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慢吞吞你敬我喝的饭总算顺利告结,龙小花接过丫头递上来的拭手巾,一擦嘴巴,正打算拉着自家老爷滚回爱巢替她暖被窝,可上流皇家社会的饭局哪有那么简单,酒足饭饱后自然还有余兴节目,规矩照旧,依旧公母分开,充分彰现男孩和女孩兴趣完全迥异的社会现象。 男人们在偏厅的一边喝茶聊天,为了显示自己的学问车载斗量,聊的自然是国家大事社会百态,偶尔对她家主考官爹爹使个眼神,赔个笑脸,不动声色暗示,想为自家亲戚借个天梯开个后门,方便日后中举。
女人们这边比较娱乐,也可能是三殿下大夫人的特殊癖好,入境随俗,于是,两张方桌被架了起来,几位辈分高的夫人幽雅地坐了下去,一手幽雅地执起茶杯喝茶,一手幽雅地摸着马吊牌。
贵妇打马吊就是有气质,不架腿不大声,落牌声此起彼伏,却毫无市井气氛,进出的银两很是吓人,让站在一边观战的龙小花叹为观止。
那三殿下的大夫人看出她似乎懂点门道,便细声问道: “弟妹会玩马吊么?”
“唔,会一点点。”其实她都五毒俱全了,趁着自家爹爹做生意的时候,什么马吊牌九执筛子都摸过了,不过只有马吊牌打的还马马乎乎,不靠赌的话她的淫书资金哪有那么宽厚。
“要不,坐下试试?”
“不不不,我不来。”她摇了摇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偏厅里喝茶的爹爹,眼有惧色,被他看到她赌博,会被吊起来打吧,他好讨厌这种没有爱又花银子的活动耶。
“弟妹怎得这般没胆识,惧十九惧成这样,男人都要被你惯坏了,几圈马吊也不敢打?”大夫人掩唇一笑, “坐下来打几圈,小十九那儿嫂子帮你说话。”
“唉?真的么?”这位奶奶,不……这位嫂子还真不错,比那位六殿下的二夫人好多了。
“我做主,小十九不敢数落你,坐下陪几个嫂嫂打几圈。”
有人撑腰当然感觉不同凡响,龙小花一见正对着三夫人的女人站起了身,空了位给她,她一磨手掌心,一屁股坐了下去,正要摸牌,却见自己左手边正是那六殿下的二夫人,朝她皮笑肉不笑地打量。
“弟妹身上可有带足银票?”
这句话倒是戳她的痛处,她一摸全身上下,抖搂出一个寒碜的小钱袋,摇晃了一下: “我还有买菜剩下的钱,能玩的!”
她说着,倒出来的几两买菜剩下的碎银子,穷酸得惹来一片轻笑议论,那站在二夫人身边的莲月更捂唇笑道:
“堂堂国库夫人,手里只有这么几个买菜的碎银子?”果然是很不讨夫君的喜欢吧,竟然连下人的活也要做,瞧十九殿下对她挥之即来,呵之即去,怕她丢了人,还特意让人张罗小板凳栓在身边,乡下女人果然不登大雅之堂,得不了宠,自己厚着脸皮来京城追男人,只是十九殿下甩不掉的糟糠而已。
“我说,三嫂子,你叫十九弟妹坐下打牌,不是为难她么?我们进出的子儿太大,你瞧她惧小十九惧成那样,敢去问小十九要银两打马吊?”二夫人也开口了,端过丫头递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挑眉说, 这么几锭碎银子,只怕是扫了三嫂子的性子,连我这做六嫂的也提不起劲打牌了。”
龙小花不爽地嘟了嘟唇,被这样一阵奚落加上之前的二房事件,让她乡下小女人的怒火冉冉升起,琴棋书画已经比不过人家了,没道理打个马吊也要看人脸色吧,哼,跟她龙氏小花比歪门邪道,嗤!
“一家人谈钱好伤感情好没有爱的呀!”她索性把那点碎银子也扫进小钱袋,留着明天买菜给老爷吃,咕噜一转黑瞳,看着对面的大夫人笑咪咪地说,“三嫂嫂有没有玩过桐溪马吊?”
一句话把大夫人的兴趣吊了起来,她好奇地问道:“弟妹是说用桐溪城特有的规矩玩马吊么?”
“对呀!很好玩的。”
“怎么个玩法。”
“这马吊还是照样打,只是输了咱不玩银两这么俗气的东西,而是……回答赢家的问题或者完成赢家的要求呀!”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真心话大冒险是也!
“哦?这怎么说?”
“就打个比方吧,莲月姑娘要是放炮给我了,我就可以对她提要求,”她一努鼻子,朝站在一边被点名的莲月说道,“不准再盯着我家老爷直看!”
“啊?我我……”莲月被吓了一跳,打翻了手里的茶盏,不依地正要让自家姐姐做主,却听那朵龙氏小花笑呵呵地补充。
“只要我提了这个要求,莲月小姐今天晚上都不能看我家老爷一眼了,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这是我们桐溪马吊的规矩。”
“什么烂乡下地方的规矩,你血口喷……”那莲月指着她正要跳脚起来,却听那顽童似的大夫人一拍手掌笑道:
“这听起来是比玩银两有趣多了!”大夫人立刻差人撤了桌边的银票,赞许道, “十九媳妇说的是,都是自家人,这银票玩过来玩过去都在咱们几个人口袋里打转转,没意思,咱们今天就玩十九媳妇说的桐溪麻将,可好?”
可好?她这当主人的都说好了,她们这些做客人的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于是桐溪麻将在三殿下的府邸里大放异彩,龙小花吐了吐舌头,为自己争取到的初步胜利吐了吐舌头,朝桌下的三朵金花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朝下个目标继续进发。
偏厅里的男人们正在话古论今,从圣上的病体谈到当今局势,从曜王爷可能会以钦差身份出使番邦,与邦交换新约谈到曜王爷统帅的兵部正打算边境屯兵,从暄王爷弹劾迂腐的右相大快人心到今年恩科圣上英明地重用暄王爷,总之一团乱麻的政治场面,惹得暄王爷不耐烦地僵着官方笑意,而曜王爷早已架起二郎腿去巡游太虚了,总之,吃官家饭就是累。
这厢男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突然六殿下皱了皱眉看见自家二夫人尴尬又难堪地朝这边走过来,他不解地张嘴道: “怎么了?”
那位二夫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回头看一眼,只见所有的女眷都朝她这边打量过来,就连麻将桌都暂且停了下来等着看这场好戏,尤其是那朵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龙氏小花,她坐在椅子上晃动着两只脚,一脸“愿赌要服输”的表情劝解这位二夫人,谁让她那么喜欢劝人娶二房嘛。
六殿下被自家二夫人含糊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就连所有在场的男人也都停下喝茶聊天,不明白这二夫人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六殿下看了一眼女眷那边的麻将桌,猜想道: “哦,是不是输光了银两不好意思开口了?”
“……你……”那二夫人艰难地发出埂在喉咙里的声音,“你这个月都不许进我房里,去找别的女人吧!呜!”
说完,她根本不敢看周围所有男人瞠目结舌的表情,转身就逃回方桌边,推翻了马吊牌,对那小人得志的龙小花怒道: “不玩了!哼,你这是什么缺德的乡下规矩!我不玩了!”
偏厅里一片安静,男人们正不知对这幕狗血戏做何反应,只觉得六殿下的二夫人疯了,三殿下同情地看着六殿下,他还沉浸在被自家媳妇莫名其妙嫌弃一个月的震撼中,十九殿下了然于心地挑了挑眉,对自家女儿乖张的整人手法不置可否,只是打定主意让她今晚继续面壁思过,毕竟要教训女儿还是得回到家里,关上门来好好教育,在外人面前,先让她嚣张地恃宠称娇一次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朵龙氏不愧是他培养出来的品种,记仇小心眼斤斤计较,谁敢得罪逮到机会必定报复,谁对她做鬼脸她必还以抠牙齿,谁抢她夫君,她就让人一个月不能行房,让别人明白她龙氏小花的东西动不得,咳,看在这还算顺眼舒心的报仇计划的份上,他便不与她计较了,只是她怎么就只会把小聪明用在使坏上呢?该学的一点也灌不进去,哼,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拜见长辈显示她是有爱的良家妇女,这就是她干出来的好事。
暄王爷正端坐在位思量回家如何教育小女儿,曜小王爷却突得发出一阵赞许地轻笑,斜眼看着那桌散落的马吊牌,从座位上轻跳起身,一整衣,挥手张扬道: “既然婶婶们三缺一,侄儿就不陪几位叔叔去那头敬个孝道摸几圈马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僵了一晚的肩头,歪了歪脖子,走到全是女眷的方桌边,掀起衣袍没规矩地跳坐上龙小花身边的椅子,朝她淡淡瞥去一眼,懒懒地说道: “看来,你们桐溪的规矩倒是比银两好玩多了,那就陪小王玩两把吧。”那边虚夸浮言太没趣了,还不如来跟这朵小花闹闹。
真心话大冒险都是不错的规则,让这朵龙氏小花做什么好呢?拿她那颗满是废料的脑子撞撞门板,去曜王府当一个月的小婢,再伺候他小爷吃一次葡萄,或者,逼她喝下一缸女儿红变身成接吻魔,这些都是不坏的选择,留着备用。
“喂,姓龙的,轮到你出牌了!”
宫曜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板,看着从他一坐下就全身冒冷汗的龙小花,这牌都砌上开打了,她还心不在焉,做贼心虚地不敢正眼瞧他。
龙小花抓着手里那张疑似炮子的六饼捏在手里,斜视了一眼坐在自己上家的宫曜凰,心头悲愤交加,他坐在她的上家,却硬是狠心到一张牌也不喂给她吃,饿得她嗷嗷待哺,只想哭鼻子,还总姓龙姓龙的叫,一点也不尊敬她这个有爱的小婶婶,哼,绝对不能放炮给他。
这张六饼不打,打九饼,边张比较不容易放炮,而且刚刚大夫人才打过九饼,她接着打一定安全没事啦!
“九饼!”她将牌拍出去。
“胡了!”他捡起她刚拍出的牌,倒牌收工。
“噗!”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呀,好阴险好邪恶好不公平呀,啊啊啊,大夫人打的九饼他不要,她傻乎乎地跟着打出去,他就立刻就抓她的炮,呜!他根本是故意的!
“清一色,七小对,和绝张。”宫曜凰淡声说道,手撑着下巴,一双深幽的黑瞳直盯着她气到扭曲翻白眼的脸儿,从她的圆眼落到她的鼻尖,最后滑到那两片骚扰了他一晚上的嘴唇,轻轻问,“现在,让小王来想想,要怎么罚你呢?”
第七十七章
龙小花很大无畏,随便怎样都好,她反正可以学狗叫猪哼,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根本不痛不痒,玩这个游戏她有一个很大优势,那就是脸皮厚呀!
她怒瞪着搞特殊针对的宫曜凰,示意他可以随便放马过来。
宫曜凰并不急,他一边砌着新一轮的麻将一边笑得很是诡异,大家以为他要宅心仁厚地放过自己小婶婶,跟着把新一圈牌砌起来正准备打,他身为庄家,抓起筛子把玩在手里,挑起眼眉问道: “你跟他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东西?”
“装傻?”他哼笑一声,把他真心话的问题再问一遍, “你跟我家十九叔到什么地步了?小王是说闺房里。”
“噗!”
“不是真心话大冒险么?最好说实话。”对付这种脸皮厚的家伙,大冒险自然没用,只有用真心话才能让她原形毕露。
“……”她干吗要出什么馊主意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这下完全搬石头砸自己的蹄了。
“愿赌服输,说话。”
龙小花用翻江倒海的表情憋足了一口气,不甘愿地抬起了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很好。”宫曜凰眯了眯眼,对着那两片被人染指的嘴唇咬了咬牙,视线往下凝重地一移。
龙小花挪了挪屁股,警戒地离他远了点: “你在看哪里呀!”
“你最好是说实话了,否则,小王拆了你的骨头。”
“我是那么没原则的嘛,我绝对不会说谎的啦!”
“很好,轮到你出牌了。”
新一轮陷阱开始,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下马吊牌,不顾其他两家已经开始蹊跷的面孔,敲着自家小婶婶的台面。
“八……八条。”她心有余悸地扔出一张拍。
宫曜凰利落地推牌轻笑: “胡了,混一色,碰碰胡,三暗刻。”
“噗!”有没有搞错,他要不要赢得那么嚣张离谱哇,马吊是她唯一的小优点,他这样不留余力地打击她是什么意思呀。
没理会她受打击的小自尊心,宫曜凰径自进入真心话时间,盯着她那两片只能吐实的唇淡问: “你中意什么德行的男人?”
“唉?”这算什么问题。
“答话。”
“……就……”她回身想去看爹爹大人,那是现成的标准答案。
“不准看别人,小王要听你自己说。”少拿现成答案来搪塞他, “哼!给小王实话。”
她咕噜地咽下唾沫,她的真实答案真的不堪入耳耶,但为了小原则她不得不开了口:“成熟稳重优雅型,专一霸道羞涩型,唔,如果能再有爱狗血一点就更好了,时不时对人家‘我怎么也爱不够你’或者’你这磨人的小妖精’还有还有‘我该拿你怎么办’呀呀呀呀……好有爱呀!要是能穿上白衣衫骑上白马,对我伸出梦幻的手……”
“……”狗屁要求还真多,而且一条比一条蠢。而且怎么看他家十九叔也不是讨她欢心的那一型,倒是姓白的那个家伙很符合这些混蛋条件。
“你那是什么表情哇。”他那种很鄙视很唾弃很嫌弃的表情和自家爹爹如出一辙,很吓人呀!
“轮到你打牌了。”
“唔,怎么又轮到我打了?我能不能不打呀……”她已经放炮放出阴影来了耶。
“可以啊,留着那张牌当相公吧。”比所有人多一张的人,就不能胡了,哼哼,大不了他自摸一把,用真心话问候另两位婶婶贵体是否安康,再来好好收拾这朵龙氏小花。
她很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千挑万选一张红中,这总不会有错了吧,她半闭上眼,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牌按上桌子,然后一脸惊恐地看向宫曜凰。他没动静,撑着下巴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牌面,她一舒心以为自己安全过关了。
“胡了。”
“噗!”
“刚才没瞧仔细,单吊,门前清,三色三步高。”
“……”
再好的风度也被他搞崩溃啦!她很没风度地丢牌要耍赖,风水不对,不打了: “搞屁啦!你也太邪门了啦!这次要问什么呀,让所有人知道你有个没混到洞房,喜欢看淫书的婶婶,你很暗爽哦!”
宫曜凰没抬眼,径自理着自己手边的牌,让那个输光了风度一脚睬在椅子上的女人摆出骂街架势,顺便帮她理好了他面前的牌,最后才抬起眼来看住她的眼睛,丢出他这次赢回来的问题:
“有想我吗?”离开他的曜王府后,被抓去暄王府后,来这家宴之前,有想过他吗?就算只想嘴巴也好,好歹有想过……
“……”
“有没有?”
“……”
“一两个字的答案,你还要小王等多久?”
“……”
龙小花缩着脖子,觉得自己正陷入了大危机,所谓真心话的规矩,就是不能有一点藏私,真实度和暴露度要够大才有趣,要是说了假话自然是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喝水被水呛,以往在桐溪城被问到最尴尬的也无非是龙大当家有没有临幸过她,可是,宫曜凰的问题却直接关系到她会不会丢进猪笼里去以正纲理伦常,而且这么含糊的问题要她怎么答呀。
想。
这么暧昧的字眼,她是有想过他有没有气的跳脚,打算怎么整治她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婶婶,但是,她没有像他一样,总在回味她酒后乱性的事呀,唔,好纠结……
她正在踌躇原则和浸猪笼哪个更重要,背后刺来一阵凉入骨头的声音替她解了围:
“当然有想,你家十九婶天天都念着你小侄儿什么时候上暄王府给她敬茶。”
宫曜凰略微一移视线,瞥见站在龙小花身后好一阵的龙晓乙,心里蛮是不爽,嗤!关键时刻他出来搅什么局,谁稀罕他多此一举的解答,他几乎快要拐出这位小婶婶的真心话了,瞧她心虚又咬唇的样子,分明就是对他有所惦念。
十九殿下眯着眼,打量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侄子,冷哼出声,是够大胆的,当着他的面,拐他媳妇玩乱伦,而他家那个经不起一点诱惑的红杏,还摆出一脸踌躇慎重的思考模样,之前那个混蛋的择夫标准就听得他够呕了,现在对这种破问题还敢多加思量?不会直接丢给他一个“小孩子滚边去”的标准答案吗?他早说过一朵杏花就够受了,逮到机会就给他发展爬墙大业,一笔孽帐没消完,她打个马虎眼应付完他,又开始故态重萌,真是欠教育!
莫非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如此空闲,空闲到这小王八担竟然有时间去惦念他的小侄儿?那日她指着自己的嘴巴说被那死小鬼碰过,他就不该让她蒙哄过关,而是拿出家法来好好教训她一顿。
这个家不立个规矩是不行了!
“三嫂,三哥,今日承蒙招待,天色不早了,我带内人先回府,改日造访。”
大夫人嗅出有些怪异的气氛,但还是做出了客套上的挽留: “这么早就回去,不再多坐会?”
暄王爷斜视了宫曜凰,那个学不乖的小鬼还拿着马吊牌盯着自家小婶婶的哼笑阵阵,他冰着声音回了大夫人的话: “不坐了,再坐下去,我怕出事。”对,会出事,而且是大事,自家小侄儿年轻气盛,把持不住扑倒小婶婶的镜头他是毫无兴趣深恶痛绝,他现在是知道把杏花带出自家墙外是件多危险多蠢的事了,赶紧把她踢回墙里是当务之急,还有那三条狗儿,吃饱了就完全不懂护主,就算是女主子的不同意,他也要饿它们几天。
龙小花如坐针毡,听着自家夫君弯下身,很亲昵地在她耳边唤道: “那么,夫人,咱们该回家了。”声音一低,消了轻柔的沙感,转成冷调子, “回去好好同你算帐。”一笔一笔地算!
她倒抽一口凉气,立刻丢开了手里的马吊,屁股离了椅子,立正站好,一副小媳妇惧夫的样子,怨恨地白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宫曜凰,屁颠颠地牵着三只狗像个良家妇女似地迈着小碎步,跟在暄王爷的身后亦步亦趋。
三殿下踱着步子,走到散了方桌前,看了一眼离去的暄王爷夫妇,很是骄傲的摸了摸胡子对自家夫人说道: “没想到小十九看起来面色清秀,御女有术啊,你看把他家媳妇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我刚开始听说他媳妇追上京城来,还以为是个粗野村妇,没想到还挺恭顺的。不错不错。这乖巧女人在外头就是该乖乖听自家男人的话,哪像咱家那个媳妇,没大没小乱插话!”
“那丫头看起来是还精明,鬼点子不少,不是个愚钝的人,就是身份低了些,做事有点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大夫人笑着收起马吊,瞥眼看着自家小侄子那欲求不满的样子,笑问, “你这孩子也是的,怎么那般整自家小婶婶,越来越没章法了。”
宫曜凰不语,径自摸着手里的马吊,对那句御女有术嗤之以鼻,那朵龙氏小花还是完璧一块,很是对他的胃口,他正在叹服自家叔叔的定力,琢磨着怎么让那块完璧变成破玉,三殿下和大夫人的话却继续络绎而来。
“你别说他了,估摸着也是他皇爷爷派给他的任务,试试小十九的媳妇。”
宫曜凰一听此话,眸儿一凝,略有蹊跷地抬起头看向三殿下,什么皇爷爷的任务,什么试十九叔的媳妇?他根本什么也没听说过。
大夫人抬手挥来下人,收拾了一桌凌乱,继续说着:“我说老爷,你这关算是过了吧?”
“我?”三殿下晃了晃头笑着, “我哪有什么关卡,自然是看皇父的意思,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召她入宫面圣了。”
“小十九和圣上关系如何?”
“还是同回京时一样,不冷不热的,难为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兄弟,难做人啊。小十九这性子倒是变了,对谁都淡的很。”十年前那一劫把人心志都磨硬了。
“若皇父不满意他选的媳妇,关系不是更僵了?”
“唉,你当小十九还是十年前的小孩子啊,年轻气盛的,估摸着这些年也在外面吃够苦了,知道有些事忤逆不得。”
宫曜凰渐渐听明白了,他略显嘲弄地一笑,插了句话: “三伯伯也是接了皇爷爷的令,来试探十九叔的女人的?”他故意强调一个“也”字,让三殿下放了警惕,娓娓道来。
“可不是,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也和十九媳妇混在一起,原来是你皇爷爷叫你试探她的。你那绣球的事传进皇父耳朵里,当天皇父就召我过去,说先让我见见十九的媳妇,若是值得一见,再召她入宫,你是不知道,你家十九叔捡个媳妇回来,一没向圣上交代,二没有册封王妃的打算,好似把你皇爷爷这高堂给架空了似的,这怎么像话,再怎么僵着,这王妃头衔还得你皇爷爷挥大笔才有,要不她不就是连个名分都没有通房丫头了。”
“……”宫曜凰沉默下来,目光一转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大门,若有所思。
三殿下见他不说话,话锋一转提醒道: “出使番邦交换新约的使臣名单可是由你拟定的,你皇爷爷的意思很明显,派你出去娶个番邦公主回来,这可比换什么新约都有效,你啊,就别同你十九叔闹性子了,那绣球撞天婚还不都是逗逗你,堂堂小王爷的婚事哪能那么随便。”
“十九叔的婚事不是也很随便。”他咕哝道,语调中透出浓浓的不愿。
三殿下笑着摇了摇头: “有你皇爷爷在,就算现下由着你十九叔使性子随便,迟早也是要规矩下来的。”
“……”
第七十八章
龙小花觉得自己完蛋了。
龙老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遣退了马车,披着黑裘疾步走在大道上,老爷要饭后散步,女主子也只好跟着他吹冷风,更苦了吃饱了的荷花,菊花,梅花,奔着四条腿跟着这对夫妇奔走得很没情调。
他就是要让她吹吹冷风,清理一下她那颗满是淫书乱伦的脑袋,能把人宠出一肚子火来,她果然很能耐。
一进暄王府的大门,他很残忍地分开了四朵金花,剩下三朵丢去一边饿肚子,为首的那朵杏花被他抓回房间家法伺候。
龙小花觉得自己很窝囊,女主子的风采完全不见,可怜巴巴地回到第一天进暄王府的状态,跪在地上捧着女诫抬头看着爹爹夫君,嗤……之前的努力全白废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唔。”错就错在她不该讲实话呀。
“错在哪儿?”他挑着眉,对她良好的认错态度略有欣慰。
“我下次再也不玩真心话大冒险了。”至少不在他的面前玩,好暴露好没安全感。
“……”很好,她完全没有认识到他在呕什么东西。
他在呕那个完全没有因为接近他而有变化的混蛋择夫标准。
他也觉得自己火大得不可理喻,他当然知道龙氏小花中意的是什么德行的男人,从他跟她拜堂的那天,甚至更早,那个莫名其妙的白马良人就一直哽在他喉头,吞不下也吐不出,他从来没有要配合这家伙喜好的打算,只觉得她的念头蠢透了,那种脑袋有问题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一直参透不了。
这大概就是男女审美不同吧,穿着难洗干净的衣裳,骑着软绵绵的马,笑得和娘们没区别的男人,到底是哪点比他好?
原以为她能追他到京城,有替他打理府邸的打算,好歹有所长进了,结果,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就让她原形毕露。她完全不似他所想的,有认真考虑她留下来的种种难处,她是不是把宠他当个游戏?玩得得心应手便玩下去,玩不下去了,她随时可以抽手,继续去中意那个破烂的白马良人?他当时是如何昏了头,准许她在自己身上玩这个混蛋游戏的,把她丢回桐溪城就一劳永逸的事,他做什么要为难自己?多此一举地去想许多,怎么好好地留她在身边,不受伤害,护她周全,不用拱手让给那个谁谁谁,让那个几年前玩闹似的拜堂算数。
可他不得不承认她依旧没有成长到能站在他身边,为他承担许多,她不能受了委屈,就跑到他身边来坐在小板凳上,使着性子整整别人,留她下来,也许日后,她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真心话,更不能张扬无畏地尝试大冒险。他可不想几年以后再从她嘴巴里听到什么真心话说:
她后悔了,要离开。
那个时候,他大概不会准许她说逃就逃了,趁他还有送离她的念头,他得把宠人的游戏停下来。她大概天生就适合幻想所谓的白马良人,不适合当暄王府的女主子。
龙小花看着他从位置上突地站起来,甩了衣袍就走进书房里,临走前对她淡淡地说道: “你回房睡吧。”
她呆呆地从地上站起来,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不罚自己了,结果她回到房间,那一夜爹爹夫君没回房。
龙小花很难理解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被打入冷宫了,只是白马良人的事么?在她博览群书的概念里,如果是吃酸的话,男角儿一般只会用身体力行的方式表达自己浓浓的酸意,说不定关系还能大幅度进展一下,可她却是被冰了起来。
“我就这么不会宠人么?”她苦着脸问白风宁,非常怨妇,只因为她家爹爹被她越宠越回去,起早贪黑,甚至宁可跟白风宁呆在书房里讨论什么鬼东西也不甩她,跟她一天不打个照面也没问题。
她很泄气,就因为她说错一句话,有必要这么惩罚她嘛。
“龙儿,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白风宁笑着回道,她怎会没心眼到问他这个问题,他并不想答,因为一开口必搀了自己的私心在里头,他不知道家宴发生了何事,却已猜到晓乙大半的决定,不过仅是大半,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犹豫不绝。
“我觉得我有很努力去宠耶。”她有学褒汤,炒青菜,下人的名字也记得七七八八了,大事小事芝麻事,虽然没什么事让她做主,她还是尽量做主。
他与她并排走在回暄王府的路上,身后跟着三条跟她做伴的狗儿,他深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的确算在努力吧,跑去菜市场帮那位对暄王爷很痛恨的大婶卖菜,让狗儿帮别人搬东西,甚至会跑去扶老婆婆过道,但目的很明显,她做完一件好事就要强调一下,自己是暄王府的丫头,自家老爷不是坏人,他很有爱。
他没有跟她说,她做这些废活是没有用的,暄王爷的名声并不会因为她一个小丫头就改变,大家恨他的照恨,唾弃他的照样唾弃,只要他还担着十年前亏空国库的罪名。
“龙儿,你想过要回去吗?”他在离暄王府门口好些距离时突地问道。
“回去哪里?”
“桐溪城。”
“……我想再努力一下。”
“努力到怎样的地步?”他顿了一阵,终究把这问题丢出了口。
她嘟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早就同你说过,晓乙将来有可能会是九五至尊的吧。”
“恩。”她并不在意,似乎那跟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她是要宠他,和他是不是皇帝有什么关系,皇帝比较难宠吗?
“你觉得……”他垂下眼帘,轻问道, “你能当皇后?”
“被打进冷宫的那种么?”她没混到洞房就已经被塞进冷宫了,还皇后哩,嗤。
他听着她的答案,突然轻笑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幽幽地说: “临阳城比桐溪冷很多吧?”
“恩,快入冬了是很冷呀,京城原来这么冷的。”一点也不比边境桐溪城四季如春的气候。
“替你暖暖。”他说罢,握住她只手,放在掌心里搓动着,哈下一口很暖很暖的气,她被他的动作一惊,呆呆地被他抓在手里摆布,脸颊一阵烫烧。
“只是帮你暖手,怎么脸倒是先烫了?”他笑着调侃她。
她急忙把手抽出他的掌心,背在身后: “你不要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呀。”
“你明明喜欢的,还嘴硬。”
“你你你……我喜欢也不可以。”
“你喜欢,我也喜欢,有什么不可以?你果然是背女诫背傻了么?”
“……如果有一天你被浸猪笼了,我肯定不会惊讶。”
“呀,我娘亲也这么同我说过。”
“……”为什么她打马吊输人,连比厚脸皮也要输给别人呀,唔!就没有她龙小花独一无二的小绝招吗?
他看着她懊恼的表情,抬手很男角儿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的脑袋跟着他的手摇晃了一阵,却又怕被他抓住手,只能背在身后任他鱼肉,然后他盗用她的句子:
“如果有一天你跟我说要回家,我也不会惊讶。”
龙晓乙知道白风宁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一站在暄王府的门口,便看到那个穿白衣的讨厌家伙在对自家小女儿戏弄不已,脚步向前走了两步,却又顿了下来,他大概是那时候听到浊气太重的脚步声了吧。
连他自己也看不下去自己的犹豫,事实就是这么简单,跟着他并不好,白马良人的确更适合那个家伙,不会对她苛求,不会要她成长,尽情地给她依赖撒娇,同她一起嬉闹,喜好一样,兴趣一样,甚至连厚颜的程度都能和她一交高下,这么适合的女婿,他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那他这个做爹爹的还在不满什么迟疑什么不甘什么。闺女跟着他自然能被好好对待,不用跟在他身边背女诫学规矩学周旋,没人嫌弃她出身低,娘家没势力,兴许他还能成为她娘家的势力之一,这样挺好,就这样吧。
临阳城太冷,她不适合,暄王府太大,她不适合,暄王爷太忙,她不适合。待在他身边,她迟早要后悔的。
他既不能不留余力地照顾她,索性就彻底抽身,多留一日就多贪恋一分,只是那一点点的宠,已萦绕在他心里良久,长此下去,他会溃不成军。
早已过的就寝时分,他推开房间的门,瞥见某个睡觉不安分的蠢货,把被子踢到床下,自己缩在角落里发着抖,他大手一捞将被子捡起来裹上她的身体。
她朦胧间转醒了几分,半睁了眼,瞄到他正在细心地帮她盖上被子,她以为在做梦,一抿唇,委屈地扁了扁嘴,两颗眼泪滑到枕头上,扯他的袖子梦呓道: “我不要白马良人了,我要爹爹,不要白马了……不要……”
原来他是个这么别扭又霸道的爹爹,连自己小女儿偷偷喜欢白马良人都不准,她连做梦都不忘宠他,这么宠法很累人吧。
他手一僵,险些又要被她哄回去,赶紧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正要起身走人。
“他才不是奸臣……他不是坏人……国库……不是他……不是他亏空的……你们不要不卖菜给我呀!”
他眉头一皱,看向床上打滚,突然联想到家宴时她带来的空篮子,料想到了几分,嗤笑了一声,他大概能料想她碰到什么状况了,很难堪吧,被人那样指着鼻子唾骂,她没有来问他是不是有这件事,即使问了,他又该怎生答她?她能理解天子无错,罪责降人的道理吗?是了,他连自己都护不了,又怎么护她?
他推开门走出去,反身关上门,看了一眼靠墙站在旁边的白风宁: “你不用参加今年恩科了。”
“哦?你要因女色开除白某?”他轻佻地一笑,换来龙晓乙一记白眼。
“你要的天梯开了,明日便可入宫面圣。”
“你帮我要了哪个肥缺?”
“哪儿缺了,你便补哪儿。”他说得很是随便。
“右丞相?”他也立刻心领神会,“呵,这个后门开得可真大了。”
“你不满意?”
“不,比我预料得快了些,职位高了些,我怕不方便辞官。届时,还望十九殿下准我随时告老还乡。”
“……”
第二日清晨,龙小花是被人吵醒的,她慢吞吞地穿起衣服走到门口,只见吴管家恭身站在门外急促地呼吸着:
“女主子,不……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唔?”她显然还没完全清醒,揉了揉眼, “找老爷么?老爷他……”已经好几晚没有临幸过她这个小可怜了。
“不是不是,不是找老爷,老爷一早和白少一起出门了,他……他们是来请您入宫的。”
“噗!谁?我??”这下她完全醒了。
“对对对,宫里人传话说,圣上要喧见十九王妃!”
“公公?不……皇帝要见我?”
“是是是的,所以请您快些准备。”
“我我我我不知道呀,老爷和白少都不在家,我我我……我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呀……”
“……最起码您得先把脸给洗了……”
“……”这的确是当务之急,昨天做噩梦,哭了一晚上呢。
龙小花,或者说是十九王妃并没有用太大的波折就见到了圣上,那位传言一直卧病在床的老人家,准确地说,她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因为一幕明黄的金丝线帘幕遮避在他的龙床前,她连他是躺是卧都分不清楚,只是跪在地上,转着眼珠子好奇地四下打量。
尊贵而略带虚弱的声音从床塌里透出来: “丫头,叫什么名字?”
被提问的龙小花一呆,举手指了指自己,因为旁边宫女太监站太多,她实在不确定那位皇帝公公是在对谁讲话,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混得如此之好,还能见到皇帝,这规矩的事她实在不懂。她抓了抓脑袋,不安分地扭了扭跪麻的腿,惹来站在旁边的宫女捂嘴轻笑,床边的太监朝她轻轻颔首,示意她回答圣上的问题。
“我姓龙呀!”飙悍的姓氏, “叫……唔,小花……”这么没品的名字,大概很入不了皇帝的耳朵吧。
“龙小花?你姓龙?”
“对……对呀。”
“你何时认识十九的?”
“十年前吧。”捻指一算,从第一眼拣他回家,到如今,已经十年多了。
“在哪里认识的?”
“城里的一个小角落啊,他当时很可怜的,我以为他是没饭吃要卖身,所以就捡他回家了,哪知道他后来哦,好可恶……呃……呵呵……”还是不要当着人家亲爹的面数落人家儿子比较好。
床内的声音一顿,不言不语了很久,她跪在地上等了好半晌终于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有些许干涩:
“十九哪里可恶了?说于朕听听。”
“唉?”
“没关系,朕想听你说,朕料想他对你再可恶,也不会胜过对朕可恶吧。”他可是连姓都随着媳妇换了,宠妻甚深啊。
“他……他就逼我琴棋书画,还要我当什么由内而外的什么淑女呀,我做不到,他就罚我坐小板凳,站墙头,还让我睡马厩!”
“哈哈哈,这你莫怪他,这孩子的母妃秀外惠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贤良淑德,他自小就如此眼高于顶,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儿。所以,你这儿媳妇朕倒是倍感惊讶。听说你还放臭鼬闹了曜儿的场子?”
“呃……”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同你闲话家常。”
“……”和一个看不着面的人闲话家常?要不要这么诡异呀。
“听闻你祖籍桐溪?”
“对,对呀。”
“与番邦交界,定有不少商贾往来吧?”
“对呀,我家是开客栈的嘛,一般番邦来的商人都会住在我家客栈呀!”好歹是跨国贸易客栈的老板娘,不要再嫌弃她出身低了!
“如此甚好,既然这样,朕求儿媳妇办件事可好?”
“唉?您……您有事要求我?”
“对。”那声音略微一顿,太监弯身递上茶水,一只有些苍老的手从帘后伸出,接过茶水后,声音复又再起, “马上又要与番邦交换两国新约的日子了,朕想派你和曜儿一同前去缔结两国要约,由朕的儿媳妇和皇孙一同前往方能显示朕对此事的重视。”
“噗!您您您您要我去去去……去番邦签两两两国要约?”妈呀,这是什么破任务啊,她只是一介女流,目标只是很有爱的良家妇女,这辈子也混不上巾帼须眉的,要不要让这么看得起她呀!
“你常居边境,对那里定有所了解,再加上你祖籍桐溪,派你前往,定能让番邦倍感亲切,至于曜儿,经过绣球一事,你也该认识了吧?朕以为你是最好的人选,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不是,可是我那个,我家老爷他……”
“儿媳妇,朕就对你把话底交了吧,坦白说,你的出身确是太低了,就算朕不说话,也自然会有人说闲话,唯今之际,就是朕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去建功立业,证明你能配的上十九,堵了悠悠众口,也让朕能名正言顺地认了你这房儿媳妇。”
“……我……”
“你就全当是为了十九去的,十九要职在身不得离京,由他的王妃前去番邦,妇功为夫,你做的越好,便是他颜面有光,日后对他自是有好无坏。”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做呀……”她只看得懂淫书,哪看得懂什么和约,要命!
“你会笑吗?”
“笑?会呀。”
“笑一个给朕瞧瞧。”
“这样吗?”她咧开嘴巴,露出门牙颗颗。
“挺好。会笑就成,所谓亲善大使,就是会笑就好,剩下的,由曜儿去烦心就成。”
“……哦……”有没有这么简单呀,这位老皇帝怎么这么爱开玩笑的。
“你答应了?来人,替朕拟定圣旨,封暄王妃为和番亲善大使,表我中土,代朕亲颜,择日启程。”
“噗!”她哪里答应了呀,她只不过“哦”一声,这个皇帝也太会趁火打劫了吧。
“圣旨已下,断不可违,回去同十九商量商量,你跪安吧。”
“唉?我还没有……”
“砰”
人被丢出门,两片门板严肃地合上了,唔……老爷呀……好象他才不在一下下,她就把自己给卖了耶,呜,好想他……
第七十九章
龙小花的脑袋和脚步成一条直线,她想自家老爷了,她想自家明媒正嫁,拜堂成亲的爹爹了,她想能用腹黑把一切摆平的十九殿下了,那就要赶紧滚去找他.
亲善大使呀,这可不是她丢两只臭鼬,等自家老爷做善后就能摆平的事呀,只要做错一件事,她也会跟着被世人唾骂,再也买不到菜,做不了良家妇女呀.
她仗着十九王妃的身份拽过一个小太监询问过自家老爷的户部朝房在哪,就撩起小裙摆往那里跑,就算他们俩还在莫名的冷战期,这种非常时刻,为了家庭内部和平,她先举小旗休战吧,媳妇探班,这么有爱,他不给她面子不像话哦.
她辗转来到户部的班房,红木门板紧闭着,几扇虚掩的窗里频频传出算盘啪啪声,从窗缝里探去,里头一片紧张的气氛由内向外扩张开来,几位官员对着数目庞大的帐直摇头,算盘被拨弄出的声音一波波地弹出来,比和尚的木鱼声还吵耳,她家老爷端坐长木案皱着眉头翻着卷宗,她正要从窗户召唤他,却见他猛得一掌拍上案面,严声道:
“还是对不齐帐目吗?”
几位官员被同时一惊,其中一位颤着音跪下来答话: “回殿下,还是差了些数目,有些支出不清不楚,臣不敢妄加揣测…”
“那就把后宫的烂帐翻出来给我撤查!少一个子就给我从后宫下月奉银里扣.”
“只怕各位娘娘们……”
“不是没饭吃,没水喝,只是扣些水粉钱便能平衡收支,好歹各个都是大家闺秀,不会如此没度量吧?若是她们有意见,都同我来说.”
“可是圣上那里……”
“圣上只要安心养病便好,国库一事我若做不得住,就让她们集体去参我,俗语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圣上御体欠安,敢问那些娘娘要容于谁看?为正国体,后宫奉银给我砍去六成,充公国用.”
“是,殿下.”
他话没完,眯眼一摸自己案面的方算盘,快速地一拨: “若是依旧收支有差,就去向各家亲王借银子.”
“这…殿下,向各位殿下亲王借银,不如提高赋税来的直接,您看……”
“再加赋税?”他反问一句,冷哼一声,言下之意不言而寓,这些年的赋税还加的不够多吗?何时堵住了这窟窿口了,越挖越大,拆东墙补西墙,熬过一年是一年,先如今连边境屯兵的军饷都拿不出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总之,我会先奏请圣上,由万岁开始支出减半,各位亲王总不会想超过圣上的派头吧?既是省下的,充公为国用,相信大家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难讲话.”就算难讲话,也要讲下来,软硬皆是,总能有一招打对罩门.
“十九殿下,那曜王爷去番邦和议的支出,要不要也减半?”
“不用,省里子不省面子,这次和议何等重要,谁也不准给我出岔子,不可轻率马虎,再者,国库里不养无用之人,让曜小王爷一并把那东西捎带去给番王.”
“殿下是指…那右相的小女儿?”
“要不然呢?”他理所当然地斜视一眼.
“……是.”
真不凑巧,才来探班就看到她家奸臣的爹爹在卖女人,龙小花挠了挠头,正想着用什么名目溜进去,虽然她是可以传个话进去,但是又怕最近不待见自己的老爷会借故叫她滚回家去吃自己,她正在想着一个万全之策能再不被爹爹发现的情况下,贴到他最近的程度,却见一名太监领着一列宫女端着茶盏点心要送进班房,她一拍大腿,打了个响指,竖起自认为很威严的眉头,端出暄王妃的架势,却獐头鼠目地跟小太监讲起了悄悄话.
户部朝房的门被领班的太监轻轻一叩,随即推开,一列娉婷的宫女挪着小宫步走进房内,向分布在房内各个角落的案头放下茶点.
整个朝房刚被十九殿下一通训话,正陷入阴郁的气氛中,哪有心情喝什么茶水,这里人人都知道,十九殿下行事一向严谨毒辣,不讲半分情面,就连圣上的面子他都要驳三分,对着下面的人更是脸色不好看,帐目被挑剔,收支算不平,可不是用别的面目搪塞就能糊弄过去的,他连一文钱都要挖地三尺地知道去向,从后宫胭脂水粉到皇帝膳食无一不查,最近更是连吏部官员的银两发放他也要插手,唉…皇子就是皇子,被贬十年,可霸道的架势是一点没少.
刚刚被教训了一通的官员各个一肚子火,举过宫女放下的茶盏,慢慢啄饮着,斜目看着低头翻帐的十九殿下,一名宫女正行到他身边,放下了茶盏,他并未抬头,仿佛嫌她碍事似地挥了挥手,要她下去,那名宫女却没有走开,端起茶掀了盖子帮他吹了吹烫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临幸一下这杯可怜的小茶.
“统统给我下去.”他不耐地皱眉,声音很没好气.
那站在门口的太监一招手把送茶的宫女全部带下去,只落下了那个站在十九殿下身边,莫名其妙地发挥着贤良淑德光芒的路人甲女人,一众官员见那女子也不怕十九殿下,还鼓了鼓腮帮,似乎对他的忽视很不爽,然后她眼一转,干脆跪下身去,爬进案桌下,抱住人家十九殿下的大腿两只手开始往上摸,这光天化日,深宫内院,朝廷班房,众目睽睽,皇子宫女,一跪一坐,这招式是不是太过刺激了?.
“噗!!”
整齐壮观的喷茶声惹来龙晓乙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见一众官员正瞠目结舌地盯住自己桌案下的两条腿,他狐疑地往下移向自己的裤裆,只见一颗很熟悉的脑袋正在窜动不已,他倒抽一口凉气,潮着脸, “咻”得站起身,退开三大步,赶紧拉开由牲口思想控制的下半身和她的距离.
“龙氏小花,你又钻到我裤裆下来做什么!”
她怎么就这么留恋这块地方,老是用一张扭曲又垂涎的脸趴在那里.
“砰”被他一吼,她下意识地要站起身,却忘记了自己还窝在桌子下,一抬头正撞一个大肿包.
“哎哟,令堂的!”她摸着后脑勺委屈地解释道自己的好意,“呀!老爷,我看你火气很大,我在帮你按摩呀.”人舒服放松了,就不会再火大了。
“……”她是打算按摩他哪里?需要用这么奔放的姿势么?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谁被按摩了下半身还能降火啊!
她摸着脑袋从桌子下爬出来,不好意思地站在各位面容扭曲的官员大人面前,咧嘴一笑: “不好意思,我家老爷他脾气不太好,但是,他人其实很有爱的,他就喜欢装腔作势好象很凶一样,其实跟我家荷花,菊花,梅花一样好搞定,吃饱了就很好讲话呀…哎哟哎哟…你做什么扭我的耳朵呀,呀呀呀,你好歹顾虑一下我的面子呀,我在帮你跟同僚处理好有爱关系耶,你要拎着我的耳朵去哪里呀,各…各位大人,他不是在虐待我,事实上,其实是我喜欢被虐待,我喜欢…他人其实很好的,回家会很温柔,他……”
“嘭”
两片门板被十九殿下甩上了,龙小花为自家老爷多此一举,画蛇添足的解释也一并被关在了门外,一干官员面面相觑,满脸迷茫.
“那个被暄王爷拎着耳朵揪出去的是……暄王妃?”
“好…好象是…听说是在桐溪成亲的,有好几年了…”
“……原来暄王爷好那种口味么?”
“什么口味?”
“女童?”
“……”
第八十章
门板外,一场不知道是夫训妻话,还是父训女话的戏码正在上演。
龙小花捂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委曲的搓搓揉揉,他看了一眼她扁嘴含酸泪的模样,伸手想帮她揉揉,却又觉得她不经她同意就窜进宫里实在太让他心惊了,不得不僵着手先教训着。
“谁准你跑进宫里来的,你当真无法无天了是吗?”许她在暄王府闹腾,因为那是他的地盘,她上梁拆瓦也没人敢动她,顶多等他回去收拾她,可在皇宫内院,随便安个罪名也够她受的,什么也不懂,不跟着他,竟然还溜进宫里来了。
“又不是我要来的。”说得她多不济,好像整天捅漏子一样,“是皇帝公公让我来见他呀。”
“……”他一怔,隐在衣袖下的手一紧,立刻拉过她四下打量她,生怕她哪里有什么闪失,甚至张望了一下四周,就怕有别的眼线,最后才低声询问:“他找你做什么?”
“公公说求我办件事,要我来跟你商量商量呀,那最近我又找不到你,我才想溜来你上工的地方看看呀。”
“何事?”这才是重点,能从圣上嘴里求出来的事,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我家在边境熟悉地方,要我去番邦签和议呀。”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周遭的气氛一变,迟钝如她都能感受到从爹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他在努力隐藏着情绪,可纠结的面色却还是显而易见,他稳下声音,淡道: “待会我带你去见他,回了这件差事。”
“可…可是,我好像已经答应了。”没他在旁边,她就把自己贱卖了。
“……你说什么?!”
“他说什么圣旨什么亲善大使者,然后叫我跟你商量…”
“你不懂分辨什么是大事小事吗?这种事谁准你随随便便答应的!
他被突来的变化怔得有些乱了章法,远去番邦,就算是名为签和议,他也不准许他重视的女人再被送去那个地方,那个远得难见一面的地方,习惯,风土人情都与中土完全不同的异域,他的父皇是故意的,他整顿国库翻他的老帐,他就撕他的旧伤口,而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竟然傻呼呼地答应离开他的身边,“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除了淫书和白马良人是不是就空空如也了?这种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不能答应的事,你就不懂怎么说不吗?”
她被刺得一窒,细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你有什么事不糊涂的?从以前到现在,你有在我面前做好过一件事情吗?”
“……”她被批评得体无完肤,低了低头,她的确一直都是在他面前丢脸而已,还说要宠人,结果什么都没有做到,只是放大话,但是,这次…说不定是皇帝公公给她的一次机会呀,“其实,去番邦签个和议也没什么大不了呀,他说我只要会笑就好,如果我能搞定的话,他就会认我这房儿媳妇呀!”她要用这一次建功立业宠到他,扭转乾坤,证明她也是个不错的女人,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能配得上他! 不就是番邦,离他家不过一座城池,等于是到邻城逛一圈,没事的吧。她是暄王府的女主子呀,不就是签个和议嘛,她只要露出她小时候那种亲和力的笑容,骗他们签到字,然后拿着和议奔回来找她家老爷,肯定让他受宠若惊,直接把和议一丢,抱她回家洞房,任她把他这样那样使劲欺负。
他冷冷地看着她,显然对她把事情轻描淡写并不认同,旋过身背对着她说道:“你这就回家收拾行李。” “唉?这么快就要出发了么?”
“今晚就送你回桐溪城。”他径自接着自己的话,并不听她说什么,“永远别再回京城来。”
“……你…什么意思?”
“回府后,我会把休书交给你,你尽早离开。”
“……做什么又要休我,我又做错什么了?”干吗不能好好讲话哦,一言不合就休不休去的,他这算什么坏习惯呀!
“你不听夫训,有违妇德,胡作妄为,不晓恭顺。”要找她的娄子,她要多少理由,他信手捻来,叫她走,她走便是了,他又不是什么白马良人,待在他身边可不像淫书里有什么大团圆的破结局,他早就知道皇帝不会简单放过他,却不想他这一棋下的如此不留余地,“我讨厌任性又不学无术的女人。”
“……”
“不许扁嘴巴,不许哭。”
“……”
“我讨厌!”这此对他有效果的撒娇招式都很让人讨厌。
“……”她动了动唇辨,小声嘀咕了几句。
他听不清她的话语,皱眉问道:“什么?”
她垂着头突然吼出声:“那你就讨厌吧!谁要理你呀!你是老爷就了不起嘛!我做什么要一直一直被你欺负,伺候你呀!反正我就是配不上你,宠不回你,我做什么都不对,你就不要刁难我了呀,你这么莫名其妙的人,鬼知道要怎么宠你呀,我身份低得乱七八糟,又帮不到你什么,好容易可以帮到你了,你又嫌我麻烦任性,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的夸奖呀,讨厌我,我还讨厌你哩!你这个脑袋一根筋使劲打结,结死自己再结死别人,就想自己对别人好,都不管别人要什么的蠢货爹爹!”
“……”他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些动容的挪了挪步子,却又无声的退回原地。
“会凶了不起哦,会吼很拽哦,我才讨厌你,讨厌你天天想着卖女人做坏事大奸臣,讨厌你做那么多坏事,我还想帮你解释,讨厌你不回房间睡觉,讨厌你让我面壁思过!我做什么要留在这里陪你当坏人呀,我就是满脑子淫书和白马良人,你给我休书,我回桐溪去,找个白马良人料理下半生!”
“你敢找人去料理你的下半身?看我不打断你两条腿!”吵架时谁还注意得了“身”和“生”的差别?
“谁要理你呀!要休我?我先出墙给你看!” 她说完,用手指扯着自己满是泪水的眼睛,吐着舌头,也不管自己的样子有多难看,硬是做出一个很矬的鬼脸给他看,转身幼稚的翘起臀,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表示自己对他的藐视,脱下一双绣鞋,很没气质很大力地朝他身上丢,他并不躲,任由一双绣鞋在他深紫的朝服上罩下两个脚印,然后,绣鞋掉落在他面前,而暄王妃则赤着脚毫无妇德地从他面前扬长而去。
他头痛地按了按额头,看了一眼自己胸上夫妻吵架的铁证,低身拣起她的小绣鞋,拎在手里,他才不会纵容她玩什么“你追我赶听我解释”的蠢游戏,不懂体谅要工作的男人,就知道耍任性玩出墙的女人算什么良家妇女,哼!他转身推门要走进班房里,哪知道手一用力,一众窝在门口听闻暄王爷夫妇吵架好戏码的官员被他推在地上,他面色一凝,看着大家的视线从他胸口的鞋印子到他手里的绣鞋,大概猜出了几分,好奔放的暄王妃呀,一言不合还会砸人,手边没武器就丢鞋子…
还好她是丢鞋子,不是拔簪子跑上来戳人,还勉强算温柔吧,这暄王爷看起来凶巴巴的,搞半天拿自己的媳妇没辙呀,突然威严形象尽毁…
“很闲是吗?不用做事?”他白了一眼这群官员,跨进朝房,当着所有官员的面,把那双小绣鞋放在自己的桌案上,他撑着下巴瞪着这双绣鞋,脑海里全是那句“我先出墙给你看”反复回放,说他是男性自尊咽不下也好,爹爹独占欲也好,老爷架子放不下也好,他就是混蛋地听不得这句话! 自己都决定要送她走了,她迟早都要离开他的,难道从门出去和从墙出去有这么大差别?他就这么见不得从墙出去的小杏花,简直要命了!一堆帐目没对完,她还给他出难题!出墙?哼,她不怕被他打到再也做不出翘臀的姿势就试试看,竟然对他做那么粗俗又不知所谓的诱惑动作,不把他当男人了是吗?混蛋! 他一手撑着下巴,抬起一手逗弄着她的小绣鞋,大刺刺地在办公时间思量女色,不过同是男人,他手下的官员还是很能理解被媳妇当场宣布要红杏出墙的可怜男人的心理,于是,有一位官员打着哈哈调节气氛道: “殿下,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不解风情,小家子气,什么都能生气,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她都要有意见,比这国库的帐目还难摆平,回家慢慢收拾就好了。”
“对呀对呀,女人嘛就是这样,有人的时候叫得很大声,其实就是要引起你的注意而已,弄些小手段,以为人家看不穿,唉,在下打包票,你回家时,王妃一定乖乖地在家等你,给你认错呢。”
这句话中听,龙晓乙抬了抬头,看着那位官员,狐疑道:“会吗?”她家那个不是非凡品种,一天不出墙他都想偷笑了。
“会的会的,相信在下,这女娃娃越小越是好哄,在下的第六房小妾也是这般,一进她房先要哭一通,说哪个太太欺负她如何,稍微送点珠宝发钗,立刻乖得象猫咪一样,这猫啊,就是女人,要顺毛摸,轻轻摸,怎么都顺了!”
“……可她不是妾。”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唯一一房媳妇,没有别的太太欺负他,他做不了这个英雄,不能显示对她和对别的女人不一样,是另眼想看的。
“唉?就是,怎能把暄王妃同你的小妾相比,殿下,这妻和妾自是不同,这小妾嘴里抹了蜜,听起来舒服,可没句真话,不像正妻,永远是说话带刺,但做起事来能窝到你心里去,她越是骂你,嫌弃你,说你这不好那不好,就越是中意你,放不下你,才这么多话的。”
“……可她说她讨厌我。”还反复强调了好几遍。
“那就说明王妃喜欢您喜欢得不得了。”
“哦…”他应下一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眼从那双小绣鞋抬了起来,着着几位围到自己身边的官员,迷茫道:“你说谁喜欢谁?”
“自然是王妃喜欢您啊。”
“……”
“王爷?”
“……”
“殿下?”
“……你们都没事做了吗?围到我桌边来谈女人?”这些吃公家饭的家伙,逮着机会就想偷懒!
“是是是…”一群被吼到的官员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去收拾那堆烂帐,一边在心里咒骂这阴晴不定的十九殿下,说变脸就变脸,本来聊得好好的,还以为用女人当突破口找到大家的共同语言,以后就不会那么难讲话了呢,随便讲两句瞎话调节一下大家情绪啊,这下好了,他的情绪倒是调节了,粉着又开心又无奈的脸,喜滋滋地边摇头边玩弄那双小绣鞋,不知道在美什么东西,好象国库里突然多出了一万两白银似的,他们情绪却是低落谷底,嗤!快点把这团烂帐摆平,就算说暄王妃爱他爱到死去活来都没问题!
暄王爷回府,心情好得诡异,他看着吴管家牵着荷花,菊花,梅花来迎接他,还笑着摸了摸三朵小花的头,自我陶醉地问道:
“怎么杏花躲着又不肯见人了?”
“老爷是问女主子吗?”吴管家看着心情好到极致的老爷,干笑不已。
“对啊,那家伙该回来了吧?”
“回老爷的话,女主子她回来过了。”打着赤脚,哭着鼻子回来的,还以为她碰上什么登徒子了,但是看到老爷拎在手上的小绣鞋,他突然明白那个登徒子是谁了。被砸了吧?怎么被砸还能砸得心情这么欢畅,笑得这么醉人啊?
“她人呢?”
“女主子回来了,又出去了。”
“去哪了?”
“不…不知道。”
“跟谁出去的?”边三朵小花都不带?
“白…白少。”
“……”
“而且…女主子不知道为什么,放着大门不走,坚持要白少带她从墙上出去,于是白少就带着女主子从墙上飞出去了……”
“……”
“老…老爷,你又要进宫吗?”怎么转身又要上马车了。
“不,去一趟户部官员家里。”
“唉?你去那儿做什么?”
“……”去问问那个混蛋,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他了,还喜欢得不得了!他怎么就没觉得她有半分喜欢他,虽然说她要去番邦是要想帮他宠他,让他心里暧暧的,但她对他又扔又砸又讨厌还骂他是蠢货,拍臀做鬼脸还玩出墙,找的还是她最喜欢他最讨厌的白马良人,这是喜欢?这是混蛋的喜欢?这是什么狗屁混蛋的喜欢!至少他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喜欢人的,那混蛋若说不出来原由,降他三级!哼!
第八十一章
临阳城内最有名的粉楼,歌舞升平,夜夜笙歌,水粉娇颜环绕,醇酒美人共享,既是王都,就连妓院都比一般城里的气派,底盘大,楼层高,房间多,姑娘齐,就连阅历广阔,交游先逛窑子的白风宁也对此毫无挑剔,这儿他来过不只一次,能让曜王爷友情推荐的粉楼自是不能损了他的面子,不仅要拿的出手,更要衬头地显示他们中土爷们的幸福生活,这儿的确服务周全,应有尽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白风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不开地带个女人,他的嫂夫人,他想入非非的嫂夫人来光临如此高级的销金窟。
胭脂环绕的包厢里被一张容纳十余人的大桌占去了大半的地方,桌上美味佳肴盘盘叠叠地往上架,男男女女环桌而坐,除却坐在白风宁身边的龙小花自然都是这家粉楼的酒国名花,各个争奇斗艳,臀腰扭摆,而这群撒银子的金主男人则是吏部的大小官员,这座酒席,不必多言,正是欢迎他们空降而来的顶头上司新任右相白风宁的洗尘宴。
比起待在户部被十九殿下操持的没日没夜的官员,他们吏部的官员可就舒服多了,这白风宁白大人出生江湖世家,为人不拘小节,爽直风度,可比那肚子里藏几把小算盘的十九皇子好相处多了,白大人第一天上任,对手下官员没有点上新官的三把火,对同僚礼让谦和,笑容气度皆是非凡,把这朝房的气氛弄得暖乎乎的,如此擅长处理同僚关系,底下官员也不傻,当下就邀他下朝后一同吃个便饭,他一口应下,没有二话,如此没有架子的上司,实属难得呀。
只是……这个上司有点怪癖。
这男人携伴出游,肯定是奔着粉楼去,可没听说男人上粉楼消遣,自己带个娘们来绊手绊脚的。
白风宁当然知道他辛苦建立一天的形象被身边的家伙毁灭怠尽了,他今日第一天到任,这同僚关系被他拿捏得恰如其分,这些官员既敬他也惧他几分,于是想了法子讨他的欢心,于是特意邀他来逛窑子,这男人什么时候最没戒心,自然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时候,说不定他就能套什么有用的情报,他一身白衣正要光明正大地去参加男人的应酬,脚还没踩出暄王府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一个连鞋都没穿的家伙哭哇哇地跑回来,不张眼睛地撞上他,二话不说勒住他的白衣襟,用手上的眼泪鼻涕染指了他,然后指着那片墙大嚷道:
“带我出墙呀!”
“哈?”搞什么,男人是很忙的,哪有时间去理这个连他深情款款的表白都装作听不懂的蠢女人啊。
“我要出墙出墙出墙,不要走大门,我们飞出墙呀呀呀!”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女士止步,乖乖待在家里绣花喂狗啦,不是要当良家妇女吗?
“就算你又要很没种地去妓院买很贵的女人我也要跟你一起出墙呀呀呀!”
“这是你自己说的。”她都不介意了,他还介意什么?于是,拦腰一抱人,他放着大门不走,一脚跃过暄王府的高墙,徒留一脸惊恐的吴管家站在门边等着自家老爷下朝,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女主子光着脚丫子出墙了。
人都说红杏出墙很刺激,可没人告诉他红杏出墙后有什么快感,他只觉得捡到一个大麻烦,这个家伙赖在他怀里想别的男人想得很投入,他却只能很无奈地先抱她去买了一双新的小绣鞋,他很得意自己挑了一双绣着小红杏的缎面绣鞋,套上她的脚,却发现她还在忙着流鼻涕眼泪,全然无视他的用心良苦,他嘴一撇,不再多言,直接带着她赶赴吏部官员的销魂夜宴,结果一拉开包厢门,他的料想做数了。
所有官员见到那个哭得很抽搐很刹风景的女人皆是嘴角一僵,笑得很难看,连带看他的眼色都怪异了起来。
搞什么?白大人?哄孩子不会回家哄吗?带到妓院来哄算什么啊?
眼前这算什么情况,这个坐在白大人身边一边哭一边灌酒很没气质的女人是谁啊?他们俩什么关系?互相恋慕?女追男?知道男人要来妓院,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追来?白大人也让她跟?搞什么,那本来为白大人准备好的女人是上还是不上?
吏部的官员一下没了主意,只能察言观色地静观其变。
白风宁并没有多理睬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小包袱,他自顾自地与官员寒暄敬酒,倒是龙小花很自娱自乐地一边抹眼泪一边吃着喝着,毫不客气,不懂客套,完全不懂什么是亏待自己,吃到菜色不如意,还扯了扯身边的白袖子投诉:
“那个菜没味道呀,不够咸,那个凉掉了,要回锅哇。”
白风宁不动声色,只是举筷子分别尝过两个菜,微微一皱眉,立刻有官员体会其深意,让人撤菜换菜。
看起来,不像男女关系,倒像买错宠物的主人和不讨喜,随便喂饱就好的雌性动物,几位官员眉头一动,换了个眼色,一拍手掌。
龙小花吃到一半,突然觉得几盏油灯被人熄灭,这很似有什么大人物要突然登场,她率先一步甩头看向背后的门,只见几位不似中土穿着的异域女郎头披薄纱身裹两截段露腰衣,扭腰摆臀地朝这房间里走进来。她们发色偏棕,各个大眼挺鼻薄唇,瞳色不似白风宁那般灰淡却也比中土人的瞳色浅淡些,带着略略的棕色。
“听闻白大人有一半番邦血统,相比这中原的女子入不了味,这家粉楼里以这些番邦姑娘最最出名,舞姿美艳,琴艺高超,不知白大人意向如何?”一位官员起身解释道,使了个眼色,那些番邦姑娘便一下拥到白风宁的身边。
一股外域的麝香扑面而来,味道很浓烈,龙小花咽下一口唾沫看着那群女人,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唔,她的确也算是有雌性象征的动物呀,为什么这里比人家小,那里没人家翘,不会跳舞,弹琴就更别提了,乱弹琴她倒是很擅长。为什么除了小如意以外还有这么多性感尤物呀!
不过女色是没用的,白马良人根本对女色不为所动……
“几位大人倒是深知白某的品行,中土女子的确不比番邦女子,矫情又不可爱,天天被夫家管得呆呆傻傻的。”
噗!这个下流痞子是谁呀,什么屁白马良人,他在说谁矫情又不可爱,还被谁谁谁管得死死的呀,他不要以为她听不懂指桑骂槐,他就可以指着番邦尤物骂龙氏小花呀。
“对对对,这异域女子举止大方,不比有些女子小家子气,摆不上台面,白大人若喜欢,挑一两个回去,算是在小送份大礼给你。”
“这恐怕不好。”白风宁捻起小瓷杯饮下一口纯酿, “各位大人也知道,在下现借住在暄王府,我家嫂夫人不太好说话。白某若带女人回去,怕她要与我翻脸。”
“哦?暄王妃如此跋扈?难怪暄王爷一直没有偏房。这种女人要不得,要不得啊!”妓院,不仅是男人们攀交情的地方,还是一起声讨母老虎的好地方。
令堂的,他才要不得呢,她才刚刚被人提到休妻,他不要在她头上故事重提,不要以为她没带三朵花就没杀伤力,惹急了她,她杏花也是可以咬人的!
可是,番邦女人无视她的杀伤力,长腿一伸,她被抛弃到房间的角落里,看着那几位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女人一拥而上,对男人投怀送抱,巧言笑语。
相比一个又没妇德又不懂事任性妄为发脾气耍赖的女人,自然是那种软绵绵的东西比较好吧,她自认为腰摆不到那个程度,臀儿勾不了人,顶多就是拍拍它表示对这些男人的唾弃,本来被自家老爷批驳得一文不值就够被打击了,结果找个白马良人出墙还要被带到妓院来被刺激。
白风宁自觉这是他从第一次逛妓院以来最累人的一次,要周旋要不动声色地回避女人,不占人便宜也不被人占便宜,还要抽出空来担心那个老是不开心就找他排解的混蛋,他怎么不知道她打的小主意?但是他就是不想顺了她的意思推拒女人,显得她多重要似的,这个家伙不会感激只会变本加厉,上梁拆瓦,瞧她一副落魄饿样子,不齿与他们这些食色性的禽兽共舞,干脆带着一肚子酸味,坐到大厅里去听那些番邦乐器交织出来的异域调子。
他的兴趣缺缺落在各路官员的手里却变了味,酒过几旬,戒心一放,立刻就有人把情报溜出了嘴:
“白大人一晚上心不在焉,可是在担心与番邦和谈的事?其实我看这事该托白大人办最好了,您有一半番人血统,自是好说话。”
白风宁笑推道:“那不是由曜王爷出使吗?白某初来乍到,可担不起这个担子。”
“不过圣上这次是真的重视这和谈啊,不仅派了曜小王爷前去,听闻还打算让暄王妃一同前去,不知是何用意,虽是王妃,可这妇道人家搀和在里头,总是怪异。”
“……”
龙小花坐在大厅里,几乎快睡着了,之前灌下去的几杯酒开始在胃里翻搅着,番琴的节奏听在她耳里变成了弹棉花的调子,直到白风宁自上而下的声音唤醒了她,他的声音有些斥责的味道。
“去番邦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同我说。”
她吓了一跳,猛得抬起脸来。
“就算是圣旨也有商量的余地,你不问过我和他就答应下来,算什么意思?”把他们俩都当隐性的,然后准备一举当上巾帼须眉,玩弄权术的恐怖女人么?抱歉,如果她敢变成那样,他一定先晓乙一步把她揍一顿,至少揍回原形。
“我已经挨过骂了,你不要再骂我呀,反正你们认为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对了!”
“我是气你刚刚宁可发脾气也不同我交代。”害他以为她只是被菜市场的家伙给欺负了,躲到怀里找安慰。
“交代了还不是被骂,我又不是白痴,找骂…”她小声嘀咕道。
“知道会被骂还答应的才是白痴。”
“我就是白痴啦,答应去那种全是这里很大那里很翘的地方找抽,可以了吧!”他是觉得她还能被挑衅吗?她已经很怄了,跟自家老爷吵架,被嫌弃,跟白马良人出墙,还是被嫌弃。
“其实,我倒挺想你去这里很大那里很翘的地方看看。”好歹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除却她这一去的任务,那个地方,她的确该去瞧瞧, “也许你会喜欢那里也不一定。”
“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全是尤物的地方哩!”那种地方只会导致可怜少女自杀指数上升。
一只白净的手伸到她面前,她没好气地甩开他,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打开的手,并不收回,再次摆到她面前。
“我还没在邀人跳番舞的时候被人拒过?龙儿,拿走我的第一次就这么有趣吗?”
“唉?”什么番舞?什么东西呀?
“番舞可是番邦人都会跳的,不会跳这个去番邦,要被人笑掉大牙。”他对她勾了勾手指,灰眸眯了眯, “还不明白吗?我这是在帮你恶补功课,手拿出来。”
“哇,你要拉我去哪里哇!”
在妓院的舞池里手拉手跳什么番舞,他觉得很有情调吗?要教她跳舞不会选个月光星空之下哇,跑来妓院玩什么风情!
白风宁拉住她一只手,将她拖到舞池中央,那几个番邦乐士自然知道要奏什么乐曲,节奏轻快,调子悠扬,只是某个初入舞场的家伙一直在蹂躏别人的脚。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跳番舞呀!”
“你只要在我怀里扭就好了。”
“像刚才那几个那样么?”
“你觉得你扭得出那种难度么?”
“……”
“龙儿,是叫你扭腰,没叫你踩我的脚。”
“……”
“龙儿,不要一直盯着地板。”
“……”
“抬头看我,有奖励。”
“什么东西?”
“喏。”
白风宁一手任旧拉住她,让她从自己的手臂下转了一个圈,不得不说本来应该很美的弧度转身被她做得很丑,他另一只手摊开在她面前,挑逗似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她却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动作。
一枚白玉扣穿了红绳一根躺在他的手心里,那枚扣子她很熟悉,第一次他来吃霸王饭时留下的所谓的定亲信物,他当时随手一摘毫不在意地抛给她,不似现在扣心被穿了孔穿上红绳的模样。
“之前圆滚滚的,容易丢又不好找,这样就不会再丢了。”
他意有所指,她鸭子听雷。
“不要跟我说你听不懂。”再说假话,他会把她的嘴巴撕到和喇叭花一样大,然后塞满一嘴巴白玉扣。
“去到番邦,要好好照顾自己。”他干脆停下身来,将那白玉扣用红绳栓上她的脖子,让那颗白玉小球垂在她的脖口,逗弄一下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看, “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她举手摸了摸垂挂在自己胸口的白玉小球,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他的话打断下来。
“若是喜欢那里,就在那等我,恩?”
“我……我不会喜欢那种大胸女的国家啦。”被他带着乱转了几圈,她觉得那些灌下去的酒开始上头了,晕呼呼的让人好不难受。
“有空的话顺便去拜会我娘亲。”婆婆那关她虽然顺利过关,但是该尽的孝道也不能怠慢。
“小如意也是大胸女。”恩,还经常藐视她的平胸,她心里的痛无法言表。
他不理会她的左右言它,凝了灰眸,沉音开口道:“若是你不想再回来,就换我去找你,这次再抓到你,那就来成亲吧。”
“噗!成成亲?”猪笼又在她眼前晃了。
“这儿成的亲,番土那里可以不用认帐,我们不要认帐就好。”
“……成亲也能耍赖呀?”她嫁过的人可以不算数吗?出了这个国家,就不做数了?
“这叫钻空子。”他见她一脸不能苟同的模样,抬手揉了揉那颗脑袋。
“……”这个人,他把天地高堂,媒妁之言当什么呀,不愧是小如意的儿子,唔。
“现在,还要继续跳吗?”
“跳?唔…恐怕不行,我觉得我好想……吐……”酒后乱舞,这就是下场!
“呕!”
“……”她可以再没情调一点,在他一番感人肺腑的求亲后,竟然给他吐场,这个家伙,谁准她没事乱喝酒消愁的?喂!不是吧,还给他晕了,他说过的话,她最好别当春梦一刻给忘光了!
第八十二章
龙小花有过一次醉酒的经验,很销魂很禁忌,她抱着自家夫君的小侄子啃了个彻底,从唇外到舌根,从嘴巴到眼角,从脑袋到锁骨,正因如此,导致今日她的小侄子也不忘前耻,根本不肯承认她这个放荡形骸走禁忌路线的小婶婶,代价惨痛,婶婶威严尽失,让她刻骨铭心,良家妇女从戒酒开始。
可是…
“看来你们叔嫂二人的夜生活不错,挺丰富的?”
酸溜溜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从头顶上传来,她吐过之后,酒气上头,迷茫得不知所已,只能挂在白风宁的身上,扯住他的白衣襟嘿嘿呆笑,大概有人现在问她姓什么,她都不知道要答什么。
“龙氏小花,你还记得你自己姓什么吗?”
咦,这是谁呀?她才刚忘记自己姓什么,他做什么立刻刁难她呀,唔,她姓什么呀,唔,她现在只想大吼大叫,抓抓狂,发泄一下一身的躁热,姓什么都随便啦!
“龙儿,姓白如何?”
“唔?白?”
“答他,过不久咱们就姓白。”
“好,姓白!”她很有义气地拍了拍白风宁的肩头,竖起大拇指勇猛道, “跟你姓,我姓白!我叫小白花,呀呀呀呀,有人揪我耳朵呀,不要扯呀,继母欺负人啦,他揪我耳朵,白马良人救命呀!”
龙晓乙深吸了一口气,将两只在空中胡乱骚动的手一并捞回自己身边,可是那家伙却嫌弃他一身黑糊糊的袍子,推开他就要去抓站在一边浅笑的白玉小人,他斜看了一眼这位同样放着大门不走,飞墙而出又飞墙而进的小叔,凉笑了一声: “你还打算一身秽气地站在这里同我聊天吗?”
白风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污物,对着那个罪魁祸首翻了个白眼: “难怪你让她滴酒不沾,她的确是别喝酒比较可爱。”吐了他一身,然后大吼大叫抱着妓院的主子嚷嚷着要变大胸回来藐视这里所有人,没风度没气度没章法,他顶着一头虚汗,好不容易把她搬回暄王府,累得连偷香窃玉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龙老爷牵着三朵饿了晚饭的金花阻截在府门口。
“可不可爱也与你无关。”他撇了撇唇,对自己怀里毫不安分的家伙怒视一阵,干脆举起爆栗敲晕她,本身已经醉得七七八八,被他一击,她立刻耗尽最后一点可怜的真元,灵魂出窍了。他满意地抬起首来,对一身狼狈的白风宁淡道, “差人替你准备好了洗澡水,去净身吧。”
“你要不要这样贴心啊?我们俩的关系似乎不适合你对我体贴入微呢,龙儿很容易想很多,万一她要以为我们俩关系不清白的话,好难交代的。”
“放心,你入浴之后就会知道咱俩的关系有多清白如水。”他凉笑一声,抬手一挥,几位面容娇好的丫头举步行至白风宁,一福身,娇滴滴地开口道。
“白少,王爷吩咐奴婢们伺候您入浴。”
“……喂,龙兄,你这招会不会太酸了?”看着面前几位摩拳擦掌的丫头,白风宁苦笑地瞥了一眼龙老爷,派几个女人把他拨光了,丢进浴盆里,这摸摸那摸摸,挑战他人类忍耐极限,然后再嫌弃他不够定力,不够坐怀不乱,不够清白,以此为借口要他罢了肖想他家小女儿的念头,够毒的!这摆明就是栽赃嫁祸!
“是谁大言不惭地要我嫁女儿的?等你过了这关再来同说话。”龙晓乙扬眉答道,这嫁祸三更半夜带着人家的闺女夜游不归,纵酒狂欢,爬墙而出再爬墙而入,那他就准备一大桶凉水,浇他个销魂彻骨。
他交代完毕,拖着某个灵魂出窍的物体正要走开,却听见身后的白风宁叫唤道。
“喂!”
“做什么?”他不爽地回过头来。
“保持风度哦。”既然他都保持了八年风度,可别趁这家伙不醒人世时趁虚而入。
“哼,跟我谈风度?等你明日起得了身再说。”他跟龙氏小花的关系是全世界最不需要风度的,跟他谈风度?还是想想待会怎么保持他那点薄弱的自制力吧,他可是吩咐丫头们,怎么蹂躏他都可以,想碰哪里绝对不要跟他客气,把他白少爷伺候舒服了,酥骨了,销魂了才准领俸禄。
“拖下去,好生料理!”
“是!白少,这边请。”
“喂,你们要推白某去哪里?喂喂喂,那个谁,你在摸我哪里啊,喂,不能脱,都说不能脱了,谁让你用撕的了!”
看着白风宁被赶鸭子上架,越推越远,龙晓乙眯了眼,垂眸看向正在自己手里昏沉沉的龙氏小花,料理完那匹蠢白马,他手里的这只东西也需要被好好修理一下了。
出言不逊,顶撞夫君,叔嫂乱伦,深夜归家,酒气冲天,大吼大叫,搂搂抱抱,爽快得连姓都忘了,还厚颜无耻地要改姓?哼!
“唔!”
硬邦邦的瓷碗靠上龙小花的嘴唇,萦绕在她鼻头的是一阵浓烈的酸涩味,她从迷糊中转醒,闭着眼睛就推拒那只碗里的醒酒汤,那滋味一闻就又苦又涩,好难喝的样子: “我不要喝,好臭!”
“喝掉。”命令声从她头顶上传来,她一听是爹爹的声音,立刻唇一嘟,色咪咪地要求道。
“好呀,用嘴巴喂我就喝呀。”
“……”谁跟你讨价还价!
“哎呀,你捏我鼻子做什么呀,唔,咕噜咕噜,咳咳…好难喝哇,咳…咕噜…用嘴巴…我要嘴巴,爹爹的…咕噜咕噜,唔,你这个没情趣的…咕噜…的男人,咕噜咕噜…”
醒酒汤灌完,龙晓乙拍了拍手,将瓷碗搁回桌子,倒了一杯热水,丢下两块冰糖,转身要回到床边,却见那个倍受虐待的家伙已经彻底醒了,坐起身子,瞪着双还找不到焦距的眼睛,哀怨地愁着他,她身上的衣裳脏兮兮的,脸上也沾着药汁。
他轻抿着唇,将水杯递给她,她还堵着一口气,不肯抬手接,他低了身把杯沿碰上她的嘴巴:“把水喝了。”那碗药很苦,他差人煎的很浓,还丢了涩人的土末茶叶进去,撒了一大把,黑糊糊得像碗酱油似的,方才只是想着如何罚她,罚到她怕,叫她知晓以后不该如此放肆莽撞,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要给她留点教训,可教训完后,他又宠态重萌,端茶倒水递到她面前。
一句话让她抬了头,盯着那杯送到自己唇边的冰糖水,如果是以前,她一定骂他坏,曲解他的意思,他灌她很苦的药,还弄得她一身狼狈,这是虐待她,可是现在的她知道他又在对她好,替她煎了药,灌她喝,就连倒杯水都不忘搁点糖给她压嘴里的苦味,可是对她这么好的人做什么总是要休她,是因为她说要宠他,却什么都没做吗?她想做呀,所以才想去番邦,可是越做越惹他生气,跟他吵架撒泼,把他老爷的面子在外面的人面前丢光了。
“爹爹…你不要休我呀,我下次不会再用鞋子砸你了。我不敢了,我不要回桐溪去,虽然这里没有小甲、小丁、小丙,又冷的要死,还到处都是这里比我大,那里比我翘,要不就是琴棋书画都会的神经病。我这里不够大,那里也不够翘,你叫我学的琴棋书画我也一窍不通,我怕我宠不回你,你就会叫我回去,所以我才答应公公去番邦的,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做一件让你夸奖我的事情了。”哪知道反而适得其反。
他顿了顿,抬手捏了捏她已经湿润掉的脸颊,他真的有那么苛刻,一次都没有夸奖过她吗?应该有的,比如她为他煮的清汤挂面很好吃,为他早起去买菜时的德行还算可爱,坐在小板凳上吃菜没有吵到他和别的大人讲话很乖巧,只是没有说出口,他有拍她的脑袋以资鼓励不是吗?不用嘴巴说,她就体会不到吗?
他撇了撇唇,想起之前去那位多嘴的官员家里“闲聊”的情景:
“据下官的经验,这女人吧,敏锐得厉害,又迟钝的厉害,比如你在外面偷个腥,她立刻嗅出来,跟你大吵大闹,搞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但是一扯到自己,就迟钝得非要逼男人当面开口对她说,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这种抽风般的话,谁没事挂在嘴巴边?
“所以说,这夫妻相处之道,还请暄王爷多看几本淫书学几句甜言蜜语就知晓了,下官也在学习中,不能为王爷解忧,可否烦劳王爷换个地方逼供?”
……什么逼供,他是来请教的,只是顺便溜自家的狗而已,这种形象就这么糟糕吗?
甜言蜜语呀……
他张了张唇,那呼之欲出的声音卡在喉头,闷闷地发出一声不情愿的音:
“别哭了,脑袋抬起来。”
“做什么?”
“我夸你。”
“唉?”
她头一抬,瞧见自家爹爹仰头喝下那杯甜水,捏住她的下巴,很狗血很满足她希望地印上她沾着苦药的唇。
那两片甜蜜蜜的唇贴住她挂着苦药的嘴巴,清甜的味道引诱着她,只要她一张嘴就能把所有的苦涩全部赶走,她却不明所以地呆呆地盯住他,他抿着唇不自在地挑着眉头,那神情似在对她说:
“你不把嘴巴张开,我怎么把甜言蜜语送进去?”
她唇一开,丝丝的甜席卷了她的味蕾,她贪婪地饮下,还舍不得吮住那裹了蜜的软舌,不让他退回自己的战地,直到他发出闷哼的推拒声。
这个家伙真的太能得寸进尺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回自己的舌头,被她吮得酸麻的味道泛滥在他的唇间,他抬起手背拭了拭唇角: “够甜了吧?”正宗的甜言蜜语用嘴巴亲历亲为的,她再不明白,就别说自己是他小女儿,太蠢了,他不承认是他养出来的。
她啧了啧唇,一脸淫欲的回味着方才被哺味的滋味,迷茫地瞅着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的自家爹爹,她家爹爹肯定是被谁给带坏了呀,竟然会做这种狗血无比的事情,瞧他一副晚节不保,清白不在的模样,有些明白了,但是却有更多的不懂:
“你啾我呀。”
“……这种事不要用嘴巴说出来。”
“你都用嘴巴做了,我为什么不可以说出来?”
“……”
“滋味好么?”
“……你是到底是哪个蠢家伙养出来的小淫娃啊,这种话不要用嘴巴说出来。”他揪起她颊的肉,扯了扯,试图唤回她仅有的礼仪廉耻。
“你不说真心话,那里会变小的。”她任他扭着自己的脸蛋,视线一沉,直接盯上某人的鼠蹊部分对男人最直接的恐吓。
“龙氏小花,谁准你盯着男人那里的看的。”他更大力地扯住她的颊肉,迫使她的嘴巴咧得更开,竟然敢用他刚啃过的嘴巴说出这么色情的话,真是欠管教。
“爹爹,你真的很别扭呀,说句真心话给我听有这么难嘛!”她歪着脑袋,不顾自己变形的脸抗议道, “说句人家好喜欢你,好舍不得你吃苦,好想宠你就这么困难吗?”
“……”
“你不要被戳穿就别开视线嘛,很明显耶。”说罢,她还一副贱贱的样子举起双手来耸了耸肩膀, “唉,爹爹,我该拿你怎么办?”这么可爱这么清纯这么想让人蹂躏的爹爹,她该拿他怎么办呀,她抬手拍了拍他已经涨红的小脸,得到他一双幽深的黑眸不满地瞪视,她淫笑一声,调戏意味不言而寓。
反正这句甜蜜蜜的对白,她这辈子是别想在他嘴巴里听到了,不如剽窃过来自己说。
“现在,问你真心话,滋味好么?”
他丢给她一个大白眼,这个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敏感什么迟钝,根本是拽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都明白却要逼他亲口讲出来才作数,真是有够恶劣的: “知道还问。”
知道还问?这算什么答案呀,意思是说她亲起来滋味很销魂吗?
“为什么不让我去番邦?”
“……怕你出事。”
“喜欢我吧?”她循序渐诱。
“不要废话!”
不要废话?意思就是他其实很喜欢她,喜欢到这句废话已然不能表达他的小情绪?
“从时候开始的呀?”她得寸进尺。
“随便。”他已经懒得挣扎了。
随便?那就是随她想咯?难道第一眼看到七岁的她,他就惊为天人,就连她尿床不会拿筷子的样子,他都觉得爱不释手,喜爱非常,呀!虽然不及爹爹,太胡来里那位一见到刚出生的肉球女儿就疯狂恋上的爹爹,但是,他也蛮死相的耶!
她满意了,笑眯了眼,鼓着腮帮决定服务性大放送:“还要么?嘴巴给你亲呀。”
“……”诚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答案很明显,却又觉得自己很窝囊,被自己养大的小鬼挑逗戏弄的感觉真是憋屈,他一撇唇,闷声道, “只给我一个人亲的话,考虑。”
“……你嫌弃我不清白哦。”
“老实说,是有点嫌弃。”他眸色一深,抬手爬上那两片唇,眉头一动,凑近她一些,唇间的躁热气息流窜出来,轻佻地略过她鼻间,他故意顿住,让她尝试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滋味,开始数落她: “你让人嫌弃地方还不只这么点,脚上穿的,脖上带的,脑里想的全都让人嫌弃。”他指出她的清白绝对不只这么一点点。
她定睛看住他的薄唇,想凑上去,他却故意退开些,不让她得逞,她不甘心地辩驳回去: “那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嘛,没有梦想的人生很不完整的呀,谁叫你都不喜欢白色。”她对白色有初恋情节呀,没有办法改的。
“那种随便就弄脏,又很难洗的颜色有什么好让你喜欢的。”
“那你这种口是心非,又别扭又纠结的爹爹又有什么好让我喜欢的!”言下之意,喜欢都喜欢了,要改也没办法了,凑合凑合就这么用吧。
“喜欢我为难你了,真不好意思啊。”
“还好啦,你要是少点别扭,每天都像今天这么可爱,我会更喜欢…耶,你把嘴巴收回去是什么意思啊。”
“不想给你亲了,一边去。”他用手指顶住她的脑袋,将她推离自己。
“刚夸你可爱,你就开始闹别扭!”她一把抓他回来,两手饶过他的肩膀,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窝,喃喃道, “这次让我去番邦好么?公公说,只有我去了,他才认我这房儿媳妇呀。”
“不需要他承认,我认就好。”他抬手拍了拍那颗脑袋,表示他的夸奖。
“可是,我也想宠回你,给你靠呀!好孩子要孝顺爹爹。”
“……”孝顺这两个字听着真别扭。
“建一个功,够用一辈子,好划算哩。”
他垂眸思量了一番,如果真打算留她在身边,不得不说,她还真需要有个名目安全地待在他身边,他只是不安那老头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会这么好心地给她一个简单的任务去建功立业吗?
“不管遇见什么事,一定要回来。”他侧个面来要她一个承诺。
“放心啦,那个都是大胸女的国家,我有什么好留恋的呀。”她拍拍他的肩膀,很胸有成竹地承诺道,承诺完毕,恢复龙氏小花的嘴脸,嘟起嘴巴就想蹭香吻, “我应承你了一件事,你也满足我一次呀。”
“什么事?”他看到她阴笑的表情,立刻毛骨悚然,全身警戒状态,只见她一低身在他耳边厮磨了一下: “爹爹,我想你说一句话…你说给我听呀。”
她说罢,小声地在他耳边吐出那句话语。
“来呀,说给我听呀。”
“……”
“你不要一脸抑郁地看着我嘛,说呀!”
“……”
“我要听呀!”
“……娘子…我想做。”
“噗!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你的表情太好笑了,粉红纠结的小脸呀,好粉嫩呀!”
“龙氏小花,你给我滚下来抄五百遍女诫,少一遍不准睡觉!”
“……”乐极生悲,这个人真开不起玩笑,嗤,小心眼呐!
八十三章
暄王府的早膳桌上,十九殿下一身贵服,仪态万千地用着早点,喧王妃的嘴巴却飞出几只瞌睡虫,脑袋不时地往桌上,白风宁痞痞地叼着筷子,眯起灰瞳瞄眼神情气爽,眸子里透着几分餍足,脸色粉润的人,再瞧眼那仿佛透支所有体力,快要瘫软掉的人,实在不能不想歪,他抬起脚就往自家嫂夫人的膝盖上踹上脚.
遭到迫害的龙小花无辜地回过神来,眨眨眼,眼神迷茫地控诉道: “干吗踹我?”
“龙儿,最好不要告诉,昨夜里,当在浴室里拼死保护清白,为守身如玉的时候,正在做什么对不起的事情.
“昨晚上?累得哪有时间顾虑那么多!”白他一眼,还不知死活地打个哈欠.
白风宁冷冷哼: “累得没功夫考虑白某是么?嫂夫人?很激烈?”
“的确是蛮激烈的呀,的肩膀呀,疼疼疼…知道他怎么欺负的吗?”苦着张脸,张开五根颤抖的爪子伸到白风宁面前.
白风宁抬眼瞄那爪子眼,顿觉口郁气堵在胸口,闷声沉哼道: “哼,不过五次而已,嫂夫人,太少见多怪吧?看来龙兄不过如此.”竟然还敢把被蹂躏的次数告诉他,真当他是把风度当粮食吃的人,拿种事来刺激人,真是找抽!
“什么五次!他哪会让那么好过!”龙小花拍桌子控诉到某人的不人道,被控诉的人轻瞥一眼,波澜不惊地继续用他的早膳.
可白风宁却呆住,不是五次?莫非是…
“十五次?”姓龙的,他要不要么狠啊,没风度也就算了,吃干摸净已经够小人变态伪君子,他还来个十五次?干吗?他现在是跟他白风宁单挑人一夜次数极限吗?嗤!以为次数多就很炫耀吗?算不算以不正常变态心理凌辱亵玩妻房啊?根据律法,可以以虐妻之名告他个身败名裂吧!
“整整五百遍!!五百遍呀!”龙小花公布正确被蹂躏次数的答案,换来白风宁叼在嘴里的筷子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
“龙儿…龙兄到底让你做什么?”一夜五百次的话,死的绝对不会是人,而是人,他也不想跟精尽而亡的幽魂一起用早膳…
“抄女诫呀!”
“……那还坐在里干吗?”五百遍那么多,赶快回去抄的,的确该被好好管教一下!他没好气地白一眼,一早害他吃瘪很爽快吗?他白风宁到底是什么品位,为什么中意一颗比他还黄色废料的脑袋,尤其是这颗脑袋会在不该清纯的时候展现出很是多余的纯洁.
龙小花打个哈欠,朝他挥挥手: “安啦安啦,剩下的份,吴管家会帮抄完的,嘿嘿嘿嘿!”他家老爷真的好死相,又怕抄得辛苦又担心没有睡饱又不肯收回自己很没爱的成命,说什么不成规矩不成方圆,家法岂有收回之理,于是,只好委屈吴管家,唔!
“……”叫男人帮抄女诫?她却坐到夫君和奸夫中间,把红杏气质发扬光大,现在是怎样?这对貌合神离的破夫妻来跟他比无耻吗?
一直沉默的龙晓乙搁下竹箸,不悦地白一眼大清早就相谈甚欢的叔嫂二人,提醒道: “快用膳,同你说了今日要与我一同进宫面圣,为了这,才让吴管家代抄着,回头还得给补上!”
“唉?还要补?”她双肩一挎,捧着粥碗不情愿地喝起来.
白风宁却是若有所思地看向龙晓乙,与他换个一眼色,龙儿的番邦之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并不知龙晓乙考虑到何种地步,也许他该多嘴提醒他一句,他十年前被远嫁的母妃也在番国,那是个与中土风土人情两样的地方,以两国明相交,实对峙的关系,此趟和谈并非只是一纸公文那么简单,老皇帝气数已尽,反而没顾虑,要玩什么招数都行,可他们却没筹码输,尤其输不起龙小花这么个东西.
虽然圣旨不可违,虽然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可老皇帝招来的太怪太快,导致他与晓乙皆是应接不暇,措手不及,快在他直接召唤龙儿入宫,巧妙地利用他白风宁上任和龙晓乙在宫的空隙,钻了空子,若是他跟在龙儿身边,装个病,接个招都是简单的事,更怪的是…他潜派的人选,曜小王爷…派兵部大员前去和谈?没听说过,虽然老皇帝对番土血统的人一向有顾及,不可能派他刚上任的右相前往,却也不该是宫曜凰啊…
悬空兵部?把揽兵权么?不像…曜王军会以和谈之名跟随曜小王爷出关,沿途安置在边境.以和谈之名调兵谴将?也不像…若他无心和谈就不会把自己宠信的小皇孙送出中土…
他招倒很像是……
白风宁担忧地看眼已然用餐完毕,拖着自家小儿准备进宫的龙晓乙,他幽幽地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叹息:
“希望别是想的那样,否则……天下就该大乱.”
暄王夫妇晋见当今万岁.
龙晓乙牵着自家媳妇站在垂着金丝帘幕前,他盯住那看得到摸不透的明黄龙床,正要弯身跪下请安,那床内透出的音来夹杂几分笑意.
“若不想跪,便索性别跪,省得让朕看闹心.”
龙小花正要跪下去的身子被他一拎,一个侧身揽进自家老爷的怀里,不明所以地抬起眸来他,只见他紧绷着下颚,假惺惺的声音飘出那挂着似嘲似讽笑意的唇儿:“臣遵旨.圣上不用跪,那咱们就别跪.”他垂眸对她轻道.
遵旨?她连都听得出来,那是客套话,皇帝的客套话能相信吗?他说不跪就不跪呀,跪下去意思一下好了?
在外面老爷说了算!
他的眼神样警告她.
女主子只能很妇道地闭上嘴巴.在闺房里,也没让她说了算呀…
一声轻笑从龙床里传出: “十九,你既然么爱遵旨,那我儿媳妇代你皇父出使番土的事,可有定论了?”
“没有意见,只想为我媳妇讨个赏.”
“?你难得问我讨赏儿?要为她讨什么?”
两父子暗潮汹涌着,不自觉间将那君臣的自称都抛却了,龙小花听得头皮发麻,余光一瞥,却见自家老爷眸儿在自己身上流窜着,他要为她讨赏儿?他要替她讨什么呀?呀…难道是跟淫书里一样,他要为她…不要呀!这种话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的呀,肯定会适得其反的呀!
“老爷,人家知道你的身子是清白的就好,不要贞洁牌坊没关系呀!”她一把搂住他的腰身,试图阻止他上去要那封赏,还没回过神来,脑袋上就遭到一个毫不留情的爆栗.
“谁在跟你说什么贞洁牌坊!”
“耶?不是要很狗血地要跟公公说,只要我一个人就好,求公公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逼你跟别的女人玩洞房吗?”
“……”
“唔…你不要用自做多情的眼神看我着嘛…这个桥段还没蛮虐恋情深的耶…”
“十九?你是跟朕求贞洁牌坊的?成,看在你媳妇如此有创意的份上,朕就赐你一块如何?”戏谑的声音从龙床里传来,竟然牵扯出丝丝透心笑意.
“多谢圣恩,臣对贞洁牌坊没兴趣.”他调整气息应答道,只是口吻里多几份恶狠狠。
“?那你要的赏儿是?”
“既然您要派我女人去番土,我要告假.”
“告假?”这回轮到皇帝傻眼了,他顿了顿,接着问道, “多久?”原来不是要贞洁牌坊,是玩罢工.
“三天.”
“她何时走,你何时还朝?”
“是.”
“去做什么?”
“……”老头子,管得还真宽,一男一女,一夫一妻,一父一女还能做什么?这种问题他也问的出口.
“老爷,我们去做什么呀?”龙小花恐惧地眨了眨眼,不是要抓她抄三天女诫,抄到她走为止吧?呜…
龙晓乙眉头一皱,看住自己怀里正要推拒自己的家伙,哼声道:
“陪媳妇儿逛街看戏溜狗买菜!”
他毫不介意自己纨绔子弟,懒散王爷的德行,说罢就扯住某个呆住的家伙,转身头也不回地踱出皇帝的寝宫.
“……”幽…幽会呀…唔,他从哪里学来宠妻一下下的高招呀,好死相的爹爹…
“呵呵…”淡笑声从床帘飞出,那床上的人话锋骤然一转, “曜儿,回可知晓为何朕像透了你十九叔了吧.”一样张扬跋扈,傲气凌人,任性别扭。
内侧室里,宫曜凰从内行出步子,缓缓又不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脚下,他并不答话,只是任由自己的皇爷爷说下去.
“瞧那家伙刚回京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真碍眼,这回子,总算顺眼了些.”
“皇爷爷为何要派那女人与孙儿一同前往?”宫曜凰没有绕弯子,径自丢出他接到圣旨后的疑问.
“不乐意?”
“……”不是不乐意,只是觉得这里头有蹊跷.十九年宫廷生涯,他可不觉得天上掉馅饼会是有好事发生,事态进展的太过顺利,反而不可放松戒心.
“你十九婶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挺能闯祸的.你可得替你十九叔好生看住.朕还打算送份大礼给她.”那声音一顿,又道,“曜儿,此番前去,若是见到故人,替我问候一声.”
宫曜凰心中有数,此位故人必是那暄妃,他娘亲的亲生姐姐,那位记忆里巧颜一笑,便艳压桃梨的十九王叔的亲生母亲,十年前被远嫁番土的冷宫娘娘,他巧妙地回避掉自己与那位妃子的关系,只是淡道:“皇爷爷想问什么?”
“……算了,陈年往事,还是算了吧.”
“……”
“你若是见着她,别忘了让她下碗汤面给你吃,若是可以,书封信笺回来告诉皇爷爷是何等滋味.”
“汤面?番土那儿有汤面?”
“……哈哈,果真是老了,只记得当年的滋味,罢了罢了.你跪安吧.”
“……是.”
第八十四章
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敢问下梁不正的时候呢?
答案是,上梁不得不歪.
尽管吴管家一直不明暄王府的两位主子,到底是谁上谁下,谁强谁弱,是他家女主子比较惧夫,还是自家老爷比较畏惧妻,但那冷漠霸气的十九殿下变成现下这副牵着狗儿陪女主子逛大街的模样是不争的事实.
行行为上有窝囊,但是谁手上有钱谁就是大爷,掌握自家经济命脉是多么重要的事,看看暄王爷的派头就知道了,女主子要买个什么,还不得堆起一张笑脸,蹭到自己夫君身边来征求意见.
这种时候, “丈夫”等于“付帐”.
可瞧了一眼这两位主子买的东西,不得不感慨,自家老爷还真是一点也不懂顾虑女人的感受,女人嘛,要出远门,肯定想买两件撑头的衣裳,挑几只闪耀的金步摇,可他家老爷却命他把车直接驾到杏林堂,抓了一大堆药,什么金疮止血,什么伤风咳嗽,什么拉肚子水土不服,全都列入他老爷的考虑范围内.
女主子很幽怨地站在杏林堂门口,看着自家丈夫“付帐”付得很潇洒又爽快,可她却丝毫体会不到快感,于是,她朝付帐人士射出怨恨的光芒.
被瞪的人完全没有反省自己少浪漫细胞的事实,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对掌柜淡道: “再开几副调经补血的.”
“噗!可以再没情趣一点!”
情趣?那是什么东西?可以调经吗?到底是谁每个月苍白着一张脸,抱着肚子到处滚,还大嚷,下辈子再也不要当女人.
药店逛完,龙小花的脸也丢完了.
这算哪门子的幽会,没有亲亲抱抱,吃吃闹闹,只有爹爹拖着儿去买药,像话吗?很能理解他的爹爹心理,小女儿第一次出远门,他自然不能省心,但他就不能理解一下的小女人心理,这种浪漫的离别时刻,他不搂着她说些狗血话,竟然搞出什么调经药来,嗤!
“你说待回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是谁呀?老爷?”想到等下还要多出来一个打扰夫妻二人甜蜜的家伙,还能怄出一口很怨的气.
他神秘地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脑袋,瞄到她有些冻红的耳珠子:“待会你就知道了.天凉,带你去买顶帽子.”
“耶?我不要绿色的,我走的期间,你说你要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吃斋念佛,不沾荤腥的.”
“……”他什么时候过些没营养的话,她还真能趁火打劫.
宫曜凰跨下自己的爱马雪驹,拍拍它雪白的鬓毛,看一眼面前的月居酒楼,想起之前小厮递来的话,是暄王爷邀他一叙,嗤,那家伙找他会有什么好事,他才懒得去呢.
他一簇眉,轻嗤一声:“不去.”
“小王爷?不去成么?”
“怎么不行,小王说不去便不去,他暄王爷忙着带媳妇逛街溜狗,以为小王就很闲吗?”
“可暄王爷差人传话来,说是如果您肯赏光,之前您求他的那件事,他肯考虑.”
“……”他什么时候求过他么?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没大脑地跑去跟他商量让老婆的事了?他还肯考虑?他是比他还没大脑么?男人最忌的不就是夺妻之疼.
多想无益,他直接踹开了月居酒楼雅间的门,却见一颗带着丑帽子的脑袋转过脸来瞧他,那真的是一顶很丑很滑稽的帽子,灰白色的绒线制成,两只狗状耳朵竖天朝上,还有一朵不可忽视的杏花绣在小狗耳朵边,保暖百分百,美观零分零,衬着龙氏小花那张郁闷的脸真是绝配,他一时没有忍住,爆出一声毫不给面子的讪笑.
“笑死小王了, 你上那去找了顶这么衬你的帽子?你就打算这德行跟小王去番帮?”
“老爷,你看连他都笑我,我不要带着这顶帽子去番帮啦,你要我把中土贵妇的脸丢光呀呀,好丑呀,你做什么非要把我弄得丑丑的呀呀呀!”
龙老爷放下茶盏,挑眉睨了一眼自己亲手挑选的帽子,对自己的品位很是满意: “你这德行出去,我比较省心.小侄儿,既是来了别只在门口傻笑,入座.”
宫曜凰一听见龙晓乙的声音,收起喷笑声,却也不掩那抹讽笑,眼神在那带着红杏帽儿的家伙身上打量,他没规矩地跳坐上椅子,开口道: “直说吧,给小王什么好处,要小王办什么事.”
龙晓乙见他如此开门见山,也剩却了客套,直接眼眉一斜,看向那还在嫌弃头顶杏花小狗帽的龙氏小花: “番帮之行,替我照顾好你家十九婶.”
“?你放心把她托付给小王?”照顾分几种,他曜小王爷不擅长对人嘘寒问暖,但是在床上照顾女人,照顾到她下不了床,他绝对没问题.
“只是让你保住她那颗脑袋,多余的事不劳你费心.”如果他能在半径一公尺外照顾她是最好不过.
“你凭什么以为,小王会应承你的要求?”他们俩的交情可没好到可以托妻顾女的地步,几次相争,他小王爷不是没动过私下摘他脑袋的念头.
龙晓乙胸有成竹地轻哼一声,唇线一勾:“若你答应,之前你求种的事,我也给方便.”避重就轻地丢出一句话,却调起一旁满脑子歪门邪道的龙小花的邪念.
“求…求种?”呀呀呀,他们俩到底是什么邪恶的关系呀,不是互相不爽对方的叔侄么?难不成,他们俩在她上京之前就已经进展到互相求种的地步?不…不不可以呀,爹爹的种子全部都是她一个人的啦,哪能随便分给人家,就算对方是她的小侄子也不可以!
“之前问你求个精种也不肯,如今为了这家伙,你倒是大方?”宫曜凰淡淡一哼,显然是想起自己“求种未遂”的不爽事迹,他曜小王爷难得看上那家伙的精种,结果却被人小气扒拉地拒绝,想到就怄!
呀呀呀,这是一对怎样下流的叔侄俩呀,竟然当着她这个俏生生的大姑娘面前,大刺刺地谈什么精种,简直是卑鄙无耻!娇羞无用,事态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我不准!”带着狗帽儿,插起腰,杵在互相对视叔侄中间, “你们怎么可以背着我搞求种的这种不纯洁的事呀,你们俩个就算把种子互相借来借去,还不是没屁用,你们以为可以男男生子嘛,你以为是淫书里的桥段是可以随便模仿的呀!”
“什么男男生子!我家雪驹是母的!”宫曜凰白了她一眼,显然对于她脑袋里的黄色废料还没有充分认知.
龙晓乙却是对某人的思想料若指掌,他绽出一记灿烂的笑脸,以面色警告某人马上闭口,留点妇德,淫书里的桥段不能学,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就是她龙小花没这个资格,从小心心念念找什么白马良人的家伙,还敢插个腰教训别人“桥段虚构,不能模仿”
可龙小花完全没瞄到自家老爷善意的警告,不知死活地开口道: “要我家老爷跟你家雪驹…唔唔唔!!!”
交配两个字没说出来,就被自家夫君直接“灭口”.
“奔宵借你配种,你帮十九叔顾好你家十九婶的脑袋,就这么定了.”暄王爷发挥贵族一手遮天,霸道跋扈,草芥马命的特权,以主人名义非常不人道地决定自己坐骑的性生活,把它借出去完成“奔放整个通宵”的使命.
宫曜凰几分思量,眸儿一转,偷瞥一眼听罢龙晓乙的话后,一脸动容地看向自家夫君的龙小花,他并没有爽快答应这门他肖想已久的亲事,指儿在桌面上轻,沉默了好一刻才丢出一记阴笑: “行,等小王回返,便让奔宵与雪驹配种,不过,小马驹要全部归小王所有.”
“成.”反正黑白杂交奶牛马也对不上他老爷的胃口.
见龙晓乙答应的干脆,宫曜凰一翘二郎腿,探出一手直接捏住丧失发声权利的龙小花的下巴,全然不顾小婶婶还在自家叔叔怀里便径自挑逗道:“照顾,不是问题,只是……十九叔也要有个心理打算,女人这种东西,是最经不起寂寞的,若是小王把她照顾得琵琶别抱,心猿意马,对小王投怀送抱的话,那可怎算好?”
“放心,除了你那头蠢马,你不是这家伙喜欢的类型.”跟他玩激将法?臭小鬼,太还不够格.龙晓乙轻笑一声,直接呛声回去,若不是时局所迫,他才不肯让奔宵跟一头蠢白马苟合,若生出个不白不黑的奶牛马也就罢,万一又跳出一头纯白的家伙,那不是又多一头碍眼的东西成天在自己面前晃啊晃.
“你又知道小王不是这家伙喜欢的类型了?日久生情你没听过么?”
“听过,但这招放在狼心狗肺又愚蠢迟钝的人身上,不灵.”跟他讲什么狗屁日久生情?日久生情有用的话,他还需要坐在这里跟他废话?搞不好,他宫曜皇都升级当堂哥哥了,也轮不到他在里肖想自家小婶婶.
龙小花痛苦地立在当中,只感觉捂在口上的手越勒越紧,抓住她下巴上的手越捏越重,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哼,来日方长,这一路上,小王一定好生照顾这家伙.待小王返回临阳城时,搞不好皇叔的马和女人都该易主了.”说不定还有更多东西要易主,比如圣上的恩宠.
宫曜凰说罢,一甩衣袖,站起身,行到门边,头也不回地走出雅间,他走下楼,翻身跨上雪驹,抬头又望一眼那亮着的灯雅间: “这次,总该公平些,待小王一举拿下和议,小王才不要当谁人的影子,嗤!”
第八十五章
龙小花很感动,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打败直骑在自己头上撒野的奔宵,顺利地在爹爹心头爬上个崭新的位置,可感动归感动,恢复话功能的第句话依旧很煞风景: “老爷,奔宵会肯接客么?”龙晓乙顺势将下巴靠在肩膀上,背对着他,他看不到此刻的表情,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表情:“它比听话许多.”主子的命令是不会不听的,包括跟母马交配.
“老爷,是不是明,其实比起奔宵,更喜欢呀?”其实很吃那头黑马的醋,每次跟那头马在起,家老爷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它勾搭走,更别提它还经常染指家夫君跨下之地,即便它是只畜生,也要很没风度地酸回去.
“……”是什么蠢问题,他翻个白眼,不置可否.
“嘿嘿嘿嘿嘿嘿.”
“做什么又淫笑?”
“难道不觉得们的感情在升华么?的地位又上升耶.”他家老爷呀,深沉别扭又禁欲的老爷呀,竟然为找人照顾,丢奔宵出去接客耶,打败奔宵,好兴奋呀.
“……已经够高,还要窜到什么位置才满足?”冲破他的灵盖才罢手么?
“等胜过那个送方算盘的人,就休息下再爬.”哼哼声,把的假想敌列出来.
他瞳色深,垂眼看着不离身的青玉方算盘,突然眉头皱,将更深地揽进胸口里,沉默下来.
“爹爹,奔宵都能配种,那就不要矜持嘛,们来随便配配先嘛!”
“……龙氏小花,皮又在痒是不是?”
“才是哩,不晓得到底在忍什么东西,明明直恩恩恩地忍得很辛苦.”
“以为都是谁害的?”还不都是乱扭的结果,他那是正常反应好不好,爹爹也是人,人都是禽兽,禽兽都是没有理智的,爹爹只是挣扎在理智边缘的禽兽种而已,想到此间,他决定多嘱咐句没出过远门的宝贝小儿, “出门在外,要记得有别,要把所有人当成牲口看,跟牲口不要话多,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唉?那小王爷他呢?”
“那是禽兽中的禽兽,没有万,不要与虎谋皮.”
他厢还在谆谆教诲地交代,他怀里的小禽兽却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刮过就算,为堵他那那些不完的嘱咐,干脆转过身来,用不知从哪学来放浪姿势,抬起两手臂挂上他的脖子,动动鼻头: “那爹爹什么时候禽兽下?”
“……”现下还不够禽兽吗?放任挂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身上玩什么风情万种,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 “还不到时候.”他敷衍道.
“禽兽还分时机的哟,不是没有理智,逮住就上吗?”没听过禽兽还挑时辰交配的呀.
“不管呀,最起码,要比奔宵先禽兽,等回来,给两个选择,管三七二十,把拨光丢到床上去,或者是自己光溜溜地钻进被子里对’娘子,想做’.自己选个呀.”
“……”两个选项都很欠揍.
“爹爹,选个!”
他别扭地挪开视线,唇线开启条缝,艰难的丢出几个字: “后面那种.”
“,也比较喜欢后面那种耶,成交!那几,先忍耐下好,其实听人家,人做过次以后,就会直很想要直很想要,唔,要出远门,又不在,如果刚好很想要的话……”
“夫人?”
“耶?”他干吗突然笑的很灿烂,还可爱兮兮地叫夫人呀?
“回去记得帮该抄的诫抄完.为夫会好好陪着抄到去番帮为止.”反正特意告假,有时间好好同厮磨.
“……”
“还有偷偷放进行李里的淫书,为夫会本本帮整理出来.”本想睁只眼,闭只眼让旅途不会太无聊,看样子,太过纵容果然是错误的决定,让太过乐不思蜀,反而不记得自己该早些回来.“……”
“还挂着脖子上干吗?想当腊肠吗?”
“呜……”
“蹭也没用,下去.”
“爹爹,人家要啦!”淫书被他检查掉,看什么呀.
“是谁,给次,会直想要直想要的?”
“……”的是那个那个,又不是淫书,他的思想好肉欲,讨厌!
盛历五十五年冬,曜王爷率领曜王军由京师临阳启程,直发番土都城新平城,缔结两国不战和议.
马队前行,兵士压后,中间几辆圆顶高蓬马车络绎而来,比较新奇的是,其中辆马车里传来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几名挤到前头围观的秀才书生面面相觑眼,同时盯住那辆湛蓝色的圆顶高篷马车以及身边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神色淡然的人.
车队继续前行,那人在城门口勒住缰绳,顿住跨下之马,那圆顶高篷马车里伸出双不太大家闺秀的爪子,抓住那人的朝服纱襟.
“那是哪家王孙公子呀?和曜王爷长得有几分像耶.的
“跟小王爷那般相似,又是二十五六上下,若是圣上的儿子,该不会是那…声名狼藉的十九殿下吧?不愧是当年艳压后宫的暄妃之子,眼眉生媚,容姿卓然,还好是儿身,要不又多祸水红颜.”
“对对对,听闻圣上特意刁难十九殿下,谴他还没封赏的发妻前去番帮.”
“十九殿下不是在流放期间随便迎娶个平民子么?派那种没什么见识的人去番帮,别是惹来什么战火才好!”
“看,他八成是派自己发妻去监视曜王爷签和议的吧,若是曜王爷私下与番王订议,哼,待曜王爷回京,就轮不上他在京城手遮,独揽大权.”
“圣上不是已经降旨由暄王爷暂时监国么?”
“唉,圣上正病着,发出来的旨意是他人带笔,还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思,谁知道,反正宫墙内苑的事,真真假假,就看不出十九殿下有什么能耐,十年前亏空国库,现在不就仗着几分姿色和圣上对他母妃的愧疚么.恩科还未开考,就为自己的关系户开后门,那白家少主不就如此平步青云?”
黑马上的人勒马缰,顿下跨下之骑,马队开始继续朝前走去,他扬马缰,迅速地调转方向,马蹄轻踏在小石板路上,他故意顿在那几名书生面前,视线垂,寒眸光,硬生生地砸下来,那几名书生见此状,无不低头俯地,再抬头时,只见面前只剩几缕马蹄扬起的尘土.
“糟糕,下惨,咱们把今年恩科负责人给得罪!”
“哼,有他那种人在的朝堂,也不屑同在.”
“别再罗嗦,十九殿下如今可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啊,若是他当皇帝,脑袋还要不要?”
“他那种人当皇帝,咱们就等着番土打过来吧,嗤,反正今年不参考,等小王爷还朝,再尽忠报国也不迟.”
人群随着马队渐行渐远散去,龙小花抱着三朵金花窝在自己颠簸的马车里,开始后悔自己的豪言壮语,把事情想得真简单,建功立业,签定和议,结果,脚步才刚跨出家门口,就想缩回温暖的被窝里.
“若后悔,就下来,咱们不去.”想起刚刚抓住爹爹朝服纱襟扁嘴巴时,爹爹样对,他扯扯出门前亲手帮的小狗帽,的很轻松淡然,“反正也不差多惯次,下来,咱们回府去.”
国家大事不比夫妻小事,如果当时跳下去爬上奔宵的背回家的话,家爹爹的名声又要更难听吧?纵妻成性,败坏朝纲,没人会在乎他心里是怎么想,没人会觉得他舍不得自己在意的人受苦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十九殿下,所以,他所做的每件事都能被人曲解成另外种意思.
“不要再宠,才宠,立刻宠回来,又比宠的多,样抵消,要宠到猴年马月才能换到洞房啊.放心啦,带三朵金花起去,谁敢欺负,就关门放狗!不怕!”
笑嘻嘻地窝回马车上,踏上去番帮的路,几本淫书搁在马车里的小案头上,被个颠簸,在马车里踉跄下,摔到行李堆,个硬硬的包袱从旁边的木架柜子上滚下来,砸在的脑袋上,惹出声痛呼.
“令堂的,谁放块石头在的马车上!”
随手把将那个小包袱扯开: “什么玩意,里三层,外三层的包!”
把撕到最后,只见枚比两手巴掌还大的方块玉石印章从包袱里探出头来,浑然成的青玉色泛着晶莹剔透的玉纹,翻转过玉面,只见条雕刻得精细巧妙盘旋而上的玉龙跃然在手上,狐疑地拿起玉石,仔细端详,最后看到最下方的印章面,突然脸色怔,像被针扎手似地抛开手里的东西……
娘啊…
该不会是传中的…玉玺吧?
皇帝公公在跟开玩笑吗?为什么要把么个破东西塞进的马车里呀!
“少主,果真如所料,四处都找不到玉玺.”白无忧身黑色的夜行衣,站在穿着朝服的白风宁身边,显得有些突兀,他迅速地隐进暗角里,皇宫大苑还是不要太过嚣张为好.
“果然还是比那老皇帝慢步.”
“要在下现在去追么?”
“追?不…打草惊蛇反而坏事,目前只能将计就计,只是不他么做到底是何目的,若是他要传位给宫曜凰,大可待他和议归朝,论功行赏,为何偷偷摸摸地塞个玉玺给他.他就么怕晓乙造反吗?”
“暄王爷手上有三千禁军,比起曜王爷的四散的兵力,在京城更能有胜算.”
“怕只怕那老皇帝根本不是想传位给宫曜凰,可恶,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
“要不要告诉暄王爷?”
“不,先瞒着他,他若知晓,定会先发制人,以他恋位的性子,只怕老皇帝是在走险棋,逼他谋反!”
“是.”
“现下赶去龙儿身边,代护周全,两父子打架,倒是没有损失,只是东西,输不起.”
“……要告诉夫人,帮把人留住么?”
“呵,告诉,为以后写淫书有灵感,也得替留人.”
第八十六章
番土都城新平城距离中土边境不过半日路程,是由现今执政的番国君王早年登基时迁都至此,胆敢将都城定于离邻国如此之近实属少有,有人说他狼子野心,入驻占领中原之心蓄意已久,有人说此国君匹夫之勇,只是想借登基之时显示番国兵强马壮,也有人说他不过倾慕中原文化,为驯服以游牧为主的番人,望族人多接受礼仪之邦的浸孺才将都城迁移.
从临阳城行军至新平城,半个多月的时间已过去,为显示和议诚心,大半数的曜王军被宫曜凰留驻在边境的桐溪城,他带着不过五百人堂而皇之地踏进了番国都城.
为迎接曜小王爷的和议军队,新平城城门大开,异国风情的宫廷乐队吹奏出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腰臀灵活的舞娘轻盈的舞步飘纱般地落在马队周围,两边夹道的百姓不似临阳城里遇见贵族要行跪礼,而是和宫廷舞娘们跳成一团栽歌载舞,就连还没学稳走路的小女娃也能扭摆上两下.
“这是什么地狱国家呀.”
龙小花趴在马车里,透过薄纱窗看向窗外,发出由衷的感慨,好多大胸在街上晃, 女人能对三个以上的男人抛媚眼转圈圈,扭扭脖子就能跟别人跳到一堆去,眨个眼, 她身边又换男人,他们国家都没有<女诫>的吗? 这种被爹爹夫君奉为居家旅行必备圣品的东西,在这个国家竟然吃不开,难怪能培养出小如意那种极品女人,唔,如果她也生在这种奔放的国家,就不用一脸淫欲抱着被子看别人写的淫书,还没出息地只敢看不敢做,搞不好她能比小如意还飞黄腾达,摇身变成性感欲女代言人哩,唉,生不逢地呀!
不过,对被女诫管傻的女人来说是地狱的地方,对满脑子牲口思维的男人来说就是…
“天堂!果然还是要有点料才叫女人.”
宫曜凰纯男性的欣赏角度宛如一把利箭刺进龙小花那分外脆弱的小心脏, 她忿忿地斜视了一眼曜小王爷,他正站在另一边窗口盯住外界一片好风景,那张宛如爹爹夫君的脸摆出一副很肉欲的模样,让她极度不习惯.
“你的眼神可以再牲口一点,滚下去跟那些两球女一起跳呀!”
被酸了一把的宫曜凰挑起眼眉,将视线挪回跟他同坐一车的平胸女人,如果他的直觉没错, 这个女人从出了临阳城就不知为了什么在故意躲自己,成天鬼鬼祟祟地窝在这辆马车上,见他来了也是慌慌张张的,嗤,真以为他曜小王爷非她不可了,还敢同他拿乔了,胸前平坦也就罢了,屁股不够翘,还带着一顶煞风景的红杏小狗帽,因为气温一降再降裹上了他的红狐裘,整个人缩成一坨瑟瑟发抖,眼神诡异怨恨妒忌十足,嘴巴一鼓一鼓,整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美感可言,更别提婉约的女人味,眼前没气质的画面让他肩一跨,两手一摊,从肺叶里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喂! 你那种’ 女人活成你这样真是遗憾’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这样明显呀!”
“嚷什么嚷.”他抬手将她揪到马车内的小案边,按下去,指着放在桌上早已洗好的一盆水果,厉声道, “有时间抱怨就把这些果子全部吃了.嗤,反正不管有用没用小王都认了,小王都没抱怨, 你抱怨什么东西!”
“你好变态呀, 一直逼我吃这些难吃的番国果子,大冬天吃这些冷冰冰的果子很痛苦呀,有你这样虐待小婶婶的嘛!”
“少罗嗦,小王叫你吃, 你吃便是.”他盘腿坐在小茶几边,将盆里的果子抓起来直接塞进某人罗嗦的嘴里,随即眼神一落,直接抬手一量她完全看不出有货的胸口,“吃了好些日子, 你怎么还是没点长进,瞧,还是一手就能包住.”
“噗!”
“姓龙的女人,谁准你把木瓜喷在小王脸上!”
番国,盛产木瓜,听闻吃了这玩意对女人的哺乳很有好处, 这也是为何番国女人上围雄伟的原因,不过不知道这玩意喷到男人脸上会有何其功效.
马车队前行至皇宫大院门口,车马顿住, 一众迎接的番国官员恭身前殿等候,为首的马车被宫女撩开了帘幕,曜小王爷一派从容贵气地现身,他并不拘礼,从小见过大阵仗,率领千军万马的气势更是让他毫无所谓紧张的情绪,他一撩下袍,直接从马车上轻跳落地,拍了拍一身风尘,抬眼扫视一众官员,最后定睛在出来相迎的番国丞相身上,番人习俗不同于中原人要对王者行全跪磕礼,他们对君王贵族只行半跪礼.
那丞相后退半步,半膝落地,右手滑上左肩,垂首行完礼节,再一抬首却见自己与三条狼狗面面相觑,被着实地一惊,他完全没有稳住自己的丞相气势,就被趴上来的狼狗舔了个正着.他正纳闷自己怎么就招惹出了这几条中原狼狗多余的热情,却见第四条狼狗…不…是带着小狗帽儿,正对着自己咧着嘴笑得很抱歉的女娃杵到自己面前,勒住狗缰绳使劲叫唤:
“荷花,菊花,梅花, 你们不要一看穿黑衣服的就趴过去舔啦,那不是老爷啦!哎哟,狗不都是靠气味分人的么,怎么你们看人都带有色眼光的呀. 这位黑大人,不好意思哦…我家荷花,菊花,梅花太没教养了,嘿嘿嘿嘿,被我老爷带坏了…”
“杏花小姐,没关系,可否请你将它们拉开些…”
“……杏,杏花小姐?”糟糕, 她忘记摘狗儿帽了, 这下全番国人都知道她是杏花了,呜…她练习了好几个晚上的贵妇形象, 她期待了好久的居高临下,贵气十足,牵着狗儿藐视大胸你女的画面…全部被这顶蠢帽子泡汤了.
宫曜凰单手撑着腰身,翻了个白眼,看不下去这女人再丢自己国家的脸,将她一拉,直接将她连人带狗丢在自己身后,轻声威胁道:“把你家那三条没品位的狗儿管好了,否则今夜小王就上个狗肉火锅当加菜.”
“呵呵,曜小王爷若是饿,王上已在宫中设宴替您接风洗尘,请移驾中殿.”那丞相步子一退,让出一条通往中宫的路.
宫曜凰抬步朝中殿走去,而企图扳回中土贵妇颜面的龙小花也昂首挺胸地拽住三条狼狗直奔向番国皇帝的宴席.
可是先天的自然灾害让她依旧坚挺不起来,番国就是番国,走到哪里都是大胸女唱主台的地方,番国国君的洗尘宴很是盛大,不同于中原的宫廷舞,只有女子献舞,龙小花第一次见到了白风宁口里的男女搭配的番舞到底该如何跳法,原来自己在妓院的蹩脚动作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以他的好身材,要是和大胸软腰女一起跳,绝对白马良人的潇洒, 一辙身一抬手都该风度翩翩才对,不过舞步好看归好看, 这个国家的东西真的很难吃,羊肉为主食的膻味从一进门就扑鼻而来,那烤的油亮的全羊一大盘端上桌子,由侍者拿刀子切片,可他们不喜用中原药材去羊腥味,惹得吃不惯这味道龙小花很想当场吐出来.
她看了一眼很入乡随俗的宫曜凰,他连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筷子都丢开到一边,非常豪迈地随着当地人用手捻起肉来丢进嘴里,在她不爽这里的气候,风土,吃食,想念中原男人的时候,他却显示了恐怖的敬业精神.
“曜王爷,你带来的小女娃似乎吃不惯番土菜式,需不需要孤王另外吩咐宫里的中原厨子,替她另外做些点心?”
坐在上位的番国君王突然开了口,话题却直逼坐在宫曜凰身边的龙小花.那君王看起来四十余岁,不似一脸怒容威严之人,浅笑勾唇却也散发着王者之气,被那股气势一罩,龙小花立刻摇起手来摆出一副乖巧样.
“不不不,不用麻烦啦, 我吃的惯的,呵呵呵呵!” 她是有爱的亲善大使,签完和议就不用待在这东西不好吃, 女人很尤物的国家了,她深咽下一口唾沫,抓起一把羊肉就往嘴里塞,啃到一半却苦了脸, 一股子钻心的膻味逼她得快要呕出来.
“呵呵,不用勉强,孤王的爱妃也来自中土, 这宫里的中原厨子就是特为她召来的.”番国君王说罢,视线微微向右一转,隔着几位后妃的桌案,看向坐在自己右侧的某一位后妃.
龙小花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只见一位脸带浅灰色薄纱的女子端坐在一众后妃桌台边, 她一身番人打扮,乌黑的青丝带着异国情调地盘起,不似中原女人带着金步摇,而是用连成串的玛瑙头饰束起,听闻到王上提到自己,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并没有多说话的意思,那双黑幽的眸子带着丝丝深意一直盯住自从入座后便不发一语的宫曜凰.
那双眸子…细长带媚,黛眉如柳,睫若扑扇,瞳乌深幽,轻轻眨动间泛出的柔媚之意若隐若现,龙小花肯定她被这般的勾人慑魂的目光注视过,那种被深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想脱光光跳进那烟波萦绕的深瞳里游泳的感觉, 这般惹人心痒的邀约,分明和她家爹爹夫君闹别扭后挑逗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龙小花太过热烈的视线惹来美人眼眉稍转,柳眉一舒,定下来睛打量这个中原来的小姑娘,温和的目光略含淡笑,轻轻颔首,吩咐着身边的侍女将自己面前的中原小点送到龙小花的桌上.
宫曜凰瞥眼,看着送到龙小花桌上的点心, 这才姗姗抬头扫视过那坐于偏座的美人,喉头一动,幽幽地回道: “家婶不晓规矩,小王替她谢王妃恩赐.”
“家婶?”番国国君一听这称谓,眉头一挑,低笑道, “原来这位不是曜王妃?孤王瞧你不离身地照顾着,还以为是自己的爱妻,怕她认生不适, 你别说,孤王还正在埋怨你皇爷爷怎么派你这已有妻室的小王爷前来, 这不是让孤王不好指个公主给你带回去么?”
一句似笑非笑的戏言让在座者皆是变了脸色,除了那个还在打量美人的龙小花.
“多谢番王抬爱,小王的婚事并无两国和议来的重要……”
“你不急, 你那做姨娘的可一直替你惦记着,是吧?喧妃?依你看,孤王该指哪位公主给他?”他说罢,转眸去看那一直没有开口的美人.
宫曜凰一听那称谓顿时眉头一皱,他对暄妃远嫁后并不了解,可她竟然没改封号,以旧封号转进新后宫, 这番土国君是何用意,让他不得不防,他瞬得抬起头看住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的姨娘,当下会意皇爷爷为何不谴龙晓乙前来番国的用意,只怕再见母妃,他必动干戈.
“王上,您该先问问曜儿有没有心上人才好,他这孩子自小便不喜与人倾吐,心思深沉,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压在心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您别故意为难他.”暄妃那把幽缓的嗓音回绕出唇,并不贵气却几分悠然雅致,听得龙小花阵一心悸,眼前那女子不仅眼眉像她家老爷,就连气质也…
那番国国君被爱妃一点,颔首应道: “倒是孤王不如爱妃心细了,唉, 这皇帝委实不好做,总想着做个好媒,却又怕遭了两头骂, 说咱们乱点鸳鸯谱,曜小王爷既是孤王爱妃亲妹之子,照理也算孤王半个晚辈,孤王为你做了主,想来也不为过,只是,若你心里有人了,孤王可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宫曜凰一抿唇,扯出一丝笑, 这番王果然不是好应付的角儿,难怪皇爷爷不派边疆大员来和谈,若有似无地与他攀亲带故,只提暄妃娘家的关系,却绝口不提与皇爷爷的关系,表面上大度风趣,里子呢?故意抬出暄妃的出身,无非只是想借故提起多年前中原粮食告急开口求他之事, 说他宫曜凰是晚辈,于礼就不该忤逆长辈,那这和谈还有什么讲头?莫非还要中原来朝拜进贡不成?
“不瞒番王,小王心里的确有人了,不仅有而且藏得深不见底.”
“哦?曜小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竟然不能如愿?”
“她嫁人了.”
宫曜凰满意地用余光一扫番王,他那异域的蓝瞳一眯,明显地体会出了他所指的暗寓,番国国君在他宫曜凰眼里,与他没什么区别,长辈晚辈也好,借粮借钱也好,大家都只是肖想别人媳妇的家伙而已.
“哼,曜小王爷眼光果然独到,那孤王问问你, 你中意的女人嫁人了, 你当如何是好?”
宫曜凰一耸肩,挑了挑眼眉,反正他也没说谎话,思及此,他撑住下巴,偷偷瞄了一眼还在研究女色的龙小花,故意轻咳了一声,提了音量复道:“还能怎么办,抢呗.”用心计算计也好,用肉体诱惑也好,怎么着也得孤注一掷一把,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了他要怎么折腾自己的小婶婶.
“哈哈哈!!曜小王爷果然豪气,不似中原男人扭捏规矩礼教多,孤王中意你.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话孤王也不爱听,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动手抢,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如此棘手,孤王倒是好奇了.”
“……”宫曜凰脸一撇,并不想答话,他可不是有问必答的好宝宝.
“曜小王爷可有难言之隐?”
“小王的品位不如番王高段,小王都不知道中意她哪里,不提也罢.”
“哈哈,暄妃, 你这小外甥真有意思,孤王喜欢他.”
番王豪爽地绽出笑,对宫曜凰敢言敢做的行径不怒反笑,举起酒盏笑道: “看来, 这次和谈会比孤王想的有趣的多,咱们俩该是不会没话聊.”
宫曜凰若有似无地朝自己的小婶婶多瞥了几眼,可那女人还沉浸在美色里,完全不觉自己已经成为话题中心, 一边咀嚼着点心一,边欣赏着美人,他漫不经心地跟着番王举起酒盏启唇道: “好说.谈女人也好,谈和议也好,小王都奉陪.”
番王即刻察觉了宫曜凰的眼波流转:“哈哈,那孤王就先问问曜小王爷,中原人是怎么对女人的?”
“三媒六娉娶回家.”
“那曜小王爷可又知道番人都是怎么对自己中意的姑娘的?”
“扛走回家?”弄大了肚子再说?
“要扛走回家,也得合作无间地跳完番舞,待到曲子结束后,姑娘点头, 你才能得逞. 这夫妻是一辈子的事,若是连首舞都配合不好,那更别提过一辈子了,不是吗?”
“男人跳舞?能看吗?”当夫妻还得跳完舞?方便以后夫妻打架比较美观么?嗤.
“你可以现下试试看啊.”
“啊?”
“找你身边的姑娘试试,要抢女人的曜小王爷,总不会怕一跳首舞吧?”
“……”不就是跳舞么?舞刀弄抢都不怕,还怕跳这娘们舞?宫曜凰一把甩开拭手的白巾,曲起盘腿而坐的脚,手一撑,站起身,手拦到还没回魂的龙小花面前, 她一惊,拉回了视线,眨了眨眼,完全不明白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情况?”
“找你跳舞.”
“噗!跳什么?”
“跳舞.”
“跳舞?”用那张活象“她欠了他几万两银子没还”的表情邀她跳舞?
第八十七章
废话讲完,他直接拦腰拎起某个还塞着半块点心没啃完的龙小花,丢进舞池中央,然后两手抱胸,跟她面面相觑地站在舞池中央,皱起眉头打量她.
“不是跳舞么?”他把她抓到舞池中间一阵乱瞪是什么意思?好多人在看呀,他们丢人不要丢到外国来呀,两个都不会跳舞的人,跑到全是软腰货的面前丢什么人呀!
“是在跳啊,那你傻站着干什么?”他不为所动,事不管己地矗立在舞池中间,引起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在他小王爷的概念里,跳舞是女人的活,他只是负责欣赏的,于是,跟曜小王爷跳舞就意味着,女人在他面前卖力地扭,他站在旁边纳凉就好,可眼前的这个家伙竟然站得比他还笔挺僵直,像什么话, 她倒是扭啊.
“你不跳,我怎么跳呀!”
“谁说小王不跳你就不能跳了,你负责扭就好了,小王又不会.”
“噗! 你不会跳, 你把我拎上来丢什么人呀, 你没看到旁边好多人在笑嘛!”老天爷,就连番国皇帝都捂着嘴笑地不亦乐乎了,唔, 这么藐视他们中原人, 她的爱国之心在冉冉升起呀.
“嗤, 你是女人,负责扭的自然是你,管小王什么事.”
“你到底会不会跳番舞呀!”
“废话,哪有男人会跳舞的!”
“白马良人就会…”
“你说什么?”小声咕哝什么东西,八成是他不爱听的话,瞧她獐头鼠目的样子.
“算了,还好我有学过一点,唔, 你现在过来,叫你走近我点,你那副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呀! 我们现在要保护国家尊严呀!”
“……国家尊严…就凭你?”
“反正靠你是绝对毁掉了,不如靠我!”
龙小花说完,扑上宫曜凰的肩膀,却见他不适应自己透怀送抱的热情,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她坚定地爱国热情沸腾起来,将他的肩膀一把扣住,然后拉过他另一只手圈住自己的腰身,鼓起腮帮道:
“扣住我的腰呀!”
“……你的腰在哪里?” 这才是重点,他摸索了半太天也没找到.
“噗! 你什么意思呀, 这种时候还要嫌弃我的身材!”
他一低首,发现自己被摆弄成暧昧贴近她的姿势,不觉面色一热,不自在地的别开了视线,嗤…番国人绝对有暴露癖,嫌来没事,抓个女人到大庭广众下贴得这么紧跳艳舞,就不怕自己女人的媚态被莫名其妙的人看去了哦.
“听我的口令哦,左脚进,右脚跟,顿住,转圈…”
“……”混蛋,他竟然沦落到让个女人对他发号施令,指挥着他的步子进进退退,还转圈?转什么圈?
“噗!不是要你转圈啦,转圈是女人转的! 你转得起劲做什么?”
“……你可以再罗嗦一点!”
“你还嫌我罗嗦, 你已经踩了我五脚了!哎哟,令堂的,又来一脚, 你故意的是不是?”
“小王怎么知道你的脚横在那里! 你不是要转圈吗? 你倒是转啊!人家女人扭得那么好看,怎么到这里就跟鸭子似的,还转圈, 你那德行就像在炒豆子!”
“什么呀, 我是炒豆子,那你就在弹棉花,看你那个手抬起来就不能动的样子,视死如归哦!”
“小王也觉得自己太规矩了,既然你不想当棉花,那小王就不客气了!”
“噗! 你在摸哪里呀!”
“找不到腰,小王就往下找找.”
“那是我的…屁……”她正要抗议他那双不规矩的手往下一滑,直接碰到了不该碰的部位,却见他微一低首,突得心情大好似地朝她咧唇一笑,手掌下流地在她肉鼓鼓的部位使了使力,薄唇微启道:
“保持国家尊严,恩?”
“……”
国家尊严和屁股熟轻熟重, 她分不清楚, 她只觉得自己辜负了爹爹夫君出门前的谆谆教诲,男人都是禽兽牲口呀, 她怎么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家小侄子就放松了警惕,贴上去,还跟他跳不入流的番舞哩.
几番带领折腾,宫曜凰终究抓住了几分要领,能随着节奏翩然起来,虽然他还在嫌弃自己怀里的女人扭得不是很好看,却是一点也没有换舞伴的打算,还食之入髓上瘾似的, 一边数落她, 一边一曲一曲地拉着她跳,正经的番舞到他曜小王爷这儿完全走了样,轻佻得像个登徒子,踩姑娘家的脚,捏姑娘家的脸,还打人家姑娘的臀,而那姑娘家敢怒不敢言,只得伸出两只爪子抓住他的手,他难得顺了姑娘家的意,手掌微微一斜,十指嵌入她指间的缝隙, 一脸满足样地扣上她的手,让她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当场,被他一拉转了几个头晕大大圈,好好的番舞被他俩硬跳成两手拉着转圈圈的儿戏了.
那坐于上位的番国国君由最初的看热闹,转而好奇起来,单手撑在龙椅上,随手招来一名中原随侍,指着舞池中间把番舞跳得还算熟练却毫无美感的姑娘轻问道:
“那名女子是曜小王爷的婶婶?” 这个小王爷不仅惦记着别人的女人,还企图乱了祖宗章法啊?好胆识, 这种男人若被中土那个老狐狸皇帝选中,传位给他,必能大刀阔斧地推翻陈烂的祖制,有一番作为,只是依那老狐狸忌才的性子,哼…怕是很难.
“回陛下的话,那位是曜小王爷的十九婶.”
“十九婶?”提起的笑意缓缓放下,他略有微词地看向一边听到“十九”二字便怔住的暄妃, “十九皇子的王妃?”
“是…回陛下的话,那位正是十九殿下暄王爷的正妻.”
“哐铛”
一声突兀的器皿落地声让舞池中欢乐的人瞬间静下来,无不回眼看向忽然从座位上起身,撞翻了桌案上盘盘碟碟的暄妃, 她眼光略寒,直射站在宫曜凰身边的龙小花,与之前恩赐点心的样子有若天壤之别,收起了所有长辈的慈爱,只带着厌恶的眼光刺向搞不清楚状况的龙小花.
“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可否暂且告退.” 她悠然的声音多出几分苛责,虽是奏请离席,却完全不看番王,那把怨幽的目光依旧直刺呆立住的龙小花.
“你且去休息吧.”
“谢陛下.”
她福身,莲步轻移,翩然走下阶梯,移向靠近舞池的入口,经过龙小花和宫曜凰身边, 她顿住,媚瞳略移,看向还未及时分开的两人,轻叹一记,随即抬步离去.
宴席结束,龙小花却还在惦记那个与爹爹夫君像透了的女人, 她离场前那冰凉的声调和眼神分明是冲着她而来, 她来自中原,是曜小王爷的姨娘,就是他亲娘的姐妹,什么原因远嫁番国国君呀?又是什么和亲么?
说到和亲, 她不得不承认女人的伟大之处了,嫁给外国人的勇气实在非比寻常,那些吃不惯的东西,穿不惯的衣服,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得费多大劲去适应啊,就说今天宴席上那只寿终正寝的烤全羊, 她想到还想吐哩.
唔,完全没吃饱的皇家宴席,还浪费她好多体力跳什么破舞讨好那个番国皇帝,他是笑得不亦乐乎开心不已,对她和宫曜凰抛弃形象的奔放表演甚为满意,还邀请他们下次番国情人节上去表演一段, 她面子里子彻底丢光了,现在只能站在宫门口唱空城计.
她家小侄儿把她带到宫门口,玩神秘丢下一句“在这里等小王”就跑开了,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不是说好要一起回下榻的府邸么?把她小婶婶一个人三条狗丢在这异国宫廷大门口好么?脚都被他踩肿了,他竟然不负责任趁机落跑.
几盏烛光宫灯在她身边摇曳, 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不知道爹爹夫君有没有好好吃饭,番国已经这么冷了,临阳也不知道有没有下雪,没有她在,他会不会赖床错过早朝时间,唔…好想他.
“啼嗒啼嗒啼嗒”
一阵规律的马蹄声从黑幕里透出来,异国他乡让她的警惕性提高, 她立刻让三花挡在她前面,竖起眉头要看清来者何人.
一只马蹄踏入宫灯的照射范围,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似乎不相信眼前这幕她肖想了不知多少年梦幻的画面,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英姿勃勃地立在自己面前,而那马背上的宫曜凰正一手拽住缰绳, 一面略有微躁地朝她伸出手来.
她仿佛遭雷劈过似地呆站在宫门口的阶梯上,对眼前直接刺激大脑的梦幻画面直接击中,万劫不复,肝脑涂地,死不足惜地猛咽唾沫.
他见她不动,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动了动手指,发出一声闷闷的“恩”声,示意她快点识相地把手给他,他对这等肉麻恶心又蠢货的姿势实在没耐性维持多久.
“你…在干吗?”他那副“我好呆, 我是蠢货”的自厌表情,让她觉得他蛮可怜的,既然欣赏不来这么梦幻的画面,干吗故意做给她看呀,害她觉得她头上的红杏又要茁壮成长了.
“你还问小王在干吗?还不都是你这个蠢货害的!”
“耶?”
“你最好不要告诉小王, 你完全忘记那天打马吊时, 你说你中意这种蠢货德行的男人!”
“……”
“手给我.”
“可是…哇!”
可是后面的话不必说了,因为她已经被拎上雪驹的背,被他放置在自己怀里,调整好她的坐姿,让她面对着他,背对着前方坐着, 她的视线只剩下他铁灰泛红的衣领和略略透出的胸口,抬首是他线条华丽的锁骨,低头…噗…那个部位更不能看…要命了,请问她要把视线放在哪里呀…
她斜低着头,看着跟着马儿一阵小跑的三朵花,再抬首看着他削尖的下巴和微吐喉结的脖口, 这莫非是对已婚妇女的诱惑考验么?要不要这么严酷啊, 她的小侄子摇身一变走上白马良人的不归路?
四周安静的吓人, 她被他一手贴上背,往自己怀里压,路在脚下向后移去, 她觉得受不了此刻的静谧,不得不开口说点什么:
“这就是要跟奔宵交配的雪驹哦,嘿嘿嘿嘿…好听话好听话.不知道它们俩奔放整个通宵的样子会怎样哦,嘿嘿嘿嘿…”
“你闭嘴.”他正在享受此刻安宁的时候, 她罗嗦什么东西.
“……”她在找话题打破尴尬耶,不领情还叫她闭嘴, “呀, 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叫耶,原来你也没吃饱哦,嘿嘿嘿嘿,他们的菜好难吃对不对.”
“叫你闭嘴.”
“我带来了好多零食呀,等下到了会所,分你吃,哦哦哦,老爷还帮我塞了面条,回去下面吃好了,我下面很赞的, 我家老爷也……”
“你再不闭嘴,小王马上让你家老爷带绿帽子.”
“啪”她急忙用双手捂住口,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噪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双手封口的她,轻轻一笑,舔唇道: “恩,把嘴儿捂好,不准打开,再被看到你在小王怀里打开嘴巴,就全当你是在邀请小王到你嘴里乐一乐.”
“唔唔唔!!” 你就这么虐待我吧,等我回去告状!
“你说什么?”他故作听不懂地低首挑眉.
“唔唔唔!!”在骂你是混蛋,竟然这么辜负叔叔之托,虐待小婶婶.
“有种把手拿下来对小王大声吠,没出息的女人.”他瞧着她自封嘴巴不敢打开的滑稽样,挑起她的下巴故意刺道.
“唔唔唔!!” 我才不要把手拿下来,哼,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你奈我何?
“你说什么?叫小王亲亲你?”
“唔唔唔!!!!” 她才没有,他不要污蔑她的小清白呀!
“好,小王依你了!”
“唔唔唔!!!”
两片唇落在她的手指上,滚烫烫地泛起她的烧意,呼吸间吐露出的湿气惹来几许氤氲,他的眸儿餍足地半咪,让她不觉想起自家老爷被挑弄后的模样, 一阵湿漉从她手背挑弄起来,那舌尖顶住她的指缝,似在叫她让条小道后门给他探入,敏感的指缝里传来的温润触感让她心痒难耐,那软舌顽皮似地在她的指缝里来回穿插,逗弄出她酥麻的感觉,突得,那舌尖不再满足戏弄她的手指,而是使了力道直接冲破那指缝的组碍,带着几分挑逗碰触到她隐蔽在后紧闭的唇,他就着那双多此一举想要隔绝他的双手,依旧心满意足地碰触到了他想要的部位, 这回不论是她的手还是唇都该记得他唇舌的触感了.
“舒服吗?”他哑然问道.
“……唔唔唔…”她究竟是有多没用啊,用手档着还能被人调戏到.
“看来,很舒服?”
“……”
“十九叔这顶帽子买得真是适合你,小红杏,哈哈哈…”
“……”随便他怎么说,反正手绝对不要拿下来,不是阻挡嘴巴,而是当着她丢的所剩无几的脸,呜…
第八十八章
两国邦交和议谈判开始,宫曜凰开始繁忙起来,每日频频进宫讨论和议条款,回到下榻的府邸又要和一众官员商榷谈判技巧和底限,龙小花这个女流之辈加闲杂人等被隔档在外,起先她也还算忙碌,为搞些友好外交粉饰太平,她这挂着名的暄王妃被几家番土商铺叫去剪彩,可也不知是穷命附身,还是没有财运,她剪的家商铺纷纷倒闭关门,她因此多了一个有爱的外号---
一剪霉.
于是,她被番土人民给以不留情的歧视,闲赋在家发霉.
宫曜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声呼好,她那个咋呼劲还是留在府邸里比较好,省得他一边在宫里跟那些番人争得面红耳赤,一边还要担心她在外头惹乱子.
可龙小花哪是息事宁人的主,呆在家里没两天,就有人偷偷向他禀报,这女人闺房里不安分,老有番人打扮的男人进进出出,为避免暄王爷绿云罩顶,他这个做小侄子的可得留神着点,这番人不比中原人士,没那么多礼仪讲究,他们可不懂人妻不可戏的道理.
宫曜凰听罢,眉头一挑,修长的指儿在铺满公文的桌案上溜达,这个小婶婶喜欢玩红杏出墙也就罢了,他本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他不能忍受她舍近求远,便宜外人的行径.当他这小侄儿死了吗?他这堵连楼梯都替她准备好的现成墙不来爬,竟然去怕外国的墙?果然是在报复他欣赏番女胸脯的事么?嗤,这女人真够小心眼的.
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没心思管她,她倒好如鱼得水了,今日早些收班,回府抓奸.
当宫曜凰提前收班回到府邸时,几名他特意留下来监视小婶婶的下人朝他使了使眼色,证明那个奸夫此刻正在暄王妃的房间里,许久未出来,说不定正在行苟且之事.他眉头一锁,大步走到她的房前,略推窗朝内窥入.
龙小花的房间里的确有诡异.
只见她此刻一身素衣坐在梳妆台前,头发自然披散垂下,没梳任何发髻,面前放着的镜子里倒影出她身后的人,撩起她一撮头发,小心地问道:
“你可做好准备了,我这一下去,你可就不能反悔了.”
“准备好了,我已经毫无留恋了,你动手吧!”
因为两人皆是以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二人的表情,却为龙小花那斩钉截铁的话着实吓了一跳,这家伙,莫不是这么经受不起打击,只是那夜被他骑着白马轻薄一下,竟然如此刚烈要看破红尘?这是龙小花?那个在桐溪城把他里里外外啃了个遍,回到京城就踢开他奔进夫君怀抱,背信弃义的龙小花?她被十九叔用<女诫>洗脑了?还是她只准自己轻薄别人,被别人轻薄就觉得丢脸了?
“那咱们就开始了!”那番人打扮的男人说道,紧接着拿着什么棍状器皿靠上龙小花的头发,惹得窗外的心一紧,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要惹得他心神不宁的,真是要命了.
他一咬唇,蛮横地大脚一抬踹开房门,呵声道: “姓龙的,小王绝不准你出家!混蛋,才被小王亲一下,你就发疯跑去剃头发,若小王真要了你这小婶婶的清白,你还准备投河自尽不成?”
“什么?!你这个女人,调戏我家儿子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的小侄子也不放过?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投胎的呀!”那男装番人突得插起腰来,抬手一把拍上龙小花那颗不成气候的脑袋,教训意味非常浓重.
那被拍了脑袋的龙小花发出一阵无辜的呜咽声,歪过脑袋来看着突然破门而入的宫曜凰,迷茫地眨了眨眼: “谁要出家?”
宫曜凰一听,气焰更盛,怒视了一眼那阴气有余,阳钢不足的番人,指住那完全没在状况内的龙小花,正要数落她,嘴一张,这才定睛发现她的造型严肃的不对劲------
那一头黑发扭扭曲曲地挂在脸庞边,摆着波浪,层层叠叠一卷一卷地摇晃着,嘴唇一嘟一嘟地挂着色彩艳丽的唇色,面色如粉,脸色如潮,眼睛还朝他一眨一眨地乱翻.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烫头发呀.”她指了指自己烫到一半被他打断的脑袋,那根在炭上烤的棍儿还缠在她的头发上,哇咧,在冒烟了, “小如意小如意,我的头发头发冒烟了冒烟了,不是要着火了吧!”
“滚开一边去,老娘现在越来越嫌弃你了,欺负晓乙,调戏我儿子,现在还勾搭自己小侄子,你还是不是人呀,把你的头发烧光算了,免得你春风吹又生!”那男装番人再度开口,声线尖细,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公母.
“我没有哇,我不是很专一地跟你学御男绝招嘛!”
“你学来只会有更多美男遭殃而已,老娘绝对不能再助纣为虐了,就算我儿子叫我照顾你,我也管你去死哩!”
“不要呀,你不要这么残忍,最起码也把我的毛给烫完呀,这样一半直一半卷,好丑呀,我还想变成洋娃娃可爱造型回去给我爹爹看呀,来一趟外国不容易,不能白来呀!不学点外域媚招,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会很飘袅呀!”
“老娘凭什么要教你这个辣手摧花女呀,你还说要帮老娘找淫书灵感,结果竟然找老娘来料理你这头莫名其妙的毛,没波浪没风情没自然卷就认了嘛,竟然还想来人造的,嗤!”
“我这不是帮你找了嘛,淫书灵感!”
“在哪里呀?”
“就他呀!”她抱着一头半卷不直的头发,指向彻底呆立,搞不清楚眼前状况的宫曜凰, “你新书的名字,就叫…”
“叫什么?”
“<小侄儿,快上来>?”她灵机一动,想起几天前她被他拽上白马的纯洁事迹.
“……好名字耶.”同样的名字听在淫书作者的耳朵里,立刻有了另一番颠鸾倒凤的新寓意.
“那是,我龙小花想的淫书名自然不错!”
“可是,你家小侄好象不太喜欢.”
“唉?”
“他正要过去揍你的样子.”
“哇!!”
事实真相,宫曜凰在一个时辰后弄清楚了,此女扮男装的番人正是白风宁的娘亲,当今最受欢迎的淫书作者小如意,龙小花顶着一头变卷失败乱七八糟的杂毛哭丧着脸抱住小如意的大腿,硬要她将自己那头彻底没救的头发苦木逢春,后者由于找到淫书灵感,根本不睬她,趴在桌案边猛写大纲,而他…
曜小王爷发现自己拿这个女人彻底没了辙,他竟然觉得她那头已经彻底不能见人的头发很是可爱,卷卷溜溜在脑袋蓬松地乱晃动,鸟窝一般,根本不惹人怜爱好不好,为什么他会觉得很顺眼,很想摸摸看呢?
而他也确实伸手过去摸了,按住那颗蓬松的毛脑袋揉得很是销魂,导致小如意和被他揉弄的龙小花同时抬起头以看“变态”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变成这德行,你竟然还邪笑?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呀.”这是龙小花的控诉.
“唉,为什么我的男主角就没有一个品位正常的呀,这莫非是淫书的规律吗?”这是小如意的疑问,她说罢转而挑起淡眉,看向还在蹂躏龙小花那颗脑袋的宫曜凰小声诱惑道, “喂,小子,瞧你姿色不错,可兴趣当我新书的男角儿?”
曜小王爷对淫书的概念尽止自己的小婶婶倾囊逼受的那么一点,若真依了他的性子,他是对那些举着笔杆子径自乱写乱说的家伙从无好感,要他堂堂小王爷配合淫书作者当男角儿?哼,做梦!他可不想这些闲来无事的家伙污蔑了自己一世英名,可话到嘴边,手里摸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他舌儿一转问道:
“有何好处?”
“淫书的男角儿,那可是福利优厚的很,不仅可以满足下半身之外,还能灵肉合一,在最爽快的时候看到天边的彩虹,除了在表白前要吃点小醋,闹点小别扭,最后准保都能自己看上的女人双宿双栖.幸福的不二保证哇!”
“……”听起来不是没有商榷的价值.
“那,看在你粉雕玉琢的脸,还有这发育良好的小身板,我再请一顿宵夜,带你们俩去吃一顿好的,倒时候回中原,别总对人说咱们这儿东西难吃.宫里的东西怎能吃呀,讲什么营养讲什么养生,那都是狗屁,要吃好东西,还得走街窜巷自己去掏!怎样,我开的条件很优渥了哦.”
宫曜凰摸了摸下巴,似在斟酌.
“喂,你这小子怎么比你叔叔还难讲话,好,为了艺术,我豁出去了,听这臭丫头说,你喜欢我家儿子喜欢的不得了,为了得到我家儿子甚至不择手段.”
“哇,小如意,你讲话可不可以看场合啊,我的脑袋还在他手里耶,你你你你轻点哇,我我我没有,我只是说,你们俩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小暧昧而已.”被晾在一边去的龙小花越描越黑道.
“臭丫头,一边去,女角儿只是摆设而已,淫书只要男角儿风华绝代就好,我管你死活,”白池如意大手一挥,对那变装失败的女角儿毫不留情,继续对她新上任的男角儿拱身诱惑道, “一年卖身契,我家儿子卖给你跑腿.”
“……一年?”他手上可是有白家剑的,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只要他高兴,白风宁就得给他跑腿,这条他并不稀罕.
“一年还嫌少?那…一年由一个月,不能再多了,而且,你得答应我,我家儿子卖艺不卖身,你闺房床帐里的活,找别人做啊,别欺负我家儿子冰清玉洁的…”
“你家儿子早就过尽千帆了…”
“臭丫头,闭嘴!”
宫曜凰没有理睬缠在一起姐妹好的两人,径自两手交叠搁在胸前,清咳一声,提出他认为值得交换的条件:
“不准写别的男配角儿.”
“唉?”交缠在一起的淫书作者和忠实读者面面相觑了一阵,同时转头看向宫曜凰,却见他挑起眉头,低睨着她俩.
“听不懂?小王的意思是,既然小王要当男角儿,那么那女人就得是小王一个人享用的,不准写别的角儿,小王要独掌乾坤.”
小如意看着面前侵略性十足的宫曜凰,他凤目半咪,唇儿一勾,跋扈之味暴露无遗,她呆立了一阵,突地爆出欢呼: “唔!好霸道,好不讲道理,好有男人味!就是这样,我要写一个邪佞霸道的小侄儿,压得小婶婶翻不了身.”
可龙小花想到的却是更现实的问题,她拉了拉小如意的衣角,小声询问道: “不写男配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小如意狐疑地问道.
“你的设定呀,小婶婶的话,多少也有个叔叔吧,你就依着他乱来,不写男配,你要知道,现在的淫书,要男色当道呀,你只写一个男角儿,好危险的呀.”
“唔,对哦,小婶婶的话,怎么着也得有个叔叔出来阻止一下两人感情发展.”
“对呀!”
“没关系,就让他死掉好了.”
“……你…你打算让谁死掉…”
“那个叔叔呀.英年早逝,这样就没有男配了嘛!”
“……你就是这么对自己上本书的男角儿的嘛!”一句话就把她的爹爹夫君给杀掉了呀!好过分,好没爱的作者呀!利用完人家的男色就过河拆桥,原来不是只有皇宫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呜!
“对了!”正得宠的男角儿趁胜追击,举着玉指追加要求道, “关于这个姿势方面,小王想尝试一下,小婶婶,快上来的感受.”
“这个没问题,这个姿势是我的强项呀,啊哈哈哈!”
“……”这是什么纯艺术的探讨呀.
“还有地点问题,小王觉得闺房里不够有趣.”
“恩恩恩,这个我也有想到,所以,这次要有点突破,要找个刺激的地方,其实,我有点想尝试在房顶上……”
“噗!你休想我爬到房顶上去给你摆姿势,我会死的呀!”
“没人考虑你的感受!我只要男角儿!”
“……”
好吧,她就继续重男轻女吧,嗤,同样都是主角,为什么她的待遇就比男角儿差那么多哩,呸,所以说,淫书也好,白马良人也好,都是骗人的啦!
第89章 被歧视的龙小花
于是,讨论艳本的地点转换,小如意遵守承诺,带着两个饿了几天没吃着好玩意的孩子吃吃番国宵夜。
那宫里的烤全羊泰国讲究火候营养,要起来根本而不带劲儿,用的那些个多余的香料只能配出些怪异的,真正的烤全羊就该用黑粗炭烤得黄金黄金的,撒上盐巴,孜然,在肉烤得差不多时喷上番国的葡萄酒酿,最大程度保持原汁原味,最后将烤好的羊肉切了片,配上特制的馕状面皮,裹上弄熟了的生菜叶子,那一口咬下去,才叫鲜香酥嫩,美哉妙哉。
将手里包好的羊肉卷递给两个中土土包子,小如意骄傲地指了指身后那些个拿着那达到却能将羊肉切得如雪花般纷飞的大汉道:“瞧见没,这回知道咱们番国也有好吃的了吧?这才叫真功夫,真美味,宫里的那些个玩意是什么呀?还拿来招待中土使节,真是寒碜人我们国君都是被你们中土的家伙给带坏了,总想学什么礼仪之邦,我就不明白了,咱们番国有何不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用宫里发明的那什么小刀割啊割,割到猴年马月,肉都凉了!啊,对了……吃吃吃,不要客气,这玩意儿要趁热吃,可不能凉了。”
看着小如意介绍自己家乡的美食如此口沫横飞,宫曜凰与龙小花对看了一眼,举起手中的肉卷咬下一口,顿时鲜汁飞流,蔬菜爽口易嚼不带涩,肉感嫩滑香绵绕满口,还有那面皮,被浇了汤汁,饱胀酥嫩回味浓郁。
龙小花两三口吧手里的肉卷吃下,拍了拍肚子又接过烤得油嗞嗞的羊肉串,饮下装在囊袋里的葡萄酒酿,跟在小如意的身后看这与宫廷里截然不同的番国,一条街全是吆喝声和载歌载舞的异域风情,随处可见一群人围着一簇篝火尽情的跳舞,一旁伴奏的乐器虽然没有宫廷里那么讲究乐律,那些人的舞姿也谈不上曼妙,但是却让人觉得极为幸福,最最重要的是……
“耶!原来,放过不是全部都是大胸女呀!”
也有长得普通的姑娘平凡的笑着,不起眼地和身边的家人朋友闹着,跟心上人跳着舞。
小如意回头摆了她一眼,嘲弄她少见多怪:“谁规定了咱们番国就只能出奶牛了?一个国家不都是什么人都有吗?”
“可是,我们进城那天,明明全城都是……”
“傻瓜,那是番国国君在做戏而已。”走在最后的宫曜凰嗤声道,哪个国家的君王都是死要面子,不把这谱儿往大了摆就担心被人瞧扁了,壮男美女,载歌载舞,四海升平,就跟外国使节道京城去一样,寻常老百姓那一天都要禁足在家,只有被选上的才能出去做戏。这只是每个在位者耍得小小把戏而已,大家心里都是心照不宣的。
只是……
他略有深意地朝走在最前头的小如意看去,这个女人不简单,只怕不是一个艳本作者这么简单,想他们住的使节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随进随出,另外她对放过宫廷的食材和礼仪都了如指掌,他只知晓白风宁的生父是中土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娘亲是番国人,但到底在番国有何背景,他并不清楚。
他正在探究小如意,余光一扫,却见龙小花那个冒失鬼低头专心地啃着羊肉串,并未看清面前有个打汉直直地撞了过来,她被那肉墙不留神的一撞,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怔了怔,不解地看着面前如山的大汉。宫曜凰恰巧因琢磨心事未能及时反应过来,顿时心一急,脚一蹬,飞身到她身边。
龙小花捂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她也知道是自己走路没看路,于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憨笑道:“对……对不起,我吃得太专心,一时间没看清路。”
那大汉一听龙小花说话,眉头一皱,立刻嚷开了,哇啦啦的大嗓门似乎对她很是不满,番国宫廷虽然已经普及了中土语言,但是民间的推广程度显示不够。
龙小花只见大汉口沫横飞地朝她乱吼,但她却一句也听不懂,之得歪着脑袋一头雾水地站在一旁,可站在一边的宫曜凰却因临行前学会一阵子番国语言,所以大汉的话她听了个大概……
那个大汉的话真是刺耳……
“哪里来的中土下等人,小混蛋,竟然跑到咱们番国来撒野,还敢对本大爷手什么中土话,不会说番国话就给老子滚回中土去!这是中咱们番国的地盘,谁准你这下等人来撒野的!”
那大汉说罢,一个巴掌就要打下来,龙小虎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打,顿时呆住。
宫曜凰一眯眼,一把将她拉过来护在身后,抬手接下一掌,只见她薄唇紧抿,双眸喷出寒意,可他只能勉强听懂,并不懂怎么骂回去,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蠢货,才会惹出两国事端来。
“他娘的,现在咱们这儿是怎么了?竟然走在大街上到处都碰中土下等人,真以为你们那什么狗屁美人嫁给咱们国君就把咱们番国当自己的地盘的,带这你们的美人给大爷滚回你们中土去!”
“……”
“当年国君怎么就迷了心窍,吧粮借给你们这些中土下等人?饿死你们最好了,你们以为对咱们国君玩什么美人计就能侵占咱们土地吗?呸,你们中土的狗皇帝真是如意算盘打得精,连老婆都能不要,孬种啊!大家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中土人是够孬种的,这次还想跟咱们攀亲戚关系,派那什么美人的外甥来谈和议。”
“就是就是,都怪那中土妃子嫁进宫后,国君就迷了心窍,又是迁都,又是重用中土文人,竟然还让学校教中土语言,考官也还要考中土文章。呸!要老子说,中土文章就是个屁,鬼才要学呢!”
龙小花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围堵过来,抓紧了面前宫曜凰的手臂,这才发现他绷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根,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他们做什么都围过来呀?小曜,他们……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还笑我们?我都到过谦了呀,我明明道过谦了。”
“……你站远些。” 他眯了眯眼,手往腰上的软剑摸去,手指搭上剑柄,蓄势正要拔,却被一只手阻挡住。他不悦地抬头一看,见那小如意一手按住他紧握剑柄的手,一面笑着同那番国人用番语交流。
“我说大块头,你不识字吗?不识字的话,我池如意不介意陪你去布告栏哪儿看看,国君亲自发的布告:自签和议日起,谁无故挑起与中土人的事端,满门抄斩。”
“池……池如意?”
“呦,认得我?认得我就好,要不热,我还以为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间谍狗儿呢,尽知道给咱们番国人丢脸!哼,莫非是你二字学不好中土语言,考不上官,所以你在这里发牢骚?那就快些滚回家里多读读书,中土人有就句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考不上官,怪的是你这个做老爹的教不好,竟然敢怪在国君身上?你吃的雄心豹子胆吗?”
那大汉立刻一蔫,身形一低,作势就要溜,却被宫曜凰快一步抓住他的手肘,向回一拉,那大汉本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以为这中土男人根本不是对手,哪知这手一被钳制就完全动弹不得,定睛一看,却见到宫曜凰充满杀机的眼眸,顿时冷汗直流。
宫曜凰瞳色一深,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尘土,低语道:“喂,写艳本的,麻烦帮我翻译句话给这混账。”
“咦?什么话?”
“四年。”
“……”
“四年时间,小王定还了借你们番国的粮!”
这一回,龙小花听懂了,也大致明白了那些番国人的话。她抿了抿唇,看着宫曜凰,那是男人壮志未酬的不甘心,以及被人辱及国家的怒火,这种不甘心的怒火她在她家老爷身上也看到过,那不是针对奸臣,也不是针对纨绔子弟,那生生的万丈怒火,是他为自己国家的不成器,为自己的不成器。
她好像懂了。正因为恨透了这些所谓的这不成器,所以,她家老爷才会对她的不成器如此头大又严苛,束手无策却又不能放手不理。
怕她出事。
四个字便拒绝她来番国,她以为他只是担心她吃不惯,睡不好。其实,他是不想她面对这等难堪吗?
龙小花低着脑袋跟在小如意身后,不敢抬头看走在前方的宫曜凰,他仿佛是泄愤似的快速挪着脚步,仿佛是恨透了方才那块被人嘲弄的地方。
小如意推了推龙小花,示意她上去安慰一下男角儿,她却摇了摇头,理不清自己一脑袋的乱麻,因为她有一块玉玺,先不论是真是假,可是……
她将它藏在床铺底下,让三朵“花”日夜镇守,如果真的是玉玺,皇帝公公为什么要吧它交给她?她该把它交给谁呢?自己老爷,还是小侄儿?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本想带你们大吃番国美食的,没想到碰到这种败类,扫了大家的兴,我……我做东,我们继续再去吃其他的好不好?”
宫曜凰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池如意:“写艳本的,你是谁?为何那人听到你的名字就呆住了?”
“我?我不重要的啦。”
“你说是不说?”
“好好好,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我说便是。”池如意先是慢慢打了个哈欠,趁宫曜凰不备,迅速将还呆立在一边思量什么的龙小花抓来挡住自己前头,“哎呀,你知道的,中土的皇帝还是番国的国君都是一样的,除了后宫那些个女人,再有几个什么红颜知己是很正常的,但早年番,汉不通婚,再别提有孩子了,我爹,就是现在番国国君他爹只好把我抱出宫养啦,但是无论怎么样,我,咳咳,也算是现在番国国君的亲戚啦,所以我在番国才没人敢惹。”
“……”
“……对了,我可是一向反对种族歧视的。但你好好回想回想,难道你们中土就没有像刚才那种种族歧视番国的败类吗?番,汉和平共处,这在你们当今皇帝的手上是没指望了,只看你们下个皇帝能不能改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成见?”两个民族若要和平共处且各自保持自己的风格,上位者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虽然到处都有那种坚持自己血统最高贵的白痴,但那势必要被和平的大潮流所淹没的。
宫曜凰不语,眼含深意地看向没有星星的夜空。
小如意轻笑一声,似乎想起什么,又说道:“不过,应付这种状况我最有经验了……嘿嘿嘿,话说,你和晓乙真不愧是叔侄,长得像也就罢了,连说话的语气,架势都那般相似呢。”
宫曜凰被这话刺得一窒,转头,眯眼,看向正抬头望天回忆那日情景的池如意,过了一会儿,池如意收回视线,对龙小花笑道:“你知道你家‘爹爹’是怎么让我家小风宁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吗?”
龙小花一呆,轻轻摇了摇头,她家老爷几乎不同她说自己的过往,对自己的身世更是绝口不提。
“他在你家客栈过大当家的时候,不是经常在外做生意吗?那一天,也发生了跟刚才相似的事,有人辱骂他远嫁的母妃还有中土人,他当日那个眼神跟你家小侄子如出一辙,交织着阴郁,执著以及敏感。”
原来他在外头吃的苦,受的委屈有这么多,她却一句也没有听他提过。说要宠人的她,如果一点儿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那还要怎么宠下去?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漂亮,不够女人味,所以才不能好好宠他,其实……根本是她不懂他的心思,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东西……
“最可爱的就是,他们连撂狠话的内容都一样!我还记得小风宁同我说,当晓乙说出那句话是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大有可为,选他做主子准没错了。”
“他说了什么?”这句话是宫曜凰问的,只见他眉头紧皱着,语气低沉。
“两年。”白池如意伸出两指,学着龙晓乙当年撂狠话的气势和姿式,“给我两年,我定还了借你们番国的粮,连本带利。”
宫曜凰凤目一眯,发出讥讽的笑:“他倒是比小王还敢说,两年?还连本带利?哼,他回京查看过户部账目后,现在肯定后悔自己当初吃人说疯话了。”
就算他龙晓乙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两年内补了户部的赤字打窟窿,还要腾出前粮还给番国,还连本带利?除非他去抢。而且皇爷爷究竟是把这江山交给曾亏空国库的十九皇子,还是重兵在握即将立下大功的他,都还很难说呢。他说过,他不是十九皇子的代替品,决然不是!皇爷爷并没有吧他当代替品……并没有……
他加快了脚步,往使节馆赶,仿佛急着回去证明什么。脚才踏上使节馆的阶梯,边看见他安排在京城的传信使跪在大门口,对着他磕头。
“曜小王爷,曜小王爷,大事不好了!”
“可是京中发生什么事?快说!”
“回……回小王爷的话,圣……圣上……圣上他薨了!”
“……”宫曜凰垂在两侧的手一颤,又骤然握紧。
“曜小王爷,你快回京吧!这京城里没你坐镇可要出乱子了。那暄王爷封锁了圣上驾崩的消息,小官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混出来,一路上又遇到重重关卡,耽搁了不少时间,只怕你还不马上回京,那暄王爷便要一手遮天,篡位了!”
第90章 又是一碗清汤挂面
宫曜凰来不及消化这惊天的消息就被番国国君连夜派人请进宫中。
龙小花惊恐地位拉住小如意,将她拖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将三朵“花”镇守的黑色大包袱拖了出来,一层一层地将那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拆开了,在差点儿惊叫出来的小如意面前亮出了那翠绿通透的玉玺。
“你!”小如意忽地站了起来,她自然不会不认得眼前这东西是什么。
“嘘!”龙小花一把捂上她的嘴巴,“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车上,从京城到这里,我不敢跟人说,我……”
小如意灰瞳一转,想到自家儿子托无忧带来的信,顿时有了眉目,“晓乙的爹果然够混蛋的!临死还要作怪一下。”
“唉?这关皇帝公公什么事啊?”
“你是猪哇,你还明白过来,他在陷害你吗?”
“陷……陷害我?”
“玉玺本应该是交给继位的新皇帝……在他没有公开宣布将玉玺传给什么人的情况下,你要怎么解释这玩意儿如何出现在你手里?”
“你的意思是……”
“大家只会认定是你居心叵测地将玉玺偷出来的!”小如意一咬唇,眉心一皱,“而且,没有玉玺,晓乙在京城根本不能登基,最重要的是……他如果登基,你就死定了!”
“我?”
“废话,他的妻子擅自将玉玺带来番国,大有私通外邦之嫌,他一旦即位,第一个要办的,必然是你,那是你觉得你可能有活路吗? 如果不是那样,那你认为晓乙身为监国为何不立刻即位,还要封锁老皇帝死掉的消息?”所以晓乙他只能在龙椅和女人之间选一样——那个老皇帝比她这艳本作者还要狗血。
“……”
只要立了一功,就够用一辈子了……原来她的想法竟然这么天真,她以为自己能帮到他,没想到竟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
“那我可不可以将这玉玺丢给别人?”
“丢给别人?你的小侄子?”小如意嗤笑一声,“持有玉玺者便是中土皇位的合法继承人,如若你觉得他是比你‘爹爹’更适合当你们中土皇帝的人选,你大可以吧玉玺丢给他,落个清闲。”
“……”皇帝……那是个什么东西?她刚刚才被一个皇帝莫名其妙地陷害了耶。
那个老皇帝叫她出使番国,说成功后他就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她信他,因为他是自家老爷的父亲,为人父母都该对自家孩子百般疼爱,所以她答应了下来,却没想到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他曾经陷害她家老爷于不义,把国库亏空的罪责,骂名推给别人,推给了她家老爷。如果做皇帝的都是这样的人,那她家老爷会不会……
小如意淡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丫头,我家儿子一直不肯对你吧话说明,以为你终究有一天自己会明白,但我瞧你这般懵懂,怕是想一辈子也想不透了。挑明了说吧,你家‘爹爹’若是当了皇帝,他便不是龙晓乙了,你得离他远远的,听明白了?”
“什么?他是我家老爷,我再也不爬开他身边了,我知道我一直在拖他后退,也没什么用,尽给他添麻烦,但是他不会不要我的,就算……就算……他当了皇帝又怎样?”
“哦?就算有一天,他拿你换粮食?就算有一天,为了他皇帝的尊严陷害自己的孩子?”小如意深灰的眸看了看她紧忍眼泪的神情,“你该见过了吧?那位中土来的暄妃,她当年曾是中土老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龙晓乙的亲生母亲,只为换几万石粮食,她便收拾包袱,被送来另外一个国家,填充另一个男人的后宫。”
“……”
“说到这里,你是不是心里又在想,是我们国君真心恋上暄妃,所以才纳她入宫?丫头,艳里的故事真真假假,只要有人买,不论多夸张也势必有人肯写,可你真以为时间诶上有那为一个女人丢掉后宫,抛掉江山的蠢皇帝吗?哼,若是有,你便压根儿见不到龙晓乙了。”她轻轻一笑,接着淡淡说道,“暄妃最夺目的不是漂亮柔媚,惹事她得尽中土皇帝的专宠。十年前,那个老皇帝扬言要为她单独建造一座辉煌宫殿,只她独自一人居住。可是宫殿还未建造完成,国库便空了,十九皇子虽然管理国库却无力回天,饿死多少中土百姓,老皇帝在群臣的压力下,不得不向我们国君借粮,而我们国君趁机以此相逼,强要老皇帝将暄妃嫁入番国。对男人来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夺妻,跟何况这还间接意味着中土对番国称臣。但无论如何,皇帝都是没有错的,所以得为这样的罪名找一头替罪羊,所以十九皇子之得远走边境。”
龙小花怔怔地听着着仿佛《当年时事》上才有的东西,完全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只是小如意口中的那个十九殿下让她心一揪。是了,这就是她能在街边随手捡到一个把算盘打得如此精的皇子的原因。那丰富笑话似的背后,她家老爷该是有多不甘心,多委屈啊,被莫须有地降罪,母妃又被远嫁番国,而她却一点儿不懂事,一味拖住他的后腿。说是报复也好,解救母妃也好,他心头的火该是怎样也灭不下去吧。所以,他大概是要想要当皇帝的吧?
“丫头,你别听岔了,我告诉你这段过往,只是想让你知道,这皇帝的边儿沾不得,皇帝的宠更是靠不得,这也是晓乙为何在一开始要推开你的原因。”
因为皇帝的宠爱代表的意义和“爹爹”对女儿的疼惜是有着天壤之别的。那暄妃就是被这宠给还了,龙晓乙心有余悸,因为若依着他的性子,非把这朵“红杏”给宠上天去不可。那是她只会遇到比暄妃更惨的事,所以他才逼着自己吧在意的人全部都推开,离得越远越好。
中土的老皇帝是过来人,他自然也明白,于是,他吧这朵“红杏”送出国去,安上一个罪名,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再回不去自己儿子的身边,那么说来……
他该是决定吧皇位传给龙晓乙了吗?所以才替龙晓乙扫平一切继位的障碍——送走龙小花,还故意将皇位的另一位有力竞争者支取番国。高招,真是高招!如此一来,就算小侄儿有千般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赶回京城制造动乱,但……那个会说出“四年之内必还粮”的家伙应该不会这么好说话。
池如意皱了皱眉心,却见龙小花并没言语,只是歪过头去看向窗外已深的夜色。
同一暮夜色配着残月笼罩着番国皇宫,宫曜凰透过虚掩的檀木满怀心事地看向那轮悬挂夜空的残月。
“曜小王爷,本君的提议如何,你倒是回个话啊?”
宫曜凰抿唇不语,视线低垂,看着地上的红毯,那番国国君见他若有所思,淡笑一声,复又轻轻说道:”本君知晓,你与皇爷爷感情深厚,他突然过世,你心又伤感,但做大事者,岂可一直沉湎与感伤之中,生老病死皆乃天意,但谁王谁寇可不是由天说了算,更不是由逝者说了算的。”他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那搁在桌案上的密函,继续说道:“难道,你真甘心让你那十九皇叔篡位继承皇位?不过也是,或许本就是你皇爷爷有心将那位置传给他,这才吧你支来番国,好让你无力回天……”
宫曜凰紧咬下唇,手暗自握紧,却并不言语。
“本来本君也不打算插手你们中土之事,想着曜小王爷与你皇爷爷感情深厚,那吧龙椅迟早是你的,可现下这情景……虽然本君并不知道暄王爷为何将先皇已过世的消息封锁,但中土那边来报,宫廷御医已宣告你皇爷爷是服用我番国特有的毒药而死。就安在我俩和谈之际,本君找人毒杀你病危的皇爷爷,你信吗?”
番国国君眼珠一转,看向依旧不发一语的宫曜凰。
“分明是他设计毒杀你皇爷爷,想让我拉和谈失败,并且以此为由,掀起战祸,让你深陷敌国,惹上杀身之祸。”
宫曜凰深深呼出一口浊重的气息,启唇,只丢出几个字眼:“为何是小王?”
“哼,以暄王爷与本君的关系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为了两国和平邦交,不起战端,所以,本君决意要扶你上台。”
宫曜凰星眸微动,却依然不置可否,静待那番国国君将话说完。
“当然,既要帮你,你就得让本君省心,联姻是最好的办法。本君的公主定不会辱了你的身份,至于你那心底的姑娘,还望你在心里多藏一会儿,待手握江山,再谈美人可好?”
“……”
“暄小王爷,你要知道,你若拒绝本君的联姻,再加上暄王爷有意陷害的毒药一事,番国与中土的和谈就此失败,战火即起,两国边境将永无宁日。”番国国君眼色稍敛,,继续说道:“而你暄小王爷所有的才智抱负将全部付诸东流。”
宫曜凰及得自己自始至终没有再开口说话,脑袋里的嗡嗡声还在回荡着那传信使的话——皇爷爷薨了。
等他再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使节馆前呆立了好一阵。
依稀记得离京前,恩师曾这样对他说,圣上此番重用他,若他能一举拿下和议,与番国永结邦交,那皇位便注定是他曜小王爷的。他当时回以一笑,脑袋里想的却是希望在开春前回京,赶在他的皇爷爷寿诞前送他和议签成这份大礼。
他的皇爷爷年事已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数,大家心里都有数。他自小被带入宫中,身边最亲的人不是爹娘,而是皇爷爷,他从未想过皇爷爷为何这般疼宠自己,知道遇上白风宁,他用一脸了然于心的样子,说他见过某个人便会知晓。
这份得天独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什么飘忽的祖孙情,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从长相到性子都像透了那个在十数年前闯下滔天大祸的十九皇子。
“你在同小王说笑吗?小王会像那个不成气候的浪荡子?”
当时他斩钉截铁地如此回答,可是所有的自信却在见到龙晓乙第一面时就动摇了。他不理解为何皇爷爷会任龙晓乙予取予求,不理解为何皇爷爷会在这种时刻派他离家,最最不理解的是,皇爷爷为何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他?皇爷爷是早就计划好要撵他出京的,只为替龙晓乙争取继位的时间吗?
他难道彻头彻尾只是别人的影子吗?
他跨步走进院内,只见某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房内钻出来。她四下打探过后,脚步悄悄移向大门口,一路不停向后看,自然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突然多出来的人。还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他就将她迎面抱入怀里,头放在她的肩上,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吧全身的重量挂在她身上。
“去哪儿?”他追问,因为她的样子像是要落跑,丢下他一个人。
“我,我……随便出来散散步呀!”她随口应答,却觉得自己肩上一重,她狐疑地拍了拍他,“你怎么了?那个番国国君叫你过去欺负你了吗?”她的小侄子被欺负了,她这个婶婶是不是该给点儿安慰呀?而且……皇帝公公归天,他这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小侄儿一定很难过。
“哦……还以为连你也要丢开我呢。”
“……”
“你身子僵了一下,嗯?难道你是真的想背着我连夜逃跑?”他故意调笑道,看向她,“你要逃到哪里去?一个人回京城找我十九叔吗?”
“……我……”
“你不会的,对吧?” 他悠然地勾起唇,笑得真假半掺,让她彻底摸不着头脑,仿佛眼前不是那个一直很好讲话,可以一起胡闹的小侄儿,“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忘了吗?”
随口的戏言,他早已忘却道九霄云外,他却记忆犹新,在这关键时刻拿出来勾起她的负罪感。他不能再放她落跑,此刻他已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还被自己抱在怀里,散发着暖意。
龙小花觉得挂自己身上的宫曜凰在发抖,抖得很厉害,似寻找温暖般死搂住她,她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只得掂了掂脚尖,张开了双臂想多搂住他一些,至少让他不要弯身得如此辛苦,大概是她之前的谎话让她觉得愧疚吧,她总是到处说大话,却什么也做不到,她分明就是想丢开他,什么都不管地逃跑,因为她带着一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的玉玺。
她的回抱让宫曜凰一僵,把这当作邀约,好似她对他承诺了什么,他稍稍退出她的怀抱,顿住,视线看进她并未合上的眼里,透过她的眸子映出的自己似他又不似他,抽调些嚣张,磨掉些自信后那影子更加像那人,让他厌恶不堪。他奋力将她推开了去,绷紧了唇部线条,低低地呵斥:
“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小王当影子?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透过小王看那家伙?就没人可以看到小王吗?”
“……”
“你也好,皇爷爷也好,反正从头到尾,都只把小王当成那家伙的影子罢了?”
“啪!”
一块硬物从龙小花的罗裙里掉了出来,重重地砸到地面,那胡乱包扎的布条松松垮垮,只见里面某物的翠绿色从布条中透出来,映着月色发出晶莹的光泽,直刺向宫曜凰的黑眸。
他自然不会陌生那是什么东西。
玉玺……
那是玉玺……身为一国之君的证明。
龙小花吓呆了,动弹不得,怯怯地看向宫曜凰,却见他只是淡淡地看住那玉玺,并没有弯身去捡,仿佛那不过是一块没有价值的破石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住她,唇一顿:“小王问你,你希望把它交给谁?我,还是龙晓乙?”
她被他的直截了当给怔住,抿了抿唇,想要伸手拉他。少了几分桀骜不驯,他看着她的神情带着几分期待,明知道她的选择根本无用,但只要她给个微不足道的肯定,他也觉得很满足。
他想错了,他现在这个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她家老爷,却是像透了曾经在桐溪城被她家老爷抛下的她——他们做很多事,只是想要换来一句夸奖和肯定,不同的是,他很优秀,他能把事情做得很漂亮,而她却是烂泥不上墙,只能把事情弄砸了。其实他不知道,于是很多人,某些观念一旦形成便根深蒂固,就好像在他们的眼里,你永远长不大,是孩子。就好像一开始你就被认为不如某人,那么就算努力一辈子,你也干不上去。
讨厌攀比,讨厌被拿出来去跟任何人比较,讨厌他们越过自己看到的是别人,想要做事情证明自己,却总猜度不透那些大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宠爱也好,包容也好,纵容也好,他们给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为何从不过问,老是擅自替自己做决定。就算自己真的够不上那些期许和要求,难道这份努力也换不来一句赞许吗?
“小曜,”她哑着嗓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决定道,“我们一起逃跑!”
“逃到哪里去?”
“我们先逃回桐溪再做打算,那里是我的地盘,我是大龙门客栈的老板娘,我罩你!”
他淡淡一笑,看向她拉住他的手,她是惟一没有背弃誓言,在最后关头抛下他的人,就算提出的建议那么蹩脚,却让他着实心头暖起来,“你别傻了,如果我一走,中土和番国必会开战,桐溪城就是第一战场。”而且,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得出新平城,不是帮手就是人质,两条绝路。
“那怎么办?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不会被做掉吗?”
“……如果小王娶个番国公主就可以。”
“小曜,不要跟大胸公主成亲,那样好狗血,好艳本桥段,我会鄙视你的,会很严肃很正经地嫌弃你的,第一男主角儿不能那样的,还有你忘记了吗?雪驹,你不是还想让雪驹和奔宵奔放整个通宵吗?老爷已经答应你了呀!”那只扯上他袖口的手并不死心,死死的拽住他,她声线不稳,酸溜溜的几乎出动他心头那根软绵绵的弦。
可大门外兵士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宫曜凰眉头一锁,侧目看向身后,抬手拨开钳制住自己的手,她是自己的软肋,就该离得远些,尽管那软语呼唤的小名让他不知所措,他还是看向那玉玺,弯身将它一把抓在手里,再幽幽地看住搞不清楚状况的龙小花。
“小王不想再期待任何人了,既然他不肯给我,觉得我不如龙晓乙够格,我就自己抢。”
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他虽然是什么都没对番国国君说出口,但却先低了头,他的不甘心钻进胸口叫嚣着要释放出来,而且……他有不得不应承的理由……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抬首转身,看向正被领头的番兵打开的府门,那番兵一跪身,拱拳对宫曜凰道:“属下奉国君命令扣押暄王爷之妻于内宫。”
宫曜凰充耳未闻,只是任由着自己袖口的爪子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但番国国君最后的话语翻荡在他的脑海里——“你若应承本君,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女娃尚有一线生机,否则,本君大可利用她暄王妃之名押她上前线做人质。”
龙小花被番兵不客气地丢进了天牢里,稻草铺盖的阴暗牢房透着凉嗖嗖的阴风,值得庆幸的是,她住的牢房是个不错的单人间,还有床有桌,而且地板还算干净,就连铺上的稻草还有人每天来换,可她完全不能因为自己是个上等牢犯就知足,因为最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你们每天给我换稻草,不给我换菜色!你们的菜好难吃呀!”她两手扒住牢笼铁杆,把脑袋伸出去大嚷道:“小曜,救命哇,他们虐待我呀,他们虐待你加婶婶呀,他们不给我饭吃,只给我稻草啃,还哼我呀!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是变态呀!”
守卫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这位破坏两国和平的皇子老婆,厌恶地同时对她一哼:“你才是变态,你跟你家那个混蛋王爷都是变态!竟然污蔑我们国君派人毒杀你们中土皇帝,真是无耻!”
“你们凭什么骂我家老爷,令堂的!令堂的!令慈的!你们番国国君才无耻呢,吧我关起来威胁我家小侄儿,还逼他跟你们破烂公主成亲,无耻无耻无耻!欺负良家妇女欺负弱小儿童妨碍恋爱婚配交配自由的无耻之徒!”
“臭娘们,你不要以为国君软禁你是不敢宰了你,竟然敢辱骂我们国君,你活腻了?”
“本来就是,你们番国国君卑鄙无耻下流,我家小侄儿才不会喜欢你们破烂公主呢!”她说罢,两手翻动眼皮,龇牙咧嘴地吐着舌头。
“哈哈哈哈,,真不知道那个暄王爷是不是恶人多作怪,怎么会娶这种疯丫头?”
那守卫手一挥,对着同伴用番语说,再回头换成汉语轻蔑道,“喂,小丫头,听说你们中土皇帝家的辈分乱得一塌糊涂,我瞧你根本看上自家小侄儿了吧?嗤,那夜没用,他再过些日就要同咱们公主大婚了,哪有心情来理你这个臭丫头,劝你还是吧嘴巴放干净些,否则,日后有你好果子吃。”
“你们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公主可比你这臭丫头好多了,哼!”
“最多比我这里大一点儿,那里翘一点儿,有多好哇?以胸待人,等着被休吧!呸呸呸!”她摆出一脸唾弃,却有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深呼吸了一口,把脑袋挤出了铁杆,向出口大声喊道:“宫曜凰,你最好就那么狗血地去和你不喜欢的大胸女成亲吧,婶婶鄙视你,小如意鄙视你,去你的第一男角儿!”
经过她扯破嗓子的呐喊,第二日,她的牢门口无故抬来了一块篇牌放置在她的笼边,上面写着:
凶猛动物,危险禽兽,缺乏管教,生人勿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苍劲的草书体,不可能是出自哪个番国人之手,只有哪个混蛋小王爷才能写得出来,配着那块牌匾,加之她一脸哀怨地杵在铁栏边翻白眼,惹来守卫的闷笑连连,她恨不得啃了那跟生锈的铁杆子,夺门而出,就算四脚着地,龇牙咧嘴,动物也好,禽兽也好,让她彻底退化成三朵花一样也可以,只要能把那个高堂不在就拿自己婚姻大事乱开玩笑的小王爷叼回临阳去,让她家老爷代替高堂好好抽他一顿!
可是,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她却被关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叫叫嚷嚷的行为也被划分进禽兽乱吠的行列里,起初几个守卫哥哥还会跟她呛声,后来,只要看到小王爷题的牌匾,皆是一笑了之。
她渐渐烦躁起来,什么也不想管了,那个没爱的小侄子就让他去娶大胸女吧,肚子饿得好难受,反正他都不管她的死活,她做什么要惦记他!嗤,那些混蛋守卫拿来的饭菜有不合她的胃口,这个时候就是给她一碗清汤挂面,她能连碗都啃下去吧,唔……谁来给她一碗清汤挂面吧,她一定匍匐在他脚底下,啾他的脚趾头,这种牢狱之日让她彻底了解什么叫“自尊是个屁,有奶便是娘”的硬道理。
她躺在稻草床上,摸着肚子委屈地扁嘴巴,难怪她家老爷说她怕她出事,她本来是以为来番国是好吃好玩好事不断的。
“来吃吧。”
“吃什么?我不要吃你们国家的饭菜,难吃!”她懒得起身,屁股对着铁杆子,对背后的食物完全没爱。
“面。”
“啾啾!”她抽动着鼻子,一阵熟悉的麻油香拌着面香从背后幽幽地荡过来,她从床上猛地跳起来,转头看向搁在地上的大瓷碗,只见一碗料好味足色美的面条尽在眼前,漂浮的麻油小球如涟漪般开在汤面上,翠绿的青菜叶儿不似她煮出来的烂黄,绿油油地躺在泛着油香的面身上,那汤料浓郁,酱汁纠缠着白面,让白面上了一层暖和的蜜色。
她几乎是弹掉而起,冲向那铁杆子,抓起那碗面吃得很没涵养,发出“呼啦啦”的吸面声,暖人心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难怪她家老爷当年为她一碗清汤挂面神魂颠倒,心旷神怡,在自己最饿的时候,有人给自己东西吃,原来是这种很不得以身相许的感觉。
“先让我吧面吃完再啾你脚指头啊,呼啦啦……唔……我龙小花……呃,绝对不是光说不做的……呃……小人……”
站在她面前的人不动,并没有以她所言,把脚伸出来给她啾。
“唔……好吃……唔……好好吃……唔……我想回家……唔哇哇哇哇!我再也不要出国了……唔!每个人都欺负我,就连臭侄儿都在欺负我!”
“曜儿并不是欺负你,他是怕你被人欺负才写这牌匾。”
这牌匾虽然是让那些守卫觉得好笑,不要同她计较,但那句“不可亵玩”却摆明了是在罩着她,宠物也好,禽兽也好,谁敢碰她一根头发,便是跟他曜小王爷过不去。
那赐面恩人的声音悠然荡漾,让龙小花怔怔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美的容颜,柳眉媚瞳薄唇,最重要的是,这张极美的脸孔竟与她家老爷有八分像。她一身番国贵妇打扮,眼神柔和地盯住她,抬了抬下巴笑道:“快把面吃完,凉了不好吃。”
“……哦……好!”他三口并作两口吧面吃完,正要抬袖擦自己的油嘴,恩人却体贴地递上来一块湿巾,她怯怯地接下湿巾,不好意思地一笑,赶紧吧嘴巴擦干净。
恩人并没有多做停留,拿起她吃光的碗转身就要走出牢房,她一愣,急忙抬起手扯住她的裙摆,急急地问道:“婆婆,你是我婆婆吧?”
恩人回国头来睨了她一眼,声音不冷不热:“我不是,我只是看在曜儿是我妹之子的份上送些吃食给你,与你夫家并无关联。”
“……可……可是你明明是我家老爷的……”
“我只有一个二字,他现在才七岁。”暄妃轻轻地收回自己的裙摆,那粉润的唇一抿,轻道,“算我劝你一句,你夫家的男人并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为保他们祖宗家业和自尊,他们并不会计较你是什么东西,什么都可以卖,什么都可以换,什么都可以谈,你同意,是你识大体,你不同意,便压着你点头,若不想落得和我一般下场,离他们远些。”
“我只想问,那把青玉算盘是不是你给我家老爷的?”
“……我说过,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才刚刚开始学珠算而已。”
“老爷来找过你的,他来过,他被贬出京后,他就一直在番国找你,他想救你的,所以才会在桐溪城落脚,所以我才捡到他,你不要不认他。”
“他们父子俩那我买卖,我为何要认?若是你能离了这里,便离他远些,他若是上了那个位置,只会变得和他父亲一样,他们流着同样的皇家血统,自私自利,只为自己名声考量,不为其他人死活,他亲父对曜儿的父母冷眼相待,将我买卖利用,他则弑君篡位,手段阴毒,惹来战祸,我为何要认这样的人?”
“老爷他才不会杀死皇帝公公,他连那么大的愿望都替他背了,又怎么回杀自己亲爹?他从小就教我,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是我自己没用,学不好,但是老爷他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被人冤枉的事呀!”
“你被关在这里的时日,他已收整大军在桐溪城驻军屯兵了,若不是曜儿今日与公主完婚,你以为你还能活命吗?”
暄妃说罢,抬步速走出了天牢,徒留龙小花一人坐在稻草间,呆呆地透过那天牢里惟一一扇窗户,看向外头,天色又暗下来了,她似乎停到了什么丝竹之声,她的小侄子成亲,却把她这做婶婶的关在天牢里,她好歹也算高堂一位,可为什么她就这么能扯后腿呀,跟不喜欢的女人成亲会很惨的。
番国人的婚礼胡斯不是也有红烛鞭炮,新娘要戴盖头吗?他是不是很狗血地在苦笑,掀盖头的时候,脑袋里想着的是别的女人,不过,他很喜欢大胸女,还鄙视她的小胸部,逼她吃木瓜,如果真喜欢大胸的话,不是有很多现成的吗?为什么还要特意来欺负她呀?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会笑得很得以吧?她钟意白马良人,他就一脸嫌弃地带她骑白马。怕她被调戏就出家,他还踹门跑进来害她的头发变得很丑很难看。可是她没说她喜欢苦情戏的男角儿啊,她讨厌随便跟大胸女成亲的臭男角儿!
“哎呦……肚子好疼……要命了,真令堂的狗血,难道我被婆婆毒杀,要客死他乡了?唔……我不要死,这样死掉好狗血,会被小如意鄙视的,他们肯定会以为我在闹自杀,哪有小侄儿成亲,小婶婶玩自杀的……唔……我没有……我不是……哎呦……肚子……好疼……老爷……我一定要爬回你身边……爬回去……爬……”
龙小花在稻草上艰难地爬动着,一缕殷红的血缓缓流出,她发出几声闷闷的哼声,而后趴地,不再有任何动弹地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