十五章 又见隐桐

  “涧!”
  “涧儿!”
  “小紫!”
  三声紧张的叫声,三双有力的臂膀托住我滑落的身体,三种气息萦绕着我,好吧,我承认我的心痛只是一霎那,当人落入他们怀抱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已经清醒,更多的沉醉可能来自于他们的环绕,还有我对无法面对事情的逃避。
  “怎么回事?”苍凝冽低吼着,冲着初云。
  “涧到底怎么了?”浔紧张的握着我的手,掌心沁出汗湿,望着苍凝冽。
  “咒!”辰初云抱着我,“寒隐桐以本命精血下的血咒,她不能对其他人动情,情越深,心越痛。”
  “本命精血?”浔握着我的手一紧,疼的我一声轻唤,想装死都不行了。
  “我没事!”三张绝色的面孔,三份无法隐藏的焦急,三种写满眼眶的愤怒,还有旁边无数‘关爱’的眼光,我紫涧,今日一战成名了。
  “涧,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涧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
  “小紫,你是不是还疼?”
  三个人,三张嘴,平时明明都是掩口的葫芦,怎么一下这么多话来了?
  挣扎着想要起身,我纷乱的心根本无法理清思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偏偏头顶上的三个脑袋,象是夺走了我所有的空气一般,让我喘不过气:“别问了,让我静静。”
  “哎呀,真是你依我依,忒煞情浓,只是这僧多粥少,不知道这七宗第一的紫涧仙子你要选谁啊?”旁边一个娇娇的声音不无嘲讽,“这姑娘就是漂亮不得,一漂亮,都抢着要。”
  捂着胸口,我慢慢的坐起身,眼前正是蓝舞蝶抱肩而立的人影,眯着眼,挑着一变的眉,唇角似笑非笑。
  轻咳两声,我望着她,再看看身边的天人之姿,“浔自小就许娶我为妻,与我相依长大,初云幼时便将龙珠赠与,不嫌弃我乞丐身份,凝冽哥哥以云渺仙子的高高在上,愿与初入门派的我结成道侣,定盟约之时,紫涧矮胖丑陋,毫无半点功底,他们从未嫌弃过我,何来紫涧以色诱人之说?”
  我顿了顿,再吸了吸气,“蓝姑娘以姿色而论,超紫涧太多,为何当年未曾见你令他们倾心?”
  “巧舌如簧!”她也不恼,只是望着我笑,“人尽可夫。”
  “你!”初云第一个跳了起来,苍凝冽的眉头一皱,浔只是抓着我的手,不在意的笑笑。
  “是啊,巧舌如簧。”我揪住初云的衣角,将他扯了回来,“我承认,我对浔说过与他成亲,我对初云说过要负责,我更是当着全无极宗的面说过要与凝冽哥哥结成道侣,我的心都是真的,我对凝冽哥哥表白的时候,我以为浔和初云都不在人间了,但是我占了初云的龙珠,我就必须对他负责。”反握上浔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浔为我报仇,隐忍五百年,我为什么要辜负他?”
  “至于人尽可夫?”我一声冷笑,“紫涧但凭心中所爱,才会与男子在一起,没有玩弄过感情,更不曾始乱终弃,他们与我,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莫不成你有了心爱的人,也成了人尽可夫之徒?”
  七宗的比试大会,因为我和浔而乱了计划,更因为突然发生的各种故事而让旁人插不上嘴,大家只是看着热闹,议论着,却让我心头浮起了一丝隐忧。
  这蓝舞蝶也太奇怪了,我身后有无极宗庇佑着,还有初云龙子的身份保护着,更有苍凝冽毫不掩饰的照顾,浔与我联手报仇,更是清楚着他的选择,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出声讽刺我?难不成想讨打?这也太奇怪了。
  她对我若想出手,当初我与她的对决,她为什么要放弃?
  心头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厌恶?愤恨?都说不上,但是也绝对不是喜欢,就是熟悉,说不出来哪熟悉。
  啊,她的神态,还有眼神,极似,极似一个人。
  一个我说不出痴怨,无法断定爱恨的人,一个我曾经萌动了爱却被掐灭的人,很象很象。
  每当那淡淡的嘲讽出声的时候,半眯着眼,让人无法看穿他的真实想法,还有比试时,我说的话,我因为对初云熟悉而说的话,却让她对我放了水,难道真的,真的是他?
  以他的多疑,一定以为那话是我针对他而言,怕我在动手中认定他而放了水?
  可是不可能啊,以他的地位与身份,怎么会扮成女子?又怎么可能甘冒如此大风险来‘落鹜峰’?
  心头一凉,我悄悄的抓上苍凝冽的手,凝出一丝力道送入他的耳朵,“比试第一参悟的图谱就在‘落鹜峰’?”
  他一凛神,我知道我猜对了。
  “凝冽哥哥,你进去过,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出问题了。”
  就在我一出声间,大地猛的震撼,山头在抖动,似乎无数的碎石洒落,摇晃着‘落鹜峰’。
  “不用去了。”蓝舞蝶笑着,“毁了,都毁了,你们修真者最看重的宝藏,没了。”
  我大骇,望向苍凝冽,他抿着唇,不发一言,只是脸色难看了不少,难道真的被她说对了?
  “这就是你上‘落鹜峰’的目的?”抽出秋水剑,我一步步的走向她,“你昨天故意输给我就是怕我认出你?”
  “幸好你没有继续怀疑下去。”她娇笑着,突然一旋身,银光过去,妖媚的男子扬着得意,苍白的面容上,无情的碧瞳闪耀着光芒,蛇形的金色耳环摇晃在耳垂上,“本来想争个第一去看看的,谁知道你发现了我,那我只好毁了它,大家都别看。”
  “你是不是有多疑症?”整个‘落鹜峰’头的人越围越紧,将他围在人群中,我摇着头,为他而悲哀,“我根本就没有认出你,我那些话是因辰初云而说,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根本就对你幻化的人没有一点好奇心,寒隐桐,你太看重你自己了。”
  他一楞,似乎有些意外,继而不在意的笑笑,“这么快就忘了我了?我还以为那些痛让你忘不了我呢。”
  “是吗?”我露出一排牙齿,“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的痛,我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对他们的爱有多深,痛的越狠,我知道我爱的越重,没有你的毒,我永远都不会认清自己的心。”
  “哈哈!”他的眼神中没有一点笑意,只有冰寒的森冷,“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为什么要走在他们前面,你究竟是想先出手杀我,还是怕他们出手我抵挡不了?”
  我一惊,无数点绿光朝着他们三人的方向射去,独独空下了我。
  不对,寒隐桐的心机绝对不止于此,心念电转,一波红色的烟雾在整个‘落鹜峰’头炸开,无数人用掌风扑打着,却越打越浓,朦胧间,我似乎看见银影一闪,两剑一爪对着银影直刺过去。
  不可能,寒隐桐对上初云已是胜负难分,他不可能将自己置于三个人的包围中,有诈!
  “不能打,有问题!”全身的力气绷到顶点,我飞纵而出,整个身体抱上寒隐桐,几乎同时,“啵”的一声,那个身体似炸裂了般,抖出一片银光,无数银针如毫毛般射出,我的光盾在抵挡中瞬间破裂,无数冰寒之气透体而入,消失于筋脉之中。
  “这点小毒应该难不倒你,辰初云,不过我在她身上种下的血毒你可以有办法了吗?”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慢慢飘远,“我可以告诉你解毒的方法,我用什么方法种下的,你就能用什么方法解,无爱欢好,记清楚了哟,无爱欢好!只是,你已动了情,永远不能为她解毒了,龙族的人,只剩下你爹了,不知道帝羽肯不肯用这个方法救她呢?就是肯,你们将来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仙界之人?父子共妻吗?哈哈哈哈……”
  什么?全身的无力和痛楚远远比不上此刻我听到的消息来的震撼,什么方法种下的,什么方法解,我无力的闭上眼,这句话已无疑宣判了这世上再无人能解我的毒,除了……寒隐桐。
  好毒,真的好毒的心思。
  我全身颤抖着,寒气开始在我的周身蔓延,耳边,似乎师傅们在指挥着忙乱的人群,有人在抱着我,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有人在不断的输入真气。
  寻找着眼前的人影,我抓上金色的袍角,哆嗦着用力挤出声音:“逼,合你们的力量,逼出龙气,我,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死,趁现在,逼出龙气!”


第七十六章 众君护卿

  朦胧间,似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忽冷忽热,又依稀间,有温暖的软嫩贴上我的唇,撬开我的唇,我吮着,却是苦腥难当,还有气息贴着我的后背,一点点的引领着我的气流旋转,怎么回事,为什么龙气还在?
  我不记得有多少次这样的重复,不知道有多少次被灌进苦苦的药,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被人输入气息,只知道我睁不开眼,很疲倦,很疲倦……
  只是,我的身子,时常被很好闻的气息包裹着,空气中飘着清新,花瓣打上我的脸颊,馨香一片,我被树叶落地的声音唤醒,眯着眼,转动着眼珠寻找……
  不远的前方,藏青色的人影在风中旋转,脚下落叶片片,用的招式竟然是我熟悉无比的那八招,显然他没有用内息,只是比划着剑招。
  “你怎么会‘风雷八式’?”身边的紫色人影静立,空气都凝滞。
  “老头教的。”浔缓缓的收回剑,“从小就怂恿着我修真,若不是因为他说这几招能保命,我才不学。”
  啊,老头藏私?他为什么怂恿着浔修真?而我却一点都不知情?我整天抓蝈蝈,掏鸟窝的时候他都在身边啊,浔什么时候学会的?难道十岁前的浔就学会了这八招?而现在的我,只会用五招?
  “我师傅?”颀长的身子在风中怎么看都是绰约挺立,苍凝冽的出尘绝世,风姿秀美。
  “应该是!”浔从不吝啬他稳重的温柔,与藏凝冽对视,青松挺拔,巍巍屹立,毫不逊色。
  浔一直都知道老头是紫阳?为什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是因为我选择放弃,宁愿过平淡的生活吗?如果我没死,他就放弃了自己可以得道升仙的机会与我做要饭的夫妻?
  “你既然算是我师傅的徒弟,为什么当年不进无极宗?”苍凝冽言辞锋利。
  “无极宗的心法招式我都会了,为什么要去?”温柔的盾牌轻松的抵挡,“老头说过,七宗各有长处,若能真正的融合才有长足进步。”
  无极宗的心法招式他全会?难道在十岁以下浔就全部背下了?我一直就被他这么隐瞒着?还有老头,为啥米偏心?
  “死老头……”我咬牙切齿。
  “涧!”
  “涧儿!”
  两人的视线同时转移到我的身上,人影飘至,一人伸出一只手。
  “别,别拽!”我一缩身子,“我这倒霉的身子骨,麻烦你们留点情。”
  浔的双眼眨了眨,漾开温柔,“涧要吃什么,我去弄。”
  吃的?“我要……”
  “病体刚醒,不适合吃油腻,更何况修真的人,早不需要如此贪吃。”凝冽褐色双瞳一闪,我飞快的低下头,撅起嘴,没有反抗的勇气。
  左手被轻轻握住,我能看见浔严重的悸动,强忍的喜悦,我唤着他的名,一字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呼唤着满足着,“浔,浔,浔……”
  “对不起!”他歉然的望着我,“当初老头教我学的东西,我只当是护身的武艺,如果当初我学了,也不回有这五百年的分别了。”
  “我一直做梦,以为浔不在了。”我低声喃喃,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上他的手,“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瞳玥的女人?”
  他一愣,摇摇头。
  对呵,是我傻,浔在眼前,雪山中那个就一定不是浔,我真笨,什么破破烂烂的梦,都是吓人的,我再也不会被它迷惑了。
  呵呵,呵呵……
  “你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什么意思?”苍凝冽一飞眼,我舌头立即打结。
  “梦,噩梦,都是我的噩梦。”打着哈哈,我试图带过话题,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与寒隐桐的错误,也是因为那个梦。
  “嗯?”一个长长的滑音,表示着我不说清楚他不罢休的想法,清冷的面容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可能。
  “啊!”我伸着脑袋四下张望,“初云呢?初云那家伙呢?”
  苍凝冽的脸一冷,不言语,紫浔抓着我的手一紧,同样没有开腔。
  初云怎么了?出事了吗?是被寒隐桐伤了?还是我的伤牵累了他什么?或者是他的爹爹来了?
  “初云。初云!”我挣扎着下地,扯开嗓子叫着,脚步不稳,踉跄着,被苍凝冽接住。
  “你们告诉我,初云怎么了!”我捏上他的手,在他的脸上找不到答案,焦急的望着紫浔,“初云到底怎么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初云是龙子,天下间又有谁能伤他》寒隐桐尚且惧他三分,七宗宗主全部为他低头,我一定是多心了,可是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古怪。
  “哎呀,小紫醒啦?”转角处探出一张阳光俊容,金黄色的发丝为空气平添几分热度,一身华贵的衣袍染了黑色的炭尘,脸上也沾了些尘土,不那么贵气逼人,却可爱的紧。
  手中热气腾腾的东西让我下意识的一退,想起朦胧间的苦腥,身体一纵扑进紫浔的怀抱里,还不等初云开口,飞快的出声,“我的病好了,好了,不喝,不喝!”
  “你那是病吗?这是毒,余毒未净一定要喝。”初云凑过脸,水润的唇在我脸上偷了个吻,“我给你亲亲了哦,你就要喝掉药。”
  “不喝,我还你一个吻,你把药喝掉好了。”撒娇着,死活不碰那黑漆漆的东西。
  “乖,涧,你喝了我给你买好吃的。”手抚摸着我的发丝,浔低声哄着,只换来我把脑袋埋得更深,含糊不清的咕哝着,“不要,我给你买好吃的,你喝掉。”
  “喝!”耳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只有一个字。
  我从浔怀里拔出脑袋,瘪着嘴,伸手探向药碗,一脸的委屈,“凝冽哥哥好凶,我是病人。”
  “你一口气喝完,今晚我陪你。”还是冷的找不着调的声音。
  “咕咚,咕咚,咕咚……”我丢下药碗,扯着袖子擦着嘴,“还有么?”
  浔和初云对望着,僵硬……
  “你好像有点赖皮,说好不可以单独陪她过夜的,那我也要。”反应过来的某人第一时间跳了起来,蓝色的大眼闪着反对。
  “你敢给她看见?”凝冽眼皮也不抬一下,几个字让初云萎顿在地,褐色的双眼转向浔,“你只要制得住她,也可以你陪。”
  制得住我?这什么意思?我很皮吗?我很不讲理吗?我很霸道吗?
  我叉着腰,双目喷火,他冷眼一扫,“你想谁陪你?”
  “有挑吗?”我突然绽放了个甜腻无比,冠绝天下,众生颠倒,倾国倾城的笑容,用力的大吼着,“一起!!!”
  “美死你!”初云跳脚大吼。
  “够贪心!”浔笑着摇头。
  “呸!”干净利落,仙子骂粗话。
  我能感觉到,因为我的苏醒,他们的内心是快乐的,更没有想到“‘落鹜峰’头还剑拔弩张的三人,今日会如此融洽,难道,难道?”
  心头一个小小的念头在成型……
  “过来。”我对初云勾勾手指头,他不解的探着脑袋,凑到我面前。
  “看你,天天挂在嘴巴边上高贵的龙族,高贵的龙族,怎么这么不注意。”手指蹭上他的鼻尖,抹去炭灰的黑色,顺势一拧他的鼻子,他讪讪的笑着,缩回脑袋。
  不对今天的初云很奇怪,没有霸手霸脚的搂着我不放,以他的性格看见我醒了最少也要搂搂抱抱,摸摸捏捏,怎么今天除了伸了个脑袋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就是在一边干笑,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让我发现。
  还有,他的眼睛,满含血丝,他是龙族也会有休息不好一说?凝冽和浔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些礼让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去清理下。”他抓起药碗,扬着笑,轻快的脚步在我眼中总带着丝欲盖弥彰的感觉。
  眼疾手快的一拽他的袖子,“衣服脏了,我帮你清理吧。”
  他的身子一颤,捧着药碗的手一抖,青瓷花碗落地。
  “当啷~”清脆的破裂声像是打在我的心上,我没有放过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痛苦。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扫。”他的手还在抖,只是被他随意的拢进了袖中,遮掩着。
  “站住!”我阴沉下脸,握着拳头,慢慢站起,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了?”
  “没有啊?”他似无意的将手背到身后,“手滑了。”
  “手滑了?”这么蹩脚的借口我能相信?“你全身的真气会让你手滑摔掉一个碗?”
  “我没干过活,笨!”他抓着头,手指一弹,青焰燃起,渐渐变成一个金色的球,“看,我的气。”
  啊,有真气啊,而且运用自如,不是我猜测中的用气过度脱力啊,那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衣服给我吧,我帮你洗?我靠近他,发现他下意识的后撤一步,而且我能感觉他的全身的紧绷,他在紧张什么?他在害怕什么?他在隐瞒我什么?
  “初云!”我撅着嘴,笑眼弯弯,“抱抱!”
  “啊!”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还有手,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好!”他伸出双手,莹白如玉,没有一丝伤痕,“抱抱我的亲亲小紫。”
  虚虚的环上我,不是他习惯的那种用力拥进骨血的爱恋,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遮掩,难道问题在手臂上?
  抛过一记媚眼,依偎进他的怀抱,“人家今晚还想枕着你的臂弯入眠呢。”我的话,他不但没有惊喜,只有更多的惊惧,甚至将求救的目光投射给了浔和凝冽。
  我沉下了脸,双目牢牢的盯着他的眼,口气轻柔却毋容置疑,“脱衣服,我要看你的胳膊。”


第七十七章 拔鳞为引

  “不要了吧……”他的眼中已有了逃避的哀求,在我的眼神逼视中不敢挣扎,只是闪着一双湛蓝的眸子望着我。
  我握着他的手,慢慢拉高他的袖子,被眼前一幕牢牢粘住了眼神,张着嘴,旋即被捂住。
  白皙修长的双臂,记忆中没有一点瑕疵的手臂,此刻布满了一层层犹如新月般的血痂,有的已经成了黑色的厚疤,高高的突着,有的血迹犹新,依稀能看见粉色的嫩肉象张翕着的小嘴,渗着鲜红,衣袖的里衬,斑斑点点,全是褐色,深深浅浅,可以想象出多少次重叠,才有这样的颜色。
  每一个血痂都如红色的新月,弯弯一道,却伤的极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血肉中连根拨起,我脚下一软,眼前一黑,脑海中无限放大,全是那一个个深深的血印。
  心疼,疼的抽搐,疼的象是有人切开我的肉,手拉着我的筋,一下下往外拽着。
  他的手一揽,抱住我滑落的身体,想要撑住我,脸上却一阵扭曲,踉跄间与我一同扑倒,只是在落地的瞬间,他一转身体,变成他下我上的姿势,显然是不想我受伤。
  凝冽一挥手,卸去他落地的力量,我掉在初云的胸前,慌忙的起身,打开另外一边的袖子,同样的场景看的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连碰到我都能疼成这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伤会让他如此的痛楚?
  “这……”他拉扯着衣袖,遮盖住那触目惊心,不敢面对我的眼,只是躲闪着。
  “是不是因为我?”他的欲言又止我怎么会不明白?药,我刚才喝的药……
  站起身,我跌跌撞撞的往后院跑去,刚才的药除了苦涩还有血腥味,难道是他的血?可是为什么伤痕是重叠着的弯月形,是什么造成了他这样的伤害?
  “小紫,别看了,我没事,和你无关!”他的手飞快拉上我,却因为扯住了伤痛而扭曲了面孔。
  药罐就在眼前,我被他抱着不敢挣扎,不敢甩开他,一脚伸出,踹飞药罐。
  “当啷!”药罐在地上跌的粉碎,里面的药渣掉了一地。
  “这是什么?”一枚枚金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尽管被黑色的药渍覆盖,却无损于它们的美丽,薄薄的,闪亮透明,由薄而厚,在根处还能看见弯弯的形状,就象一个个小月亮。
  我弯下腰,一枚枚的拾起,美丽的金色耀花了我的眼,一如那日云中的初云,探出龙身时撒播的光芒,满身的金色龙鳞,和我手中一模一样。
  不自觉的握紧,锋利的边缘刺入掌心,疼!
  我不过刺破皮就如此的疼,那初云呢?他究竟忍受了多少日?龙鳞,我喝的药竟然是以龙鳞为引熬成的,初云为了我,活生生的从自己手臂上扯下自己的龙鳞?
  我抬起眼望着他,阳光般的笑容,潇洒如风的初云,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笑的如此灿烂?
  “涧!”浔轻轻握上我的手,一只一只掰开我的手指,“别这样!”
  点点金黄,染着我的血,红与黄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初云,疼吗?”
  他摇摇头,发丝跳着热情的舞蹈,“你醒了,什么都值得。”
  什么都值得,为了这个值得,初云,浔付出了五百年的等待,苍凝冽为我从骄傲的仙子慢慢成为普通的凡人,我借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除了耍赖还会什么?
  “还要喝多久?”我慢慢的拉开他的衣袖,轻轻呵着气,忍不住的哽咽,别过脸,将泪水咽下。
  “你已经醒了,证明药效已经出现了,我最多只要再拖上两日就好了,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又是一阵眩晕,“原来我的毒还没有解?”
  “寒隐桐的毒又岂是如此轻易能解?他这次是下了杀手,龙鳞纵是天下至阳之物,毕竟不是对症之药,你只要再耐心等两日,慢慢的就一定能好,一定能好!”他有些急切。
  我说怎么全身软绵绵的施不出一点力道,原来是寒隐桐的毒!可是等,如何能等,初云是在用血肉治疗我啊。
  “不行,这样下去,你撑不住到我好。”我坚决摇着头,“我不要再喝!”
  “可是你已经快好了啊,证明龙鳞有用,一定要喝,要喝。”他求救的目光看着浔,看着凝冽。
  “我求你了,才有起色,不能功亏一篑啊。”他眨着祈求,望着我。
  咬着下唇,我摇着头不能答应,不能答应呵。
  “哗啦!”天空中突然闪过一个霹雳,打的我一惊,初云的脸上更是多了一抹古怪。
  “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上空响起,“高贵的龙族岂能如此哀求他人?这么低三下四!”
  当那个声音出现,我敏锐的捕捉到曾经的熟悉,果不其然,初云一声轻唤,“爹!”我的面前金光一道,站定一名男子。
  “爹,你替我救救小紫,替我救救她。相似的脸庞,金色发飞扬,只是一个无情,一个重爱。
  目光一扫我的脸庞,帝羽一皱眉,露出思索的神色,“你是当年那个乞丐女?”
  “是!”在浔的搀扶下,终于站稳,我看着他,一如当年。
  他突然沉默不言,似乎在想着什么,眉头越锁越紧,“当年我怎么没发现?”
  他没发现什么?这个人奇奇怪怪,说着我明白的话,偏偏是初云的老子,我除了乖乖低头什么都不能做。
  “老前辈,恳请您出手,救涧!”紫浔突然放开我,在他面前低下头。
  “前辈,请您搭救涧儿!”苍凝冽高傲的头终于慢慢垂下,在帝羽面前。
  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帝羽的目光中闪过惊讶,很快,快到我若不是一直望着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你们两个?”他突然一伸手,单掌翻飞,气劲旋转而出,紫青双影同时倒纵,两剑出鞘,居然使的是同一个招式,‘风雷八式’。
  不过一触,两人的身体转的更急,刚一站稳,踉跄着后退,以两人之力,竟然不是帝羽单掌一招之敌。
  “咦?!”反而惊讶的却是帝羽,“怎么会这样?”
  “爹!”初云身子一晃,站在帝羽身前,“不要伤他们。”
  “你们是谁?”帝羽一步步的走近他们,身上内敛的气势压迫的我几乎喘不过气。
  “无极宗苍凝冽。”
  “锦绣仙紫浔。”
  两人握着剑,警惕的望着帝羽。
  “修真者?”他不再做声,只是将目光转回我脸上,“他们和你什么关系?”
  “我爱人!”一挺胸,三个字冲口而出。
  “放屁!”帝羽双目精光一闪,“你说什么?”
  “我爱人,我男人,我喜欢的人,我将来的夫君……”我飞快的说着,“这下你听懂了吗?”
  “那我家云儿呢?”他的脸越拉越长,越沉越黑。
  “也是!”硬着头皮,我站在二人身前,“都是我的爱人!”
  “无耻!”他一挥手,三人同时抢到我的身前,却只看见他的手高悬在空中,目中喷火,“说,帝昊派你们来干什么的?”
  帝昊?那不是瞳玥的爹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凝冽和浔的眼中划过不解?互相传递着疑惑的讯息。
  “我们不认识帝昊。”我靠着苍凝冽的胸,支撑着自己瘫软的身体。
  “那你们身上怎么会有帝昊的气息?”他双目圆睁,身上的杀意渐浓,“那你们和瞳玥什么关系?”
  “瞳玥姐姐?”我一声惊呼,帝羽眼中的精光更盛,手中一个金色的球渐渐变大。
  “瞳玥我见过一面,她找她爱人去了,叫什么离汐,浔和凝冽哥哥根本不认识她。”说完了,我顺便加上一句,“若是骗你,天打雷劈。”
  “哼,离汐,又是这个离汐!”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妖物为仙,欠我龙族的东西,总有一日要他十倍奉还。”
  “爹!”初云一动,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我们之间的事您就让孩儿自己做主行吗?”
  “自己作主?”他双目一瞪,“你违反我意,私将龙珠赠她,现在还将龙气给了她,如今居然和几个男人一起围着她转,她有什么好的?你知不知道,他们可能,可能会害了你。”
  “胡说!”我冲口而出,“你爱救不救,离间我和初云干什么,我害初云有什么好处?我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你看不顺眼就杀了我,或者把我身体里的龙气逼出去,姑娘我不稀罕。”一扬脖子,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
  被我突然爆发的气势一惊,他收起脸上的轻蔑,“你说爱我家云儿?那你能为他死,以他的感受为第一,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吗?”
  “我能!”抓着初云的手,我坚定的出声,“初云给我的,十辈子我也还不完,紫涧唯有爱惜他,照顾他方能不负一片深情。”
  “那好!”帝羽手指一伸,那你让这两个男人走,发誓永远不再见他们,并永远只对我家云儿一人真心,我便救你,不然我现在就抽走你的龙气,再塑龙珠。”


第七十八章 偷会师傅

  “爹!”
  “不行!”
  我与初云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出口。
  抱歉的看着初云,我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初云是我所爱,他们亦是我所爱,我能为初云死,同样也能为他们死,如今你叫我选择是死还是留下他们,那么我选前者,你抽了我的龙气吧。”
  “你这女人!”他的发丝无风自动,脚下已经显出两个深深的坑,“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爹!”初云立于我的身前,与帝羽对峙着,“我不准您伤害小紫,我们之间的事,您还是不要管了吧。”
  “不行,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个德行?为了女人,又是为了女人……”我不明白他是不是傻了,说着语无伦次的话,“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
  “晚辈愿意!”冷凝的声音轻轻打断他的话。
  慢慢推开我的身体,苍凝冽将我推入辰初云的怀抱,“涧儿,你一向知苍凝冽心高气傲,千百年从未对女子动心,若不是你痴缠于我,也不会定下那三条约定,为难于你,只是没想到你确实有三分本事,竟然将约定全部做到,我苍凝冽受制于誓言,不得不与你在一起,如今却是如此境况,我想你我之间的约定,就此勾销吧。”声音寒冰掷地,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凝冽哥哥!”我抓上他的衣袖,却被他抖腕甩脱,“不可能,你若无情,早在我赠还秋水剑的时候便无情了,不可能等到今天。”
  眼中的苍凝冽又仿佛回到了当年初见面的那一刻,美丽却遥远,“当初为了七宗比试,你是我无极宗的弟子,我不能在‘落鹜峰’头与你翻脸,不想毁了你的名节,也不想丢了无极宗的脸面,本想等比试结束再与你说清楚的,你却为我受伤,如今前辈肯施救与你,苍凝冽也算是解脱了。”一句句话,听似为我着想,为什么都是理智的判断,而无半分感情的色彩?
  “解脱?”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用这两个字形容你对我的感觉?”
  “对!”
  “好,很好!”我的胸口起伏着,“紫涧配不上云渺仙子,我说如此幸运,怎么会落在我的身上。”
  “涧!”一旁默默的浔突然开口喊着我的名字。
  “浔?”我惊慌的看着他的动作,他正对我抱拳,有礼而客气。
  “五百年前,你是我心爱的妻,我为你报仇,其实我心目中那个可爱天真的涧早已不再了,仇我报了,你我之间也不再是孩童时的玩笑了,我现在是锦绣仙的墨痕,我想,我也该告辞了。”眼底的温柔隐去,他陌生的让我恐惧。
  “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其实也不爱我?”我的心仿佛在一瞬间结成了冰,然后迸碎,打落一地。
  “你如果还是当年的涧,我一定爱你。”他沉默片刻,说出的话让我从头凉到脚,“那个一心只要做我妻子,哪怕跟着我要饭也无所谓的涧,才是我心中的妻子,也许我五百年的坚持,不过是自己心头美化了的紫涧,不是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你,‘落鹜峰’再见,你不是那个完全依赖我,听我说故事都傻笑的女孩,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决定,这样的你,我不习惯,对不起……”
  “还有吗?”我突然吃吃的笑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继续,你们两个继续。”
  “小紫,别这样啊。”初云有此惊慌。
  “我没事!”摆摆手,继续捂着肚子笑,笑的疯癫,笑的狂乱,“太好笑了,继续啊,继续编……”
  推开初云,我看也不看帝羽,对着三只木鸡嫣然一笑,“我累了,去休息会,你们继续商量,怎么编才能骗过我,让我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老家伙的治疗,时辰还早,慢慢想。”
  拒绝初云的搀扶,我扶着墙,一步步,一步步蹭回房,在身体转过回廊的刹那,软倒在地。
  是啊,我一个女人,何其有幸得到三份真心,我不甘心死,真的不甘心。
  与凝冽,三百年后重逢,来不及温柔缠绵,便是七宗比试。
  与浔,生死之别,爱人近在眼前,却还没有机会独自诉说过相思之苦。
  与初云,夫妻之约,却不能给他一份完整的洞房花烛夜,怎能放下?
  我怎么会想死呢?与他们的感情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一声爱意,道一句思念。
  可是我又怎么忍心耽误他们?
  寒隐桐的毒,注定无人可解,我就是日夜与他们耳鬓厮磨,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女人,妄自辜负如许深情我又怎么舍得?
  也许我不再了,他们就不用再折磨了,对凝冽,对浔,对初云,都是好事,可是我连死,都不能选择,因为这样会害了初云。
  刚才对帝羽一再的冒犯,我就是想看见他怒极之下抽走我的龙气,我也就了无牵挂了,偏偏初云,哎……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一个雪白到虚无的人影。
  师傅,无名师傅若是肯帮我呢?只求他能抽走我的龙气,再塑龙珠,初云就不用死了,而我也能安心的等待毒发。
  手印一结,蓝紫色的光芒闪耀,秋水剑从房中窜出,在我头顶嗡嗡作响。
  身体一伏,我趴上秋水剑,心头默默想着那个山谷,那个清瘦的白色人影,那个无尘的雪白……
  剑柄一转,秋水剑呼啸而去,我微笑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支撑着身体,也许房中的他们,还被我变幻出来的虚影哄骗着,我只要一小段时间,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够了。
  眼前苍翠入眼,身下已经看见清澈的小溪,离我心目的地方越来越近,白莲依旧,层层叠叠,在溪水中荡漾,漂浮着,象一盏盏指路的灯,让我不至因开启阵眼耗费了全部真元后昏迷。
  幽幽山谷白莲香,静静溪水黄鹂歌。我终于再回到这里了。
  秋水剑一落,再没有力气的我翻滚着跌在溪水旁,湿了衣衫,狼狈的喘着气,不远的前方,白影依旧,仿佛千年雪山,永远冰清圣洁。
  “师,师傅……”我低低的一声呼唤,“徒儿没用,又来打扰师傅清修了。”
  一股温暖的气息罩上我,几近晕,厥的我突然清明无比,耳边响起飘渺的声音,似烟似幻,“龙气,蛇毒,血咒。”
  我不禁苦笑,还真是我一向崇拜的仙人师傅,只不过一丝气流就能探的这么清楚,六个字把所有该说的都说了,倒是省了我所有的口水。
  “你与蛇妖有了肌肤之亲,还被下了血咒?”我无声点头。
  “你当初身体里的气被龙族化开了?”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蛇毒也是那蛇妖所为?”我叹息垂首。
  “呼!”微风过处,一阵清香扑鼻,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
  滑滑的,还有些粘腻,顺着我的喉咙一路滑到肚子里,可是除了香,它也太,太……
  “好苦啊!”我一骨碌站起身,伸着舌头,对着溪水掬起一捧水灌入口中,刚想吐出来,猛然瞧见那个身影,活生生的咽进肚子里。这简直不是一般的苦,从我的舌根到喉咙,几乎一路苦到底,苦的我整个人都麻掉了,脸皱到了一起,还在持续的扭曲中,倒影中的我,疯狂的摇晃着脑袋,想要抖掉一些苦麻的感觉。
  “啊!”我碰着水的手突然一停,手中的水从指缝流泻而下,嘀嗒着落回溪水中,“我,我能动了?”
  的确,全身的酸软无力一扫而空,握拳,伸腿,轻松自如,我手舞足蹈上窜下跳,果然没有一点的凝滞和不适,又回到了‘落鹜峰’头中毒前的感觉,全身神清气爽。
  早知道,我早一点回来啊,也不至于浪费了初云那么多鳞片,想想他的伤,好心疼。
  “谢师博!”我恭敬的在他身后一跪,心头不禁奇怪,低声低估着,“为什么克制蛇的龙鳞都没有这么大的效果,师傅就是师傅,这么厉害。”
  “你刚吃的是雪山冰莲千年莲子心,我还不知道有什么毒是不能解的。”第一次,我在师傅飘忽的口气中听到了一点点的自豪。
  “那……”我猛的抬起头,对着那个背影,“师傅你会不会解血咒?”
  他衣衫微扬,似是不自觉的抖动一下,半晌无语,我望着他的背影,期待着……
  幽幽的一声轻喟,他的声音第一次让我听到了为难,“我不能。”
  是的,不是我不会,而是我不能……我视作天人般的师傅,终于有他不能触碰的东西。
  “师傅!”我坚定的抬起头,“那么紫涧求您,求您最后一件事,我身体的龙气已经化开,却已身中血咒,紫涧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只是不想害了初云,我不想初云为我死。”
  “初云?”他的声音一晃,“辰初云吗?”
  “师傅您认识初云?”我惊讶的出声,他居然认识初云?那他是谁?初云是不是也认识他?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我也许再没有机会见到初云了,师傅的身份,不知道便不知道了。
  “他这一次居然将龙珠赠给了你?”幽幽中又一次出现了惊讶。
  “师傅,我只求您,将龙气逼出来,我解不了血咒,若三月期满便会害了初云,您如果真的与他是旧识,紫涧求您千万保住初云的性命。”我在他身后磕着头,一下下的咚咚声,诉说着我心底最后的希望。
  “那苍凝冽呢?”清幽的声音,问候着我熟悉的一个名字。
  这下我真的傻了,差点找不到舌头的位置,“凝冽,凝冽哥哥,我,我……”既然当初的我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自言自语指天画地的要追到苍凝冽,他记住这个名宇就没什么稀奇的,我稀奇的是,他的话语里,似乎对苍凝冽有熟悉感。
  心一横,我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师傅,我中了这个血咒,除了寒隐桐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能碰我,可是初云的命在我手中,还有凝冽哥哥,还有浔,他们对我情深义重,如果解不了咒,我就不想再拖累他们下去了,我死了,也好过拖累他们一世,三个人的情债,我撑不下去了。”
  “寒隐桐?蛇妖叫寨隐桐?你说的浔是紫浔?”他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急切。
  “啊,师傅你?”若说他认识初云,我能解释的通,都是神仙应该有机会碰过,认识凝冽哥哥,我也能想明白,同在无极宗的山中,可是寒隐桐和浔?一个是妖,一个以前和我一样是乞丐,怎么有机会认识师傅?
  “为什么居然会是这样?他叹息着,没有任何向我解释的迹象,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对着溪水,身后是同样默默注视着他的我,脑海中一片混乱。
  “师傅~”我鼓起勇气,唤着他,“紫涧求您,逼出我的龙气吧。”
  白袍一抖,三根几乎透明的指尖伸出,一道气息寒冷如冰,侵入我的体内,我溢满全身的气息顿时被它压制,越压越小,越压越小,象一颗透明的珠子,躲在我的身体里。
  “龙气已被我压制,倘若你死,龙气会自动回到我这,至于现在要不要取出龙气,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师傅清幽的声音逸满惘怅无奈和犹豫不决。
  “谢谢师傅!”我欢呼的想要跳起来,沉重的脚步踢到石子,险些摔倒,我忘记了,自己又成了一个扑通人。
  白袍一抖,又是一股气息打入我体内,我明白,是师傅将自己的气息借了一丝给我,其实师傅真的是极好的人,不能为我解血咒或许真的有不能说的苦衷,我不怨他。


第七十九章 情断隐桐

  师傅有他难以决断的事,我也有自己需要平静的心,也许是失去过一次内息,对于这一次,我不但不难过,想起能从此解脱初云,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却是柔柔的笑了。
  仰塑山顶,耸入云霄,山顶隐没在白云之中,这里应该就是云渺峰了,可是我再没有任何勇气上去,云渺峰的主人现在有没有回来?我离去前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脸颊贴上石壁,再一次拥抱它,仿佛在拥抱着它的主人,闭上眼,回味着他的容颜,在微笑中自我温暖着。
  放开手,我驾起秋水剑,离开我熟悉的地方,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着,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我的身体,迫使我必须折断和他们的情缘,逃避了苍凝冽也就是逃避了无极宗,我生活了三百年的地方,天下之大,紫涧竟寻不到栖息之所?
  不对,我脚下一停,秋水剑停在空中,我走前师傅说的是,要不要取出龙气,让他再想想,初云的三个月期限只有两个多月了,如果不取出来是不可能的,那师傅犹豫的是什么?
  不取出来,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救我,解血咒,难道师傅不能下决心的,是这一点?
  脚下的秋水剑突然一晃,我仅存的气息有些控制不了它,我慌乱的指挥着,凌乱的内息让我不得已降下了剑,调息着。
  手指弹着秋水剑,真是一泓秋水,毫发毕现。以后我再也不会见初云了,也不可能与苍凝冽和浔有任何牵扯,也不可能再御剑飞行了,秋水剑将是我永远的一个纪念,对他们的追忆。
  “你看来不错啊,那点小毒果然难不倒辰初云。”身后一个媚声,带着不正经的笑。
  我忽的转身,手掌已握紧秋水剑。
  银色的熟悉身姿,随意的靠着,长腿抖着,完美的身体曲线在柔韧的腰劲下弯出性感的姿势,嘴角噙笑,含着一丝嘲弄,凤眼飞挑,绿瞳半眯,手指拨弄着红色的发丝,发梢一下下骚着掌心,打着圈。
  “你那几位爱人呢?”还是那吊儿郎当的姿态,眼神望着我,“不是个个情深义重的吗?莫不是你这不能碰的玫瑰让人失了耐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平静的仿佛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妖王大人,幸会。”
  “一个人出来?是来找我的吗?”他瞳孔一缩,再次懒散的扭扭腰,“想我给你解咒?”
  “你会解吗?”我哼着,冷笑。
  他展露一个魅惑的笑容,舌尖划过双唇间,轻巧的勾着,“你恨我吗?”
  “哈!”我忍不住的失笑,“你想我恨吗?”
  “想!”他点着头,丝毫不隐藏他的想法,“有爱才有恨,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多恨我。”只是声音,怎么听都是调侃的味道。
  这就是他,永远猜不透他的想法,永远看不穿的心,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我没有兴趣知道。
  “我也很想知道。”望着他的眼睛,看见他在这句话后闪过的不明白,我顿了顿,“因为我从未想起过你,改天我知道了,会告诉你。”
  “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个血咒无人可解吗?”银色的衣衫微微飞扬,他美丽无双的容颜诡异的隐藏着什么。
  我抬了抬眼,没有说话,他这样,不就是等着我发问吗?不说他一样会告诉我答案。
  “这个血咒,只有我不动心的欢好才能成功,辰初云肯定猜到了只有龙族才能解这个血咒,要解我的血咒,只能和我一样,无情的欢好,但是他动心了,他永远解不了了。”他笑的有此疯狂,“龙族,高贵的龙族,能解你血咒的人除了辰初云,就只有他爹了,你认为辰初云会这么做吗?”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说,怎么下的咒怎么解,我终于明白了,也恍然了师傅为什么说他不能解。
  “是吗?”我依日没有半分的惊悸,“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应恼了他,他终于动了,突然身影一闪,站在我面前,手指扣着我的下巴,脸离我只有半寸,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唇擦着我的唇一扫而过,温热的气息带着他独特的香气染上我的颊:“想重温一下你我的缠绵吗?”
  我动也不动,不曾因为他的靠近而躲闪,也不曾因为他的贴上而激动,简单的形容——无动于衷。
  “我没钱,付不起夜渡之资。”抬起眼,我不带任何感情的出口,“妖王大人抬爱,让大人如此身份伺候床第之间,紫涧承受不起。”
  “你在嘲笑我?”他的眼光一冷,扣着我下巴的手上用力,迫使我贴上他的唇。
  冰冷的心,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暖的唇;无情的人,为什么偏偏有一张多情的面容?
  他舔咬着我的唇,吸着我的舌,在我的口腔内长驱直入,搜刮着所有的汁液,含着我的唇肆意的吮着,手掌扣着我的后脑,不让我有闪躲的机会。
  何必呢?这是欺人还是自欺?明明是仇人,他想看见我什么反应?
  我睁着眼,与他对瞪着,碧绿的双眸就在眼前,我眼底的嘲弄怕也被他全部收入眼中了吧,无所谓,本就不在意,哎,我的初云,凝冽哥哥,浔……
  心底一抽,隐隐的犯着疼,情犹在,人已渺,相见无期。
  “你在想别人?”他突然咧着嘴笑开了,严重的寒冰之气更甚,“真的不恨我?”
  “你见我只是想问我恨不恨你?”我无奈的摇摇头,“寒隐桐,当初我会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我一场噩梦,以为和你有什么能让那场梦不在现实中出现,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是我多心了,所以……”我抱歉的望着他,我是真的不记得你了。”
  “既然如此……”他收敛了微笑,“我想要你身上的龙气,你给不给?”
  “有本事就拿吧。”我心头一凛,一摆手,他下意识的一退步,我只是拂了拂长发,别在耳后。
  我很清楚自己的底,就算是当初的我,也未必在他手中过两招,现在的我,不过是废人一个,如何才能保住初云的龙气?
  无名师傅曾说过,龙气已被他压住,哪怕我死了,龙气会自动回归到他那,以师傅的高洁,他一定能替我将龙气还给初云,我能不能逃离也无所渭了。
  “你不是我对手,我只要龙气,对你的性命没兴趣。”他手指一探,白皙的掌心中绿色的光球慢慢形成,让我无法忽视它的威胁。
  缓缓的抽出秋水剑,我一亮剑式,“但是在我心中,龙气比我的性命更重要,除非你取我的命,否则休想拿到龙气。”就算取了我的性命,你也一样拿不到龙气,我心头默默的说着。
  一展手中的剑,我所有的招式在片刻间全部奔出,剑影绰绰,寒光耀眼,劲气在剑锋处吞吐,将师傅借给我的一点真气全部顶出,没有任何保留。
  “你真是毫不留情啊。”他脸一沉,“真以为我不会出手教训你?”
  没有回答他的话,我牙一咬,手腕翻飞,漫天莲影罩上他的身影,一只手从莲花瓣中穿出,直取他的胸口,这一刻我终于看见他变色的脸,冷冷的声音,“你以为同样的招式还能伤我两次吗?”
  绿色的光球扣在手中的他终于忍不住了,光球飞出,直奔我的胸口,旋出的气流带动着无数落叶残花在空中飞舞着美丽的景色。
  我笑了,笑自己难得还有这么好的心情去欣赏飞花落叶,乱石飞溅,光球打上我的前胸,剧烈的撞击我忍不住腥甜,血雾喷洒,打上翻滚的落叶,打上飘飞的花瓣,秋水剑脱手飞出,远远的落在一边。
  我无力去拾回,无力去挽留,身体倒飞,压过无数青翠绿枝,看蓝天如洗,浮云悠悠,许是我在人间最后一抹印象,下一世,我一定要好好的看这人间最平凡的景色,下一世,我应该还能找到他们吧。
  寒隐桐的眼闪过震惊,不置信,他忘记了出手,我看见自己的血喷上他的脸,离他越来越远,在身体落入枝桠中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大吼,还有如电闪进的银色人影。
  幽渺的莲花香气,我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一碰,被包裹住,地上,多了一具身体,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身体,我的容貌,我的身材,寒隐桐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她,一声嘶吼冲破云霄……
  “那是我幻化出你的身形,他识破不了。”清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让我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卧在溪水边,听着师傅的话,默默的点着头,在寒隐桐的心中就让紫涧死了也好,和他的孽缘就此了结。
  “谢,谢谢师傅……”我望着他,满怀敬畏与尊崇,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师傅。
  那身影静立于我身旁
  发丝被风带出扇状的雪白,悬垂于身后,归于安谧
  是怎样的一个身影?
  长纱卷起,雪白飘扬,他双目轻阖,面向远方……
  淡淡的愁绪和思念吗?
  我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飘渺轻忽,朦胧夜色,月华清辉,枝头朝露
  他清瘦瘦的似欲乘风归去
  他挺立犹如雪山峰尖一点娇寒嫩蕊,顽强职守
  他就是师傅?
  水之畔,莲之侧,看着他,心中隐痛
  为他身上那抹忧伤牵念
  我痴痴仰望,不知脖子酸楚,不知身体的疼痛
  甚至不曾看清他的容貌,独留浩渺气息萦绕心头
  一瞬间,已是永恒
  “我替你解咒!”白的近乎透明的唇微微一颤,似莲花瓣不胜风。


第八十章 无爱欢好

  “解咒?”当这句话入耳,伴随着我脑海中寒隐桐所说的解咒方法,震惊无比以至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师傅太过于飘,然我不敢想象自己亵渎他的样子,师傅的圣洁让我无法燃起一点这样的心思,可是他说,替我解咒……
  “我的债,也该还了。”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轻的几近叹息的声音,让我不解。
  他的债?是初云吗?还是凝冽?亦或是浔?
  “师傅……”我挣扎着起身,“不用,真的不用,只要你将龙气抽出来,还给初云……”
  白袍下浅露的三根莹白玉指,略微一动,我看见一团金色的气息在他掌中慢慢形成,一缕缕金丝在跳跃,凝聚在指尖,象一条条天际的游龙,撒播着金色的火焰,快乐的飞翔着。
  同时,我身体深处被他压制住的龙气开始隐隐的不安,似要突破重重的阻碍蹦出身体,那是对他气息的感应,对同宗的靠近的依恋,想要与他融为一体的血脉之情。
  是龙气,天呐,我看错了吗?
  怎么会,师傅这么会有龙气?龙族不是只有初云和他爹吗?师傅和龙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身体突然不能动弹,白纱飘飞,我只来得及看上一眼
  白衣从他肩头扬开,清瘦的身体,雪白中泛着晶莹的光芒
  雪山冰莲,柔弱坚定,月之霜华,冰凉安静
  肌肤如露,圣洁清辉
  衣衫盖上我的脸,遮掩住我的视线,瞬间惊艳永存于心
  “这只是解咒的过程,你不需要太执念于方式。”如一泓清泉,声音流泻入耳,身上一凉,衣衫已离体。
  我看不到,眼前只有雪白的丝袍,和鼻尖甘冽的莲花清香。
  身体一僵,所有的感觉都凝于一点,他的指尖冰凉,透过肌肤让我全身紧绷,更加敏感于它游移过的地方,我轻颤着,视线受阻的我紧张到了极点。
  指尖停留在我的胸口,暖暖的气息透入我的身体,束缚着龙气的压力立时解除,我身体里放肆的龙气欢快的奔走着,与他输入和龙气融为一体,我甚至能感觉到我体内气息的渴望,在交流瞬间的餍足。
  仿佛置身于海洋中,全身被水丝丝柔柔的包裹着,不断有或冷或热的气流拍打着我的身体,自己象无助的孤舟,起伏跌宕。
  他的手指攀上我胸前的丰盈,清凉的掌心轻握着,掌心中渐渐透出热度,酥酥麻麻的说不出感觉,只是轻喘着。
  师傅是在怕我难受吗?所以撩拨着我身体的感觉,即使没有感情,至少不是太坏的一场欢好?
  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我静静的阖上了眼。
  这场游戏,尴尬的何止我一个人”
  师傅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一种牺牲?
  他为了口中的还债,我也有债要还,有初云的,有浔的,有凝冽哥哥的。
  手指一颤,我慢慢的抬起手,握上他的掌。
  他一顿,似乎明白什么,与我十指交扣,放在我的身侧,冰与暖的柔韧旋即贴合上我的身体,慢慢的吮吻着,是师傅的唇……
  “配合我,调息。”温柔的声音,点点落下的吻中似有火焰,不断在我各个穴道中点进火热。
  我似乎一分为二了,边在享受着身体上的舒适,一边在探查着自己的内息,他每一次吮吻,印进一缕他的气息,在我的内视中,就象一条条小小的银丝,系着什么。
  啊,我身体猛的一颤,他的唇,已渐渐下落,在小腹附近不断的盘旋着,沁入他的气息,我整个小腹,都被他的银丝包裹着,暖暖的,那偶尔不时造访的冰寒,果真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傅,不可以……”他这么能吻那里,不行啊,圣洁的师傅。
  脑海中想着那个画面,冰清玉洁的师傅覆在我身上,银色的发丝盖满我们的身体,流泻满他的背,我的肩。
  身体竟然奇异的涌起一股热流,我羞怯的发现,自己居然对亵渎这样的纯洁有了期待。
  我另外一只手,探索着他的所在,当触碰到他的所在,我一瑟缩,又慢慢的探出,他抓着我的手,贴上他的胸口。
  丝滑的触感一入手,我低声轻喟着,脑海中闪过他手指抚摸过莲花瓣尖的轻柔,此刻的自己仿佛正化身为一朵莲花,任他怜爱着。
  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身子,那顺滑的让我沉溺迷醉,双腿环上他的腰,在拥有的紧实感中寻找着安慰。
  他的身体覆上我,细腻中透着温润,似玉,似水晶
  冰凉却不寒冷
  我攀上他的颈项,偎贴上他,想要温暖他
  丝滑的绸缎包裹着我
  我身体渐热,慢慢燃烧着,而他,依然清冷冰凉
  我传递着体温想要暖化他,汲取着他的清凉让自己冷静
  渐渐,我分不清楚自己,分不清楚我和他
  究竟是我暖了他,还是他凉了我
  “嗯~”身体被撑开,我低声哼着,他搂着我的腰,止住动作。
  我轻喘着,手指滑过他的胸膛,他的心跳,轻快却不激烈,师傅他,应该还是冷静的吧。
  他慢慢滑入我的身体,深埋在我的体内
  我仿佛看见千万朵莲花绽放,天地洁白
  自已徜徉其间,身边花香缠绕
  我体内的银色气息开始不断的旋转,一层层,渐渐的,我看见自己的身休里极细的红色丝线般的气息,而此刻,他在我穴道中种下的所有气息,全部渗入我的身体里,开始向下腹汇聚。
  他缓缓的律动着,温柔却不失力道,我被他引领着,身体深处升腾起火焰,融化我,细细碎碎的呻吟忍不住的出口。
  耳边溪水潺潺,鼻间莲花飘香,我吸着气,脸上的衣衫被我喷出的气息帝动着,只给我更多更多他的味道。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却忍不住细碎的呻吟,瞬间被他送到极致的巅峰,一股热流播撒进自己的身体,我握紧他扣着我的手,象是漂浮在云端,又象跌落在无边的海洋中,不断的下沉,飘荡……
  “啪!”我仿佛听到身体里什么断裂的声音,银色的气息一贯而入全部涌入我的下腹,将那红色搅的粉碎,随后化为星星点点,消失在我的内息间。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我感觉到他缓缓撤出我的身体,抬腕想要抓住什么,下一刻突然人事不知。
  当我再醒来,日已西沉,盖在脸上的白袍早失了踪迹,我一骨碌翻身坐起全身上下衣衫完好,一切恍惚的就像一场梦。目光下意识的投射向熟悉的大石前,白衣渺渺,银发蜿蜒洒落,只是这一次,我看见的不再是背影,而是他的面容。
  双目轻阖,手结莲花印
  如此近的距离,他却给我仿在天际的遥远
  眉头明明未锁,却为何淡淡愁绪萦绕我心头
  额头间一点透蓝,不正是我送他的那雪山冰晶吗?
  居然是他身上唯一的色彩
  “师傅……”我轻声唤了句,却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师傅的美,就象他额间的冰晶,透明,有无穷的吸引力,师傅的冷,也象它,清凉透彻,冰寒入骨。
  “血咒已解,你去吧。”冰唇一颤,他没有丝毫表情的改变。
  是的,我该走了,去找初云,完成身为他妻子应该完成的责任,还有浔和凝冽,对于我的消失,他们一定急疯了吧。
  我站起身,回望他的身影,一步步走向谷外
  月光下的他,孤独寂寞,清瘦羸弱
  雪白中的一点蓝色深入魂魄
  银丝如雪,恰似千年的思念情思
  师傅也是龙气,与我的肌肤之亲已胜过了初云,那么我此刻的心境,那心头永远浮着的淡淡忧伤,是……属于他的?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仿佛看见他微仰的面孔上,化不开的愁绪,遥远的牵挂。
  脚下一停,我忽的转身,第一次僭越了师徒的身份,第一次跨越了我永远不敢踏足的那条小溪。
  甚至忘记了运气,当微凉的溪水沁透衣衫贴上我的肌肤,我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溪水中,静默在他身前。
  抬起手,发现自己不争气的微抖着,心头突突跳的厉害,紧张的似乎我此刻不是想碰碰他,而是如临大敌。
  手指停在他身前一两寸的地方,我不敢继续,责怪着自己唐突的举动,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怂恿着……
  “呼~”一阵风扬起,卷起他的衣角拍上我的手指,我心中的某种坚持在瞬间破碎龟裂,手指一翻,扯住那丝衣袍:“师傅!”
  “去吧,不要束缚自己,昨天只是解咒。”他的声音轻柔,少了冰冷,似乎在宽慰我的不,“你的爱人还在等你。”
  他轻轻的旋过身,留给我一个孤寂的背影
  皓月当空,青石流水
  身后青山已是一片黑色的朦胧,四周寂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大片寂寥的黑色中,那一点白,朦胧却刺眼
  “啪!”心里仿佛有什么被一碰,触动着
  双手一环,我突然紧紧的抱上他的腰,贴上他的后背,低声呢喃着,“师傅,我想照顾你,让我永远的陪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