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17

当木当泽: 迷心记 116-131

116章 灵犀自在两心中

    过一会莫成勇进来,手里捧着刚雪清拿来的东西给她:”娘娘,刚皇上托德妃娘娘给您带了幅御笔。”绯心听了,便接过来展开来瞧。一看眼泪却止不住了,原是当初在畅心园他欲绘的画像。那天闹了一起,最后墨撒了一桌子,他也没画成。

    时隔三个月,他竟是又画好了。那身冬装,那套钗饰,甚至她的妆型都是分毫不差的。偏是这会子拿给她来看,实是让她心里痛得乱绞无度。本她从不后悔如此做,便是他气得发疯发狂,她也不后悔。但这些日子静下来想,却实觉光阴太短。越追忆南巡时光,越是觉得自己太过拘谨难让他尽放情怀。贵妃没有对不起皇上,自是忠心可鉴昭于天地。但乐正绯心对不起爱她的楚云曦,在忠与爱的碰撞里,她抛下了那双深漆如潭的眼睛!

    她一边看一边哭,又怕染了画像糟踏了他的心意,伸着手拉着距离。这些天,她根本不愿意当着他的面落泪。

    难受的是他,死了的倒没什么,只是苦了活着的。有时想自己去了,盼着他赶紧把他忘记了,却心底又生怕他将她忘记了!

    绯心这边心里难过,眼前晃着些什么人也不在意。突然听得有个女人的声音:“娘娘,该走了。”

    这些天绯心对“走”这个字特别敏感,直道自己大限到了。一时竟脑子一激半晌没回过神来,死到没什么,只是她突然觉得,至少也该让她见上最后一面才是。等她怔怔的回眼,眼见花厅里空荡荡只得眼前站着一个宫女,门已经闭严了,让她的心一下狂跳起来。绯心将画细心卷好,也不泪,深吸了一口气:“太后让你来送本宫的?”

    当初太后明明答应皇上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如今一月之期未到。想来太后也不想再拖下去,日子越久,越难让皇上收心。索性直接了断,省得大家烦恼。如此倒是也对!又一想,何苦还要见他,见了他更是难受罢了。

    她看着面前的宫女,颇是面生的,最近移进来许多生面孔,加上绯心时时心神恍惚,哪里记得这许多。只见她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地白净俏丽,微尖的小脸,纤细的身段,梳着单宫髻。瞅这个岁数还留在宫中。倒该是个长久在宫里为女官的,但却穿着普通司寝的水粉服饰。绯心扫了一眼,开口:“是绫子还是酒?总归拿来便是。”

    那宫女掩口一笑,也不跪她,微福了身道:“请娘娘先用了酒,再用绫子如何?”

    “什么?”绯心有点愣,竟是没反应过来。一时根本不知她什么意思?二者选一样便罢,何用双刑加身这么麻烦?

    那宫女此时盈盈一拜道:“臣妾如今才当了十天地奴婢。怪道娘娘不认得。臣妾夫家姓左。娘家姓蓝。”

    “你。你是蓝双池!”绯心听了忽了一下站起身来。双眼瞪得圆圆。左含青地老婆。有名地河东狮蓝双池啊!当时左含青为了拒收皇上地赐地人。险没闹上她地寝舱里来。让庞信快把牙踹下来还死抱着皇上大腿。笑得汪成海东倒西歪地。而且居然连绣灵都听过她地名头。不过是因绯心没有听无聊趣闻地兴趣一直没说罢了。那事出了之后。绣灵便大略说了说这位左蓝氏地事迹。绯心那时才知左含青地夫人姓蓝名双池。竟不曾想到。她今天居然冒到这里来了!

    “娘娘见笑了。”蓝双池瞧着绯心地样子甚是有趣。眼见她刚才那种一副对生死都看破地样子就更笑意满满。“娘娘不愧是女中丈夫。绫子和酒随口便出。实是让臣妾好生地佩服!”

    绯心见她毫不在意地打趣人。一时又羞又窘。竟都忘记要问她什么了。

    “臣妾随外子也入京三年有余。因着外子升任本该每月入宫来服侍太后并与诸位娘娘见礼。”蓝双池一时敛了神情。此时正经八百地福身回言。“只是臣妾一向恶名在外。太后怕臣妾进来惹出事端。故从不曾令臣妾入宫。”

    绯心一听。怪不得她身为二品官地诰命。但绯心却从未见过这位左夫人。敢情是太后都听说过她地事迹。拿她当洪水猛兽拒之宫外。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三月二十八那天,皇上宣外子入宫见驾,后来臣妾这才听诏入了大内。如今诸事已妥,娘娘还是先用了这杯酒吧?”蓝双池说着,伸手捧过一个托盏,里头是个小钟。边上是一条白绫!

    “二品诰命前来送行,倒也得宜。”绯心听了笑了笑,挽了袖子伸手拿过杯来。眼瞅里琥珀色的液体,心中百感交集五内翻涌。眼中终是溢出泪来,她深吸一口气,总不肯轻落。以往也想过自家结局,如此也算求仁得仁。一时想着,便头一仰,一饮而尽!

    “好!娘娘真是痛快人。臣妾以往跟着外子边陲镇关,也多见走马豪客,男女皆是不羁,仗剑天涯好不快活!来了这京城永安,虽说是富贵无双但却拘人手足,很是不习惯。不过金阙亦有真性情,实是让人好生的欢喜,痛快的很。”蓝双池拍着手笑道,“娘娘不惧死别,不是不爱而是至爱。是不忍皇上为娘娘奔走溃痛生不如死!娘娘生地柔骨媚颜,但却亦有肝胆,难怪皇上不能割舍!”

    “皇上?”绯心微是发怔,一时脑子转的飞快。这些天云曦是见她就没好脸,摔锅砸碗把她这掬慧宫毁个无数。但她心里是明白地,一半是肚里还有余气,一半是借着气又要作戏。他真真假假在宫中二十多年,这种行为她当然可以理解的,其实有时真与假,真地不用分。最近她也不知他忙什么,她问汪成海或者陈怀德,都一推三不知。弄得她也不敢多问,如今这一天天的,何苦还要这会子讨他难受?

    反正他这几天是猛揣她,填鸭一样地总给她盘碗堆个冒尖,她如今哪敢惹他?一见他眼中飞刀就死命扒饭,连仪态都不讲究了。他给她的浸汤的法子,她也天天用。如今一提皇上,倒又是让绯心动了肝肠。的确,他这般奔走折腾日日消瘦,魂不附体痛不欲生。她心疼的不行,这里头的还没怎么着,别再把外头的搭上去!

    一时听蓝双池般说,绯心凝了眼:“皇上今天出宫了?”

    蓝双池笑道:“圣驾此时正在左府,娘娘真是与皇上有灵犀。没两句话的工夫,已经料了七八!怪道皇上说,身居二地,发乎一心,实是不假。皇上说,娘娘好面子的很,便真是赐死的,娘娘也不乐意哭哭啼啼惹人笑话,必是要干净果断的!但只是酒倒成不得事,所以绫子也得用上!”

    绯心脸一窘,瞪着盘里的东西,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当初她让他挨了闷棍,弄得他死去活来好不折腾。如今他也生要她挨这一记,生就不告诉她要做何来让她自己猜!

    绯心抽了一口气道:“酒也吃得,绫也缠得!”说着,一伸手便把白绫抖了开来,蓝双池一双微细的眼凝盯着她,“娘娘当真明白皇上的意思?什么都不问么?”

    “再问,岂不误了时辰?纸笔你都准备得了吧?”绯心说着,眼泪终是掉下来了。酒里的乾坤她是不太清楚,反正这会子也没什么异样。但她已经明白,刚林雪清来了,他是让她拖林家下水,把事情搞得越大越是好,怎么拖就让她自己看着办。毕竟现在这里不光是他的人。话说的多了,传到太后那便不是真了!

    所以这些天,他基本不与她独处,来了便是摔打摔打,那便没有任何串供的嫌。至于让她天天胡吃闷睡,定是怕她身弱气亏得补养些,别到时绫子加了身再一下真蹬了腿儿!

    ×××××××××××××

    云曦立在左府主卧正堂,外头连着小院并侧廊道。左含青在他身边一道瞅着外头暗沉的天色,一会子有人来报,道夫人回来了。

    打发走人,左含青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也该起驾回宫了!”

    云曦睨着他:“若是明儿个不起效,或者是此事透了半点风出去,便只拿你们一家子开刀。”

    “微臣岂敢?”左含青躬着身,“微臣一家大小都甘为圣上犬马,圣上对微臣有再造之恩,娘娘亦对微臣有顾颜之恩。微臣万死且不足以报万一,如何能做那半点那不忠不义之举?此事除贱内之外,再无旁人知晓,皇上可以放心。当年微臣受皇命镇边,也见多这些。大内正统,哪识得个?便是当初那七虫七花,他们也不尽识得。但贱内也略通个几分!只是皇上如此突行,又不事先知会,怕娘娘到时……”

    “你老婆倒什么都不瞒你?”云曦一听侧脸瞧着他,一副极其古怪的表情。

    左含青一听吓得跪地,忙道:“皇上恕罪,不关贱内的事,是微臣嘴碎总要问她!”

    “起来,朕又没说什么。其实那个倒是在其次的,只是为了保个万一罢了。”云曦重新看着外头的夜空,“她的应对,朕从不怀疑。当下只消先保住她一命,但你要快些,莫让那林康跑了!”

    “请皇上放心,他纵有三头六臂,微臣也定将他擒拿归案!”左含青忙应声道,“微臣绝不负圣恩!”



117章 真真假假难断分

    云曦眯了眼睛,他今天驾临左府是众人皆知的事,晌午时分便向太后言明,他有时往重臣府里去也不是什么可奇怪的事。况且左含青一路奉驾有功,加上左含青除会领兵以外,对外家功法很有心得,家里典藏武籍十分的丰富。皇上南巡的时候听他说起便有心一观,贵妃出事以后,皇上心情很不好,三月底的时候左含青便趁机一直恭请圣驾。

    昨天左含青又提起,太后便主动说让皇上跟着出去逛逛散心也好。反正在京师皇城,皇上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所以今天皇上料理完朝中之事,便领了庞信汪成海几个出宫往左府而来。

    至于左含青的老婆,她有诰命在身,本就该每月初的时候入宫侍奉太后。不过因她恶名在外,太后也有耳闻,索性也不见她。后来那蓝双池不入宫来,太后也不问,直当没这号人便罢了!四月初的时候,太后因这事气的身子也不太好,众命妇纷纷请安侍奉,往来的极多。蓝双池便领着诰命进宫,各门的见她极少。但左夫人的声名在外,太后听过她的名头,哪乐意见这号人,听说她过来问安也没理会,蓝双池便在寿春宫殿外磕了头罢了。出去的便是个替身,她脸生,衣服一换也没人认得。初五便跟着陈怀德等人一道进了掬慧宫料理,莫成勇让皇上踹了以后,怕着了皇上的恼又打他,也因着太后的吩咐便也不怎么近绯心地身,省得授人以柄。加上皇上常来,总是赖汪,陈以及自己宫里地奴才服侍。所以没几日,绯心身边也自然成了乾元宫领来的人。如此这般,剩下的便顺理成章。

    他从不怀绯心的应对,只消一个动作他们便彼此明白。如此只看明天,她既能为了忠心不惜自己入局。那么现在,就该为了真心,再入他的局来!

    这人将死的时候没有不怵的,绯心也是一样。若凭着一股子猛勇,也能得个痛快。偏是她还得用极短的时间把事情想一遍!

    她只觉一偻魂荡荡悠悠,似离复又归。虎口一阵阵的痹麻之痛,她生是忍了,喉头动了两动,过了半晌,才轻轻“呃”出一声来。

    抬眼间,竟瞅到太后坐在床边。拢着袖一脸阴沉的看着她!绯心怔怔地看她半晌,忽然扬唇一笑:“太后婆婆!”

    她一出声,生把阮星华震个七昏八素,这调子七转八弯,竟是带了淮安腔!绯心一直是字正腔圆的官中话,锦泰有例,举凡官家必要学习官中话,不然南腔北调说来奇怪,也不成个体统。乐正寞在锦泰三年便脱了商籍,之后便一直严格管束家人。绯心入宫,从不带出半点南语,如今怎么……再瞅她的表情,双眼蒙蒙的,竟是比之往那深遂收敛,更明媚了几分!

    星华转头看着身边地云曦,眼见他双目发红似带血泪,一直盯着绯心颈上乌紫的勒痕瞧!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亏地她没一时冲动要了绯心的命!

    这案子前几日她已经不想再查。实在是翻出太多父亲之前地旧账来!虽然种种证据表明。贵妃地确与外臣有勾。而且与林家勾连地最多。但之前那些因着常福绣灵举报地。倒站不住脚了。太后一直想不太明白地是。为什么贵妃要仓促之下急急认罪。贵妃这般一悬梁。今天过来复见了她地绝笔。太后真是什么都明白了!

    之前说是贵妃病了让太医会诊。其实说说便罢了。也没真让太医来。但昨天夜里。莫成勇突然来报。道贵妃突然悬梁了!皇上昨天去了左府。结果他一走便出了事端!本来这两日太后就很是心神不安。她照着皇上地意思引了林孝地老婆进来。没想到那林雪清竟如此快速。马上就坐不住了。亏地她一早让莫成勇和陈怀德多关照些!

    太后宣了太医去瞧。然后等皇上回来又对着皇上哭了一气。那边太医折腾半宿可算把人救回一口气。结果又是一记闷雷。贵妃有点怪怪地。似是臆症了!

    这下太后慌了神。至了早上。二人一道过来瞧。当时贵妃一悬梁。掬慧宫上下乱成一团。都忙着救人也没顾别地。至了早上。莫成勇这才瞅见桌角下头掉了张纸。捡起一瞧。竟是贵妃留地绝笔。忙呈上给二人看。一看太后是全明白了。皇上却受不得了。当时晃晃要倒。人整个就快晕了过去!

    太后心里油煎火烤地痛不欲生。这些天皇上熬地形销骨立日日难安。

    一场旧仇牵扯出这多少事端?大司马地旧账千丝万缕。真要究算下来怕是要族灭。太后是又怕又悔。这封绝笔。更是让太后难以自处!却不成想。她竟是有这份心地人!

    如今她醒过来,整个人竟痴呆了一般,一张嘴还出了南腔了?要星华还有什么脸再面对皇上!

    “你可还记得这是哪里?”太后瞧着绯心,轻声开口。

    “记得啊,太后婆婆!”绯心听了她的话,复笑了起来,“掬慧宫,对不?”

    太后微抽了一口气,一时起了身,移了屏挡在床畔。看了看皇上,两人一道往外头去,伸手把几个太医召来:“贵妃如今怎么这般模样?”

    “贵妃脉阻不畅,有痰迷之症,气血亏柔饮食不能融痰迷……”冯太医跪在地上刚说了一半,太后已经不耐烦起来:“哪个让你背这些药经?拣要紧的说。”

    “依微臣愚见,怕是臆痴痰迷之症!”边上的孟太医忙低声说,“贵妃吃痛缓悟,却意识清楚。并无疯癫混乱之态。怕是因急痛绞心,一时火逼而滞涩。这症候不大好拿捏,只得先行行针,吃几剂再瞧瞧。”

    “可能好得?朕还与她有话说。”云曦越发不耐,一脸心焦的样子。

    “这个……”太后见几个老菜瓜子都是一脸的难色,刚欲开口,突然听里头一阵吵嚷。云曦皱了眉毛:“又怎么了?”

    一会子汪成海颠儿颠儿的过来,一把汗:“娘娘道饿了,要吃汤菜!”

    太后一听晕得不行,本来这半个来月,就没一天安生的。越发不敢再看皇上的表情,想想自己也哭了!

    皇上这边忙着安慰,简直满头都是包,生让这一堆子事搞得肝火乱窜。把太医连滚带爬的轰出去之后道:“母后要保养自家身体,千万别再病了才是……”

    “是哀家不能体会你的心,连她一个进宫五年的都晓得这个。偏是哀家与你二十年相依,却是不能体会!她如此快的认了,便是不想再引得母子情离,也是顾着哀家的体面。哀家快五十的人了,大半辈子都在宫中,见过多少风浪。却因这一时的愤恨,把皇上坑的里外难为!”太后哭的不行,拉着他的手,“如今是林孝也好,贵妃也好,或者两人合谋也好,都不重要了!哀家只是心里难受的很呐!”

    贵妃的遗书细道出个中原委,她因家在淮安周济缓慢,所以一直想拢络外臣寻找支倚。但大司马不屑与之相交,众人皆受大司马所迫不敢有所异动。即便是受过她恩惠的林孝当时也无力相扶。她的确因此生出恨意,想趁皇上与大司马最针锋相对的时机将大司马除掉!她看中了林孝,是因林孝与大司马一向不合。她家里早年经商各地,所以多识江湖人士。她愿意让家人搭桥,让林孝前往交接。

    但林孝并不肯应,她心有不甘,便向林孝反复索银。

    大司马暴毙之后,她以为林孝明里不应,暗里动手,便借着提拔之机向林孝索取报酬,林孝真是付钱与她。后来她坐享银钱,林孝得封高职,二人再无往来。

    但随她与皇上日日情深,她亦也惧此事东窗事发影响二人感情。想借着整顿司掌局,可以掌控后宫,从此她收支严重不符之事也不会泄露。至与皇上南巡后二人情深更笃,她虽处深宫,也知天下难掌。十分后悔当初借高位之便索取巨款的行径。至三月莫成勇搜宫得出证物,她心知东窗事发,本有心招出林孝,但当日与林孝书信往来极多。怕牵扯起来再连累了淮安家宅,复又一想皇上倚重林孝,终是又怕皇上为难,太后多心。便不想再牵连他人,索性令常福与绣灵向太后告发,同时认罪!后来因皇上细细追查不肯甘休,越发觉得有愧皇恩,如今将所知尽吐,愿身死以保皇家颜面。家人远在淮安并不知此事,只恳请皇上保其家声!

    这绝笔若是早几日,太后是半点都不信。但现在事情已经查到这一步,她之前的证据根本是漏洞百出。而常福与绣灵这两个关键人物,每及细问总是前后不一,疑点颇多。当时太后震怒,哪里想得这许多。如今细想,这常福与绣灵都是自小入宫,在宫中多年早该知道一旦主子事败,奴才必难脱活的道理。如何会招的这般爽快?

    贵妃以为拿着林孝的小辫子,便向林孝贪钱倒真是有可能。但她一个后宫女人,就算布划的再密慎,大司马何等人物,哪里是她说杀便杀得的?查了这么久,父亲过往种种铁证如山,人证牵扯出来足有百余。比之贵妃行径更加的让人发指!贵妃纵是贪婪可恶,但此时亦也逼得疯疯傻傻。她不过入宫五年,也明白这种事查出来没个干净,愿意一死了事省得连累家人,不如为皇上尽忠!倒是她阮星华,当了快二十年的太后,竟不明白尘土已归,复挖无用的道理。



118章 御笔反成诳语据

    星华是越想越愧,越想越悔。皇上为了他们阮家,已算是人至义尽,是她犹有不足,如今生是翻得自己老父一堆的烂底。她越想越是愧,越想越是痛,更越想越是怕。当年皇上不查是对的,不查不是放纵真凶,根本就是保大司马的干净!

    可恨那林雪清,一时心妒生了毒意,不顾家里生把这银两的事捅出来。如今又想逼死贵妃保她全家!若当初不是林雪清这个蠢货,她阮星华如何能又连到阮丹青的事上?

    皇上南巡之时与贵妃何等的情深,如今生是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叫皇上情何以堪呐?

    星华坐在寿春宫正殿,驱走一应无关人等。边上坐着的云曦面色惨白,地上跪着雪清一脸泪痕!星华瞅云曦那冷眼冽冽的样子,心里揪得直疼,连带她的唇角都微微的抽搐!

    这段日子,生是把他们母子折腾得半点不得安宁。星华在先帝时期坐镇中宫,先帝的妃嫔也不少,但也没像现在这么让人头疼心碎过。她不足十六岁便进恒永禁宫,那时先帝尚在东宫,先帝登基以后,大量美女充盈宫房,打从淑妃一入宫,便是她阮星华椒房冷寂的开始。先帝独宠淑妃,那时她何尝不痛,又何尝不恨?她年少入宫,全心全意投身皇家,为后宫付出多少血汗,为先帝倾注一腔柔情,却难抵淑妃花容月貌!

    先帝一度曾想废她而立淑妃为后,幸而她无失德之处,又有阮家立顶在后,才勉强保得地位!自那次以后,她也是心灰意冷。淑妃只能活在先帝的宠爱里,脆弱如温室娇花。后宫色彩纷呈,先帝哪能一心长系?淑妃后来郁郁寡欢,产下云曦不到两年便于宫中。

    云曦是先帝的幼子,那时先帝日渐病昏,朝中动荡不安。诸王为了太子之位争的不可开交,哪有人顾得这小小孩儿!是她不计前嫌,将云曦养在驻心宫。当然,她有她的筹谋,但个中也有温情在。这个孩子成为她最有力地武器,她当时就知道,只有扶云曦上位。她才能保住阮家的荣华!她无子,一个无子的太后,哪个皇子登上皇位都不可能如自己亲手养大地云曦这般尊奉她!

    况且当时,一些年长有功的皇子,比如云曦地长兄和次兄一直与阮家有隙,又有权术会拢络人。若他们当中任何人上位,哪里会将她这个无子的寡妇放在眼里?不过那时,那两位也难成事。毕竟他们已经成年,众人的眼都盯的紧。

    当时时局混乱,他们两人一不是长,二不是嫡,朝中反声四起也难压众。是她晓以利害,从中周旋,让他们与其火拼朝堂两败俱伤,不如退而求其次,转头支持自己的幼弟!支持云曦,至少是他们地一母同胞,比起其他兄弟,甚至先帝的一些幼弟来说对他们更有利益。有了二王相撑,再加上阮家的势力,这才让不足七岁的云曦登上皇位。

    若是当年,她只记得私人恩怨,只记得当年淑妃这个情敌对她的诸多伤害,又如何能有她的今天?

    在宫里。权谋和情感是不能分开地。光有情或者只懂权谋都是不够地!她与云曦。可以说是彼此利用。

    但绝不能忽略他们之间地母子之情。

    这些往事。她已经很久不想。如今倒又全勾了起来。宫里便是这样。谁都是这样过来地。哪个又比哪个更可怜?那林雪清不过入宫两年。头一年她风光无限便好。稍有不满便开始兴风作浪。如此蠢嫉不堪。生还搅得星华如今也跟着她闹了这么一场。非要翻出那些过往让皇上作难。险些坏了她苦心二十多年地经营!

    以往。星华一直觉得。父亲虽然专独但至少忠诚。他战功赫赫更有辅帝之功,皇上不该如此绝情。让父亲死地不明不白。但现在一查才知。父亲地确无反意。但所作所为根本为皇家不容。独霸之处灭族之罪亦不为过。皇上不查。并非是绝情。正是他顾念着与她地母子之情!宫里不是江湖。哪里能快意恩仇?多少恩恩怨怨根本不足道哉。贵妃当时认罪。是怕难以说清牵扯过多。最后身败名裂连累家声。是怕他们母子。再因此又增嫌隙。不如她一家担了。身死便了!

    是她没想透这一层。眼见贵妃认罪便怒不可遏。倒是不能体会贵妃这份心思!昨儿傍晚林雪清过来与贵妃闹了一起。结果晚上贵妃就吊梁上了!亏地发现地早。不然便没地救。

    星华越发气得直抽。德妃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娘刚一进宫。她马上就动了手段。想来她林家也干净不到哪去!想着逼死了贵妃。借此便了了事!她好大地胆子。假传圣旨假造御笔。如今又欲逼死贵妃。

    雪清自是不认,她只道那是皇上御笔,皇上遗落便好心送去。本是为了见皇上一面,谁知当夜贵妃便死了,当时她走时贵妃安好,诸位都瞧见地,东西她也没带走,径直入宫便交给了莫成勇!她边说边哭,不提对着莫成勇说是皇上让来的那一句。只说御笔图画在她在亭上亲见,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星华在心里冷笑,瞅着那她所称的“御笔”:“画倒是传神,也不知你找哪个绘的。竟是分毫不差的如生。”星华看了一眼皇上,“可惜皇上是哀家自小带大的,他从不会画人物,只擅工细楼台,偶也绘些山水!这不仅哀家知道,文华兴华的近臣,丹青,珍撰两阁的夫人,哪个不晓?皇上若有此等手笔,那倚华楼里怎么会半点墨宝不存?”她说着,将画一丢,瞪着雪清一脸的惊愕。

    “你不相信么?哀家能在这里混说?你堂堂德妃,当着哀家和皇上尚能红口白牙,睁眼瞎话连篇。实是丢尽了天朝大国的脸!”星华看着她的表情,她不过入宫两年有余,哪里知道这些,自以为天衣无缝,实是漏洞百出。

    “你假传圣旨,却拿了绫子给她。莫成勇一个奴才,敢搜你的身么?你进入掬慧宫,驱散奴才。恶言相向,将她逼得万念俱灰!此事哀家已经警告诸宫,贵妃病重不得再探宫。虽说她命不久矣,也轮不到你来催命!”星华咬牙切齿,“贵妃收二十万两银子不干净,你们林家不干净的更多了去了!”

    雪清脑子轰轰的,皇上不会画人物?!居然满宫的人都说皇上不会画人物!他故意的,他布套给她钻。

    贵妃早晚要死,他救不了,所以便是死也要拖一个给她报仇!

    她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脑子轰轰一团。耳畔忽然响起绯心昨天说的话来,从今以后,也不会有人真心待你!她越想越是悲,她不惧死,他降罪赐死她都没有怨言。但他用这种方法,他根本在跟她说,她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蠢货!

    皇上和贵妃是一样的,一个用行动告诉她,一个直接告诉她。她眼前是黑的,一片片的光团。昨天她是谎称是皇上让送的,但东西是真,况且又是贵妃的画像。皇上就算知道了,骂几句也罢了,断说不出什么来。所以今天太后传她,得知贵妃昨夜悬梁,她有些意外但也并不恐惧。但想不到竟是如此!

    她想起绯心的话,的确,绯心说的很对。她从小太顺了,所以她笨!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没用了,她装的再冷静言语再有条理也没用。证据在,皇上不会画人物,这张画像是假的!

    万念俱灰是什么感觉,她体会了!她正轰轰然间,突然想起绯心最后说的话,浑身不由的抖起来。随着抖身,她的泪又涌了出来,她如今也忍够了装够了。其实装成另一副样子实在太累,贵妃居然可以装前任贵妃三年!她越哭越痛,脸都皱成一团,让太后都愣了一下。刚再怎么哭也是可怜巴巴,但也不像现在这样,简直是不顾一切!

    “臣妾讨厌她,她一直都利用臣妾。她不真心待臣妾,臣妾心里气就想去骂她!至于其它臣妾完全不知!”雪清突然嘶叫起来,“画是在亭上拿的,臣妾也没见皇上画,只见皇上瞧着。皇上又对臣妾冷言冷语,臣妾实是气不过就拿了这画去找她。想着见了奴才也有个说辞!谁知见了她,臣妾又觉得她可怜,没骂什么。是她揪着臣妾的耳朵,臣妾这才急了拍了她两下。臣妾耳朵都让她揪紫了,臣妾真的没有拿药害她,她都快死的人了臣妾再害她还有什么意思啊!呜呜呜~!”雪清人都哭软了,倒在地上跪也跪不住。

    太后一瞅这样倒又静了,这才是真正的林雪清,不懂心机只凭一股嫉妒之火便胡乱行事。有怒便怒,想笑便笑。想来她入宫两年,眼瞅步步青云。她爹便是有了筹谋,也不会全告诉她,何苦再来拖累女儿?若是林雪清真知道真相,哪敢这样举报?一时看着皇上:“瞧着她这样儿,也不像是能指望的。实是哀家昨天没看住人,皇上想怎么处置哀家都没有异议。如今这事乱的可以,哀家老了,再理不动这千丝万偻!”牵扯的是她父亲,她查起来越查越痛。如今才知,皇上才是她唯一依靠。

    “不管说什么,假传圣旨却是事实。你先回去,没朕的口谕不得出莱茵宫半步。”云曦看着林雪清,冷哼了一声,再不看她。



119章 兜转终可出死局

    四月二十,抓住林康的亲信,严刑之下招供。道去年十一月,林孝之妻使人支会于他,言德妃欲以前年二十万两银钱之事将贵妃拉下马。林康惧受连累,便托命不出至正月,然后诈死逃亡。承认银钱全是自林康账里所出,但票子是交与其兄,余事便一概不知。

    皇上复传林孝,当着太后之面问他事情经过。林孝极惧,指天咒地说不曾参与半点诛杀大司马之事。林孝承认与贵妃有来往,但他毕竟是一个外臣,自家女儿又已经进宫。何苦要助无依无势的贵妃做此等大逆之事?所以当时根本没有答应,但贵妃当初有恩在前,他也不好太拂贵妃的脸面,只是给了些钱便了事!况且他一向与大司马不合人尽皆知,大司马对他以及他的门生最是防范。别说撒银二十万,便是百万,也难动大司马。

    太后听着,林孝举家在京,他来做是不方便,但他的兄弟做就方便的很。他兄弟是皇商,又看着皇家的玉山,每年过手的银两何止百万?若只是怕二十万两事发,何以闻讯诈死?而且若是林孝真什么都没做,那贵妃要那么大的数额他都肯给?

    可见贵妃所留遗书属实,贵妃是起了杀心,但林孝不应她也无可奈何。但随即大司马身死,贵妃认为是林孝所做的,所以借此向他讹钱!当初贵妃认罪,是想到二十万两的事解释不清,惧怕诛连全家。况且再深究下来还是皇上难做,索性自己认了了事!

    但林康跑了,林孝这边指天咒地的又不肯认。贵妃写地遗书也只能当旁证,毕竟贵妃又没亲眼见到林孝买凶杀人!况且这些天细查下来,想大司马死的何止林孝一个?没有证据,林孝现在又不认,加上这事又没法子交到宗堂去审,更不能过京御刑司,不然父亲的名声怕是真保不住了!

    虽说林孝指使其兄弟做的可能性十之八九,但估计也牵有别地官员。怕是一过了堂,再牵出百八十口子来,当时父亲过往种种,天怒人怨。到时皇上便是再有心帮她遮掩也难做了!

    要是只杀了林孝,那皇上地大事要由谁来出头?皇上若为了她杀了林孝,知道内情那些官员自是明白林孝如何身死?到时不仅朝上皇上难应,她这个太后,怕是要千夫所指了!更何况如今皇上这般为了她煎熬,她又如何忍心去坏皇上的大事?

    贵妃对皇上有情有义。都知道舍了小我保住大局。那林孝又何尝不是有忠心地?大司马屡屡犯圣。独断专权。于公于私除了这个奸也没什么不能做地。

    这事本来就此不提便罢。但林雪清不能容人。便揭发贵妃收钱之事。贵妃也知连累林孝最后越扯越大有阻朝堂。索性对着太后什么也没说就自家认了。大司马专权如此皇上尚顾着往日之情。如今贵妃这般。皇上哪能不痛!而作为当朝地太后。她又怎么忍心逼得逼着皇上自断臂膀?

    就算是林孝做地又如何?父亲竖敌之多。天下不可胜数。父亲亡后。肯为他说好话地竟是廖廖无几。这本就是一桩悬案。查出来伤地还是皇家。伤地还是她阮家地体面。还有什么可查可问地?

    ×××××××××××××

    绯心抬头看着云曦。好几天又是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眼都凹进去了。越发地深漆起来。他弯着腰坐在百香池边。这边有几个小池。绯心此时正泡在药池里。这小池温度高地很。一会地工夫便是一脑门子地汗。

    这几天她颈上地印子淡了些。但还是紫青紫青地一道深痕。瞧着很是触目惊心。云曦垂着眼给她汗:“这干姜和党参掺到一起地味道是不大好闻。”

    一个月了,眼见他为了她操心受累奔走无数,绯心瞧着心痛却不敢表现的太难受。一时趴在边上应了一声:“倒是汗出地痛快,许是有效的。”

    云曦抿了唇笑笑:“之前没告诉你要做什么,你那封信还是写的很合宜。如今太后已经不想再查了,当年她一直在后宫。只是听闻了一些大司马的跋扈,并不知各中事实!况且那时群臣都忌惮阮丹青,哪里肯跟她说太多。不过如今不同,阮丹青种种,可谓族灭都不过。她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这就是皇上当日说的,人生双面。”绯心点了点头,“太后如今,也要保阮丹青的名声。”

    “对,如今你把事情引到林孝那边,他自有应对之法。太后若要报仇,杀朝中大员是要名目的,真要杀了林孝,怕是朝中要生变了!”云摸着她的头顶,林康,左含青已经找到,不过没交给太后罢了。林孝是最明白的,前途与命只能系在皇上身上,而不是系在太后身上。

    绯心没说话,太后现在肯定要顾着皇上在前。皇上最后生把这案子捋成这样,让太后自己看清事实,让太后自己查不下去。虽说这几天,她只顾装疯卖傻,更不知外头的情况。

    但四月十六那天蓝双池一来,她已经明白他的手法。大肆严查却不明言何事,引得群臣皆慑。紧着牵出一堆官员与她有连,让太后无从下手,从而不用明言,绯心之前的证据也就不攻自破,林孝渐浮水面。雪清一现身,绯心便要死,太后更是心思百转,这杀人大案便顺理成章过渡到林家那里。林康诈死逃亡只会加深太后的怀疑,单只为二十万怎么可能?

    云曦又替她抹抹汗:“你既要表忠心,这忠心就不单只让朕看见!如今太后也瞧见了。你参与谋杀大司马证据不足可以销了,但你贪钱以及拢络外臣这两件却没法销了。算你猜准朕的意图装得很合宜,这样下面的事就不用再提便罢了。只得害得你又吃了苦头!”

    绯心摇摇头,哭起来,明白他的意思,当时他什么也不告诉她,生是考验二人的灵犀。但她了解太后的心理,太后可以接受她的忠心,但不能容忍她的舞权。宣平朝的后宫容不得这类女人!太后如今这般绞肠挖肝的一历,皇上不计一切帮太后清查又顾她颜面,情深更笃。没了阮氏,皇室就是太后唯一依靠。没了皇上,谁还能如此尊奉她?三十多年风雨,她经历多少嫡亲自残?报仇倒在其次,如何平衡才更重要!但总归是心有不甘,凶手就在眼前,但因是重臣无法处置。但是那个舞权营私的贵妃却仍在宫中,这样的女人太危险,如今皇上是对她有情,若有一日皇上又爱了别人。她心里生了恨,可比那林雪清祸害大的多。所以太后一旦打开心结,开始为皇上着想,必然是要严防她的!

    但她一臆痴,太后也没法再问她什么事了,不然真要问她二十万两花哪了,她都没法交待了!

    绯心抽噎着问:“当时蓝双池让我喝了什么?我都没来及问。”

    “那个是护脉保心的,怕你倒不上气真死过去!顺便可以让你的脉息有异,帮你装得更像些!”云曦握着她的手,有点打颤抖,“你这身子骨实是让人不放心,但我知道你绝对是个能下去手的。就怕万一……”

    虽说她没杀阮丹青,但起了谋心,而且一直拢络外臣。他不拉出那些人就不能把阮丹青那些专权铁证自然的呈于太后眼前。但拉出来,那她在太后眼中肯定是一个对皇家来说极度危险的女人!像他所说的一样,人有双面,太后若与他有嫌隙,两人就很难一心为皇权谋益。但太后若与他无嫌隙,那么作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太后有责任也有权利清除所有危害皇权甚至皇上的人!

    他对她的情越深,太后越觉得绯心危险。这里并不是民间,并不是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这里是宫廷,是皇权的集中地!所以暂时她得臆痴下去,这样她丧失了她的锋锐,那么太后也就放心了。

    绯心脸都蒸得通红,但那副窘相他看得微笑。云曦伸手摸摸她的脸,觉着时辰差不多。一伸手把她从池里捞出来,站起身踱了两步,放到边上一个清水泉池里,这里温度稍低了些:“现在你也不用再交待了,索性就踏实下来把这病根去了。若你肚皮争气,再怀一个,那就万无一失了!”

    绯心眼都瞪圆了,他又在胡扯上了。她肚皮是不争气的,他最是清楚!他揉揉她的脸:“所以让你内外兼治呢,治好了,哪里怕怀不上呢?”

    “这哪里说的准?”绯心喃喃的说。

    “你好生养着便罢,装笨蛋装的像些就行了。”他看她泡得全身都粉嘟嘟的,十分的诱人,都想拎出来咬一口。

    绯心缩了下脖子:“臣妾已经在装了,可是很难。”

    云曦拿起她的手,见她手上的针孔,连着都青了一大片。臆痴这毛病是经脉堵撞引至心血亏欠,所以这几天她老要挨几针。

    她不耐扎,手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他心里疼得抽得慌,一时咬牙:“难也得装,你以前装阮慧,一装三年,神似形似。如今,你接着给我装,装傻充愣混过这阵子就成了。我折腾得这么累才如此,你休想一死了之!不然,乐正一家一个我也不留,让你再没半点好名儿!”




120章 忠心柔情两不悔

    绯心眼里蓄了泪,点头再没半句话。云曦抚着她的手,突然问她:“林雪清来的那天,你跟她说了什么?”

    绯心一愣,喃喃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怎么装着装着突然又跟往常一样了?”云曦垂眼睨着她,“她能自己有这份觉悟才怪了?到底说什么了?”

    “还自守天真!”绯心微动了睫毛,垂了眼:“当时皇上也不告诉臣妾一点消息。她突然来见臣妾,臣妾便与她说了几句……”

    “乐正绯心!”云曦瞪着她,忽然叫她的名字,伸手捏着她的脸,“你少来安排我,你死了还管我跟哪个?你怎么这么多事?”

    绯心被他捏得直咧嘴,一直抓着他的手指:“臣妾可以理解太后的心,若换了臣妾肯定也愿意皇上身边都是些心怀刀斧的人,反正在这宫里……”

    他盯着她的眼睛,“我说过这辈子跟你耗上了,你没听懂么?我本以为南巡以后你真的进宜了。却没想到……你是不愿意与我在宫中暮老,怕有一日步他人后尘……”

    “人之将死的时候想的最多,若问臣妾最后悔什么,只后悔在淮南的时候,未能一尽痴心!”她转脸看着他,眼泪落下来,“臣妾知道皇上定会保存臣妾全家,这点丝毫不需担心。太后只会密处,臣妾身后之名可寄!但最后悔,只是那几个月地时光,没能好好把握!”

    云曦突然笑了笑,眼眶有些发红:“你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也不必后悔,当日你进宫,是为了家声。”他看着她,指腹轻扫她的眉眼,“如今,权当为了我吧?”

    说着,他一把将她又从水里捞出来,湿嗒嗒的弄得他满身都是潮湿。他也不管,瞧着她蓄了露般的眸子,轻轻啄她的唇,既而覆压上去。一点点地品尝她的柔软,记住她的味道。他慢慢撩动她的回应,像是那次她突然起性对他的脸好奇的时候,温柔的有如一潭水。却浓冽的好似一瓮酒。

    绯心绕紧他地脖子。学他一样去找寻温热地纠缠。她越发地深入一些。比他还要主动。是他教会了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真心。什么是爱!

    她一直没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母亲喜欢。父亲喜欢。更谈不上爱与不爱。真或者假她都从来不分。但是现在他把她教会了。用了很多种方式。让她点点滴滴地深入骨髓。有爱就会痛。但却很真!

    云曦感觉到她地回应。她地小舌扫进他地齿关。让他觉得牙齿也都有了感觉一般地麻软。他紧紧抱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他哪里就肯轻易放生。他必要留她在身旁。他这般累得死去活来才看到一点点成果。若真是想放她。汪成海一个人就能搞定。哪需得如此?但怎么就能如此让她远离?所以。他宁可走一条更艰难地路。

    两人搂在一起。他伸手去抚摸她。她软软地柔腻而让人火热!要让太后看到她地忠心。要让太后看到他地感情。让太后知道。他若没了这个女人他会死掉一半!如今太后已经知道了。事实有真有假。牵涉近三十个官员。看似是贵妃贪婪联拢。但以后随着日深。太后就会看出来。贵妃要地是消息地全面可掌握。图谋倒是在其次。她在宫中广撒银钱拢络人心。并不是她要图谋什么。她首先想地是守在宫里。一直守下去。这些。地确是真。

    他就是看清楚这一点。才愿给她绝对地信任。所以。他也要让太后看清楚!

    她想地十分周全。先装傻混过这阵子再说。这样舞权谋钱地事情就不需要再提了!他们永远是最好地伙伴。不需要言语也能明白彼此!

    绯心是何等地面目,他是最清楚的。她为人古板,思想陈腐,态度消极,方式被动,她这些性格上的弱点他一清二楚。后来他总是拿着她这些弱点作法,逼得她一点点的改变。每当她有小小进宜,总会给他带来新的乐趣。如此如此,一点一滴的筑垒在他的心里。

    她处事稳健,心思细密,眼光长远,决断果利,而她这些性格的优点他也是一清二楚,更因看到她的忠心不二,让他对她完全信任。他可以在她身边安心,因她再有筹谋再贪婪,再慕权好势,他也对她完全的放心。在这个世上,谁能让他完全的信任,完全的放下猜忌的心,便惟有她一个!

    云曦这样严查虽然很累,也可以顺便做一件事。最近他要推新政,先慑一慑群臣也是好的。而林孝,他私利与忠心马相冲突,又与贵妃过从最密,最后让他兜揽是最合适的。林孝懂人心,会权谋,有才干更有眼光。的确他有一些毛病,贪婪好奢,所以当时云曦会让他的兄弟掌握玉坊,那么这些年,从皇家得的好处,云曦心知肚明。林孝若是此时不配合,只会死的更难看。因他的女儿,已经先坏了他的事!

    筹谋,就是要懂人心。绯心当时就是料透了太后的心,快速认罪,极速结案。将仇恨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弃卒保帅,让太后与皇上母子之情重修。

    而他如今,是从太后的另一面下手,比起为阮丹青报仇,查出真凶加以惩治。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维持阮家这些年来的功臣光辉!在绯心之局之上再布一局,细查深究,层层剥开。让太后深刻了解,这场杀戮之下,是皇权与人心的挣扎!

    去年十二月初,拿了胎以后她身体一直不好,他有心让她好生调养便是一直都压着没碰她。谁料到了三月出了这档子事,得信回来的当天,他心急如焚,神溃意慌。急痛哀绝之下,只想让她也感同身受。强索强求之间,她险没丧了小命在他手里,他安有半分快慰可言?后来,便是至了掬慧宫瞧她,当时莫成勇等一众寿春宫的奴才也在,为了避免口实也总不肯与她独处。不过是在这里摔打怒骂,半是为了作戏,半是瞧瞧她也当作心安。这一个月,他可谓是寝食无时,片刻都不得安宁。他生生是把这案子兜了一个大圈绕来绕去,让她脱了谋刺官司,她配合得宜。如今装装傻呆避过此锋,让他一直悬着的心肝可算稍稍能放回去一些。心稍得宁,温香柔滑霎时掀起他的火来。

    加上她此时又难得乖巧起来,不再拘条板理的惹得他磨牙,实是让他越发的血脉贲张。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他颈边厮抚,弄得他整个人都发灭般只想一直与她痴缠。如今依旧是暖水四溢的泉池畔,便是不饮酒,亦已经令人醉到醺然。他复去吻她,手没一刻得闲在她身上腿间游移,越发撩得她腻软滚烫。

    绯心只觉眼瞳都有点不能聚光,手指无意识的想去解他的衣扣,这会子躺在地上身后有了依撑。但手上却发没了准头,乱摸了半天也解不开来,他根本没有要帮她一把的意思,只顾把她每寸肌肤都揉捏得快烧着般。她觉得心里小猫乱挠一般的又痒又麻的飞窜灼火,四肢有些不听支配,手不由的向着他的衣襟乱抓,一时扯到一片衣摆便开始胡撩起来。

    恍然间她听到他在闷笑,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这一笑笑得绯心有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衣摆在使劲拽,腿都勾到他的腰上去了!绯心臊得整个人都有点哆里哆嗦的,她刚要松手收腿,突然整个身子一悸险没叫出声来。他的手整扣在她的腿间,手指勾拨得她一阵乱抖,人有些失了控般的喉间一阵呓唔。他噙着她的耳垂,轻声在她耳畔低语:“你可知道错了么?”

    绯心一听他说这话,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身体崩的紧紧的,气息都是滚烫还非要这样治她,她的手都不能握紧,只觉那股急电窜得她头皮都麻。他突然松了唇,抬起头来看她,眼底已经湛成一团不见底的浓黑,他看着她皱紧一团的脸,嘴唇蹭着她的鼻尖。她额间密密的起了一层的细汗,连带整个人都红透般的晶莹诱人。她眼睛蒙了一层雾般的,喉间哽了半晌:“知错了!”嗓子哑哑的,带出的声音都像是呻吟。

    “若再惹了是非……”他咬牙,盯着她的表情低语。

    她勾紧他的脖子,半抬着头哭了起来:“也不再自作主张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抽了一口气:“你自己说的话可要记得!”说着,便不再压抑那喷薄情欲,只想将她生吞活剥!



121章 雄心壮志兴宣平

    至四月二十四,皇上颁旨缉拿诈死的林康,查抄林康家宅,所有一应全部充公。原因是林康借皇商之便以次充好,贪扣良品,私贩向境外求财。数额巨大,牵涉极多。更多识江湖之人,与之勾联,私养强奴称霸一方!遭人举报之后,便惧怕律法,弃家潜逃。林孝在京为官,对其弟之行所知有限。更早分家产,各自为业。东临王奉旨密查之时,林孝举罪不避亲,忠心可表。但负有失教欠督之过,当罚俸三年,降品留职,以示惩戒。

    其实只是众人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做个表象收了尾罢了。当时经过东临王问话的官员都明白,是在暗查阮家当年的一些事,但谁也不肯多说什么,因个中牵涉了内宫的人。没经过问话的虽是不明前阵出了什么事,但哪个混官场的不明白多听少说的道理?况且兵马进了四九城也没再出来,倒像是还要有什么事似的,弄的一众官员十分的惶恐。

    而之后,又传出贵妃身体渐愈,终是转危为安,一时众臣忙连连向皇上道喜,这一阵朝上朝下惶惶不可终日。得知此事后,见皇上也难得添了笑意,众人心里也宽慰了许多。

    林孝此时跪在启元殿御书房内殿,云曦拨弄着茶盖,抿了下唇:“林大人最近受苦了。”

    “不敢。”林孝忙说着,“微臣身受皇恩,理当为皇上效忠!三月底那会向太后所言,实为无奈,还请皇上……”

    “朕当日春围,你留守朝堂。太后拿了密信找你,你也没有办法!朕并不怪你。”云曦笑笑,“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林孝说着起身,弯腰立在云曦边上,“那阮丹青一直无视圣上,独断专权。想他死的何止千百?臣是没那个本事,否则臣早就动手了!臣区区一个文生,从不与江湖来往。哪里是那大将军的敌手?只是臣一向与他交恶,引得太后如今要拿臣作法!反正如今无证无据,太后联想联想也无妨,皇上肯给阮丹青个好名,已经给阮家留了情份了。太后老人家早晚会想通的。”

    “算你机灵识得事。”云曦看着他堆着一脸笑,一时也笑了一下,“谋杀一品大员,可是连坐的大罪,太后现在认为八成是你,这你都不在乎?”

    “臣为了皇上,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只消皇上与太后和睦,臣自家算得什么。别说拿走臣兄弟一个玉坊,罢个采山之职,便是皇上想拿臣的头当球踢,臣也是心甘情愿的!”林孝讪笑着,逮到机会就拍马屁。这副脸要让左含青看到,定是又要骂他马屁精。林孝和左含青一向不合,这个云曦早知道,但两人一文一武各有好处,所以一般小冲突他也不管。若是闹大些,便再拉和就是了。帝王驭臣,哪能任由诸臣和睦,绑到一起来架空皇帝。如此这种各有利益,才好驾驭,共为皇家谋事!

    “当日东临王说家里失了盗。封了两条街。后来王爷召臣来见。臣便知定是宫里有事了。这事说起来也是臣地错。小女在家。她娘疼爱非常。臣忙于政务也从不理家事。却没想到……皇上。您是了解臣地。臣是从不管这宫中内眷地事。当日。贵妃有恩于臣。臣便是给她钱花也是心甘情愿。也从未想过再提此事!况且这事。臣家里也不是很光彩。何以要揪出来让人笑话?臣知道地时候已经到了正月。怕兄弟遭了难。便消了他地籍把他放生了。谁知到了三月。太后突然连夜让臣看一封信。臣当时也只得顺了太后地意说。哪里知道太后竟把这事扯将出来!”

    “朕自是知道你地。也是因你与贵妃书信最多。索性不如你先兜了。省得再纠缠下去没完没了。太后定要彻查此事。必不肯相信是贵妃一人而为。朕也不得不应她。她是朕地太后。朕总要给她一个交待!况且此时朕打算推行新政。太后老人家不出面。孙守礼那帮子也不肯低头。僵着总不是个长久!不如借着这次。让左含青带兵进来。顺便将那些老朽也牵出来。人多了。总归是难责地。阮丹青人都死了一年多。太后此时也不过是要个明白罢了。”云曦抚抚眉毛。“你那个兄弟。先让他往夜国去两年。待事情消停了再回来便是。至于你女儿。朕自会念你地好。不会把她怎么样。这也快端午了。到时你进宫劝劝她也是了。”

    林孝一听又跪下去:“谢皇上恩典。臣定竭力奉君力推新政。绝不让皇上失望。”

    ××××××××××××

    这桩旧案子生是闹了一个月。皇上这一个月。熬得人清瘦了一大圈。贵妃得了臆痴。如今还留在掬慧宫里静养。打四月下旬那会子。贵妃在宫中自缢救转过来之后。整个人就跟变了般。也是说记不得哪个。问什么也都是条理清楚地。但就是反应慢了半拍。太医施针。过一阵她才知道嚷疼。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半点也没以往地精明劲了!但也不傻。说起什么来也都明白。

    星华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你说她是装吧?她装这个有什么意思?问她钱的事照认,就说确是收了。要不是为了逃避银钱的事,装来根本毫无半点意义啊!所以星华细想了许久,八成当时受了刺激,一时求死又不成,人就有些恍了神了。如此,一边很觉得对不住皇上,但另一边想来,其实这样也好,贵妃高高兴兴的得一天过一天也不错,省的见天算计人引得星华半点不得安。

    虽说这案查到最后,星华也看出贵妃包括林孝地确都有他们忠心的地方,但这两个人都是两不耽误,贵妃简直与林孝更像是父女两。通过帮助林雪清入宫,这两只狐狸便从此接上了头。一个是贪财好势,一个是好势贪财。看准了时机,一个得了大把银子,顺便收服林雪清这个笨蛋当枪头,一个就除了政敌,进入大员之列。

    如今贵妃虽说不如往常精明了,但没这些手段倒也安稳。宫里的女人,总归还是规矩些的好。贵妃以前是有掌宫的能力,但太能算计了。如今她跟皇上好,便忠着。若哪日皇上爱上别的,她也是个女人,再因嫉生了别地心思,那可比林雪清可怕多了,倒不如这般稳当些。

    因此,星华对贵妃的病也不太起劲,便由着太医治,并是不特别的督紧。倒是皇上急的痛的不成个人样,整日家把太医拎来骂去地搞得人人有如惊弓之鸟。

    星华最近心绪百转,往事历历竟有不堪回顾之意。她也渐老,身处太后之尊。如今可保,惟得当下尊荣无尽。父亲已死,但终是晚节得保,并无半点消息传向外廷。权臣有这个结局算是好的,锦泰立朝百年,民心所向,便权臣通天又能如何?真要改朝换代,别说众臣难移,如何可逆天下云云?

    当年武宗就算无道,诸王混战,纵是皇室自残,最终也是一个一个身败名裂。

    自古以来,讲究道义礼法。师出无名,便是楚家自争,也难捍皇室嫡系,更可况区区外姓?父亲再专权下去,早晚落个乱臣贼子遗臭万年的恶名。父亲曾经也叹,激流勇退何其艰难,已经让人捧起半天来,根本是抽身不得。她也劝父亲收敛心性,皇上日日大了,莫再像以往一般总是摆出长辈地样子,到时他脸上不好看,也容易授人以柄。怎奈父亲刚烈了一辈子,总是据理力争让皇上下不来台,惹得朝中敌众日多!

    如今也算好了,阮氏脱了权依旧有荣华,至于林孝,等皇上用尽了,他也难逃她的手心!皇上日益成熟,这是他地江山,自己何苦还要放着福不享与他争短长?保得他,她永远是皇太后,尊荣无限,阮家也因她名垂千古。便是日后外戚世家书里,阮氏一族也是忠臣良将保楚之功无边,何乐而不为?

    当下后宫诸事已了,皇上做什么她也不想再管了,如今皇上意图罢黜三公,重整内阁,立内阁六院,推行新政。三公之弊,由来以久。自先帝时期,便有此意。不过当时南北常有兵患,瞿峡进程时有磨难。先帝要仰亲贵之力,便要保他们的利益。所以一直压而未动!如今宣平鼎盛,南国称降,北境尚安。先帝穷极一生为皇上打下基础,皇上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只是前一阵,因他们母子生嫌,她一直坐视不理。一脉老臣并阮氏余亲,追随先帝多年,岂容得儿子动老子地旧纲法?朝上多有争端,群臣怀策各有计算,皇上稳而不决,欲待机而。如今太后经过此事,已经想通。遂在五月初五端午大宴之时,宣召一应老臣入宫受赐,以先帝之情而动,以太后之尊而待,以当今天下民生而理,以锦朝持恒万代而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感先帝之时朝中历历,几番垂泪,无不唏嘘。

    不以小利而计,只以天朝民生大益而为,太后言之动情通理,老臣无不汗颜,纵是心犹有不忿。但尊奉皇太后之礼不能丢,尊奉太后就是尊奉先帝,他们都是先帝的旧臣,自当服侍太后以守臣纲,如此才不负当年先帝榻前托孤之恩。



122章 焉肯碌碌守江山

    云曦此时在启元殿御书房坐着,端午节宫里热闹非常,这几天绯心一直称病,至端午后宫随宴也没出来。

    虽然最后解绯心这个死局解得他极累,伤心劳肝的险没死过去,但总算结果还是得宜。也正是这一谋,让太后彻底明白,当她进入宫廷,她的利益与皇族嫡系不可分割!绯心与他都看出太后的软肋,就是一直不能释怀当年阮丹青的事。他也曾经想过,待布划周详,给太后一个放心,两人之间也就不用再因那些过往伤怀!

    绯心是因林雪清的逼迫,来不及弄得铁证如山,索性认罪以快打快,趁着太后神魂乱溃之间要将此事了结。那他既要接她的局又要保她,就不能让太后看出任何“保”的意思。而是要将此事拉缓,让太后自己去看清个中的症结。

    如今有太后相助,老臣动摇。林孝趁势猛突,不顾自身生死不惜结朝仇而纠结亲党屡屡施难。云曦现在手握两个至亲哥哥,东临北海,必要靠云曦安保自身,自然要与他相亲。

    东临王已经三番上奏,请辞大司马一职。北海王从五月初一开始,便在所属封地不管老臣阻碍推行集田新法!

    集田之法,比之帝时期屯井之制更加合理,更有助民生。北海王甘放开北部千顷之田,助朝廷先验法。若有所成,便成民之所向,到时再有反对也无用处。东临王率先请辞,京畿并虎骑营相附。如此双管齐下,僵持局面即将打开。

    云曦知道,刚柔并济始为理,之前他一直用怀柔政策。动之以情,陈之利害,晓以理义,如今太后不以身份为尊,纡尊降贵向老臣相请。皇家的脸面已经给足了,若再老腐不堪情理不通,便要行风雷之策。到时擒到一个立典,血腥屠刀之下,摄其肝胆!他已经继位十七年,十七个年头!他幼时而继,没经历过东宫,根本没有时间培养自己的党众。一切都是从在大司马的强压之下点滴而成!他胸怀江海眼看众生,忍过多少不能忍之痛彻。如今,谁再阻他,便令其永不翻身!

    云曦在三月的时候已经借复查阮丹青的事让左含青调兵,其实就是为这会子推新政准备的。太后查到最后已经心力交瘁,政治斗争从来没有对与错之分。把这件事剖开来让太后看清也是好的,作为阮家的女人,她已经做到该做的一切。但现在她是锦朝的太后,她是站在楚氏一族的权力中心的!虽然心力交瘁了,但也算是踏实了。当初这事他不愿意细查,并不是找不着个背黑锅的,而是他不想让阮家太难看。

    绯心将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以至名声皆系在他的身上,他又如何不成万古名君,千秋万世使人敬仰?党争谋计杀戮,恩威并施冲开死局。当他大权在握之时,便要图谋北地一统天下,让锦朝之盛,在他宣平一世达到巅峰!山青泉澈,闲云野鹤自然惹人艳羡,但他没这个命。既然如此,必在这金牢成翔,供后世瞻仰,金阙之中相依相伴万古流芳!

    常福和绣灵已经回了慧宫,他回去的时候这两个人太后已经移给了他。

    如今贵妃脱了死。前罪无实这两人自然就回去了。

    常福这厮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上回东湾子绯心就弃过自己一次。常福乖乖地就去报信了!这回好么。更过份。绯心到底还是会识人地。把这两个五年就弄得什么都乐意做了。但云曦仍是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他想着绯心以后还用地着他们。早拧下他们地头来!

    云曦是提他们问话之后。也细知了当时事前后。绯心根本是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之下让太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能翻盘至此。以使棋局完全照她意思前进。常安在太后搜宫之时自杀。八成也是太后安排地。可能一早便将他勒死。故意令小太监在当时呈报。逼绯心自乱阵脚!绣彩过后没几日太后便将她秘密处死。她已经没用了。

    常福和绣灵比较贼。一会对着太后吐露一点。一会又说得含含糊糊。生是扛了几天到皇上回来。加上这两个在宫里有些头脸。太后本是想放到处置绯心地时候一并殉了。这样比较干净。不像绣彩常安。普通地掌事。没了就没了。人命在宫里就是这样不值钱地东西。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是一样!

    “皇上。四更了。也该安置了。”汪成海见他眼神恍惚。知道他又在担心贵妃。一时心里也犯酸。放到民间都不信。皇上还有不能保地人吗。要谁生死不就是一句话?手握天下生杀随意地人。一样有不能做地事。不能保地人!而正是因此。他才更痛。皇上一痛。汪成海也跟着痛。他是心疼皇上。如今事情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最好了。汪成海当初还准备把贵妃往宫外送呢。只是现在贵妃装地傻天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心里也明白。这后宫地女人一沾到跟外臣有关都没法弄。

    先装着吧,等时间长些这事淡了也就算了。只是瞧着皇上如此,真是让他钻心的难受。正事皇上是一点不耽误,但饮食就渐懒,加上最近因后宫这些事弄得皇上喜怒无常,让他也格外的心疼。

    “换茶,朕现安置不了。”云曦听他一开口,便收回神,将眼聚到面前摊的折子上。如今文华阁的孙守礼闹的还很欢,他是三朝老臣,此时这般根本就是逼着云曦拿他开刀。

    但先帝曾赞他,道“守礼”二字的名字没取错。他在文华阁这么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但就是死性难改,迂腐的简直可以。直道祖宗之制不可违!这会子拿刀剁了他,倒是成全了他以身守纲了。这老头子根本就是故意!他连太后的脸面都不给,自然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汪成海听了,忙换了盏热茶放在案上。没敢去瞄案上的东西,只是边上立着伺候着。过了一会子,林孝在外求见。他是皇上身边的重臣,一向出入启元殿乾元宫等地无人拦阻。所以都是到了门外,才有小太监过来悄悄跟汪成海说了。

    汪成海一见这晚了,林孝怎么还留在宫里没出去?过来八成是说最近朝上的事。

    一时又怕说个没完,折腾皇上今天又一晚上别睡了。他正愁着,云曦坐在案后已经开口:“让他进来。”随之他扫了一眼汪成海,“朕自是晓得你的。”话是淡淡的,但汪成海眼泪快下来了,一时咧着嘴刚要跪,那边林孝已经垂头躬身的趋了进来,在案前跪倒:“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准备的怎么了?”云曦拿过茶来饮了一口。

    “回皇上话,微臣已经照皇上吩咐,趁着端午节庆,今天在微臣家里设宴局与他们说了说。如今宣律院,隆安阁,筑仪那边也都差不多。不几日便联名上奏!他们这边内动起来,便顺势而成。只是孙大人今天倒是不肯来。微臣请了几趟,道是病了。”林孝小心翼翼的说着。

    “那就是有心跟朕对到底了。”云曦听了笑了笑。

    “依微臣愚见,此人愚不可及不足以谋。如今他的学生子弟大都肯甘休,偏他死不放口。弄得这几日中间附又开始动摇。不如借此立典,以祭新制!”林孝说着,最近他一直充作先锋,现在又拉拢各部的中层,意图让他们内乱。所有事都是他一直挑先来做,朝中已经有竖敌不少。若是新法推不成,保守党再度上台,他这个一直窜跳的绝对让他们扣上奸侫的帽子给清了君侧。所以此时已经豁了出去,再是不能回头求保的了。

    汪成海在边上听的心里冷笑,自己本事拗,借着皇上的手除人。那孙守礼可是三朝老勋臣,皇上拿他开刀,不是让一帮学究心冷吗?

    “先帝曾经赞过他,他又是三朝老臣,朕给他养老也是应该。”云曦微微扬了眉毛,眼睨间林孝忙着缩脖,后背都是冷汗。不是他不努力啊,什么法子都用了,那老头子拧得很!

    “他今年得有六十多了吧?”云曦说着眼看着汪成海。汪成海忙应着:“回皇上,孙大人转过年去就七十了。”

    “人到七十古来稀,如此也算满寿了。”他说着轻抚了下眉毛。汪成海瞧着他那意思,该不会是找碴子把孙老头弄死吧?但他若是此时莫明奇妙的死了,还是要牵到皇上这边来。这一回,可跟那阮丹青的事不一样了。那会子谁能想到阮丹青能一命呜乎。这会子不一样,朝上多少双眼看着皇上。老头子只消一死于非命,马上大家都明白了,那还不如直接剁了他算了。

    “林孝,你来。”云曦面上有些诡异,一只手支着肘一只手招他。

    林孝愣了一下,忙趋了过来。云曦站起身来,沿阶下踱到他身侧,微俯了身跟他说了两句。林孝听了连连点头。

    “最近你不用管他,该拟的拟,该奏的奏。让他闹去!真要能拖到那会子,你就这么着就行了,过点也没什么。”说着,微一扬下巴,林孝躬身退了出去。

    云曦眯着眼看着垂帘,孙守礼这老古董有些地方跟绯心象的很。想把他活活气死一点都不难!况且他都风烛残年了,到时半点都不干云曦的事,只是孙老头时辰到了罢了。你越把他当回事,他还越就当自己是回事了。就跟他对着来,他就自己堵心,越堵越好。

    云曦回眼看汪成海眼神闪烁,哼了一声:“其实也好,绯心若不经这些个事。怕是她的性子也难变,到时生跟孙守礼一个德性。腐迂个到了底!”

    汪成海心里叹啊,又想起来了,什么时候都能想起来。



123章 心性换移是为君

    绯心这段时间一直在掬慧宫没出去,以往装阮慧还好说,阮慧出身名门,举止有礼有规,只要拿捏得宜便一点不错。但现在不一样,她也没个真得臆痴的来当标准,也不知道什么算是做到合宜。也只是反应慢一些,眼神收一收,平时不再拘板条理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只得如此便罢!

    如今这掬慧宫上下,除了常福绣灵,别的大多是乾元宫那边派来的。陈怀德回了乾元宫,莫成勇也回了寿春宫。掬慧宫上下,知道些事多的让太后收拾了,半点不知的也都调到别处。不过陈怀德派过来的也还都可以,不过是做些常务,主要的事绯心还是倚着常福绣灵。

    反正她现在也用不着管太多,先这样混混再说。如今她这样,太后倒是对皇上更添了愧,不时也打奴才过来看她。真看假看绯心是不在意的,她自是装她的。

    但这一个来月真是折腾死人,绯心当初倒也没怎么受皮肉之苦。但她一向嫩的要命,太后那一脚,踩得她到现在还有痕迹没去干净。加上太医老来行针,扎得她青麻麻的。她又得先忍一会,然后再吱里哇啦的叫疼,瞪着一双大眼哭哭啼啼的,绣灵便在一边瞧着也心疼的不行!当初若不是贵妃,太后一早就把他们收拾到阎王老爷那去了!如今老天爷开了眼,皇上算是扳回一城,但贵妃生又要装傻充愣以避当下尖锋!

    他们在宫里呆久了,最是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后自然会顾着与皇上情份不会把贵妃如何,贵妃可以仗着圣宠前事不提。但太后定要严防贵妃,若贵妃精明如故,到时宫里稍有风雨,太后联想起来难保周全。

    况且宫中各人有心思,光那林雪清就跟个点着炮仗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崩着哪了,她又是当事人!万一她走了风,旁人知道贵妃犯了这样的罪都能无事,岂有不生恨的?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战群狼。在这后宫里,半点不小心都不成!

    倒不如先避了锋芒,一派死后余生性情大变的样子。等日子久了,或等贵妃有个孩子可傍的时候自然就稳当了。当下皇上虽然关了林雪清的禁闭,但是显然有林家在后撑着,皇上不会把她怎么样。端午节那天,皇上赐宴完后,又恩准林孝往中廷的畅心园去了一趟。让林雪清出来见了父亲一面!绣灵常福这些天因着这事没干净,一直没敢出去乱探消息,但瞅这意思,怕是那林雪清过不得几天便又得放出来!

    太后顾着皇家的体面,掩的极是严密。对外只道是贵妃病了,如今转安仍待静养。而那德妃是因冲撞圣驾所以暂时禁足!所以诸宫也都不知这一个月其实竟掀出这么大的旧案来!

    绯心此时刚泡完那个药汤子,正坐寝殿的床上,端午一过,天气越热起来。她每天泡那个干姜当归党参汤就觉得格外的难熬,还得配着黄酒吃那冯意昌配的药。弄得她燥气连天的,绯心也不知这方儿管不管用,但经过这事以后,用云曦的话说就是欠他三辈子。绯心哪里还敢跟他较这些真,他乐意怎样就怎样,绯心是半个不字都不敢有。但以前她可是好几年都怀不上的,哪能避风头这阵子就这么撞大运的有了?

    正呆,忽然绣灵趋来道:“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绯心听了,便起身让她梳头迎驾。这几天她也不出去,头梳的格外简单,一般就是松挽个髻。有时繁复了,她就瞧了说不喜欢,说嫌沉。衣服也开始选那明亮艳丽的色彩,但款式都取简单花样的,不喜欢太繁杂。把以前她那食不厌精,妆不厌细的劲头去了一多半。

    太后知道以后。忖着她性子真是变了。倒连一些习惯都有些变改。而且有时太后也过来瞧她。问她一些事也都记得。但单对这个月地事有些昏头昏脑了。

    太医道就是心迷血凝。冲滞难开。当时她悬梁。那脖子那道紫黑紫黑地。太后瞧了都害怕地慌。心道她能活过来也算是万幸。当下便什么都随她地意。既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太后也索性不提。一时就说些过去地事什么地。她有些就比较清楚。但多是南巡地事。太后听了心里也难受地很。想来南巡倒是她最快乐地时光!

    她嘴里老带着一点点南腔。听起来柔柔腻腻地。有时太后甚至有种连声音都变了地感觉!一时绣灵给她挽了头。换了一身湖绿地撒摆裙。便扶了她往外头走。

    云曦一进来。便见她立在殿门外接驾。这些天总算消停些。她也算是养了养。也不知是药汤泡地还是怎么着。脸似是起了些红晕。而且很是透亮地。加上她如今不再拘条板理地。不再是一见他不是打扮得老气横秋就是正经八百地像个老夫子!南巡回来以后本来都好多了。但总归是在宫里。她老不自在。但经过这事。她倒更放开些了。所以他看得也外地顺眼。他净了手。端了茶喝了一口。便仔细地瞅着她地脸不开口。

    绯心让他瞅地有点不自在。一时红了脸喃语:“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地。臣妾老觉得燥地慌。皇上……”

    云曦挑了眉毛,看她一脸的窘红,他这些天忙着新政的事,根本连喝茶的时候都没有,如今还得天天借着看“病号”的机会跑回来,让绯心觉得外对不住他。

    “朕觉得这法子许是管些用的,瞧你这气色比前阵子强了许多!”云曦摸着她的脸,垂着眼笑:“最近没时间陪你,你自家在宫里仔细些。待过一阵得了闲,咱们再好生团聚!”

    她点点头,突然伸手握了他的手,身子贴过去凑在他耳边:“臣妾到时自己酿一坛子桂花酒,到中秋的时候,一起饮酒吧?”

    云曦听了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弯腰吻她的眉梢:“本来是气的不行,不过如今看来。你倒是不受刺激不开窍的。

    她越的窘起来,轻声道:“臣妾如今记得了,皇上放心吧!”

    两人闲话了一阵,云曦这厢便又要去。他前一个月折腾得人死去活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绯心瞧着心疼,赶着让绣灵在掬慧宫弄了几个小菜打他用些。这两天虽是说他也着急上火,但总算后宫的事告一段落,他也算是宽了宽心,便只是几个小菜,他还是很给面子的扒了两碗饭这才去了。

    汪成海立在边上,看的心里也高兴。平日家跟着皇上,哪见这般听话的让吃就吃?烦了手上抄什么扔什么,哪个敢劝他的?还得捏好了时间瞧准了脸色,不然劝急了就踹人。到底是贵妃娘娘在好的多,也减了他好些的烦恼!

    云曦走的时候,汪成海瞅准了时机,凑过来跟绯心说:“娘娘,您得了闲儿也往前头去瞧瞧!”

    绯心愣了一下,不得入启元殿可是去年她巴巴的求皇上下旨,然后又把祖宗规矩请来杵着的。如今哪能她就先顶着风作案?现在他总往这边跑一趟已经是很专宠了,况且此时她还前账未清呢!

    汪成海也没空,意味深长的看一眼绣灵,便颠儿颠儿的跟着云曦跑了。绣灵打人收拾杯盏,自己扶着绯心往偏殿里走,一边走一边提点绯心:“娘娘,汪公公说的有理。您想啊,如今您病这一场,连香料方子有时都想不起来了。咱们这里,虽说人换了不少,但有些也常打照面的。都道娘娘不若以往那般了!但这人,衣衫品味有变,是因性情。您说是不是?”

    绯心特别注意最近自己神态举止,所以连带宫里的奴才,也都说她有点子不对。

    但她觉得必要变得太狠,第一,没个标准她不好学。第二,她变的太狠的也不像样儿。有时反应慢些,说话拐点腔子也就罢了,对一些生活习惯少少的变点。毕竟以往在家她也差不多这样!但如今绣灵的话,她也觉得是有点道理的。但若真是大刺刺的跑到启元殿里还是不太好吧?皇上如今政务繁忙,她一个女人没事凑个什么趣?况且那里外臣出入的,她去了也不好看。

    绣灵见她还拘三拘四的,心里急的。

    这会子他们主仆三人能脱了难,皇上是功不可没啊!而且绣灵算是明白了,光好没用。得再好更好,最好让娘娘一下子窜到皇后的位子上去!名正言顺的掌了凤印,后宫有了女主人,那太后也只能在寿春宫里歇着了。

    不然,再是掌后宫,就算只差那么一个名,还是不一样!夫人和妃,只差一级,但站着弯个腰也算是全礼了。皇后和妃,也只差一级,但那妃得跪着!

    如今皇上已经很努力了,有点子闲都跑来。贵妃自家经了这事,也更明白皇上的心了,每日对着皇上也是笑眯眯的不再拘着避人了。但当下就是个好时机,借着转了性儿,就索性天天霸着去。一来,让太后明白,贵妃如今心眼子不如病之前了。二来,也能增进情感不是?

    “娘娘,您想想。以往您可是最规矩有礼的,那太后不也是不往眼里去么?如今,她心里又梗着这么一档子事。加上那莱茵宫的,见贵妃没倒,回头出来哪有甘休的?”绣灵轻声说着,眼圈都红了,“娘娘平日家不爱听那虚的,但这话奴婢得讲!奴婢如今经了这事,也想开了,什么富贵不富贵的。娘娘这回遭了大祸还想着奴婢和小福子,奴婢在宫里十来年了,头一回觉得没跟错人!以后,奴婢便横竖都跟娘娘在一处。娘娘,说句大不敬的话,若娘娘是皇后,哪轮着太后作主?便是皇后有罪,也只有皇上能处置!但这妃嫔有了罪,不但皇上处得,那皇后太后,哪个处置不得?皇上如今跟您是一条心的,一早就说要扶娘上去。但娘娘也得使把子力气,哪能总让皇上一头热?如此,别说对不住皇上这份心。单就太后这关,娘娘也难过去!她是不算计皇上了,愿意帮皇上成大事了。但太后那性子您是最了解的,不然您和皇上也不会想这样的法儿先回避,您说是不是。”

    “本宫性子倒没怎么变,倒是你变了不少。”绯心笑了笑,看着她,“不过,你说的到是大实话!本宫当初倒真是没存着什么心,只是想一心为皇上,只要皇上好本宫如何也心甘。但是本宫历经生死倒别有一番领悟,死了的倒没什么,只是苦了活着的难熬!因着本宫那一计将自己套了,结果弄的皇上一个半月不得安生。以后,本宫绝不再做此等傻事!不过,启元殿暂时去不得。”

    “娘娘,您还怕人瞧着不好看?”绣灵急忙说着,“您……”

    “那倒是其次,方才听了你的话也想了想,利用启元殿证明本宫性情大变倒也是个法子。但不妥!其一,现在皇上忙着推新政,外臣出入的多,到时本宫巴巴的去了,外臣瞅着,说本宫倒罢了,说皇上那便不行。所以暂不去!想让人知道性子不同了,脑瓜子也不好使了,最好的地方,是寿春宫!”绯心眯了眼睛,从哪倒的,从哪起来。皇上和她都知道这个法子,便是从阮丹青入手,打开太后心结。就算当时她没逼到那份上,皇上早晚也是要与太后交心的!她跟皇上学会了这一点,窝在宫里避而不见的确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啊?娘娘,这太悬了吧?”绣灵听得都怕怕的,“您再让她瞧出点什么来,还不如等她收拾了莱茵宫那个再说呢!”

    “没说这会子去,你急个什么?这两日,你挑几个刚进宫的宫女来,要眉眼生动些的。过一阵子,咱们再往寿春宫去一趟!”绯心抿了唇低声说。

    灵一见绯心这神情,就知道她有了主意,遂也不再说话了。



124章 新政推行云欲展

    日子是一天天的过,转眼便入了六月。最近皇上基本全副心思都放在政务上,孙守礼那边不放口,皇上索性拿他不当个人,他不上朝也允,他来了也不理他,直把孙守礼气得七荤八素!

    林孝越发窜的来劲,接连上表,借着央集之便竟怂恿着皇上开始先在几个直属州上推新法,由林孝亲自督着。接连着皇上又把文华阁并宣律院的一些老臣或是卸职或是架空。令宣律院右丞明光远和文华阁大学士叶涛逐渐上位。

    明光远,叶涛,林孝,左含青,孙康岭。这些人都是本朝新晋聚拢的一些新秀,各有优劣之处,但共同的大利益方向是一样的,主张推行新法。加上皇室这边的骨干东临,北海二王,以及边陲守将,诸如灵嫔之父等人,已经渐成气候!

    保守派的如文华阁孙守礼,宣律院成仲辉,筑仪堂袁康秀,以及武晋大将陈清,这些追随先帝多年的老臣,有的因年纪也大了,不愿意临老再失晚节。听了太后的劝之后有的索性撒手不管,请归林泉颐养。有的也就半推半就接了太后的面子,任皇上安排。便是能撑的,也撑不了太久。

    到了六月中的时候,皇上抓住陈清手下右将的小辫子,有人密报他贪污。皇上借此事大做文章,直接把刀架出来,开始杀鸡敬猴。最后牵扯文武官员十几人,一下将陈清的左膀右臂屠个干净!

    这下陈清元气伤,心灰意冷闭门禁思。兵司这边没了支持,文华阁再闹的凶也没用。孙守礼几次要求见皇上为陈清作保,都被拒之门外哭无益更添了气病,加上林孝动辄冷嘲热讽,让他一张老脸丢了无数待入月底便真是病倒不起,时日无多。

    太后眼见皇上削打合度,没什么可操心的。但有一件事她很烦恼,明年该采选,打端午前那会子便上奏,照理早该下旨让地方上准备着。但皇上一直压着不议,如今皇上偶而来后宫只在两个地方活动,一个就是掬慧宫,一个就是寿春宫。来寿春宫就是看看太后有时让把孩子抱来瞧瞧。

    而掬慧宫那,贵妃的病是半点没起色,太后眼见太医也治不好,而且听说贵妃性子越发变了。以前爱弄个花草如今也不弄了,以前好个静,如今倒是爱热闹起来。没事总弄几个小太监在殿前殿后的给她耍把式坐着看着高兴也拍巴掌咯咯的乐,行为古怪的很。有时太后打发人过去正撞见便报了太后说,今天贵妃又弄了什么什么玩艺了。

    贵妃从四月底后就极少出宫五底的时候才开始渐渐活动多了些。六月中旬的时候才算正经八百的恢复了每日定省,来请安的时候太后也觉得她变了样儿似的眼珠子乱转也不如以往那般能定的住。说话的时候腻腻软软的,好像整个人还沉浸在南巡的快活时光难以脱出似的。穿着品味似也有了变化,倒也没什么不合宜的地方,只是觉得整个人亮彩了起来。

    星华是觉得,贵妃这不碍着吃不碍着喝,少了些算计也让人踏实。只是皇上见贵妃这样,终日在朝上也不放心。而且如今贵妃这般样子,也理不得事,德妃因此事让皇上关了一个多月,六月初的时候也放出来。不过总归是因这事惹得星和皇上都心里很是不快。便暂不叫她理事。让静华夫人出来撑局。但静华夫人最是奸滑地。举凡有些个出头面地必要来寿春宫请懿旨。给太后烦地不行!

    三月里闹了这样一起。一直折腾到五月才消停。太后如今哪有这个精神头再亲自什么事都盯着?眼见静华夫人不肯担当。那德妃星华是更瞧着烦。有时想想。若是贵妃还好好地。至少还能撑个局掌个事。省得她不少心思。便是贵妃再诡算。她在后宫多盯着点也罢了。总不至像这个静华夫人。恨不得屁大点子事都要来请懿旨。半点不肯决断!

    皇上除了这两宫之外。便不再后宫走动。彻底把一众女人晾了起来!当初贵妃没出事地时候。好歹他还往各宫去瞧瞧。但现在如此。倒更是增了两人地情意了。

    太后初了不当回事。后来见到了六月底还是这样就有点不安。虽说现在皇上有个皇长子。但一个孩子也不知日后怎么样。哪里就能作得保地?虽说贵妃得宠。但贵妃又是个肚皮不争气地。皇上总这么着搞得子息凋零也是动荡国本地事。

    所以星华一直忍到六月底。逮到一个机会。好好地跟皇上叙了一起。好话歹话说了无数。总算是让皇上点了头。复议采选地事。因议地稍晚了些。筹备通令下去地方再准备起来。这般明天三月赶过来就有些迟。索性移到明年春末。令各地官员准备。集送适龄女子入宫待选。

    这事皇上也不大起劲,太后无法,只得自己重新操持。如今贵妃性情大变,实在不能再理事。便索性先忍了一口气,记了德妃的前账,让德妃和静华夫人携助料理。

    最近这阵子,后宫因皇上一直晾着她们也成了死水一潭。德妃是寒了皇上的心,皇上便是进来见太后有时碰上了,也权当看不见她。

    太后眼见后宫这帮女人没一个能拢得住皇上的心的,暗骂她们无能之外也只得将希望寄在下次采选上。打皇上亲政以来,分别在宣平十二年和宣平十五年大选过两回。但头一回,基本上是考虑着阮氏的根基,第二回,又得顾得各世家的体面。这几年朝中变化大,眼瞅着皇上的脚跟也一天稳似一天。这第三回大选,定是要好好选几个可心的!

    七月初皇上颁了旨,各地忙着通告,录籍。地方上先开始初选,复而各集中起来再复选。宣平朝第三次大肆选秀又开始轰轰烈烈的进行。对此皇上除了让人拟了旨外根本不管,由着太后领着德妃和静华夫人操持。世家大族送女入宫以巩固他们的根基,皇室借此以达到利益相连的目的。自古以来,后宫都一直秉执着这样的职能。而且采选除了充盈后宫以外,还担负着为宗室亲贵挑选姻亲以及为后宫选择女官的职责。

    采选各项工细常繁琐,后宫前一阵子因贵妃突然病倒着实人心惶惶了一阵,弄得各宫都不敢瞎逛讨嫌。虽然这件事对后宫诸妃来说无于新的红粉敌人涌进来,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事可忙,着实也热闹了一些。再加上下个月又是中秋,各司府也因这个传统节日格外的忙碌起来。太后这次想办的好看些,也当给新政添个喜,更是解解最近的愁烦!

    俊嫔莫氏自从借着交托长子以依附贵妃,从而得到静华夫人的地位之后。本来她这一招既拢了贵妃,又让皇上满意,虽说得罪了德妃,但总归利大过害。她自小深得父亲中庸之道的精髓,自知后宫高手云集,想一枝独秀无异痴人说梦。与其投身战斗,不如靠树遮荫。但谁知贵妃三月底突然染疾,至四月底稍好之后整个人竟是变了样儿。紧着德妃又不知因什么事触怒了皇上,让关了一个来月,竟是到了六月初才放出来。

    莫氏细想了,虽说太后和皇上口风很紧,宫里无人敢传。但她觉得,这事显然不仅仅是贵妃患病这么简单。

    如今贵妃不理事,德妃失宠,倒是趁机显头的大好时机。她底下的几个心腹也一再劝她趁此良机,向太后展才。

    但莫氏打从去年正起赐香的事已经瞧出来,皇上对贵妃绝不止是一时宠爱这么简单。皇上根本就是打从那会子,已经准备扶贵妃为后。去年皇上带贵妃南巡,紧着封了贵妃的父亲作了锦乡侯,已经有意提高贵妃的家世,去年底贵妃在理事的时候流产,更让贵妃的贤德传颂天下,无人不知当今的贵妃是一位德才兼备又恭孝双全的女子。

    怕是三月底那会子,德妃嫉专宠,恨其势如日中天。不知借了什么事意图扳倒贵妃,二虎相争之下,虽表面上两不相伤,但显然德妃后势已颓。虽不知贵妃是真得了臆症还是装的,但不管是真是假,这会子出头总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莫氏索性装笨装呆,一切都要太后作主,半点不愿意露出头去。只管盯好管皇长子的奴才们,别的一概不理。

    她不过是想在这宫里活下去,日后有依傍。皇上瞧得上固然好,瞧不上她也不是很在意。她没有贵妃的手段和本事掌领后宫,也没德妃那满腔绵情,想与皇上长相厮守。她自知她没那个命,也不争那个尖。她不过是一早知道入宫便是命数,不想落个老死宫廷无人问的下场。如今德妃虽然失宠,但地位仍在,已经认定她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贵妃现下病着也无暇罩她。太后是一心向着皇上,而皇上如今只问国事不理后宫。所以让她日子格外难熬,只想着快点开选,脱了她的难去!



125章 绯心新颜星华异

    七月中旬的时候孙守礼病逝,以郡侯礼入殓。同月,全国颁布新法,主要有以下四个部份,其一,废除当下三公制度。建内阁六院,宣平朝不再设一品大员,最高官员为六院院首,正二品。六院将三公下属合并,各院首皆直接向皇帝负责。设监察院,刑狱司,狱检司等监督执法部门,与六院并行,各司首亦直接向皇帝负责,监督六院执法。

    其二,开放国有部份田地买卖,交易者需向国家申报并上缴赋税。以往田产为永继法,不许买卖,以至私相交易,与国无益。或者干脆强取豪夺,动摇国基。设田令交易细法,严格规定交易程序,各地央集细管,由监察监督。

    其三,废除凌迟,腰斩,醢,车裂等极其残酷重刑,将族灭大罪由十九条降为九条。

    其四,科举制向全国各阶层开放,贱籍出身者也可以参加,不需要再经由地方推荐。

    新法当中的一些法则压制了贵族的利益,缓和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锦泰已经历经六朝,宣平为第七朝,六朝之间,已经有一些世族大家盘根错节,新法的推行,限制了一些世族的特权,同时,也令一些平民阶层的新生力量涌现。

    锦泰需要新鲜血液才能继续延世而继,云曦深知,锦泰经过武宗一朝的动荡之后,后三朝的休养生息的确大大增加了国力。但同时也滋生了许多弊端,而他这一朝若想有所作为光能守成是不够的。

    如今全国人口激增经开朝时期的四倍,在大力推广农桑,提高农业技术的同时,也开展各项经济调配以保证本国的持续繁荣。

    在这个基础上,当然还需要领土的扩张。北关民生不稳,因与北地荒蛮太近,铁骑时常扰民大片沃土白白流失。

    一向以和亲策略维持,如此便又要耗费大量白银。先帝在位之时,采取的是先南后北的策略。南方无险雄关地可据,威胁性比北方更大,加上夜滦国昏君无道,搞得民不寥生是平南的好时机。所以先灭南国使之归服,同时缓和与北方的关系。如今,南国已服,民心所向,驱踏北地是早晚的事。

    云曦打算以三年为限,先看新法推行的成绩,由新法而聚拢民心,挑选人才。如此再意图向北扩张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最近太后忙着盯着内府准备明年采选地事。以往绯心装阮慧一装就是三年。如今虽说比以往难装这两个月对她而言也不算是难过。而且她故意诸事不理。也没了以前地才干。生是对后宫地事不管不问只管借着此时地闲适好生调养身体。

    后宫三年一选。对此她早有觉悟。但最近有些惶然起来。红粉娇颜。三年一来全是明媚。皇上不是她一个人地。她甚至不知他何时会乏味她地所有!其实他说地没错。她就是害怕。最怕地不是斗。而是这漫漫地岁月!无情地时候。宽容二字自是云淡风清。有情地时候。宽容便是对心地折磨!一方面她是有些惶惶。但另一方面又有点窃喜!其实她地确与云曦很像。都不是庸碌甘于平淡地人。风起云涌。更容易激起地斗志!

    作为绯心。她深知再进一帮女人是对她与云曦感情地考验。其实这样也并不是坏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不移之情。他会不会因莺飞蝶舞失了如今地执着。都有待时间为她验证。这并不是她惶然而可控制地!若他能在红粉香濡之中依旧能保持对她地真情。那她地痴心。在她闭眼地那一刻才算可安!

    而作为在太后眼皮下地贵妃。这段时间正好是她脱局地好时机!她不展才。装傻充愣日子久了。那以往舞权贪财地贵妃便在太后眼中淡了去。

    但同时。后宫地琐碎会让太后想到她昔日地好。以前她再怎么努力地周全。在太后眼里都落不得好。总归是她有目地。总归是她图谋更多。但当下。采选她是历过一回地。知道有多么地繁杂。

    从静华夫人献子一事。她已经掌握了莫氏地个性。这女人是只想保荣华。根本不打算在后宫呼风唤雨。至于林雪清。绯心听说打从六月她解了禁以后变得乖巧懂事地多了。想必是林孝见过女儿之后对她有一番提点。不过如今林孝在太后眼里是杀了阮丹青地大仇人。林雪清在太后眼中也很难翻身。只消她以后老实不生事。绯心并不想与她为难。至于她地才干。绯心也了解地很!

    所以绯心一直借病诸事不理,只由得太后领着德妃和静华夫人三人劳碌不休。云曦这阵子一直忙新政的事,哪有工夫管这些个?眼下是关键时刻,全国上下问题许多,他终日操劳鲜有暇时,有时忙得狠了极是疲累,饮盏茶的工夫便会想起绯心来!何时开始,观察她的细小不同已经成了他的乐趣。纵然觉得她那会子是装腔作势,或者是那会子一心想揭她的老底,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会带给他搏弈的乐趣。

    世上惟信最难逢,更何况,在这猜忌重重的帝王之家!便是母子也要斗心思,兄弟也要互筹谋,至于夫妻,同床异梦更是不计其数。但若求天涯相知,身居二地而发乎一心,举手投足灵犀顿现,不需言语而其意分明,只心牵便狂情难止。若求这些,以前只当作是笑话,如今亲历亲逢,又岂能放手?

    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如今只想守着一个过!打从她豁了小命给她自己设了个死局之后,他越发连逢场作戏的劲头也没有了。是他逼着她动了心肠,如今,便是作戏也觉得对她不住。宫中颜色许多,万花丛里,若一点反应没有的确也是假。

    但只消一想她,便真的没什么反应了。况且美色这东西,打从他十二三岁开始,各异频频的让他也有点麻木。而当下,他只想好生治理天下,更难装下什么!世上红粉几多,缤纷色彩迷乱人眼。看多了,眼里倦怠而难生激昂。

    有时甚至想的很长远,再过个二三十年,他们都老了,若她能给他添几个儿女,他对得起祖宗基业也就罢了。不过凡人一对,到老能享几年清福,如此一生也尽足了!不负他对她的威逼利诱,也不负她对他的忠心柔肠!

    如今她一装也三个月,他心里明白,她是故意摞挑子让太后念她旧时的好来。并不是他非要夸她,抛开感情不谈。她打从替后理事以来,将这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她处事风格与他极像,两人都是对事不对人,从不把个人利益放在首位。纵然是排除异己,但目的也并不仅仅是因个人,而是整个后宫的平衡。她是有些迂腐,据理行章,不像他时常剑走偏锋险中求胜。但总归来说,还是一个非常可靠而且值得信赖的当家主母。

    ×××××××××××××××××××

    阮星华瞅着下首坐着的绯心,最近她倒是日日来省安。不过日日都给星华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今天她穿湖水绿的嵌纱银丝裙,梳了一个七宝涡轮髻,一层层的盘上头顶。没有别发簪,而是以两条流苏带呈蝎盘般绕系住,流苏垂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她袅婷而至,身姿纤细婀娜,五官依旧明媚如初。不过比半年前那弱不禁风之态可大有不同,最近皇上忙得脚不沾地,鲜少可以陪伴她。但她倒也不无聊,听闻整日都有乐子可寻。弄得太后觉得她倒是甩了手享起福来了!

    后宫一向如此,如今贵妃依旧独宠,底下的奴才哪有不尽心伺候的?就算不若以往那般有手段,也不再管什么各司府的事。但人人皆知,皇上便是来了后宫,定是要往掬慧宫去探看的。眼瞅那劲头,简直比三月前那会子只劲不衰。

    如今她大眼灵动,顾盼神飞,眼珠乱转无一刻定得住。笑的时候,更比以往凭添风情无数。此时再看,半分也没阮慧的影子,倒是像这乐正绯心原本就是如此面目的一个人!这般样子,更是将皇上的魂勾得离体三尺三,以前星华倒真是没发觉,这乐正绯心还有这种百媚生香的味道!

    以往绯心眼媚,眼角飞起。所以她总是勾绘眼彩带平眼角,把那媚骨柔情倒是掩了,却显得人枯板了许多。嘴唇一抿是极薄的,脸也尖的很。如今她妆比往常是淡了,那对眼睛一动的时候可谓勾魂夺魄,连星华都忍不住要多瞅她几眼。加上她如今胖了些,脸儿成了个鹅蛋般,关键在于行举的动作和神态,生是让星华觉得如今她越发的娇艳了。

    “这些日子,瞧你气色也不错。前阵子你总道头晕的很,一想事情就头痛。今儿可热的很,大中午的怎么跑来了?”星华扬眉,托着手边的碧玉盏,“关于你这病,哀家也问过太医院的几位老手,怕是短时也难愈得。之前突然出了南腔,怕也是因这病而起的。如今瞧你言语倒是顺当多了,哀家心里也宽慰不少。”

    “臣妾病了好久,亏的太后体恤的很。如今臣妾也觉得好了许多,并无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绯心微微笑着,眼却盯着桌上的水果盘子。弄得星华有点发怔,说话是好了许多,没动不动什么南方的称谓就冒出来。但怎么瞧怎么还像是不好的,以往她何时会一直盯着吃的瞧个没完。



126章 天真出尘惹人怜

    太后瞧着好笑,看着那盘切好的水果拼件,各方进供时鲜瓜果都有,皆都摆好扎好签子。她随手戳了一块西瓜递过去:“贵妃如今倒是变了不少,以往哪里吃这些东西?”

    绯心见了,笑着伸手接过,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脸:“如今是天太热,所以臣妾也有些烟嗓呢!”一边说着,一边一手托着便把签子上的西瓜塞嘴里了。其实最近是因那些个药汤子弄的,搞得她天天都燥的很,不过是在太后面前再稍加演绎一番罢了。

    太后见她那样子,对皇上那分愧欠又深了几层。以往贵妃虽说太能算计,但总归这几年没出什么岔子。当初认了这罪,也是不想再往广远了牵扯。便是她跟那些外臣来往,但终是也没生出什么事端。反倒至了最后也没提过半点调动其父的事,如今想想,倒是为了掌控在先,贪图却是其次。

    一时瞧她吃个不停,接下来那签子就没离手,自动自觉的连扎带吃去了半盘子。手边一碗茶也喝了个底朝天,绯心以前从不吃生果冷物,举凡宫里摆着,也是为了添个果香。眼见她不管西瓜,荔枝,桃子,杏还是小甜瓜,来者不拒,越吃越兴奋,两眼都快弯成月牙!

    太后见她这般自在的样子,倒比以往拘着板着可爱了许多。更觉得自己最时言语试探倒有些小人之心了,太医院那几个也都说了,贵妃脉阻有淤,心滞难散,连带一向亲管太后身体的孟劳赞也是如此说的。况且她不时让人抽冷子往掬慧宫一探,每每都是如此,竟倒不像是装!以前她是装过阮慧,但阮慧出身世家大族,所以装起无非是收敛眼眉,计较细微。况且她装这个的确没什么意义!

    “最近你好生养着,也不必管些个琐碎繁杂。待你好些理事也不迟。”太后看着她,低声说,“之前的事提也罢了。不过总归要提醒你,后宫的女人安份些便是,外头的事,到底不是女人该管的。”

    “臣妾知了,以后再不管那些。”绯心眨了眨眼,低声说,“太后,臣妾愿意拿钱出来还给林大人。太后莫因这个生气了好吗?”

    太后听了一哽,摇头道:“算了,都说别提又来提它作什么?”都说人历了生死,心性总有变改。如今她这般一说,更让太后有些喟叹,乐正家乃淮南豪富,一个南安园都建得,二十万两又算得了什么?她当初借着这个管林家要钱后乍听很是吃惊,总觉她是存了暗谋在里面。如今再想,估计她只是借机要钱,至于这数目。怕是她见多豪富,在家也是用惯了,随口一要罢了,根本没想太多在里面!

    “臣妾不是有要违太后的意思,是太后上回问臣妾那些钱的去处。臣妾有些实是不记得花到哪里,不如索性还给林大人,以后再不敢动这心思了!”绯心听了嗫嚅着说“以前臣妾大手大脚习惯了,又总想得个好名儿,对着奴才也很是舍得。那会子皇上赏果子,打发二十个奴才来端盘子。臣妾一个也不愿意得罪,一人给五两,钱就这般花了无数去!后来实在没钱花了,才想从外臣那里弄些。”

    一时太后听了竟有些发怔。心里竟有种想爆笑出声地冲动。以往绯心哪敢说这些话来。这事太后有数。不仅皇上这样干过。她也这样干过。当时绯心广散银钱。哪个都知道这贵妃最是舍得花钱地。有时传到星华耳里。她听了很不以为然。觉得这女人跑到后宫来这般拢人。一副暴发户地德性。有时便故意弄一堆奴才去她那讨赏。现在一想。倒觉得夹在他们母子之间。其实也颇是难做地。

    她这边刚说完。突然外一声:“你不是脑瓜子不好使了么?怎么这会子这种破事都想起来?”

    太后一抬头。正见云曦一脸铁黑地进来。他往这边来从不需要通报。除非太后有事提前嘱附了奴才。不然皇上想悄悄地进来。哪个敢拦?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暗金盘龙纹。头上束着冠。一看就是打朝上直接往这边来地。结果一耳朵就听到绯心拿话排揎他呢!不高兴了!

    他一嗓子把绯心吓得跳了两跳,没想到这会子他竟跑来了。结果她正在说他的坏话,竟让他听了去!一时太后开口道:“皇上也不用着恼,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说着玩玩罢了。哀家也是闷了,听个乐子而已!”

    云曦的眼瞪着绯心,这个算计精,倒是没露马脚,但拿混话排揎他呢!东抠一点西挖一点,她是生要把这二十万搅和干净才算罢休!

    绯心忙忙起身跪下磕头,云曦这几天太忙了,忙得好些天都没往后宫来。本来十分的挂念,当时先往掬慧宫去了,得知她窜太后这里来了,赶着往这边跑。如今见了更是牵肠挂肚起来,盯着她的脑瓜顶一直瞧。今天梳的是个什么发型?跟个牛角一样的古里古怪!

    太后瞧云曦的眼神,心里也明白十分。他能真气么?两眼都快盯出大疮来了!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难得闲一会子,生这个气作什么?她的病没利索,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有什么好计较的?”太后说着,眼撩着云曦,那意思是你还不赶紧的就台阶让她起来?

    云曦听了太后开口,一时心里称奇,再一看太后,正拿眼睛示意他呢。他缓了面容,往太后边上一坐道:“起吧!朕瞧你越发病的厉害。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得全想起来了!既没好利索,就好生养着便是。前账还没干净,还跑来讨这个不痛快作什么?”

    绯心扶着绣灵慢站起来,垂着双眼不敢再言语。

    星华笑笑:“如今倒也没什么,家这几个月下来,也想开了,皇上也必多心才是!”

    云曦听下一动,绯心在太后眼里是一个小心谨慎到极点的人。如今她这招果然是有效的,毫不顾忌的在太后面前扯三四,倒是让太后开始撤防了。

    绯心是在说闲话的时候让云曦逮了正着,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她倒不是有心想揪他的前帐,只是这般坦诚如今对太后是最有效的。她也不敢乱瞄,只乖乖的站在云曦身侧,听两人在那说些体恤关怀的话。

    云曦听了笑,一时又陪着太后闲叙了几句,瞧着太后双眼有点犯迷,知道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就起身出了寿春宫。

    一出去他牙根都痒痒,看绯心一脸神态自若的样子跟在他后头挪碎步,今天日头毒的要命,外头知了叫得尖声刺耳,连树叶子都让太阳烤得打蔫。这会子她竟有闲情往这边跑!两人出了寿春宫,乘着辇一前一后到了前御园子。近了湖畔,小风一吹倒是有了凉意。湖面上浮着睡莲,此时绿叶浮波,岸上柳垂点金格外的明耀。云曦把人全打发了,径直扯着她下了阶往水台桥上走。

    明明她淡定自若,以假乱真是她该完成的任务,眼神飞扬,巧笑天成,太后面前也没有半点破绽是对她演技的最高夸赞。但是她往他面前一站,越是如此活灵活现,他就越是难控。她演技越是高妙,越是临危不乱,他就越是定不住神。让她少往寿春宫来她就是不听,今天让他逮个正着真真是气死人!

    他扯得她一路小跑,走到桥台中间一回头,见她咧着嘴眯着眼睛,头上的流苏穗子七甩八荡得弄得他心痒痒的。看久了她以往的样子已经成了习惯,如今她这般一打扮竟让他心跳漏了两拍。最近因着新政的事,他实是太忙又累。想着她难得扮回天真,没准也能往启元殿瞧他一眼。谁料她就是不来,不来就不来,如今居然还撒着欢的往寿春宫跑!这个没良心的!

    绯心让他揪捏得生疼,突然肩膀一抖,不用抬头就知道他甩飞刀呢!五月那会子,绣灵是怂着她往启元殿去耍天真。但她觉得,最难攻克的是寿春宫。这副样子先要让寿春宫的太后瞧而且不露破绽才是当务之急。所以她找了几个眉眼生动的,生是细细观察学了一个月。六月中旬的时候开始大着胆子去,如今有了些成绩。

    但他最近又极是忙,每日都与臣工议事到深夜,她是想着等他有了时间,过来的时候再与他细讲。谁料今天他抽冷子杀进来,弄得她当时也很是慌张!

    “你是不是成心跟朕过不去?”云曦一直将她扯到中央小亭才撒开手,她最近让那药汤子泡得格外耐不得热,几步道的工夫已经满脸通红。绯心听他没好气的声音,一时也敢辩,低眉顺眼的等他撒气。

    “你现在脑瓜子不清不楚的,大中午的不窝着睡觉去跑出来作什么?”他伸出一根手指就戳她的头,戳得她七晃八摇的直咧嘴,最近热的要命,园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有,都猫着各地歇着去了,“朕说的话你没一句听得进去,几天不瞧你,你就开始撒性子胡来!你顶个牛犄角美什么呢?”



127章 寒体之内有灼火

    绯心让云曦戳得发晕,加上暑热难当,虽说在湖中间小风一吹凉嗖嗖但心里老裹得一团火似的弄得她起燥。让他骂的脸又臊得很,他半点也不压着声音,让风裹得湖对岸都听得去。一时头晕脑涨的退了两步,眼见他逼上来又要戳她的头,把心一横也不管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臣,臣妾去蹭,蹭吃……”

    “你说什么?”云曦听得有点晕,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蹭吃……”绯心脸都紫了,吭哧了半天又咬了两个字。

    “你不是真的病了吧?”他有点担心起来,伸手勾过她的脖子摸她的脑门。她摇了摇头,皱着一张脸道:“那药汤别泡了吧?臣妾都快烧着了。”

    云曦低头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苦瓜脸,突然抱着她笑了起来!霎时竟把她之前排揎他的话给忘记个干净!因她最近一直内外兼治,内里还是用冯意昌的药,外则是用那干姜党参当归等药材泡汤。云曦又让她生冷之物一概全忌,这一下,掬慧宫里半点瓜果全无。以前分派过来,也就是摆着添个香,如今绣灵严格执行皇上指示,连摆也不摆了。入夏以后,她别说生冷的东西了,茶都快忌了。冰镇酸梅汤,什么莲子银耳这类的更在掬慧宫半点见不着!

    绯心烧得是快了脚,整日都有些坐立不安,前些天大着胆子往太后那里去了一趟,眼瞅那摆着果盘子。以往这些东西她哪瞧得进眼去,但最近她太烧得慌,便借着演戏,今天壮了胆厚着脸皮去吃。绣灵便是瞅见也不敢拦她,生让她吃了大半盘子进了肚!

    这会子让云曦数落得歪脸,迫不得已的将真实的想法给说出去了。她自己也是极不好意思的,但那药用的真是快烧起来了。她也不好大刺的跑别的宫里去吃喝,只得往太后那里去!一来借此证明自己不同以往,二来也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云曦简直是笑的不行,就算是去蹭吃也要一举两得皆不耽误。但笑归笑,她这般样子弄的他也有些担心起来。他一早指派冯意昌去照管绯心的身体,太后那边也派了孟劳赞协理,他已经跟冯意昌讲了,若贵妃有什么不妥当必要往前头去告诉他,绝不能耽搁半分的。但这几天,冯意昌也没过来,他想着也该没什么事。

    如今见她生是一副摞火上煎的样子时也开始牵肠挂肚起来。不由的伸手揽过她,抚着她的肚子半是玩笑半是真的道:“别是有了吧?”

    绯心听了抬头瞅他,他上回就说地准地很。说她有了。结果半个月之后她真地有了。这会子一听这个。心里乱跳了无数。他看着她地表情。越发心移神荡起来。她今天梳个牛角发髻。更是鲜亮活泼起来了。

    “冯意昌这几日怎么说?”他一说着边伸手冲湖畔汪成海招手。汪成海会意。忙领着人撑了大伞过来迎。

    “也没说什么,当时那浸汤地方儿他也说妥当。但双管齐下臣妾实是烧地难耐。他道积寒难清是外热内虚地。半点散热去火地都不肯开来。臣妾想着终是忍忍便罢了,这几日天气热地很。越发难忍了。”绯心老老实实地交待。一时汪成海等人过来。两人便随着伞出去。往掬慧宫去。

    云曦到了掬慧宫。让人去把冯意昌找来问话。那边让绣灵打发绯心先沐浴换衣。汪成海也伺候云曦把衣裳换了。如今云曦得空往这边跑。汪成海把一些皇上地东西也存放在这里。省得每每一来打发人跑来跑去地麻烦。其实宫殿建在高台之上。又高又阔加上板石皆厚。最是隔热抵寒地。每至盛夏就算不摆冰也很是清凉通风。绯心一直身虚体寒。一向都是惧寒不怕热。最热地时候也不用冰。至夜也是要搭盖些薄被地。如今她这般燥气连天地。别再是驱寒不成再引了虚火出来!

    一会子冯意昌过来。见过皇上之后。云曦问起他贵妃最近地病情。眼见他一脸支支吾吾地。心里有点子不自在起来。便起身往穿堂厢厅里走。汪成海一见他那意思便赶着人轰地远远地。云曦回身瞅着冯意昌:“朕几次道明。要你有了事便要来报。你是耳聋还是嫌命长?”

    “微臣岂敢。”冯意昌一听忙跪了。低声说。“其实贵妃这并不是病。只是有点补大发了!”

    “什么?”云曦眯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冯意昌身为太医院的院首,其实照应滋补这类的工夫于他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但是皇上指派的,他自然是要格外小心,其实那干姜党参当归配以芍药浸汤,再加上他的滋阴对阴虚是大大有利的。外以通汗逼寒,内以调经顺气,两相补服贵妃这几个月已经明显比去年的时候要好了许多。

    但因皇上不时往掬慧宫关照,这底下的奴才们都是跟风办事的。司膳那边的一瞧着贵妃今得宠,虽贵妃不理事也紧着要巴结。贵妃如今称病调养,他们那头就配合着今天送一盏炖乌鸡当归,明日弄一些炖花胶虫草。这些东西固然都是滋阴补气的圣品,而且都是温补的好东西。开始冯意昌觉得吃些也没什么,但几日下来,这贵妃就有点补大发了!但总归是没什么大碍,况且这种火冯意昌哪敢随便给她开药调泄?所以对着她也不好回,加上她最近又忌生冷,可不弄得她燥气连天的?

    云曦听冯意昌叽歪了半天才把话说明白,突然心里涌了一股想大笑的冲动!乐正绯心你也有今天!

    ××××××××××××

    绯心换了衣裳再过来,见偏殿这边已经没了人。她便往后头寝殿来,眼见汪成海正在阶下帘外守着,里头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隔着水晶帘一瞅,里头下了帐,一时压低声音道:“皇上寐着了?”

    “如今日长夜短的,刚皇上坐着就犯迷怔。”汪成海小声冲里努了努嘴,伸手撩了帘子让她上去。

    绯心听了心里是心疼,微拎了裙角轻轻上阶,随手在妆台边上拿了一把银丝团扇。最近新政刚出台,各地交接事宜非常繁多。待诸事上了轨道,怕也得小半年。而且这还算是顺的,若是不顺,各地的贵族闹起来也都是麻烦。照这劲头,他生是要熬过今年瞧了形势才算能稍松口气。

    前一阵子,里头也闹外头闹,他是没一刻的安宁。如今她避在这里躲风头,整日胡吃闷睡倒胖了,他却日日憔悴,她岂有不心疼的?并非是她不愿意往启元殿去瞧他,也并不是她还顾着那面子。只是当下她想先通了寿春宫,省得他再牵挂烦恼。

    她撩了帐子,在他的身边,轻轻的给他打扇。今年真是热的很,总觉比往年要热了许多。绯心穿了一件开襟的银丝袍裙,打着褶花散着大摆,头发松松的挽了。眼瞅他安稳合目的样子,让她的心不由的也静了许多。以往她总是揪着规矩不放,拘守不自在的让他也难安舒,浪费了许多好时光。她一时歪靠着,一时手酸便换另一只手,伸了臂绕到他身侧打扇。细风柔柔,带起他的发梢,带起许多回忆来。

    突然他侧身一靠,伸手了她的腰,脸凑在她的身侧低语:“今日又用的什么香?”

    绯心因这话牵起许多过往,抿了唇笑着:“一点檀香,如今也不敢再调什么香。”

    他笑了笑,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带床里侧来,伸手抚抚她的脸:“以后你还是少吃些凉的东西好些,刚冯意昌说了,生冷的还是要忌。”

    他不过是指尖轻抚,绯心已经有点子麻酥酥的感觉窜起,生是带出一股怪异来。她哪敢瞅他的眼,压着眼眸应着:“既没什么,臣妾再忍就是。”

    云曦瞅着她那样子,越发觉得好笑起来,伸手把她手里的扇子随便一扔:“忍忍吧,瞧着快好了。”说着,有意无意的手伸过来一勒,正勾在她的胸侧。

    绯心整个人一悸,马上有点子发软。那怪异感觉乱涌不休,心跳霎时加快节奏,搞得她呼吸都急促起来。越发不想看他,但就是不听话般的,眼不住的瞄他。身体也有点自主的往他身侧贴贴靠靠!

    既然冯太医说了无事,那定是没用错药才对。但现在绯心也不知是自己装的太入戏还是她哪里有点子不对,见天的脑子里就有点魂不守舍的。如今他躺在边上,她一再的跟自己说不能再烦扰着他,但就是控制不住般的要贴过去!

    “你老挤我干什么?”云曦明知她现在是不禁勾撩的,手还故意在她耳后颈窝那流连,他太了解她了,她耳后是十分敏感的。像是在推她,却让她越发难耐起来。

    绯心就觉得脑子里有两个自己在打架,那个正常的已经被那个诡异的打的奄奄一息了!她心跳如鼓,那种燥火连天的劲头又窜上来了,好像再吃整个西瓜也不顶事一样。她身体越发拱了两下,突然半抬着身子凑过来,大眼使劲瞅着云曦,手指在他衣领边抠来抠去的。



128章 放纵倾情尽靡足

    云曦真的很佩服她,若他补大发了哪能像她这样还能忍到现在的,最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吃点瓜果就能消了似的,竟壮了胆再三的跑到太后那去蹭吃!一时见她大眼含春,脸红扑扑的格外诱人,用那种前所未有的勾魂眼神玩命的看他。他好些天忙得顾不得,如今她就在身边,再这般一瞅弄得他险些有点控制不住。

    有时他自己都觉得怪了,见了她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说不上来的就窜邪火。她把他招急了就窜,有时她很是乖巧也窜。就是有时她什么也不做,瞪着眼发呆他照窜不误!

    “干什么?”云曦憋了一肚子笑,强忍着瞅着她,一脸的不明就里。

    “皇,皇上,困了么?”绯心自己都没话找话说,使劲的给他暗示他就是没反应。越发让绯心觉得丢人起来,她本来就是一个面皮极薄的人。她真觉得冯意昌给她下错药了,但现在皇上都说没问题,她也不敢拒而不吃。

    “嗯,困了。”云曦说着,伸手她颈后抚了两下。她越发的难持,一时快趴他身上了,一时听他说困了,也没脸再说什么。手指在他衣领前抠来抠去的,生要抠掉一偻丝去。云曦看她皱着一张脸在那冥思苦想,知道她现在脑瓜子已经揪成一个大疙瘩,以前她就是一见了他就傻,然后经常在那皱着一张苦瓜脸在那想半天。当时他瞧了就特别生气,如今见了就外的好笑。

    绯心憋了半晌,无计可施身体不听话,就想赖在他身上不起来。见他一副焉焉的提不起劲头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的颓败。但他抚她的颈后让她格外的难耐,见他的样子更是让她不愿意挪眼,简直可谓是色令智昏,整个人都有点不着四六起来。她手抠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又低声说:“皇上,臣妾帮您捏捏吧?臣妾学过,可以去疲倦的。”

    他摸着她脸,扬起十分勾人的笑,看得绯心有点眼睛发直。他伸手揪着她兜衣滑脱出来的带子,轻轻绕着在她的脸上逗来逗去,低声道:“今儿你怎么这么乖巧起来了?最近倒真是累的很,连着好几天都没寐上一个时辰的。”

    他随口的话让她格外愧疚起来,他整日忙得昏天黑地,如今建了内阁六院,一些近臣整日家的报事,他一向是折不压宿,必要当日理清。现在更因新政推起,比前几年要忙起数倍不止,真是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她整日家胡吃闷睡诸事不理已经够享受的了,何以这会子再来烦他?平日还总自栩忠心天地可证,这样算个什么忠心来?

    这般一想,生是觉得心里窜起燥火都是极为的不应该,一时挣扎着撑着半起:“臣妾知道皇上的辛劳,时常也想尽尽心。皇上晚些时候还是要过前头去,总坐着僵着肩也不好。臣妾帮您捏捏吧?松松筋寐一会子,过一个时辰再叫起!”

    云曦看着她一脸地愧。简直就是受到她地影响。一时也有点内疚起来。他让她忌了生冷。如今又连番进补。大暑月里见天泡那个药汤就够折磨人地了。这会子还耍她真是太过份了!他伸手勾着她地脖子。抚着她地眼眉道:“最近你起了燥火了。冯意昌哪敢跟你说这个?你自家也不知道,哪里是吃点瓜果就能消了地?下午不过去了。在这里陪你吧?”

    绯心一听。半晌才琢磨过味。一时喉间叽里骨鲁乱响一阵一句话也说不来。脑瓜顶都要冒了烟来。他不说还好。一说她整个人更像是一万只虫子在里头钻咬得难受。脸憋得紫胀。臊得她整张脸都快歪了去!

    云曦瞅着她地表情轻笑了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讲地?何苦七拐八绕地?憋得自家上窜下跳。当初你自己不也是说了么?便先守臣纲。总也有夫妻在后吧?”绯心一哽。快滴下泪来。当初她在那小洞里地话言犹在耳。她几曾忘记过!她总是将这份情感至于忠心之下却从未弃过。总归是她亏欠云曦更多了一些!他总是威逼利诱也算是伎俩尽出。她还拘在教条之下扭扭捏捏地个没意思!

    她伸手搂住他地脖子。灼息喷在他地颈窝身体微微颤抖地低语:“你抱抱我吧?一会真地帮你捏捏!”

    他笑出声来。伸手搂住她道:“干什么?犒劳我么?”

    她也笑了,眼儿弯弯地格外地媚人。解他地扣子时手都有些哆嗦。但总归不像以前那样恨不得还要蒙他地眼。他看着她地样子。手在她颈后轻轻地抚。她怪地很。颈窝处倒是更惧痒。一摸便轻轻哼着缩。他复转到她地耳后轻抚。她显然更喜欢让碰触到这里。揉一揉便像只小猫般乖顺起来。她脸越发地红透。却是主动贴过去吻他地下巴。他并不动只是任她细细柔柔地贴熨。因她一直太被动。所以他总是逼迫她。给她设地关卡节节攀升。让她一次次地挑战极限。

    其实如今他明白的很,滋补过份倒是在其次。却是因他的坦然,让她更放开手脚起来。本来于他,也没什么可瞒隐。她只是敏感又小心的习惯,蜗牛一样的缓缓的前移。她又最是个多心的,想的多了便总是怕前又惧后。更因她习惯了一切以他为先,那臣纲夫纲便是压在她身上的两座山,她越是上攀,越怕来日跌的狠重!其实他们之间,早就不用再分彼此!

    他伸手抚着她的后背,将那滑腻的触感烙在心底最深处。掌抚上她的肩骨,她轻轻的悸了一下,他闷笑了一声:“你还是需要进步些,不如今日再教你一个吧?”

    她松松的发散下流泄如瀑,掩住她滚烫的脸却难掩那火热的气息。她的唇滑过他的下巴,沿着脸廓一直到他的耳侧,微微的轻喘了一下:“还是先复习旧的吧?”说着,她的齿轻轻的开合,噙住他的耳骨,手指已经抚上他的喉结。引得他整个人也是微悸了一下,将她箍得越发紧起来,手将她衣服都撩起大半,那柔腻让他的火极速的飞窜。他让她抚的极是舒服喟了一声:“你越发进宜了,我没白教你!”说着,腿缠勾上来,将她更是往上挟推,想把她嵌在骨头里。他的手在她后背游移,顺着她的曲线向着她的腿间。最近她因着诸事不理,整日调养补身,身体圆润了些,触手越发的腻软起来。

    她身体微微的一颤,撩人的微喘正在他的耳边,他的指尖触到那滑腻的灼热,微微的一挤,那低低的呓呜便让他格外的兴奋。

    “你越发好了,我得这药用的好。”他箍紧她,低低的笑起来。以往她寒气逼宫,加上她拘条板理,身体僵涩难开。后来就好些了,但今天她更像是勾魂的妖精。浑身都带出那媚人夺魄的芬芳。

    她的脸滚烫的,此时正埋在他的颈窝,专心致志的在啃他的脖子。手学习着在他胸前游走,感受那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线条。一时听他调侃,越发让她不敢抬脸,但身体就像是受了鼓励一般的越发的绵软痴缠起来。她的嘴唇凑到他的耳垂一下含住,鼻尖微呼出热息,同时手指正摸到他胸前的突起,她手指一揪一捻。根本就是学他,把他的招数现在尽数招呼到他身上!

    他身体霎时崩的紧紧,一股快意过电一般的让他后脑开始发麻。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指趁势更是深的探了进去,她整张脸都皱起来,肌肤呈现出极为诱人的粉红。她微张着眼睛,睫毛扑闪之间像要溢出泪珠一般,他盯着她的表情,迷醉在她的眼波里。每当她流露出这种妩媚又妖娆的神情的时候,他就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再也不放出来。

    她伸手去搂他的脖子,身体微弓起来像是蛇一样轻轻的扭摆,头颅后仰,颈脖带出优美的弧度。他垂下头去咬她的脖子,带出她轻轻的微呻。

    “太紧了,放松一点。不然你一会要疼!”他轻轻吻一下她的鼻尖,半抬了头看她。他可以感觉到那个窒紧滚烫的甬道在紧紧的绞缩,咬紧他的指节。让他的麻意从手指一直传了半身,下腹越发的胀沉起来。他箍紧她,蹭到她的肌肤已经让他格外的难忍,意识的束缚力已经到了近崩溃的边缘。此时的绯心,在他怀里简直像是一条小蛇,每一次轻轻的扭动,都让他不能自抑。

    有时他很累,朝上事多力又大。人压得久了总是要寻求刺激才能放松,追花逐艳也是刺激的一种,但时间长了也没意思。却觉得与她一起之时,就会格外兴奋起来。开始很是不解,只是见她那样子便压不住般的,她越是躲得狠他就越发的逼的狠。而如今,越发觉得她将这乐趣放大了,让他有时便是极安生的,而有时又极是激昂的!越是熟悉她的气息就越发的沉迷,越了解她就越发的陶醉,狂情蚀骨,神销魂腐一般的。在这利益权谋争夺最惨烈的地方,也不碍他的柔情滋长,不但不妨碍,反倒更带出勃勃生机!

    她搂紧他,酸麻的感觉在放大。但因他哑哑压抑的低语,心里却化成一滩水般,暖暖的游走在四肢百骸。她从来没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但他教会了她。是他逼出她心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是否存在的真,这份真放大她的忠诚,所以愿意为他背黑锅为他死,而现在,不仅如此,她更愿意与他一起飞灰湮灭,只对着他的时候,把教条理法全部抛到脑后,她也希望他能像她一样的快乐,在这宫里也不寂寞!

    绯心贴紧他,身体在他身上厮抚,带出更多火花,像是绽放开来最美的那一朵,诱惑他吞尽她的芬芳。她吻他的嘴唇,低语:“没关系,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没有哭,只是水蒙蒙的格外的潮湿。他抱紧她,唇边带出美好的弧度,他不再开口,任由席卷神魂。一起去,与她!



129章 恣意随性增欢情

    掬慧宫的百香池占据寝殿边上的一整座角殿,与寝殿是通着的。如今最大的一个泉池里四面的鱼嘴衔珠里还不停的哗哗淌着水,四面的烟纱罩都下了,供歇息的角落又置在殿最里侧。饶是这般,云曦的声音还是隐隐时高时低的传出来。让候在外头待传的汪成海和绣灵面面相觑,常福在边上都快崩歪了一张脸,绣灵使劲的掐了常福几把就差踢他出去。

    汪成海也有点傻眼了,怎么听这动静像是皇上在受虐待啊?什么时候听到皇上这般喊叫的?皇上下了朝把贵妃从太后那揪回来,两人就憋在寝殿里。绣灵早早打发人准备了汤浴候着,后来两人从穿堂那边直接进去了。不多时便听这般动静,怪吓人的。汪成海也不敢愣冲进去,看绣灵紫了一张脸也是一副古里古怪的表情,两人都不敢离的远了,怕一会子叫人。

    绣灵听着更害怕,以往那贵妃侍寝,哪有这般动静?过后贵妃都累得半死睡过去诸事不理,方才两人在那边已经折腾过了,这会子怎么泡着汤皇上又嚷上了?别真是下错了药,贵妃有了什么怪癖了吧?

    这几个在外头提心吊胆的,云曦在里头可谓是死去活来!他从不知绯心竟还有这种手艺,生能把他硬僵的筋都给摁得极痛快!他是不想叫嚷的,但那种又痛又舒服的感觉实在让他忍不住。便是太医院的拿捏手都没她的手艺好!

    他此时整个人都趴在榻上,背上搭了一块大绒巾子。绯心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光是手劲都不行,她整个人都跪在他背上,拿膝头和手肘下力!准确的找到他的穴位,生是替他把那皱筋全顺过来!

    “老天……你,你这个死孩子,你居然瞒这么久都……都不告诉我你!”云曦喉间发出闷闷的长声,那是痛快至极的叹息。

    “说过么,学过推拿的。”绯心也咬着牙,声音都有点走调。满头大汗的卖傻力气,光是手指不行,他后背都跟铁板一样了。这几个月他累极,太医院那边的过来帮他捏哪敢这样下手?本来她也是不敢的,而且每次他起了性不管不顾,绯心都让他整得死去活来,就算有这胆子也没这个力气了。

    但今天不一样了,他简直温柔至极,和风细煦让绯心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反倒不像以前累的软瘫。加上她应过他,又的确想帮他去去疲累,便也索性豁出去了。

    她知道他肯定要嚷出来的,当初她学的时候根本没机会在母亲身上施展,哪个耐得住这般捏,况且也没这样长坐着发僵的。不过是学学找穴点位,练练手指上的劲道便罢了。

    后来入了宫,这手艺也荒废了,手劲越发的退步。所以今只能拿手肘膝头替代了!她知道他平日下了朝也难安生,最近事情太多,一拨一拨的臣工见个没完没了。各院都是初建而起的,各地的事更是多如牛毛。他先得给捋顺了,才好慢慢调剂,坐的久了,背总是僵硬的。不下力气,肯定难松,但下的狠了,定是要痛的。但此时痛一痛,一会子就舒服了,所以绯心根本对他的叫嚷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帮他松舒坦为止!

    一会绯心捏完他的肩,又非常尽责调转头去手指摁他的腰,这块没敢拿肘替。云曦开始是双手交叠在下颌底,一会工夫就让她揉摁得筋舒身泰,这榻倚着一侧殿墙,炕桌已经移到一头的桌台上,靠墙的雕花架上摆着一些书卷。他随手抽出几本瞧,无非是《礼记》,《言训》之类的。低声道:“这些个东西你都倒背如流还瞧来干什么?每日得闲泡汤还瞅几遍不成?”绯心含混不清的应了几句。云曦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手随便一推,无意扫抚榻隙时突然又摸到一个本子,指尖一挟便扯出来扫了一眼!登时眼一下睁大了来,微微的漾着笑。

    他支着肘半扭着头。回眼看她的背影。长发一抖一抖的格外的动人。她松松的系了一件袍子,此时都滑了一半。半隐半露的带出肌肤的斑斑红印,何时见她这般放开手脚,让他整个人都要醉倒!

    于她而言,瞧这些礼言训诫长大的,如今生能为他如此已经极为不易。她难得主动一回,他自然是要配合的。竟是无意间收了以往的狂性,陪她感受了一回那种绵温柔细的滋味。如今见她又泼命一般的,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柔醉芳浓。

    “那药你还是接着用,我瞧着你快好了。打从去年三月那会子开始调治,也有一年多了。去年八月底就见了效,到底是比以前强许多。”他瞧着她的背影,开口道。

    绯心听了便应了,其实她也觉得的确如此。去年怀上过一个,虽说最后不能保,总归是起了个好头。现在又紧着调到今日,她若是贪了凉,再弄得反复了。岂不是对不住他到处寻方的一份心意?

    云曦接着道:“那西瓜最是寒凉的,荔枝龙眼虽是味甜但容易起燥,那杏李之类的东西也不包养,总归是少用些为好。不过前一阵让你全忌了口也的确过了,大暑月的哪有不浮躁的?到时让他们弄些甘温补气的给你,到底能好些!”

    她听了心里格外的温暖,虽说包养这一套她也是懂得。但从小到大,也没人这样切切的嘱咐过她,如今他自家都忙得顾不得保养,总归还是惦念她许多。一时眼泪都快下来了,越发卖力起来。

    “绯心,跟你说话呢,咬牙切齿的努什么劲呢?”他忽然开口叫她,虽只是见她的背影,但有如亲见她那副表情一般。

    绯心愣了一下,半扭了身子转过脸来,一头一脑的汗让她满脸都带出釉亮的色彩,一时眼潮潮的也不言语。

    “你还躁的慌么?这么大劲头?”他整个人都快侧过来,弄得她有点子坐不稳。他瞧着她,一脸的笑吟吟。

    她怔了一下,脸越发的涨,有点不好意思,她半抬了身子要下来。他手臂一捞,趁势将她一把勾过她来,突然表情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你还瞒了什么了?今儿全交了底吧?”他此时通体舒泰,说不出的舒坦。这些天因朝上的焦烦全散个干净,这半天的偷闲,格外的珍贵啊!

    “没了。”她的脸通通的,眼睛忽闪闪的发亮,低声说:“还哪里痛僵,再捏一会吧?”

    “不了,还是帮你再去去火是正经。不然过两日我忙叨起来顾不得,你再喷了鼻血!”他笑,拨开她汗湿的发看她的脸,盯得她调侃得越发窘迫起来。

    她伸手搔了搔鼻尖,讪讪的干笑了两声:“不,不用了。”

    “当真是不肯交底的?”他越发笑得明媚,侧支着身看着臂弯间的她。一时微扬了扬眉毛,把话又绕回来说。另一条手臂在后面摸了一阵,把一个薄薄的本子晃到绯心面前:“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绯心正窝着发呆,眼睨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忽然因晃来晃去带翻了书页,霎时整张面皮紫胀起来。她喉间一阵咯咯乱响,跟让人掐了脖子般。眼见他拿着那本子单手捻开翻了两翻,登时让她的面孔都有些扭曲起来。

    云曦一脸的戏笑,看她都快抽过去的表情,撩着书道:“你何时开了这窍?怎么没见你照着演习演习来给我瞧?”

    他这话说得她更是没脸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恼羞成怒,紧着那股子无地自容感竟逼出她无尽潜力,她身子僵在他的怀里,但眼珠子像个钟摆一样狠狠盯着那让他撩来晃去的书页,直到他无意间把那册子挥的近了眼前,绯心突然双手一探,猛的一个恶虎扑食一把伸手抓住,紧着又是一个野猫十八挠,哗哗嘶嘶几声,成了破纸片子!

    云曦是刚才因她帮他推拿间,无意在榻缝里摸到的。其实宫里也供着欢喜佛,有养身房中之术的书籍,这些也都比较平常。只是从她这儿居然能摸着一本,实在是让他十分的惊讶,便一时扯出来逗她。

    结果绯心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加上最近她因为着滋补起了燥火,性子难压得住。但云曦根本没想到她居然手这么快,而且居然吞了熊心豹胆,当着他的面就毁灭证据!他还发怔着的工夫,眼前已经一大堆破纸片子飞飞扬扬!她还瞪着眼,紫着一张脸在那喘粗气!

    当时他的眉毛就挑起来了,一把勒住她,绯心哪敢看他半分,只觉心跳如狂,她把最后那一点劲头拿来撕书了,这会子整个人都软了。他一勒她,她整个人一激,还不待反应。他已经眯着眼瞅着她红透的脸道:“我还没看呢你就撕?!反了你了!你肯定已经看完了!给我把姿势通通摆出来!”他说着,一下坐起身来,提拎着她的手脚就要摆姿势,方才他是为了配合她。压根没敢怎么大肆随性,如今让她摁捏的通体舒泰,此时那股子火更是撩起半天高。一下就把绯心给提的离了榻,绯心吓得乱扭,喉间再忍不住吱里哇啦的叫起来!

    绯心一叫唤,外头的绣灵忍不住了,方才是皇上在喊叫,如今竟换了贵妃了。而且听那声后气不足的,但极是尖厉,似是格外凄惨的似的。隔着这么厚的壁和殿门,又杂着水声都隐隐可闻,可见娘娘得喊得多使力了!她和汪成海都在外头跳脚,主要是声音永远也听不真,老是隐隐绰绰的。搞得两人都十分的担心,看彼此的时候都怀对方的主子有怪癖!当然汪成海更硬气些了,绣灵没敢死乞白赖的瞪他,只是急的半步也布愿意远了去。



130章 往事历历共回首(1

    过了一阵,再听不着半点动静了,绣灵在外头乱转,几次都想摔了点心盘子愣冲进去。生让常福一把抱住,常福低声叫着:“我的奶奶,您消停会子吧?咱们主子到了今天不易!您别再一脚进去坏了一宫的安生!”

    绣灵见汪成海耳朵都贴过去,非常专心的听墙角。她面色越发的紫胀,实是没法子,只得揪着常福的耳朵往死里拧着出气。常福疼的脸都快变形了,瞪着眼道:“您拧死奴才吧?到时别让奴才再顶着雷往宫里给您老捎玩艺儿!”他故意一口一个“奴才”把绣灵气得直翻白眼!

    外头这边闹了半天,静了一会子,忽然见汪成海冲绣灵猛招手,他听得里面似是皇上叫人的声音。绣灵一见丢了常福凑过去,汪成海这边忙着打发人端过茶点交给绣灵。

    皇上一向是赖汪成海亲自打理,但里面有贵妃,汪成海大刺刺的进去不是很方便。其实汪成海觉得贵妃这习惯挺有意思的,宫里的主子大多进宫前也都是豪门贵族,贵妃在家里也是呼奴唤婢的。奴才也是财产的一种,是可以任意使用和摧毁的。进了宫里,等级制度更加的严明,随着地位的不断提升,身边的奴才便只多不少,伺候主子难免要挨挨碰碰的,主子只消享受便罢,哪里在乎别的?况且太监净过身,又比宫女力气足,有些主子就仗赖太监更多些,根本不需要在奴才面前避忌这些个!但贵妃一向好面子到了极端的地步,而且一向用不惯太监做这种贴身服侍。汪成海当然知道她这点,便索性让绣灵自己进去。

    这角殿一侧全是池,大的一个,小的有四五个,还有两面墙的衣柜和配汤的香阁子。此时绣灵一进去,看垂纱缭绕,如雾如烟。没敢往远处瞧,只隐隐见池边台上有人影!这里有方热石台,此时云曦正枕着玉蟾枕闭着眼歇息,绯心在他边上已经睡着了。方才两人一闹,害得他又要她,最后她连洗都没洗,由着他绞了热巾子擦了擦便睡了。

    这硬硬的热石很是去疲,绯心身体软成一滩水,热石一熨,整个人就跟化开了一般,没一会子便睡着了。云曦寐了一会便觉得口干,刚才两人在榻那边一闹,整的一团狼籍,本来备好的酒啊茶啊也翻了无数。一时见她睡了,便开口要茶。

    绣灵慢慢捧着茶过去,见绯心身上裹了一件云曦的浴袍,她正睡着脸偎在云曦怀里,恰到好处帮他挡住一些春光!不过挡不挡他也不在乎,云曦自小在宫里长大,从来不介意在奴才面前坦露身体,况且皇帝临幸妃嫔,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奴才在他眼里基本上就是活动工具,说起来,这些年倒是与汪成海培养出了一些感情。他比较寂寞,太后当年虽然把他领到驻心宫来抚养,但总归不可能如民间父母对待子女一般,从小他身边就围着大批的奴才打转,只有主仆没有朋友。倒是汪成海,当初太后瞧着他比皇上略年长几岁,就放在皇上身边当个玩艺儿,如此一道长起来,倒也培养了一些默契来。汪成海很懂得看云曦脸色,不像是别的奴才一味只知奉迎很没有意趣。加上他在生活上对云曦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时间久了云曦就成了习惯。

    不过云曦知道绯心的一些毛病,还是给她套了一件,架子上搭了许多不同花色和款式的。他随手抓来也不分是谁的。有时也不知为何,不自觉间的便要迁就她的一些小习惯,不管那习惯他觉得有无必要。连绣灵瞧了,除了激动之外也有些感动起来!

    以往皇上起了性便不管不顾,哪分么正殿偏殿花厅穿廊?只管自家痛快,不管贵妃死活。贵妃打落门牙和血吞,三年扎挣,都不肯让奴才近身。贵妃好脸面,皇上就偏不肯她这个脸面。太后又步步紧逼,只管拿贵妃当枪头,贵妃踏在悬崖边上,没一日安生。常福说的没错,贵妃有今天,得的不易!

    云曦扫了一眼里的茶,伸手拿起一杯来抿了一口:“朕在这里寐一会子,先不出去。”绣灵点头,轻声建议道:“那不如奴婢再给皇上送点清露来可好?”云曦应了一声,便贴着绯心也躺下去。乾元宫里也有一块这样的热石,比她这块要大的多,不过他已经久没在上面躺着寐了。今天突然觉得,便是在宫中,也能感受到水灵峻透的山精之气,要看怀有什么样的心情!浮生忙碌,但偶来偷闲也的确是快意无边!

    ××××××××××××

    绯心以前从不在这块热石上睡,她嫌硬,有时勉强躺一会子就觉得硌得不行。但今天她居然一觉睡得格外舒服,半点也不觉得硌,甚至还有种极至解乏的功效似的。难怪人都道这是好的!云曦笑着看她,一身慵意满脸春情,简直看得人着迷!

    “这一寐了半晌,又出了好些汗,泡一会去!”说着,抱起她来,踱了两步到池边沿着阶坐下来。他的后腰正抵着一处旋涡出水口,水流一冲格外的舒服。

    绯心窝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让水一浸又有点昏昏欲睡的劲头。水温正是合宜,不像药池的温度那么高,里面带了些莲花淡兰的香味,加上刚才她也是累的够呛,不过是凭着一股子劲头撑顶着。他抱着她也是有些半睡半醒,送了一杯玫瑰清露让她慢慢饮两口解解困。他浑身的肌肉线条都放松下来,握着她的一只手浸在水里来回来去的划拨,像孩子般的玩水:“你怎么想来看那种书?”他还是好奇,低头看她脸又臊起来。

    绯心刚醒过闷来,低头也不瞧他。静了一会她轻声道:“那书是两年多前臣妾让常福帮着找来的!后来也不知扔在哪里一直也没找。谁料竟掉在那缝隙里!”她脸涨得紫红,喃喃着,“当时……”当初进宫,是因长的象慧贵妃,太后想借着她收拢住皇上的心,为当时仅存的宁华夫人保驾护航。

    但她入宫两年毫无建树,虽然皇上顺着太后的意思也立了她当贵妃,但对她的态度不冷热,整日花丛游戏,让太后也觉得她十分无能!

    后来索性常常指派绯心做一些排挤嫔妃的事,明显已经想将她放弃。先利用绯心的高位打击一些她看不顺眼的嫔妃,等差不多再拿一个错随便让她下台便是。

    绯心看出太后的意图,但她却无力反抗。深知再这样下去早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所以当时她一边栽培一些位低但心气高的女子,一边又向一些阮氏见恶的外臣示意。一切都是为了能尽量的留下来地位不倒!当然她也从自身找了找原因,觉得皇上烦她主要也是因为她死气沉沉没有意趣。绣灵和常福也总是因这个不时劝她改改,她当时也是下了半天狠心才让常福弄本书来跟着学学。但她那性子十几年教出来的,哪能说改就改的?只看了两眼便自我鄙视起来,满心都是什么非礼勿视之类的,到底是瞧不进去半点,索性还是走自己的曲线。哪知今天竟让他给翻出来!

    云曦握着她的轻声道:“前一阵子,因着查那旧案。我把与你有联的外臣全拉出来了,这样虽说太后瞧了很是震惊。但以后也没人再借这些事找旧账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一次索性撇个干净,以后再别拿这个翻扯了。一时靠着他的肩说:“臣妾能当这个贵妃,也是靠了太后的支撑。若没太后,臣妾也断不可能有今天!后来太后觉得臣妾无能,也不能拢住皇上的心,臣妾是怕太后总有一日见弃,所以……”绯心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看他,又说,“臣妾原本是想,守在这宫里老死也罢了,最后朝廷总会因着年头加封父亲。”

    他低头着她,如今他自然是明白的。她装阮慧,是她唯一可以留在这里的方法。她只想守在这里到老,守到死。她要的,是用自己的一生换取朝廷给与乐正家的基本体面。进宫的年头长远,朝廷会根据妃嫔在宫中的时间逐渐加封其族,至其死,通常都会再封一次。她想要在这里守着,不能倒,不能死,便是要死也得死得体面!

    他绕着她的发偻,黑黑的柔滑却坚韧。这些,她从不肯说,是他后来慢慢明白的。随着对她的了解加深,越发的明白。如今听她说,更别有另一番体会在心头。她肯对他说,只会对他说!

    “当年进宫之前,只是想着,若能进了三围入了大内。便是不点封留在宫中最差也能当个女史,分到六尚做几年工夫,到时家里也能得个体面。若能好些,或者能指与亲贵,家里也算攀了贵戚。若再好些……”她微微的笑了笑,容颜格外的动人,“是臣妾和家里都想的太简单了,哪知刚到了皇城,在内府外驻司衙便把牌子扔出来了。臣妾带了许多钱来的,却不知该向哪里打点!在官驿的时候,臣妾一想家里殷殷期盼,当时就想死了算了!”

    “谁知没过几天,宫里又来了信,道有入选的秀女因病脱了牌,让人补替得入。臣妾只以为是运气太好,哪里知晓是太后见了臣妾的名册有心提拔!”绯心半闭了眼低声说着,“见了太后,臣妾就明白。想进宫这是臣妾唯一的机会,但此番一入再难风平浪静。若因惧而不受,又哪里有面目去见淮安家人!”

    过往历在目,宣平十二年初春,她带着一家的希望千里迢迢而来。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踏出家门,第一次,便是北上千里,来到锦泰最富华堂皇的中心!



131章 往事历历共回首(2

    来到京城永安,个中繁华自不必说。内四门皇城里,更是豪门大户比比皆是,勋贵王府,世家大族,名门贵戚,皆在京都!在淮安,她能出头中选。但到了京城,淮安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万千疆土小小一隅。各进送的秀女,无不是名门闺秀。她区区一个巡粮小官的女儿,内府扔她的牌子,最是合理不过!

    绯心依旧记得见太后的那一日,宫中九曲环折,高槛森殿,碧瓦红墙,那俑长的宫道,两边琉璃的宫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记录着高贵与尊荣,也见证了卑微与衰败。这里可以实现她一切梦想,往寿春宫的这条路,让她的后背被冷汗浸斗透,但心中的热血却沸腾起来。是恐惧还是激动,她此时已经无法再确认。她只是知道,她,一定要留在这里!

    只有留下,乐正家才有希望。只有留下,她苦苦支撑的十六年才有意义!所以,不管什么理由也好,她必要抓住这华丽的一抹,拼尽全力的要留下来。

    太后说,她生的像逝的慧贵妃,所以破格要她进来,算是给皇上一个慰籍。绯心并不蠢,事情当然不仅是因为如此。否则,太后没有必要亲自见她这个无权无势,南方巡粮小官的女儿。这是她唯一踏进这碧瓦红墙之内的机会,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会遵从!

    果然,三围之选顺利通过。成为最终要接受点封的八十之一,在庆祥殿接受宫规训练,除此之外,她还要学习慧贵妃的一言一行,神态举止,要她做到音容笑貌无不神似。与她一起的那些女子,千姿百媚,莺飞蝶舞。她们时常谈论那从未谋面的圣上,道生得逢时,圣上与她们年龄相若。她与她们的想法正相反,与皇上年龄相若才是生不逢时!不过这不是她能选的,如今她只是别人指间的棋。但纵是最小的卒子,她也懂得筹谋。她既然进来,便不会轻易倒下,当谁的棋都无所谓,被人利用又何妨。从她进入恒永禁宫开始,战鼓已经擂响!

    云曦垂眼看着她的表情,因她的话,让他回到五年前的那个春天!其实他与她是一样的,他们都像是被重重围困的猛兽,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爪牙,尽量显得乖顺或者明媚,压抑着内心的逆叛与阴霾。初见她的时候,便已经明白太后的意图。他并不介意身边全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女人,宫里一向如此,真真假假也用不着分的太清楚。宫里不争斗便死亡,弱者永远会被同情只能被践踏。

    她学阮慧倒是逼真,但有一点让他觉得奇怪。她的眼睛,从来不看他!她入宫为妃,谋求高位,不惜当个替身,不惜成为太后的刀斧,却不看他?她进宫的首要任务,就是借她长的像从而掳获圣心,以达到旁控他的目的。这当然是太后的一厢情愿,但这也是她进宫来必须要为太后完成的事。但是,她封了昭华夫人以后,她似乎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融入新环境里,而把其它都放诸脑后。与她一同进宫的,还有十来个,宫中新增红粉许多。他等着看她出什么花招,结果,她一年未动!

    云曦想起过往,不由的微笑:“当初你若不拒而不受,便没了今日你我宫中相守。”他轻叹了一声,突然想起在寿春宫里她排揎他的话来:“当年那点子破事你也都全想起来,生把二十万两打算这样抹平了不成?”

    绯心脸一红,低头:“当初进来听人讲,宫里随便一个宫女都是比外头小姐要矜贵的,哪里瞧的上一点小钱?所以举凡打赏都得五两十两的,稍是有头脸的,还不得二三十?后来才知,这宫里的奴才,大大小小算起来过万人,哪禁得这般赏的?皇上那会子瞧着臣妾不顺眼,生要挤兑得臣妾无立足之地。哪里用得刀枪?只消赏臣妾几次,臣妾就囊空如洗了!”

    云曦听得脸上发烧,那会子有心治她,故意赏点不值钱的东西去,指一大堆人往她那讨赏,她来者不拒,不到一年的工夫,她就穷得叮当乱响!当时他拿这个找乐子,现在想想觉得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抽什么疯呢。

    “臣妾倒不怕在人眼皮下芶且,只是一向爱面子,最不愿意有损家声。当时也不知哪个走了风声,说臣妾地父亲是个茶贩子,靠以次充好江湖行骗发的家。”绯心一边说一边拿眼瞄他,搞得云曦咬牙切齿直想捏她。

    “谁叫你不拿好脸给我瞧?见我跟见活鬼一样,我屠你满门了?”云曦终没忍住,伸手捏她的脸,“你见天知道巴结太后,跟一帮八杆子打不着的姐姐妹妹亲近。你怎么不把脑子往正道上使?还说太后嫌你无能?你那能耐就没使对地方!”

    “你老把我往稀奇古怪的地方扯,宫里这么些人,到时传出去又要说我是贱人!你既然讨厌我就不要理我好了,反正你不理我,太后也会认为我是无能的。早晚我自己就了账,半点也不脏你的手!”绯心突然哭着叫起来,愤愤的把手里的杯一甩一下扔到池里去。她咧着嘴也不自称“臣妾”了,一时说起过去让她那些委曲堆了满心,加上最近又起了燥气,脾气再是压不住,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劈里啪啦的掉下来,霎时把他给整的呆住了。从未见过她这般撒泼使性子,让他竟是讪讪的半句话说不出来!

    绯心哭了一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份了,一时吸了一口气,偷偷瞄了他一眼:“这些事不提了吧?再说下去你又要气了。”

    云曦垂眼看着她,伸手撩了水揉揉她的脸,轻轻笑笑:“没气,你肯这般说出来我便什么气也没了。”他伸手搂过她,“其实你学了千百样,唯独没学会如何对着男人撒娇讨好。我也学了千百样,唯独没学会如何真心相待一个女人!”

    她发了一会呆,抱住他又哭了。云曦笑着,眼却有点发潮了:“总算学会也好!以后咱们就守着过吧,外头全是假的也没事,总归没失了本真!”从何时开始,他也不知。或者是从封她当了贵妃开始吧!他那时封得心不甘情不愿,因他是受太后之意。当时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伪装成阮慧的笨蛋。他在心里暗笑,暗笑太后自以为得计,暗笑绯心自以为能借此发达!从夫人到贵妃,她装了一年,装吧,看她何时露出她的真面目。商贾出身的奸滑之徒,哪配与他同入金阙?顺太后的意,就让她当贵妃,等着看她小人得志的蠢样子再把她一脚踹下去!

    但却是他失算,她当了贵妃依故。他后来慢慢发现她一直不看他的原因。那表面的惧惶之下,原是从不将他放在眼里!她眼里只有家声,只有端贤。她装的像不是为了引他上勾,只是惟有装的像,才能继续守在这里。时间越长,他的耐心越发的少,见她没来由的就是一肚子的气!他甚至有种感觉,她不仅仅是怕他,还有点讨厌他,眼睛躲躲闪闪就是不肯看他,他一接近她就像是个沉船上的耗子一样慌得炸了毛!她居然还敢讨厌他?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一边想借着守在这里提高乐正家的体面,一边还敢讨厌他,简直就是混帐女人!

    所以越发要整治她,她越怕什么他就偏整什么。云曦对女人的态度一向是温和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现的温和。维持后宫与维持朝堂一样,大家和和气气也少生事端。日子久了,什么喜欢不喜欢也都无所谓,总归是有情份在的。但对于绯心,他就温和不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发的不温和反倒自己还先生气。再后来,就有点歪了道了,见她一脸生不如死,他也跟着难受起来。整完了她,他也不痛快反倒更愤怒。

    最终他才明白了啊,乐正绯心,根本是他命里的天魔星。他们太像了,有时甚至像是一体,所以她难受他也跟着难受。所以他得让她明白,教会也好逼会也好,反正就得明白。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怨自哀!

    注定是他们的难,她不明白还好。明白了,更是坑了她。谁能比他更了解她呢,她就是会为了他不顾一切!也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更痛。绯心感觉他手臂的收紧,不由贴的更紧了些,闷在他怀里说不出话来。

    两人正无语间,突然听殿门有声响,隔着几重纱罩隐隐见有人在晃,不时的还有咳嗽声。绯心一听,估么着可能前头又有事情了,汪成海怕误了正事便弄出点动静引人注意。便忙着想起身打发他穿衣裳出去,云曦搂着她没让动,扬了声道:“什么事,赶紧说。”

    汪成海了眼,扬着声道:“皇上,静华夫人过来瞧贵妃娘娘,前殿候着呢!”

    云曦听了便有些不耐烦:“让常福出去打发她走!”他一边伸手揉着她的头一边说,“烦人劲儿的,难得半天闲工夫来聚聚,非这会子过来瞧!”

    绯心看着他的表情,看的出他如今是连装的劲头都没有了。但这是宫里,并非她一个妃嫔,长此下去也不是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