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07

星野樱: 大龙门客栈 16 - 30

第十六章

  唉唉唉?事情进展的是不是有点脱离原本正常清纯的轨道了?这个昨天连多瞅她一眼都嫌多,今天一口气带回6个“身世可怜”的女人,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了一圈的家伙,这个只是骑了匹白马,是不是良人还很难说的家伙,唆使她跟他……偷情?!
  
  好刺激的字眼.比红杏出墙更有快感.
  
  “想不想?恩?”他离她的耳朵再近了几分.
  
  “我……”
  
  “要不要?恩?”他半眯着浅灰色眸儿,离她的唇儿再靠近了几分,眼看就要碰上她的唇瓣.
  
  等…等一下,如果她的嘴巴被堵上了,鼻子又被塞住了?她要拿哪里呼吸哇?她会驾鹤西归的!
  
  “咻!”一阵临时悔过的倒抽气声,直接导致龙小花鼻孔里的血液集体倒流进喉咙呛得她翻江倒海,该死的继母,连她今天会有白马良人这朵桃花都预先估计到了吗?竟然事先灌得她流鼻血,摧毁她的呼吸道功能,这样她就不能白马良人相濡以沫了,呜!
  
  他对她猛得后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意更是扩大了几分,点了点她的鼻子:“看来你今儿是不太方便.不过,没关系,我们…”
  
  他顿下了话语,直起了身子,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声音却依旧在她身边环绕: “来日方长.”
  
  “白少,你看这布告这么写成么?白少!”420掌柜从库房里兴冲冲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写好的布告.
  
  白风宁即刻转过身去,又恢复成不再多看她一眼的样子,看了一眼420掌柜摊开的布告,只是淡淡颔首道: “你决定就好.”
  
  “可是您不是……”
  
  “前嫂夫人,”他旋过身来叫住还在痴呆状态中的龙小花,与她隔着有礼的距离,只是在掌柜看不到的地方朝她微微使了一个记眼色, “刚才,白某的不情之请,还望你多多考虑才好.”
  
  “……”
  
  “我等你的答案哦.”
  
  他说罢,撩袍就往外走,独留举着一张布告摸不着头脑的掌柜站在原地.
  
  “1227,白少同你说什么了?”
  
  “他…呃,就问问他昨天搁在龙府的那匹白马晚上睡觉有没有踢被子.”
  
  “……不会说谎就不要说,说出来很丢人.”
  
  “……”
  
  她没有时间管丢不丢人了,她要快点看看她的白马良人把所有人故意支开后,给她写了什么爱心小纸条.她蠕动了一下血脉膨胀的鼻子,鬼鬼祟祟地蹲下身子,窝在柜台边,一边发出浓重的粗喘,一边展开了还略带一丝香气的条儿…
  
  “龙儿…”
  
  唔,开头就很对她的胃口,听听, “龙儿”, “龙儿”, “龙儿”耶!不是连名带姓的龙小花,也不是难听得像叫小狗一样唤一声小花,而是……
  
  龙儿…
  
  唔,不行,她好陶醉…
  
  接下来呢…
  
  “昨日一见,心有所忧,我知你身陷龙府,苦于龙兄行事跋扈,不得自由,特约你明日午时三刻,城外溪边一叙.”
  
  落款……红杏一朵.
  
  唉?红杏?怎么冒出一朵红杏来了?这玩意她也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耶.唔,她朝思慕想的良人终于发现她的苦楚身世了,她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原来他是故意在继母面前收敛实力,好有朝一日带她飞出牢笼哦,唔,就算是红杏她也不管了,好幸福!唔!
  
  她使劲地拿着脸颊蹭着那张洁白的小条,丝毫未觉从身后压紧的黑影已经重重地罩住了她.
  
  “看样子,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唉?怎么会有龙晓乙的声音?她对他绝对不存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套,现在才傍晚时分,还没到做梦的时候,而且她刚刚已经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已经证明自己不是在做白日梦了.唔…不是做梦,她却听到龙晓乙的声音?不不要吧…………
  
  她机械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双手环胸而立,凉笑阵阵墨袍灰竹的身影立在她身后,她还来不及扯出个打马虎眼的呆笑,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将手里的纸往嘴巴里塞,想要毁尸灭记.
  
  “午时三刻,城外溪边?恩?”就那么几个字她竟然能蹲在地上研究这么久,果然是太笨了么?
  
  吃纸到一半,却听见她“不能说的偷情小秘密”还在企图阶段就被敌人知晓了全部作案情报,她哭丧着一张脸,嘴巴里那团纸不知是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他沉默了一阵,只是抿唇俯视着她,平静地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随手接过420掌柜恭敬地递来的茶水,象征性地揭了盖啄下一口,他径自向掌柜问道: “今天谁来过?”
  
  420掌柜低着脑袋,抬起眉头看了一眼来巡视客栈的龙大当家,呜,怎么就让他好死不死逮到1227那个不成气候的东西窝在柜台边私相授受呢?
  
  “回大当家的话,如今这客栈包给了白公子,今天来的,也只有白公子他…”
  
  能在落款上丢一朵红杏出来的,想来也只有白风宁那家伙.他冷哼了一声,将茶杯重重地压在柜台上,茶盖敲着杯沿发出一声清脆地“啪”声,他低睨着在自己脚边依旧挣扎是吃纸还是吐纸的家伙,一撩墨袍,索性单膝一弯,与她平视,朝她露出一抹好危险的笑脸.
  
  “想去?”非常民主的商议口气.
  
  “唉?”
  
  “明日午时三刻,城外溪边,想去吗?”诱惑的询问声.
  
  “我…”可以说她想去吗?
  
  “……”你敢说!
  
  “……”那你还问我干吗.
  
  “我再问你一次,想去吗?”诱惑中多了份威胁的询问声.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恩?”上扬的威胁声,这次是毫不遮掩的版本。
  
  “…………不想.”好想哭哦…
  
  “声音太小,我听不到.”悠闲的否定声.
  
  “……不想啦…”呜…哪有这样逼人的,她想去想去好想去,全身每个毛孔都好想去呀呀呀!
  
  “听不到.”持续悠哉的否定声.
  
  “不想!”呜哇哇,说假话会折寿的,他这是慢性谋杀,慢性谋杀哇!!
  
  “听不到!!”
  
  “我不想去啦,不想不想不想去呀呀呀呀!谁去谁是大乌龟加癞蛤蟆,谁去谁会在路上被狗追着咬,谁去谁会掉进溪里被王八啃啦!”
  
  “很好,是你自己不想去的,我可没有逼你.”
  
  “呜…”
  
  “现在,跟我回去.”然后,治治她的“老毛病”.
  
  “唉?”
  
  于是,片刻后,一幕非常眼熟的景象出现在龙府内墙边,龙家大小姐再次上演“红杏出墙”的绝技.
  
  “小姐,你没事吧?”小丁担忧地看着夕阳西下的苍凉镜头下,自家小姐手举红杏靠在墙边罚站在小板凳的英姿.
  
  “哼,真没创意的一个人,这么老的伎俩都好意思用,没差啦,反正我都习惯啦!”龙小花蠕动着鼻孔里的白丝帕,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增厚了自己的脸皮,反正现在是夏天,比起上次的遭遇,她的抗压能力已经很强健了.
  
  “小姐,小丁都替你丢脸耶.”
  
  “哪里丢脸了?我的姿势很英勇啊!”一株红杏面向夕阳,表示她不朽的决心,明天!看她怎么瞒天过海,暗渡陈仓,海底捞月地溜去见她的奸…不,不是奸夫,是她的白马良人.
  
  “你不觉得你每次出墙都被当家逮个正着很丢脸么?”
  
  “……是他太神出鬼没了呀!我怎么知道他今天去巡视店铺呀!”龙小花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从来不检讨自身原因, “小丁,你说我龙小花平时待你怎样?”
  
  “唔?不怎样呀.”
  
  “怎么会不怎样!我对你那可是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唔,这倒是.”小丁点了点头, “可是自从跟着小姐,我享福的时刻就越来越少,灾难的时刻就越来越多耶.”
  
  “……”
  
  “就像现在,您罚站,我还要陪着您一起晒太阳,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话了比较好.”
  
  “为什么!”连讲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哦!
  
  “因为当家说,从小姐开始罚站到明天午时三刻和小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录在案,随时向他汇报呀.”
  
  “……你该不会连这句话都要报告吧?”那不就彻底穿帮了?
  
  “恩,包括小姐那句没差啦,我都习惯了,还有您说当家没创意.”
  
  “……”
  
  还好,她悬崖勒马没对这个叛徒丫头说出她伟大的计划,她决定了,不能顶着红杏的名字不做红杏的事!明天她一定要……
  
  “小姐,有没有人对你说一件事?”
  
  “什么屁事!”瞪住坐在草地上对她可怜处境熟视无睹的叛徒小丁.
  
  “看你的表情就很容易知道你在想什么耶,明天午时三刻,我一定要去找白马良人红杏出墙,对吧?”
  
  “……”
  
  “记下来.”
  
  “……小丁你…呜呜呜…”
  
  “小姐假哭,记下来.”
  
  “……哇哇哇哇!”
  
  “小姐从椅子上滚下来了,记下来.”
  
  “白马良人,我会加油的,就算身在龙潭虎穴,我对我们幸福憧憬的信念也会像星星之火一样永不熄灭!”
  
  “……恩,记下来!”
  
  “……”
  
  就在龙府墙内因红杏而一片闹腾时,墙外却飘来悠哉自得的一阵闲聊.
  
  “少主,你不回庄子,特意弯路到龙府又不进门,这是做什么?”提着银剑的黑衣少侠瞥了一眼站在龙府门口笑得一脸诡异的白风宁,现在不是闲逛的时候好不好,少主每走出一步,都有身世悲惨的姑娘扑上来的危险啊.
  
  “我来瞧瞧那株红杏到底能不能出墙.”
  
  “唉?”
  
  “喏,你没瞧见那墙上探出来同我打招呼的小红杏么,娇小可爱呀.哎呀,摔下去了,呵呵.”
  
  “……少主,开在别人家里的红杏,要出墙很困难,您还是安分点吧.”
  
  “以她的身高来说呢,困难是困难了些,不过,如果我抱着她再让她把手往外伸,这花迟早要开在墙外的,对吧?”
  
  “……少主,有没有人说过,您说话很下流.”
  
  “你不就说着么,”灰眸斜视身后随从一眼,白风宁毫无自觉地展扇而笑, “不过,人不下流枉少年啊.”
  
  “少主,古人名句,少改为好.”
  
  愧少主还是个自小就逃避习武功,喜欢捧着古人圣书研读的人,竟然把名句篡改的这么下流.
  
  “明日午时三刻,还有几个时辰呢.”转身,白风宁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龙府大门:“不知道龙兄对我的小红杏做何感想呢.呵.”
  
  “……”还能有什么感想,当然是想海扁你一顿!


第十七章

  太阳正在游走,飘忽,蠕动.
  
  午时正刻.
  
  午时一刻.
  
  午时二刻.
  
  “1227,你嘴巴里在絮叨什么呀?”813蹲下身,推了推从午时开始就看着太阳发呆的龙小花,唔,托了白公子的福,以往最忙碌的午饭时分也变的清闲了下来,不知道白公子能包店到什么时候,为了轻松地拿工资,白公子干脆就打一辈子光棍,选上一辈子亲吧.
  
  “813…你看太阳在扭动.”龙小花一抬手,指向窗外那轮闪烁着甜蜜味道的太阳.
  
  “太阳没有扭动,扭动的是你.”
  
  “……我蹲在这里扭我的,你干吗也跟着我蹲这里?”
  
  “因为这里视野好呀.”813学着龙小花的样子,两手托着腮帮,手肘搁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只是她看的东西不是外面的日头,而是……
  
  “什么东西哇?”
  
  “睡卧美男图.”813抬手一指,印入眼帘的倒的确是一副仪态万千的好景色.
  
  一幕落珠垂帘流泻在大厅和客栈内纳凉的小露台间,隔着那珠帘望去,里间呈现着一张搁上茶盏的红木茶几,一条配上软垫的红木长椅,一角由椅上耷拉下的淡竹墨袍和一只自然地垂落在椅边的玉臂,那长椅的靠背斜压着,靠卧着一个悠然入睡的身影,颈儿轻侧靠向左肩,乌发丝垂落过胸前,另一只玉手扶住帐本遮过眼帘,挡去了正午时分洒下的毒辣日光,均匀的吐纳从唇口幽幽地吐出来.
  
  “1227,你说当家为什么特意来店里午休呢?这里的景致比较好么?”
  
  “……”因为他变态低级缺德冒烟!
  
  所有骂人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她将灼热的眼神由太阳公公那儿调整成愤怒状态,大刺刺地移向那个半躺在靠背长椅上,舒服地晒太阳睡午觉的人,诅咒他,诅咒他拿着帐本晒太阳,晒成上白下黑的分割线,魅惑的脸变成了棋盘,看他还怎么蛊惑群众!
  
  “什么时辰了?”里间里突然传来龙晓乙一阵懒懒地询问声.
  
  一大早就跟着主子一并来客栈巡视的龙小丙看了看日头,朗声答道: “当家,刚过午时两刻.”
  
  “恩.你把我已核对好的帐目同掌柜再查一遍.这儿让她进来伺候.”
  
  “是.”龙小丙应声道,撩起帘幕走了出来,一眼望见蹲在地上的两个丫头,皱了皱眉, “1227,你还蹲在这儿做什么,没听见大当家的话么?”
  
  “他又没指明道姓喊我去,813,你…”
  
  “你若非要让我起身’请’你过来伺候我,也成,不过那我就不会只让你干端茶倒水这么简单的事儿了.”他会先好好收拾她一通,昨夜小丁的报告还压在他书房的案头上,上面罪行累累,恶名昭著,毫无悔改之意的令人发指,他还没来得及发落她,她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态度乖张,吠吠乱叫,死不悔改?哼,着实是胆子被喂大了?
  
  因小寐而有些暗哑婉转地从里间透出来,听得813立刻“呀”了一声,小脸一红,侧过身推了推小花: “你快,快进去快进去呀!”
  
  “……他要收拾我,你脸红心跳,一脸期待个什么劲啊?”龙小花迷茫地看着一脸欲语还羞的813,姐妹虽是感情好,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道理她能理解,可是813的表情是不是摆的有点太文不对题了?
  
  “当家好死相哦!”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讲这么露骨的情话,讨厌!
  
  “啊?”
  
  “不过,反正你们都…唔,那样了嘛,所以…嘻.”好想知道当家那个的时候是怎生迷人的模样哦.会不会在1227身下婉转啼吟,娇喘连连,欲拒还迎呢?唔,下次要逼1227偷偷说一段来听听.
  
  “你在吸什么东西啊?”她怎么觉得听到了什么色情的含义,是她像由心生吗?
  
  正当她准备对色情的含义进行深入研究的时候,里间却传来幽幽的数数声,明显显示龙大当家的不满和不耐.
  
  “1……2……”
  
  3字还未出口,珠帘刷啦啦地垂落声就钻进了龙晓乙的耳朵里,他稍拉开了盖在眼帘上的帐本,斜了斜眼,瞥见一双有点脏兮兮的绣花鞋杵在离他十步远的距离.
  
  “过来些.”
  
  小绣鞋离他近两步.
  
  “叫你过来些.”
  
  小绣鞋再挪了一步半.
  
  “到我身边来!”
  
  小绣鞋一抖,却猛得拉开与他好大一段距离,然后她有点乖张的声音响起来.
  
  “813,你干吗关上里间的门.”她不要和黑心继母单独共处一室哇,会被虐到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虽然我也很想看,但是…不好啦,我先帮你关上哦.”
  
  “什么东西不好哇!”她正要伸手去阻止那扇希望之门被合上,却听见她身后之人从椅子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回头一瞧,他已经揭开帐本举起茶盏悠闲地喝起茶来,朝正在关门的813淡然命令道.
  
  “把门关上.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813暧昧地捂嘴一笑急忙退出门去,当家真的好死相哦!
  
  “啪”
  
  门关上了.
  
  813正要抬脚走开,却听见里间传了一阵相当影响风化的声音.
  
  “唉?你不要这样残忍吧?”1227不可置信的声音高调子地拉起来.
  
  “我要.”当家慢悠悠地答道,语句却不容质疑.
  
  “……做就做.有什么了不起的.”做…就开始做了么?调情期也太少了吧?就两句话?还没什么感情蕴涵在里面耶.
  
  “再大力些.”唔…没想到当家的口味这么重,喜欢大力的哦,好坏.
  
  “这样行了吧?呼……”1227喘息声翩然响起,唔,果然进入状况了.
  
  “要你再大力些!”
  
  “唔…呼呼…呼…”
  
  “恩,保持这样.”
  
  “呜…呼…呼…呜!”
  
  好激情,做的1227都哭出声了耶.
  
  “813,你不要那么明目张胆地踮着个脚在那里偷看成不成?”正在对帐的420掌柜不得不出声制止那个趴在门板上孜孜不倦地学习闺房之乐的小丫头, “无故窥视当家私生活,扣一个时辰工钱!”
  
  “唉!掌柜,不要不要,我不看了,不看了还不成吗?”她嘟囔着嘴巴,不舍地把身子从门前挪开,却因为里面的娇喘越见浓烈而顿了顿脚,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外头的烈日,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今儿一大早1227就火急火撩又神秘兮兮把她拉到角落里嘟囔了好一阵,说是午时三刻要她顶一阵班,她要到城外溪边去办点事,但如果她不幸被奸人继母所迫害,不能及时赶往溪边,就托她给带句话给在那等她的良人.唉?不过1227的白马良人不该是大当家么?她在外头另外有别的良人?她好死相哦!
  
  “你要我带什么话给他?”
  
  “唔……你就跟他说,春色满园关不住.”
  
  “哈?这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像地下组织的接头暗号.
  
  “哎呀,你就这么跟他说嘛,813,这个世界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就连小丁都变成那个继母的爪牙了,所以你千万不要背叛我的信任呀!”
  
  “你信任我就把话说清楚嘛!”
  
  “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啊,这样就算你被那个奸人所逼,也套不出话来.”
  
  “……我觉得我会被杀灭口.”
  
  “你就看在我前些日子借你那些淫书的份上,你也要帮我这一次呀.”
  
  “唔…”话是这么说,但性命堪忧的事她还是该慎重为妙…
  
  “除非你以后都不想看极品淫书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龙大当家者势必会恐吓威胁虐待人.
  
  “……成交!”
  
  1227的威胁充分证明精神食粮的诱惑性是相当巨大的,呀,她真的被1227给带坏了.
  
  头一转,她走到掌柜身边福了福身: “420掌柜,反正这刻客栈还挺清闲的,别的小二也能帮忙,我能请小片刻假么.”
  
  “请假?行,一刻的工钱扣了.”
  
  “……”可恶的铁算盘老头,不过为了1227收藏的极品言情淫书,她忍了, “我马上就会回来的,少扣半刻啊!”
  
  813说完,急忙奔出了客栈,而里间里禁闭的门也被龙小花从里面踹了开来,她吐着舌头红着脸满头大汗地踉跄出房间,端着空了的茶杯,一副不堪被人蹂躏的模样飘进了厨房,好半响又端起新茶踱进里间.
  
  420掌柜明显被某人衣杉不整的样子吓住了一阵,手指一跳,拨错一个算盘珠子,惹来龙小丙不快地咕哝: “掌柜,这儿错了.”
  
  “我说这大当家到底是在对1227做什么呀,刚刚那声音,还有你瞧她……”
  
  “恩?大当家?在叫她替他煽扇子啊,有什么不对的?”
  
  “……”
  
  好吧,他承认,他的思想被丫头们传染得有那么一点点老不休了…怀疑了大当家的品位和手段,实在是对不住他了,大当家!
  
  午时三刻,城外溪边,所有条件全部符合,可为什么潸潸流水的溪边只林立着一位白衣飘飘的眼熟公子?813眨了眨眼,朝那一身胜雪的公子探了探头,发丝随午后轻风摇曳被吹向一侧,她快速扫了一眼,果然是白风宁白公子,1227的良人是他?大当家的私交密友?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传说的禁忌之恋了?
  
  糟糕,她绝对是被拉上什么贼船了,救命哇,她不要做对不起大当家的事,那是她的顶头上司,她不想要会被炒鱿鱼呀。她正打算抱头就逃却见白风宁察觉了她脚下杂乱的动静,翩然地转过身朝她略有深意的一笑.
  
  “姑娘可是来传话的.”
  
  “唉!唔…算是吧.”
  
  “姑娘为哪位传话?龙大当家还是…我家龙儿?”
  
  “……”我家龙儿…天啊,大当家快来抓奸啊.
  
  “看来,是后者了.”勾唇,眸有笑意, “那么我家龙儿说了什么?”
  
  “……她…她说…春春春…春色满园关不住.”
  
  “呵.好一只小红杏,身高不够,还敢扑腾.”他笑意扩大了几份, “今日多谢姑娘舍身传话成全我和龙儿了.”
  
  “唉?不不不,我可什么都没做哇,白公子你们俩那个不会在……”
  
  “姑娘不知道,我与龙儿在偷情吗?”
  
  “……”她可以选择不知道吗?他明目张胆,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在偷情吗?呜……该死的1227,但是她有一句话说对了,男人果然不能看皮相,原来白公子一肚子坏水哦!一边全城选亲,一边偷情,勾搭的还是故友的前妻,好禽兽哦……
  
  “对了,敢问姑娘,龙儿现在在做什么?”
  
  “……她正在客栈里被我家当家压在软榻上那个……”她一心想着摆脱背叛大当家的罪名赶快逃跑,只得下意识地丢出一句.
  
  “那个?”白风宁歪头柔和地一笑,希望姑娘对他不吝赐教,“那个”可是个甚有深度的词,且不可擅自揣摩啊。
  
  “哎呀,就是当家要她用力点,她就一直喘气喘气的那个嘛!”
  
  “……”
  
  “……”捂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唔,白公子,不要用那种似笑非笑,啼笑皆非,苦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她啦,她只是说实话而已。果然是万恶淫为首,她被淫书所累卷进淫事,都怪那个淫书淫事一箩筐的1227啦,她是被无辜传染的……
  
  1227死相啦!



第十八章

  世界上有一种很销魂的两人活动,一般情况下做这种活动时,一人主导着使劲动,一人则舒服地躺在那里享受就好,那个动的人呢,得矛足了全身的力气摆动不已,摆动到粗喘兮兮,挥汗如雨,而如果那个躺着享受的家伙非常不体贴,不顾不断动弹的人的柔弱和青涩,一直催促着强要,还让她用力用力再用力的话,还会直接导致当事人发出微弱的呜咽,这种销魂又充满快感的活动就是……
  
  “废话!当然是替他打扇子呀!”龙小花张大了嘴巴揭开这神秘又清纯的答案,拍着813那颗满是黄色废料的脑袋.
  
  “啊?打扇子?”813咧了咧嘴,斜眼看着躺在里间里一脸畅美地斜靠在软塌上的龙大当家,长腿交叠,神色悠闲,瞧着大当家那副死相又餍足的模样,这怎么能怪她想多嘛, “…唔…1227…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打我,也不要不给我淫书看,好不好?”
  
  “恩?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向里面那个继母通报了我的暗号?”她那临时想出来的暗号,怎么可能不被龙晓乙给识破呢,春色满园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她不要再被罚站墙边啦!
  
  “我我我没有没有没有,但是…比这个还糟糕.”813哭丧着脸看住龙小花.
  
  “哎呀,只要你的肉体还站在我这边,不管你的精神站在哪里,我都不会介意啦!”她是一个很民主地赞成灵肉分离的小姑娘.就像她,身子在这里帮黑心继母打纸扇,心已经飞到溪边和白马良人偷情幽会了!偷情,唔,好死相的词哦!
  
  “是吗,呼!那就好!”813嘘了一口气, “不过其实我也算如实交代而已,你本来就是被当家压在软塌上用力用力喘气喘气嘛.不过白公子听完后那个表情……”
  
  “……你说什么?!”
  
  “我说白公子那个表情……哎哟,你干吗敲我!”
  
  “你说你把你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倒给白马良人了?”
  
  “又不能怪我嘛,谁让1227你平时那么死相,我很难不想歪耶!”
  
  “呜,我怎么会笨到拜托你这个天天跟我一起窝在一起看淫书的家伙去传话,我的幸福,我的幸福,呜呜!”龙小花一挥还来不及掉的眼泪,面向大门,脚步一跨, “不行,我要去跟白马良人解释我的清白,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脚才刚跨出门外,只见三条大狼狗正蹲在龙小丙的身边口吐长舌看着自己: “这…是干吗?”
  
  龙小丙没说话,只是扯了扯那三条看起来就气势汹汹的大狼狗,条条精悍,目光炯炯地瞪着她这个好象瞬间变成一块肥肉的猎物,倒是里间传来龙大当家气定神闲的嗓音.
  
  “你莫不是不记得,昨天你在这儿对我承诺过什么了吗?恩?”
  
  “我说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完全迷茫地朝里间看去,却听见门外的龙小丙嚷道.
  
  “当家,乌龟和癞蛤蟆都搁在厨房里了,要搬出来么?”
  
  “先搁着吧,如果她再有动静,晚上炖了给她补身子.”龙晓乙淡淡地道,很显然他还没有放弃继续“疼爱”她到流鼻血的计划.
  
  “……”有必要这样勾引她的惨痛回忆么?好,好吧…她…她想起来了…完全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负责的屁话了.
  
  “我不想去啦,不想不想不想去呀呀呀呀!谁去谁是大乌龟加癞蛤蟆,谁去谁会在路上被狗追着咬,谁去谁会掉进溪里被王八啃啦!”
  
  呜……她…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相信全城的乡亲们都知道她龙小花不是在说真心话啊,有必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吗?令堂的,苍天无眼啊!
  
  “轰”
  
  一声夏雷仿佛听见了她的控诉似地轰天响彻在天边,吓得她就地一滚,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她只是随便嘟囔一句,问候一下苍天的令堂而已,有必要这么快就飞一道雷下来劈她嘛?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啊,连老天也跟跟里面那个黑心继母一个鼻孔出气得欺负她这个小可怜,准备在这个偷情时辰正正好的时候来场瓢泼大雨?
  
  “唰”
  
  仿佛圆了她的愿望,豆大的雨点开始从天际砸下来,她欲哭无泪地看着第一次这么迅速就满足她期望的老天.
  
  “下雨了?”
  
  龙晓乙不知何时已经矗立在她身后,幸灾乐祸地倾身看向门外一片磅礴大雨,行人奔走,鸡飞狗跳地无不往有屋檐的地方钻,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撇唇一笑,对这难得的天意表示满意,也是时候教育一下他面前的家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了,就算是红杏也得把头给他低下来.
  
  “小丙,到库房里拿两件蓑衣,回府.”他理了理自己灰色纹竹边的袖口,低声朝还扯着三条大狼狗对龙小花威胁示意的龙小丙命声道.
  
  “这个时候?”龙小丙看了一眼外头下得正欢腾的大雨点儿, “可外头还在下着雨呢.”
  
  龙晓乙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头,转而看向一脸被屋外的雨溅了一脸水正做假哭状的龙小花:“天气挺好的,你不介意跟我散步回家吧?恩?”
  
  她怎么不介意?她相当介意!跟前夫一起发神经雨中漫步给全城的乡亲看,她的清白已经被813害到岌岌可危了,再来这一下,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不准假哭!我不吃你这套.”他微微一蹙眉头,逼她把那副博取人同情的脸收回去,随即眼一眯,唇儿横生一抹坏笑的弧度,抬起衣袖竟然肉麻兮兮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雨珠子,惹得她秉着呼吸不敢喷气, “瞧你从正午时刻就坐立不安的,真这么想去吗?”
  
  “……”不要用那么勉强的深情款款表情说这种明知故问的废话.
  
  “既然如此,我便同你打个赌吧.”
  
  “唉?打赌?”她指了指自己的鼻梁,为什么她闻到了一股奸计的味道.
  
  “打赌.”他抚了抚自己袖口沾来她的湿意, “我赌他已不在溪边了.赌不赌?”以白风宁的秉性,这等玩笑之事,准是掉头就走,不会多留片刻的,哼!
  
  “输了怎么办?”
  
  “哼,还未赌就先认输了?”
  
  “我只是先想好后路而已.”
  
  “若是你赢了,我便放任你去红杏出墙.”他笑的一脸神色自若, “但,若是你输了.”
  
  “咕噜”她咽下一口唾沫,等待最后的审判: “输了…怎样?”
  
  “就让我见识见识.”
  
  “什么东西?”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研究的神秘物体吗?
  
  “你的女人味.”
  
  “哈?”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女人味是这么值钱的东西吗?他竟然舍得拿这玩意来跟她打赌?
  
  “你那不屑在我面前展现的女人味.”他不忘记恨地冷哼一记, “还有,从今往后,跟你的白马良人说永别.”
  
  “……”这…这个条件好苛刻哇.
  
  “不准再吵着要见他,不准在我面前提他,也不要让我听到你对别人提红杏出墙的事,你就一辈子也不要想.如何?”
  
  “……”
  
  “不敢赌?那便算了.”他显然对自己的威胁很是满意,对她的女人味终是不再期待,伸手正要接过小丙递来的蓑衣, “同我回家.”
  
  “我赌!!”
  
  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龙小花的嘴里憋出的两个字扯住了他的脚步,他微微一怔,眯了眯有些怒意的眸子,稍侧过头盯住那个为了所谓的白马良人在他面前一次性把勇气透支光的家伙.
  
  “你说什么?”他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会有此决定,起初的戏谑又好商量的口吻被他压低了几个分贝.
  
  “我说要赌!”为了能明目张胆偷情的美好明天,白马良人千万不要被这不测风云给吹倒啊,虽然他武功差了点,吃饭又喜欢先逃再付帐,但是,她可是为了他把美好明天都压上去了,要是输了,她就要逮在继母身边被虐待上一辈子了,连出墙的想法都不能有了呀.
  
  “……”他顿了半响,突地从唇角扯出冷笑,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 “好…算你行,小丙,替龙大小姐牵坐骑来!”果然是胆子被喂大了,竟然敢同他讨价还价,他岂能让她畅快如意!
  
  “我要坐骑干什么?”她看着他骤然沉下的脸,与那突然响起的炸雷浑然天成,唔,老天,不需要再给他这么有气势的背景音乐了啦,他的气势已经很恐怖了,压得她快不能喘气了,她现在是在用最后的勇气苟延残喘,为了幸福使劲拼搏呀.
  
  “自然是疼爱你.”他阴着脸,勾出奸笑,看着小丙从客栈旁边的马厩走来, “这大雨天,跑着去太辛苦,不如骑着马儿去.”
  
  “骑着马……”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屋外,只见龙小丙推着一匹眼熟到不行的怎么也不肯挪步子走进雨里的雪白马匹朝她走来,那那那那不是白马良人的那头蠢马吗?他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没看到那匹蠢家伙眼神呆滞的厉害,除了啃草根就什么都不会吗?
  
  “去吧.”他很有风度地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顾虑他的感受,直接上马去红杏出墙,私会良人了.
  
  “我可以用走的…”
  
  “我要你用骑的.”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这个大奸商,怎么会跟她公平打赌,又怎么会打没有胜算的赌嘛,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准备好了那匹蠢白马,那匹一推三不走的白马,由它拖着时辰,现在离午时三刻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等她滚到溪边,根本什么人也见不到了嘛!何况白马良人听了813那个死相的谣传,说不定以为她水性扬花,正跑回家哭鼻子呢.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他大方地催促着正忿忿地看住自己的龙小花.
  
  混蛋继母!她今天跟他杠上了!
  
  白马良人,为了以后光明正大的红杏,请继续白衣飘飘地矗立在溪边吧!



第十九章

  孤注一掷!
  
  一勒裤腰带,龙小花冲进雨幕里,拖住那匹破白马的缰绳,就要把它往大雨里拉,可那畜生完全不为所动地晃着脑袋,似乎嫌弃这等天气不适合它一身雪白的毛散发光彩,怎么也不肯动步子,她终于知道它那身华丽干净的白毛是哪里来的了,根本都是懒出来的!
  
  脏路不走,雨路不走,光是白有个屁用啊!白马真是又蠢又懒的动物!难怪要被白马良人丢在龙府不骑它回家.
  
  一路折腾,几番滚打,平时来回不过两刻的路程硬是被这畜生拖累了一个半时辰,还被躲雨的群众嘲笑她在雨中勇斗蠢马,她对白马全部的好感都被这畜生给消灭的一干二净了,好容易将它拖出了城门口,她一见没有了黑心继母的眼线,立刻一丢缰绳,踉跄着往溪边跑.
  
  平时缓动的小溪因雨天而变得有些湍流,溪边空无一人,没有白衣飘飘,没有那个约她午时三刻的偷情的人,没有他笑咪咪的转过身来叫一句“龙儿”,除了雨滴打来的声音,就只剩下她落汤鸡似地站在溪边摸着满脸的雨水.
  
  也是啦,她迟到了两个多时辰,又碰上下大雨,他一身洁癖兮兮的衣服,实在没必要发神经站在雨里等她,而且813又跟他说了那么死相的话,白痴才会在这里等呢.
  
  这回完蛋了,和黑心继母的赌约,她输了,白马良人,呜,这下龙儿要和他天人永别,爬回黑心继母的身边被他虐待一辈子了,还有当一辈子老姑婆的危险,好惨!曾经,至少她还有白马良人这个精神支柱支持她走向美好明天,哪知道黑心继母连她最后的精神支柱都要摧毁,好不人道哦!
  
  深叹一口气,她嘟囔着唇角转过身去,却见那头动一下都嫌多的畜生突然热情地朝自己奔来,唔?莫非她伤春悲秋的样子这么有魅力吗?让它彻底转性了?
  
  “喂,你干吗突然这么奔放啊!”
  
  “哒哒哒哒”
  
  “喂!你这样一直冲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哒哒哒哒”
  
  “喂!你再过来我就要叫咯!”
  
  “哒哒哒哒”
  
  “喂!咕噜噜…咳咳!你这该死的,把我撞到溪里去,咕噜噜,救救救命哇!”说什么打赌,说什么骑白马,说什么疼爱她,根本就是为了让她应誓,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被狗咬和变乌龟癞蛤蟆,反而被她最最崇拜的白马给一头撞进了溪里喂王八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黑心继母是精心设计的…咕噜噜…”
  
  “我恨咕噜噜…你!龙晓乙!我变成厉咕噜噜也不放过…”
  
  “哪有人像你这样,溺水了还有那么多力气讲废话的?”一阵近乎天籁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正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想把所有的怨气一次性爆发出来,却突得觉得腰间一紧,她旋而对上一双灰色的眸子,遮在额前的黑发渗渗地滴着水,白衣依旧飘飘,却全部漂浮在水面上,脏兮兮的没了质感.
  
  “很邋遢哦.”他瞅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啼笑皆非一耸肩, “本来不想给你瞧见这副邋遢相的,哪知道你…竟会因为等不到我就投溪自尽?恩?”
  
  “……”投投溪自尽?谁?她?他难道没看到她是被马很丑地撞下来的吗?呃,不过这个误会很唯美,她还是不要揭穿的好,只是“咕噜噜…咳咳”她的脚一滑又喝下一口美味的溪水,整个水面盖过她的脑袋,呛得她翻江倒海,她的爪子挣扎着要往水面上攀爬,却突地觉得唇上被硬塞住了,然后一道气流带着一阵温柔度进她的口里,溜进她的肺里,饱涨的舒适感让她很是餍足,微微开眼却见那双长睫轻闭的眼离她好近,连下巴也被他一只手捏住拖向他自己.
  
  她莫非是在和他……咻!
  
  倒抽一口凉气.
  
  事实证明,在水中替人唇口渡气是一种浪漫但相当不明智的选择,因为当事人随时因为受惊,敏感,兴奋过度而倒吸一口气…不,是一口水进鼻子里,然后…
  
  四肢抽搐.
  
  晕厥!
  
  白风宁将头探出水面,随意地摔了摔已经披散下来的乌发,再看了一眼自己怀里被越救越离死亡不远的龙小花,咧嘴一笑: “这样就晕了?果真是不经事.”
  
  说罢,他双脚一使力,轻松地从溪里站起身,看着那只没过自己胸口的水,毫无愧意地戏谑道:“要是被这样的溪儿给淹死,你还真丢人呐.”
  
  他横抱住那个毫无知觉的物体,一边一步步走上岸边,一边打量着她,她的衣口被扯开了些许,露出一条有些泛白的红绳,那绳儿栓着一把造型小巧的钥匙,他伸手想要解下,思量片刻又停下了手,抬眼看着继续在溪边啃着草根,又恢复懒惰面貌的白马,抬手一拍它被几根银针刺中的臀儿:“我买你那日就知道你定会有用,今日多谢了.”
  
  他轻轻撩拨了一下滴水的额发,将怀里昏厥物体拉近了自己的颊边,咬耳朵般地对那已听不到任何声音的物体喃喃道:“我们已经这般亲密,唇齿相依了,从今往后,可不准对我说假话哦.晓乙那张卖身契在哪里,你一定知晓吧?一定要乖乖告诉我哟,呵.”
  
  一阵仓促的马蹄声将白风宁的注意力拉跑,他抬眼看向那匹黑亮的高头大马正朝自己步步踩近,不愧是奔宵,和那懒惰成性的白马就是不同,在雨里也丝毫不为所动,而那骑在马上的家伙一身墨袍已然湿透,就连黑靴上也因雨水渗透而变了一层颜色,他垂下眼帘向下射来两道冷然的目光,那脸色虽不至于怒目而视,却也和儒雅友善扯不上任何关系.
  
  “你倒是来的快,本来我还想着送她回府呢.”白风宁拉开丝毫不减的轻笑弧度,“以我的性子,多等人半刻也嫌多,早就该回去了,你是这么猜测的,对吗?”
  
  “……”那马上的人并不多言,直接朝下伸出手,索要他怀里的东西.
  
  “你这算什么意思?这么理所当然,真当她是自己的东西?”
  
  “难不成你还要我先谢谢你?”他一手扯着马缰,另一只手不改动作依旧霸道地伸到白风宁面前,语调儿向上蜿蜒出一丝嘲弄.
  
  “她掉进溪里,我替你救她上岸.你难道不该谢谢我?”白风宁不为所动,似乎挑衅地勾起手指一挑枕自己手臂的家伙那乱糟糟的贴在面上的湿发.
  
  龙晓乙瞥了一眼那不过胸膛的浅溪水,眼神警告他不要废话,那条破溪从盘古开天来就没淹死过一个人,英雄救美这种事轮不上他白风宁,而落水被救的破事也找不上她龙小花,能被这种破溪给呛到昏厥已然够丢脸了,他竟然还敢邀功?敢情还真是两个厚脸皮的家伙.碍眼!
  
  “……人给我,你可以滚了.”省略掉多余的废话,龙晓乙直接甩出他最想甩给面前家伙的话.
  
  白风宁不怒反笑,毫不惭愧地耸耸肩:“喂,你这算不算过河拆桥啊?好歹我也是在帮你呢.”
  
  “你不是在帮忙,你是在多事.”
  
  “以你的意思,我该将她丢在溪里淹死,也不该多事地帮她度气救她性命?”
  
  “……”眯眼,扯缰绳,方向对准那笑得一脸放荡的家伙,踩死他!
  
  “喂!要奔宵踩我是可以哦,但是,你别忘了现在我手上可有人质---红杏一朵.”他撇着唇,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低头瞥了一眼那个晕得云里雾里,还因为冷雨哆嗦了一下,往自己怀里钻的小红杏,恩,她这个反应倒煞是可爱,来,再钻进来些,他早说,身高不够没关系,只要他抱着她,这花迟早要开在墙外的,这不…应验了吧.
  
  他正因阴谋得逞而笑得一脸张狂,却见奔宵完全没有停顿地朝自己逼紧: “喂,你不是恼羞成怒,想来个鱼死网破吧?”难道他估算错了?他怀里的人质对他丝毫不管用?还是说男人都是经不起激的,与其看着红杏出墙,不如有花堪折只需折,辣手摧花?
  
  “我是很想踩死你,总有一天!”随着龙晓乙不耐的声音响过,奔宵的马蹄落地声越见频繁,如风般在白风宁身边拉了过去,他步伐明锐地稍侧两步,却终究因为顾此失彼,顾脚失手,怀里突地被人捞了个空,他挑了眉头站稳了步伐,却见那匹黑马丝毫不做任何停留地被龙晓乙驱使着往前跑,完全无视他这个救人落水一身湿哒哒的英雄.
  
  看着那呼啸而过的马匹,和那被捞上马的龙小花,白风宁只是深深一笑: “不就是一张卖身契吗?他若真在乎,我就帮他拿回来便是.”



第二十章

  龙小花知道自己在做梦,要不然她不会突然骤然缩水成七,八岁时的身高,就连发育完毕的胸部都凹了进去,平板得让她直觉地认为这是个绝对的噩梦,她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她一边抽噎一边舔得爽歪歪,手背上有几道刺眼的红条印,是被那个逼着她看帐本学珠算的亲娘给抽打出来的.
  
  说句老实话,连龙小花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小时候有股说不出的亲和力和纯良感,一件红色小袄杉配着白色粉纹的小裤,踩着红头丝线的绣鞋,一副人畜无害清纯童稚拥有很好的少女养成发展前途的模样,可后来为什么会发展到人见人厌,乖张抽搐,龇牙咧嘴,还喜欢散播淫书迫害广大少女团体的状态,罪魁祸首非那丧心病狂的继母龙晓乙莫属,不过她也不算完全变态,有几点她还是保留下了幼时的优良传统,愣是毅力不倒,那就是不学无术,嗜吃如命,好吃懒惰.
  
  心满意足地缅怀着自己七岁时曾有的美好无邪的形象,看着那小辫儿晃荡荡在自己头顶摇曳,说不出的青春澎湃感,只是这场景让她眼熟的有点惊恐,大雨过后家家掌灯的夜晚,她一个小姑娘咬着个糖葫芦不在家待着,跑出来溜达做什么?
  
  “我要离家出走!我不要看帐本,不要学珠算,呜!娘拿藤条抽我,我就翻窗户逃跑,我要去找卖糖葫芦的阿三哥,嫁给他,天天吃糖葫芦!”
  
  她7岁时的声音替她解了疑惑,呃…对,她7岁时候心中的良人就是隔壁街卖糖葫芦的阿三哥,那个时候以为嫁给他就一辈子可以混糖葫芦吃到死,不用学看帐本,不用学珠算,不用被亲娘抽打,所以她经常用一脸无邪的露齿笑去勾搭人家阿三哥,骗两根免费货吃吃,不过这个招数在她碰上龙晓乙后就渐渐失了效用,阿三哥说她家自多出个龙晓乙,她就开始笑颜狰狞,一副怨气未消的厉鬼模样.呜…
  
  要是没有遇见那个丧心病狂的龙晓乙,要是她当初没有一时心软捡他回家,要是……等等,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幕场景怎么这么眼熟了!这就是她命运齿轮掉链的那一天!龙小花,别转过街角,别往角落里瞧,别因为美色发花痴,别…
  
  “唔…好美哦,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耶,嘴巴好粉嫩,好好吃的样子,好想摸一下,摸一下,就一下,唔,好象不太划算,要不抱一下?恩恩,不好,我看直接亲一下好了!”
  
  “把你的嘴巴拿开.”一只巴掌直接推开她由摸到亲自动升级的猪唇.
  
  “唔唔唔!”被一巴掌推开三尺外,差点连手里的糖葫芦都掉在地上,瞧他一副可怜兮兮地靠坐在墙角,身无分文,风餐露宿,带刺蔷薇的妩媚可怜样,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有那么大手劲一把把她推个狗吃屎,她就知道他那个时候在扮猪吃老虎,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地勾引她,现在的她相当明白他的狼子野心,可7岁时候的她完全就是个蠢物,为了美色竟然流着口水不死心地爬了回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嫁阿三哥的美好誓言,像条淫虫一样地只想蹭人家有些消瘦皮肤滑嫩却有丝脏渍的脸颊.
  
  “哥哥,你是在卖身葬父么?”
  
  “……滚开!”他没有多瞟她一眼,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哥哥,你肚子饿了么?我把糖葫芦给你吃!”在她的概念里,吃人嘴软,为了完成一亲芳泽的大计,她不介意给他吃沾着她口水的糖葫芦.
  
  “叫你滚开!”他厌恶地瞥了一眼那根糖葫芦,不知道是不是厌恶她的唾沫,可他明明一副饿得快要驾鹤西归的模样.
  
  “不要叫人家滚开嘛,人家好喜欢你!”的脸蛋耶.
  
  “……喜欢?值几个钱?”他嘲弄了一句,不过后来他也了解到,龙小花的喜欢,不值一钱,她会因为食物喜欢阿猫阿狗,会因为买到极品淫书,抱着书舍的女老板亲亲跳跳,会因为逃避算帐珠算而买下他.
  
  “哥哥,难道你会算帐嘛?”她眼中闪过精光,仿佛他在美色之外又变得更加美味了一层.
  
  “……”
  
  “还会打算盘?”她瞥到了她挂在腰带边青玉方粒算盘.
  
  “……”
  
  “太好了,我明天的功课可以交了!我娘说,我要算不完那本帐目,明天就把我丢到猪棚里去饿饭,呜哇哇哇哇”
  
  他一愣,第一次正眼瞧了瞧她的模样,随即掀唇:“你也被逼着学算帐?”
  
  “是不是好惨?她简直就是继母,我本来要去找糖葫芦良人来救命的…”
  
  “我饿了.”他突然打断她的话,大方地承认他真的很需要进食,也打算接受帮她做功课的邀请,“但是我不要吃你的糖葫芦.”
  
  “可是,糖葫芦…”超美味呀!
  
  “我厌恶圆珠子的玩意,尤其是串在一根棍儿上的!”他强调这种食物造型上的美感和被他拒绝的原因, “像透了破算盘!”
  
  “唉?”
  
  “不是要我帮你算帐?还愣着不走?”他手一撑地板,站起身子,她这才发现自己才到他的腰际,矮得像个弱势群体,他突然拉高了海拔,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倾国倾城,却听见他似有若无的笑, “不过,请我算帐的工钱可不便宜,哼!”
  
  何止是不便宜,简直是贵透了,她从来没想到一个路边饿殍会把自己整到生不如死,醉生梦死,话说她领着他爬围墙,钻窗户滚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将娘出的题目摆在他面前,他眉头也不皱一下,打开帐本一通流利地乱算,期间嫌弃地看了她两眼,似乎对这些题目很是不屑,她看得他拨弄算盘珠子的手法华丽瞠目结舌,他却嫌她碍事一脚将她踢出去张罗食物.
  
  龙小花好歹当了几年的千金小姐,多年的经验造就了一个啥都不会,一进厨房只会肚子叫的蠢丫头,于是她在厨房里一通乱搞,端出了一碗白水煮白面,上面漂浮黄掉的青菜两根,端到她的小美人面前,白面养颜,吃啥补啥,她本以为她会被勒令回去重做,因为她发现这个捡回来的小美人,完全不像他的皮相一样好讲话.
  
  哪知道,他看到白面却用一脸动容,压抑,百转千回的表情看着她好一阵,似乎她端出了多让他感动的玩意,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好象很无奈又好象很爽快的表情,拿起筷子吃得毫无怨言,大概清汤挂面刚好是他喜欢的食物吧,她很庆幸自己侥幸过关,可是娘亲那关却不那么好过了.
  
  翌日,翻过被他彻底打理过一遍的帐本,她娘亲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于是,帮她作弊的人士根本不是秘密,她还是被丢去猪棚里饿了一顿饭,等她踩着虚无的步子从猪棚里爬出来,她惊奇地发现大龙门客栈换了刚签下卖身契的新掌柜---龙晓乙,她的小美人一夜之间变成了自家掌柜,还被自己亲娘信任之至?会看帐本打算盘的人就这么有魅力么?比自己亲生女儿还有魅力?呜…
  
  悲惨还没有结束,噩梦还在继续…
  
  “龙小花,你不用再学看帐目和算盘了,”她家新掌柜这样对她说道,虽然他的表情和怜香惜玉扯不上任何关系,还是不免让她为从帐本地狱解放出来而欢呼一下,可下一刻,他伸出长指在她面前轻轻摇动,告诉她,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从今天开始,你只要学琴棋书画,知道什么是大家闺秀,什么是知书答礼,什么是相夫教子就好.”
  
  “唉?”那些是什么东西?怎么听起来比帐本和算盘还要恐怖?
  
  “我早同你说过,请我算帐的工钱可不便宜.哼!”他笑着重复昨晚的话,再加一句, “随便在路上跟男人搭讪,捡男人回家的事,你最好就做这一次,从今往后,我要看到一个由里到外的淑女,听见没有?”
  
  “噗!”这是7岁的龙小花的对顶尖淑女要求的答复,因为她来不及消化这变态而扭曲的命运,而现在的龙小花的答案就是…
  
  去你令堂的由内而外的淑女!你去死吧!!
  
  青春是叛逆的,热血是沸腾的,龙小花是反骨的,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她会由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副德行了吧?她本来也是有很好的前途,对未来也有很好的憧憬的,可是,当一个人拿着教鞭在身后鞭打鞭策鞭笞自己的时候,她的学习热情就会直线下滑,于是,她把琴棋书画集体扔进了垃圾筒,由内而外的淑女没当成,她成了一脸怨气,笑脸诡异,行为乖张,动不动就问候别人令堂,丝毫没有了亲和力和纯良感,和清纯做了彻底的永别,还喜欢窝在被窝里抱着淫书做着被白马良人解救的小怨妇.
  
  而龙晓乙似乎也发现了他做了一个多没前途和投资前景的决定,由刚开始地变态调教到现在的放任自流,反正连他都不抱什么少女养成的希望了,她还紧张什么呢?
  
  唔!这个充满缠绵悱彻的噩梦做得好辛苦,包含了她悲惨人生的所有过往,她要醒过来,醒过来,翻个身再睡…
  
  “咚咚咚”一阵均匀的心跳声从她耳边响起来.
  
  她狐疑地蠕动了一下身子,觉得自己趴在一片比床板硬,比地板软的东西上,而随着她的一动,那声音的频率明显加快了许多.
  
  “咚咚咚咚咚”
  
  “好吵哦,小丁!”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丁丫头又抱着枕头滚上她的闺床了,但是,一般来说伟大的龙当家回府,丁丫头是不会来找她滚床铺的,因为贾管家会以当家说不定哪天脑袋抽搐,没回过神来就把小姐给临幸了为由,把丁丫头丢回自己房间.
  
  这个床铺太吵了,又不软!她嫌弃地打算翻个身找个更畅美的姿势睡到流口水,却听见身边飘来继母的命令声“别闹,睡觉!”她感觉腰间一紧,重新被抓回了那片她很唾弃的领域.
  
  “大半夜你不睡觉,乱动什么?”身为被控诉的床板的主人,龙晓乙不爽地低下头来看着那在自己胸口乱扑腾的东西,又是淋雨又是掉河,喝了一肚子水,烧了一个晚上,还这么有精神?灌下去的药这么快就有效用了,他伸手将她蹬开的被子拉了回来,皱着眉头问道,“要小解?”
  
  “我不要尿尿,我要喝水.”她啧着干涩的嘴巴,咕哝地回道.
  
  他掀开被褥,下床走到茶几边,倒了一杯水,再回到床边,将那离开他怀里就琵琶别抱揽上枕头的家伙扶起身,茶杯搁在她唇沿,她一碰着冰凉的瓷器,立刻下意识地捧住杯子开始大口地饮下水,喝完后还满足地啧啧嘴,打过一个嗝,这才又软回床铺上睡得畅美,他看了一眼她喝得还剩下一口水的杯子,一仰头将其喝完,把杯搁回茶几上,重新坐回床沿.
  
  一坐定,才发现这个不客气的家伙像条八爪鱼扑开在床上,睡相极其难看不说,还完全没有给他多留一分位置,由内而外的淑女?哼,他早就不做任何指望了.
  
  想到此间,他伸手抬起她的脖子,调整了一下她的睡姿,探手试了试她额间的热度,将她重新摆弄回刚才那个压自己胸口的姿势,她意识不清地推拒他很吵又不软的胸口,却换来他低声的恐吓:
  
  “你再动,我就丢你出去.”
  
  “呜……白马良人救命,继母又在欺负我.双剑合璧打倒他!”
  
  “……”
  
  “我不要学琴棋书画,把我的淫书小说还给我,我不要继母!呜!”
  
  “……”
  
  “我不要被疼爱,我要红杏出墙,呜,这张床好吵好硬,一直咚咚叫,呜!”
  
  “你睡觉能不能安分点!再罗嗦,我把你从这咚咚叫的床上扔下去!”
  
  “……”



第二十一章

  起床.
  
  伸懒腰!
  
  睡得好畅美,抛弃掉那段太过缠绵悱恻,完全扭曲了她龙小花美好命运齿轮的噩梦,龙小花终于从闺床上爬起了身子,打了一个好大哈欠,正要爬下床,看着小丁端着水正从房间外跨门进来,她咿咿呀呀地打了个招呼:
  
  “小丁,什么时辰了.”
  
  “哐铛”
  
  脸盆落地的声音,小丁瞪大眼睛看着赖在床上,哈欠才打到一半,嘴巴张得老大的龙小花,后者吓了一跳,没明白过来自家丫头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不认识自个了,紧接着,还露出一种看到淫娃荡妇的表情,她搔了搔头,低下了脑袋,印入眼帘是一副这样的画面.
  
  粉嫩的纯洁小肚兜,因脖口的带子散了一半,斜挂在胸脯上,肚兜的下摆外翻起,光洁的小肚子正对着小丁打着友好的招呼,果真香艳刺激,淫娃荡妇,不过…
  
  “你那样瞪着我干吗,又不是没看过.”她们一起滚过澡盆呢,她全身上上下下哪部分没被小丁看过啊,再说大热天,谁穿那么严实睡觉哇.
  
  只见小丁二话不说,踢开了脚盆就朝她的闺床边奔,探着脑袋,掀开她的被褥,就她赶到床铺的角落里,四处在床铺上一阵乱摸.
  
  “你昨晚掉钱在我床上了?”她衣杉不整地缩在床角边,头发散乱,双臂环胸,一副被人蹂躏过的造型.
  
  检查过床铺,小丁这才放心地摸了摸胸口,一掌拍在自家小姐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道: “小姐,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同情你.”准确的说,她比较想对雀跃不已,对着已故夫人的灵位上过几束高香的贾管家说声节哀顺便,实在是太惨烈了,床铺上一片干净,没有任何欢爱过的痕迹和小姐那岌岌可危的清白象征, “你的清白还在,小姐!”
  
  “清白?什么清白?”清白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她要那玩意来干吗.
  
  “小姐,你忘记你掉进河里一身湿哒哒地被大当家给拎回家,发了两天三夜的烧,这会子才刚醒的事么?”
  
  “唉?我…我掉掉掉河里?哦…对对…”一捂嘴巴,她想起来了,是她以为白马良人不在溪边,被马撞进溪…不,是她伤心地投溪自尽!恩,这个说法浪漫多了,然后白马良人他抱住她,然后啾了她的嘴巴,然后…
  
  “这和那个继母有什么关系?你说是谁送我回家的?”
  
  “大当家呀!他一身湿淋淋地拎着你,把你丢在床上,很生气不爽又愤怒地叫我给你这个混蛋换衣服.”“混蛋”这字眼,是大当家强调的,跟她可没有任何关系呀.
  
  “不对呀,应该是白…不,你等等,你说他叫你给我换衣服?”
  
  “恩.”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要用这种诡异的眼神告诉我残酷的事实,你不要告诉我他就站在你旁边一边鄙视我一边看你给我换衣服.”
  
  “……恩!”不得不点头告诉小姐这个残酷的事实,当家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数落着晕得毫无知觉的小姐的不是.
  
  “告诉我,你没有扒光我,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被他看光光,我没有没有没有!”呀呀呀,她突然觉得她的清白好值钱呀!
  
  “你全身湿的没一处干的地方,不全换怎么行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啦,当家从头到尾都在忙着数落小姐你没气质没涵养没操守没品没德连胆子都没有,应该没什么时间去窥视你啦!”
  
  “……他可以选一个我穿着衣服的时候数落我嘛!”她强调她那时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被数落.
  
  “你穿没穿衣服对当家来说都没差啦!”
  
  “你说什么?”简直就是藐视她女性胴体的魅力,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关键时刻血液只会往一处走的禽兽,当然她的白马良人是除外的,万一那黑心继母对她的胴体有什么邪念……
  
  “真的没差啦,当家这几个晚上都睡在你这儿的,可小丁每回来都发现小姐的床干爽无比毫无血迹,清白还在,你放心啦,当家对你的身体是完全,一点,毫无杂念的哦!”好几次她跑来收拾房间,还有幸看见了大当家庸懒的晨起图呢,大当家赤裸着上半身的样子,坐在床沿边穿鞋的魅惑模样,光用讲的就足够让那些小丫头们流口水了,唔!不过,大概是大当家对小姐的胴体完全不感兴趣的吧,要不两个人造型这么清凉竟然没有擦枪走火?该不是大当家已经彻底把小姐当女儿在疼爱,疼爱到毫无邪念了吧?
  
  “……”
  
  “小姐,你那是什么扭曲的表情嘛.”
  
  “我在想,我是先惊恐他睡在我床上这件事,还是先懊恼他对我的身体没兴趣打击我女性自信心的事,你非要把这两件事同时告诉我,我只能摆出这副表情给你看.”
  
  “……那你摆完那个很丑的表情就下床来洗脸吧.”
  
  “你还叫我有什么心情洗脸哇!那个黑心继母到底是什么意思哇!他是故意的,他打赌输了,就想不认帐,不想看我风流快活,他就先毁我的清白呀呀呀呀!”他怎么可以阴毒到这种地步哇!
  
  “小姐,要说清白的话,你好象早就被当家毁得差不多了耶,你全身上下有什么部位是当家没看过的么?”
  
  “谁说的,我一向都跟他保持非常友好,友善,友爱的距离,绝对没有……”话讲到一般,她自己咬了舌头,再也讲不下去了,看着小丁那副“你想起来了吧”的表情,她痛苦地咽了口唾沫.
  
  是的,她想起来了.
  
  小时候她被他勒令不准尿床,如有再犯,定让她好看.
  
  可是尿床这种东西哪里是恐吓就能控制得住的嘛,不被吓还好,结果被他阴着脸一瞪,她吓的当天晚上就画了一张美好的地图,一大清早起来愁的没办法,硬是把被子一拉,捂了好几天没敢吱声.当然,纸包不住火,地图也不能永远藏在被子里,睡在尿过的床上更不是一件多有快感的事,于是,她被揭发.
  
  龙大当家看着那张地图冷笑阵阵,二话不说,将已经率先装可怜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她捞起来,往腿上一搁,翻过她还没成形的“胴体”,扒了她的裤子,手起掌落,一顿乱拍,拍得她粉嫩屁股每每想到这件往事还隐隐作痛.
  
  老实说,在他面前,她还真是没什么清白可言了.清白,对她而言,早已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了呀,呜!令堂的!那她还激动什么?嗤.
  
  “小丁,我发烧了多久?”
  
  “三天了,躺在床上一直迷迷糊糊的,不过,小姐,你就算发烧吃起东西来也一样不含糊,什么塞你嘴巴里都能下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耍我们,睡觉玩儿呢.”
  
  “那他…我是说那个继母他咳…难道每天都衣不解带啦,非常体贴啦,没日没夜啦地照顾我?”有没有顺便拿嘴喂喂药啦,拉着她的小手很哀怨地说“你不要死,一切都是我的错“啦,或者发誓说什么“只要你醒过来,我再也不虐待你了”之类之类的经典名言。”
  
  “恩?你说当家?”
  
  “是哇!”好歹离缘夫妻一场,他也终于表现出有一咪咪人性的温暖感了哦,至少还知道要照顾病弱的她,恩,她考虑以后叫白马良人少踢他两脚好了.
  
  “没有呀,替你唤了大夫后,这几日当家都是大清早就起身出门忙生意去了,虽然当家有问起,但小姐的汤药都是我在灌的呢,听小丙说,好象是那零内涵的爹找当家入份子,想把咱们客栈街尾的那家百年老店的茶馆给顶下来.”
  
  “开茶馆?”真不愧是零内涵的爹,做生意都这么有内涵,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是说他完全没有多鸟我一下,每天清早就跑了,晚上回来…”
  
  “钻你被窝里,跟你睡觉而已,恩!”
  
  “……”还好她没有对那个丧心病狂的冷血变态虐待狂抱多大希望,原来他只是晚上回来跟她睡个很清纯的觉而已,她想尝试一下小说上被日夜照顾,体贴入微的女角儿的感受就那么难吗?
  
  好在她有白马良人的“啾”支撑她继续和黑心继母战斗到底,哼!虽然同一天和一个男人啾过,是夜又和另外一个男人睡觉的行为很死相啦,但是她完全是被迫屈服在继母的淫威下,最最重要的是那个继母打赌儿输给她了呢,她难得也有扳回一城的时候,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白马良人红杏出墙了,啊哈哈哈,仰天三笑!
  
  “对了,小姐,刚刚小丁路过书房,听见那林员外在和大当家谈生意,谈着谈着又谈到他女儿身上去了,说是要让龙当家行个方便,把零内涵介绍给白家少爷认识呢.”
  
  哈…
  
  哈哈…
  
  哈哈哈…
  
  “噗!你说什么?”
  
  “就…林员外想拜托大当家把零内涵介绍给…白家那位选亲的少爷,上次来我们府里和你还有当家一起用晚膳的那位,骑着一头很蠢白马的那位少爷呀…”
  
  “那龙晓乙答应了?”
  
  “唉?”她只是透过书房略微开着缝的门儿偷看到了一些情况而已, “大当家他…好象…笑得很是……”
  
  “很是什么?”
  
  “阴谋得逞.”
  
  “……”
  
  老天,她才刚刚扳回一城而已,根本连胜利果实都还没享用,不用那么快就觉得她太逍遥了,给她出难题吧?啊啊啊啊,该死的继母,他要是敢给她的白马良人介绍别的女人,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第二十二章

  龙府书房内传来一阵狼狈为奸,暗通沟渠,背信弃义,惨无人道,卖友顺便也卖女求荣的对话声.
  
  “如此说来,龙大当家是肯帮我这个忙了?”
  
  “举手之劳,林员外不用挂怀.”
  
  “唉,怎么说是举手之劳,若能成其小女内涵与那白家少主的好事,我定备一份大礼给龙大当家.”
  
  “不劳林员外如此费心,若能成其好事,请龙某和拙荆喝杯喜酒便是.”
  
  “哈哈,这喜酒一定不会少了龙当家和尊…尊…前夫人的!”
  
  话音一落,书房里静默一片,狼狈们中场休息,大概在互相凝视着对方,对自己的不仁道行为奸笑不已!龙小花蹲在门外直吐唾沫,鬼才要跟他去喝白马良人的喜酒呢,请他来喝她和白马良人的喜酒还差不多!不过半晌,一阵按耐不住的声音又在书房里响了起来.
  
  “白家少主白风宁进城第一件便是拜访龙府,想必龙当家与那白少交情非浅啊.”是林员外那个到处兜售自家闺女的家伙讨厌的声音.
  
  “点头之交.”点头之交你凭什么把人家张罗婚姻大事,自己婚姻生活不美满就想顺便迫害全天下的人对美满姻缘绝望哇,果然恶毒的继母!
  
  “君子之交,向来淡如水,以龙当家看来,小女内涵可有希望入了那白家少主的眼?哎呀,我找人打探过,这白少喜好可有点别致.”
  
  “你可以直接说他怪异,喜欢救别人家里苦难的姑娘这种嗜好的确让人厌恶.哼.”
  
  “唉!龙当家也知道我那小女,从小娇纵难免有点心高气傲,说什么也不可能跟人共伺一夫,还有,听说那白少的娘亲是…外域人士?”
  
  “林员外倒是消息灵通,这般快就把这半过门的女婿给调查清楚了.”语调愕然一转,听不出贬讽.
  
  “呃,这还有用探察么,那白少瞳色不似中原人的黑,浅得厉害,恩,这娘亲是外域人,蛮夷之地,只怕这习性不同咱们,龙当家可知那白少有什么规矩,也好让我提前给小女内涵提个醒啊.”
  
  “林员外,有句话龙某不得不提,这世上之人千千万,可没有一个是生来就要做林家女婿的,林员外爱女之心太过了.”
  
  “龙当家这是没做过爹,不知道这做爹的苦,这老丈人看女婿,怎么挑都看不过眼,总是想来个万无一失,将来给女儿好日子过,自己眼巴巴养大的闺女就这么送到人手里去,这心哇,总是不塌实,等龙当家要嫁女儿了,便知我的心了.”
  
  “……”
  
  “龙当家!”
  
  “……”
  
  “龙当家?”
  
  “……”
  
  “龙当家,你在想什么呢?”
  
  “咳……没事.”
  
  “啊,那这介绍之事……”
  
  “林员外,你会不会想揍那姓白的?”
  
  “啊?”
  
  “……你不是挑不过眼,心里又不塌实吗?”
  
  “话虽如此,但是白少主好歹也是人中龙凤啊,家世显赫,性子温和,除了这嗜好有这么点点奇怪,总体来说,我还是看得过眼的,况且,这嫁女儿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水不能总盛在盆子里,迟早得泼出去不是.”
  
  “……盛在盆子里也不安分.”
  
  “龙当家,您说什么?”
  
  “这么说,林员外完全没想过要揍那姓白的?”
  
  “我揍他做什么?哪有老丈人揍自己半过门女婿的啊?”
  
  “……可我想揍!”
  
  “唉?龙…龙当家.您,您说什么?”
  
  “来人!立刻去送拜帖到白风宁的山庄,邀他过府一叙!”
  
  “哎呀,真不愧是龙当家,行事真是雷厉风行,说办就办,我这就派人叫我那女儿赶到龙府来,这白少主有啥偏好的乐器,书籍,诗歌不,我好让我女儿好生准备.”
  
  “姓白的喜好,龙某不知,全凭小姐自己喜好便是.”
  
  “好好好,我就派人去叫我女儿!”
  
  林员外说完, “啪”的一声拉开门,目不斜视地直冲龙家大门,这自私的家伙只顾着自己的女儿攀高枝,完全没看到旁边蹲在角落里的某个小可怜.
  
  而那书房里的正主儿不知又突然抽了哪根筋,突然厉声道: “来人!去龙小花房里看看那不成气候的东西醒了没,醒了就把她给我抓来,等着晚膳迎客上门!”
  
  几名奴仆跑动的声音在龙小花的耳边晃过,好半晌,那人又滚回来了,朗声对书房里回道: “大当家,小姐不在房里.”
  
  “她发着烧不在房里跑去哪了?”
  
  “她…回当家的话,她被卡在您书房门口了.”
  
  “……”龙晓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跨出房门,四下张望,没瞧见那个丢人的家伙,看着仆人指了指那被林员外欣喜若狂地推开的大门,他皱着眉抬手将门板稍微移开了些,只见某个家伙因为偷听的太过入神,一边对书房边的盆栽吐着唾沫人工造雨,一边问候林员外的令堂,结果恶有恶报,她没有及时躲开林员外强劲的推门绝招,被硬生生地拍上墙壁,此刻正四仰八叉外摇摇晃晃地从墙上飘下来.
  
  偷听便偷听,跑到墙上去做什么?好玩儿么?他怎么会亲手调教出一个连偷听都这么没涵养的东西来!哼.怪不得他丝毫没有林员外说的那种感觉,什么挑不过眼,什么不塌实,他根本就别想有挑的念头,因为这玩意要送到别人手上去委实太寒碜了,为免害人,不如烂在自己手里算了,免得丢人现眼!
  
  “把她给我架下去,叫丁丫头给她该洗的洗,该换的换,等着今儿晚上,同我一起给她的白马良人‘拉红线’!!”冷笑……



第二十三章

  一轮月儿弯弯挂,红杏窗边无人睬,夜半若是想出墙,先唤良人墙头待.
  
  “唉!”
  
  幽幽一口叹气声飘出龙小花那被画得红嫩嫩的檀口,其实她的嘴巴跟“檀”扯不上什么关系,上薄下厚,菱角分明得一看就像小时候嘟嘴巴的动作做太多,怨念极深,这才留下后遗症,可丁丫头受到龙大当家的直属命令,心一横,决定违背先天遗传,后天糟蹋的后果,矛足了全力还龙大当家一个红妆窈窕的佳人,拿起所有她知道的一切玩意在龙小花那张脸上施展爱的魔法.
  
  嘴巴不够娇柔,粉嫩有余,血气不足,举手化掉!
  
  眼睛不够妖媚,线条僵硬,瞳大如虎,举手化掉!
  
  发辫不够成熟,生嫩有余,韵味不足,抬手拆掉!
  
  衣衫不够气质,色彩斑斓,飘逸不足,抬手脱掉!
  
  全部大功告成,只等当家来验货,可小姐却对着窗外发呆,不知道是抽动了哪根神经,竟然猛然诗性大发,吟了这么首深刻反应她红杏内心的诗,浪费了她小丁这么苦心地一番打扮,完全不改红杏那没有清纯气质的本色.
  
  “小姐,想出墙也得等大当家不在的时候啦,被大当家听到你又吟些淫诗艳曲,你又有好果子吃了.”
  
  “唔,你说的有理,最后两句应该改掉.”
  
  “改掉?”
  
  “夜半若是想出墙,继母没在家里呆.”哼,竟然帮零内涵同她抢男人,还美其名曰为拉红线,呸!拉红线不靠自己死缠烂打,狼狈为奸走后门算什么屁本事!
  
  “……”
  
  不得不说小姐作诗虽然没什么美感但是够毒,这时候还不忘咒骂一下大当家.咒骂归咒骂,可大当家一声令下,龙家谁不伏手贴耳的,可怜了小姐,自己出墙不成,大当家竟然还要她帮自己的情敌拉红线,唉!大当家整人的手段跟小姐做诗的水准一样都已经上升到一个好彪悍的境界了.
  
  突得夜风一吹,引来木窗摇晃了一阵,拍打出“吱呀呀”的声音,惹得小丁急忙探出脑袋去.
  
  “谁在外头?”
  
  大晚上的,谁来窜门子也不该窜小姐的闺房呀.
  
  小丁的警觉惹来已经倒到闺床上去的龙小花一阵抱怨: “哪会有人啊,如果现在有谁能进我房间,带我离开这鬼地方,就算是只蠢鸟,我也以身相许了!”她对自己引不来采花贼的自信一向有增无减,可马有失蹄,人有失言.
  
  “小小小姐,可是这只鸟好大耶!还全身黑呼呼的,眼神好恐怖地瞪着我,手里还提着凶器,呜…小丁一点不想叫他姑爷.”
  
  “哈?”她狐疑地从床上爬起身,只见一位眼熟的黑衣大侠手里提着一把好眼熟的银剑,正用好眼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这不正是那天在小溪边碰上的被人追杀的黑衣大侠吗?那条小溪,果然是她桃花盛开的好地点,而且源源不绝哇!
  
  “噗!男…男人哇!!”
  
  “小姐,现在不是欣喜若狂的时候啦,你要干吗啦!”呜,小姐竟然真的扑到地上去了,真是为求脱身,饥不择食哇!晚上跑进人家闺女房间的男人能是好东西吗?
  
  “大人,不,公子,不,恩公,不,蠢鸟,不…”
  
  “在下斗胆造访小姐闺房,敢问哪位是龙小花龙小姐.”黑衣大侠忽略掉某个擅自在自己身上按下很多前缀的家伙,径自猛得将那细长的银剑往胸前一横.
  
  “小姐,他找你耶!”
  
  “……你这没义气的东西,看到人家要拔剑了就推我出去,小丁,我看错你了啊啊啊!”
  
  “可是,你都叫人家蠢鸟了,人家又刚好找你嘛!”
  
  “叫你个头,令堂的!为什么人家小说里最后关头等来的都是白马良人拿着花儿来大团圆,我等来的就是黑衣杀手提着剑要削我!呜!快逃啦!”
  
  “小姐,你逃跑前的废话还不是一般的多耶!就在你废话的时候,人家已经窜到门口去了啦!”
  
  “窗户,窗户,爬窗户,快快快!”
  
  “两位不必惊慌,在下并非来杀人…”
  
  “你要是来采花,我们也不欢迎!”小丁听着某人的话,正急速爬到窗边.
  
  “唉!等等,如果是采花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毕竟没有什么比和继母一起帮情敌拉红线更痛苦的事了.
  
  “小姐!这个时候你还窝里反!快逃啦!”
  
  “哦哦哦,你别推我啦,都怪你给我穿这么烦的裙子,热死了,长死了,拖死了,我又要卡住了啦,你别踩我裙子!”
  
  “呜,早知道我先逃啦!”
  
  “……在下乃白风宁少主的贴身侍卫白无忧,今日贸然造访是替我家少主送样东西给龙小姐.”看着卡在窗户前的二人组,那人只得自报了家门,可那卡在窗前的二人组的求生意识显然异常强烈,并没有因为他自报了家门而有所收敛.
  
  “你姓白穿一身黑做什么?再说,你要杀我,肯定打听出我的底细了,不要以为报出我家白马良人的名字我就会信你,小丁,你再用力点,我还卡着呢.这破窗户绞我裙子!”
  
  “小姐,你屁股再挪挪,挪挪嘛!”
  
  “我已经努力在挪啦!”
  
  “……就是怕龙小姐不信,在下才想拿白家祖传的剑给你看.”哪知道没见过世面的人竟然一看剑就吓的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唉?那是…白家的剑?”上次和白马良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的确是有见过,可看他把那剑丢在一边,完全不像眼前的白无忧一般痛惜宝贝地捧在手里,她还以为是她弄错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同一把?
  
  “正是,在下这儿还有一封少主亲书的帖子送于龙小姐亲启.”说完,白无忧从胸口摸出那张帖子.
  
  龙小花狐疑地动了动鼻子,朝他勾了勾手,他却愣愣地站在门口,不明所以,龙小花大叹一口气,嚷道.
  
  “你不过来把帖子给我,我怎么启呀,你没瞧见我正卡着么!”
  
  “……”
  
  白无忧上前两步,将那帖子递给龙小花,她一把将那帖子拽过手里,正反一看,说这是张“帖子”不如说这是张纸条,而他又是托人传到她手里的,白马良人这是在同她传纸条么?
  
  唔!好浪漫哇!
  
  展开“纸条儿”,一行隽秀不失大气,似乎怕她看不懂收敛了些龙飞凤舞的狂放气魄的字体跃然于条上.
  
  沉默.
  
  静默.
  
  冷场.
  
  突然…
  
  “小姐!你怎么一下就从窗户边跳起来了?不卡了?”
  
  “有期待就有动力,我走了,小丁,发挥我们姐妹友谊的时刻到了,那个,继母那儿你就帮我顶一下啦!”
  
  “什么?你要去哪里哇?小姐,小姐!!”
  
  “穿一身黑的白大侠,我家的围墙对你来说,根本就等于没有对吧?”
  
  “……话虽如此…”
  
  “你果然是来救我的大鸟,咱们快飞去出墙展枝吧!”
  
  “……”
  
  “小姐哇,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大当家和零内涵嘛!”
  
  “我家良人在墙头等我呢,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没有我良人来的有魅力,谁要理你们!哈哈哈哈!”
  
  半晌后,小丁垂着脑袋站在龙小花的房间里,看着眼儿微眯的龙大当家.
  
  “然后,小姐就哈哈哈哈地笑完,跟着那姓白的黑衣大侠跳出窗户消失了.大当家,我一个字也没有少,全部汇报了.”
  
  “哼,笑得真嚣张.”
  
  “唔,小姐向来笑起来都那么嚣张的.”大当家对他们仨加一起也没有超过白少的魅力这句话好象尤其不爽耶,她刚刚汇报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会被大当家抽飞出窗户.
  
  “那是什么玩意?”
  
  “唉?那…那是…白家少爷托人传来的纸条儿.”小姐这笨东西,要爬墙也要善后嘛,这玩意也能随便乱丢嘛!这回完了啦!
  
  “……”捡起,展开.
  
  “小姐就是看了那个然后突然撕了裙子逃跑了.”
  
  “一轮月明闺窗外,红杏墙边待人采,夜半若想展枝来,小白已在墙外待.”沉下音缓声念出那纸条儿上熟悉的隽秀字体.
  
  “……”这白少怎么跟小姐一样,尽喜欢这等淫词艳曲嘛,虽然用词上比小姐是风雅不少,但不得不说…他们俩还真是好下流,好绝配耶,呃,可是当家的脸色好象一点也没有绝配赞颂的意思.
  
  “…哼,果然还是想揍他!”
  
  “唉?”当家想要揍谁?小姐吗?唔,小姐的确蛮欠揍的,她完全同意!



第二十四章

  事实上,龙小花的阅读范围是相当广泛的,除了被龙大当家列为禁书类的男女纠缠的淫书,她的魔爪也有涉猎所谓武林纠葛,江湖恩怨,但是这些纠葛恩怨不能太过帮派,太过男人味,要有十足的男女亲亲爱爱缠缠绵绵感情戏她才有兴趣,有床戏?那当然更好啦,啊哈哈!
  
  拜此所赐,她对一些武林绝学也是颇有了解,相当崇拜,但是,大概她没料想到,她有生之年也有机会用飞的跳过自家的围墙,尝了一把大鹏展翅的感觉.
  
  可是…
  
  “这位白大侠,你的意思是,你要用丢的,把我抛过围墙去?”
  
  站在自家围墙边,她单手插腰,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黑衣白大侠,他是没看到她家围墙比寻常人家家的还要高吗,都是那个变态继母在第一次罚她红杏墙边站的之后找人给加高的.
  
  “龙小姐,在下的意思是,用内力推送小姐过墙,在下绝不能趁人之危,毁小姐清白.”
  
  “我的清白早就被人毁的差不多了,随便啦,快点抱我飞过去啦!”这个人是木鱼脑袋吗?还用内力推她过去,这和被扔过墙有什么区别哇?有武功了不起哟,哼!
  
  “龙小姐,男女授受不清,在下…”
  
  “我不把你当男人,你也别把我当女人就好了,快啦!”她伸着爪子就要往别人身上扑,为了出墙,她也不顾得公母这些如浮云一般的称谓了.
  
  “……”
  
  白无忧轻轻一侧身,让她扑了大空,抬起右掌蓄力,稍加力量在她背脊一推,她被这突然的举动给一惊,突得感觉一道热烫烫的力道游走她整个小背,然后脚下被人不着力地一踢,身子骤然被提高了好几寸,一阵强劲地风刮过,她的身子失了平衡,再一回神却发现自己正飞在半空中,一身薄纱裙随风乱摇,而那繁复的发式也随风寿终正寝,发发钗钗开始天女散花的往下掉.
  
  她在夜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越过了龙家的高墙,达到空中最高点后,开始屁股朝下地往下呼啦啦地坠,速度快速地只能让她捂着眼睛哇哇乱叫.
  
  “哇!!!令堂的,你竟然真的丢我,救命哇,我不要飞上天当散财童女啦!”跟着珠宝首饰,头簪发钗一起摔在地上不会有什么特别快感好不好.
  
  龙小花的废话显然不能违背地心引力的伟大理论,她依旧往下堕落着,享受着出墙的恶果.
  
  “啪”的一声,她着陆了.
  
  唔?怎么屁股不太痛?她已经做好几天屁股朝天睡的心理准备了.
  
  “我就知道无忧那家伙定会让你用飞的跳出来,睁眼了,我接着你呢.”
  
  白风宁调笑的声音进了她的耳朵,她捂着双眼,打开了指缝,从那小小的视野里看见一片雪白的衣襟,晚风扬起一阵飘扬在鼻间的淡香,稍一抬头,撞上一对笑意正深的灰眸.
  
  完美的着陆,小可怜掉进白马良人的怀里了.老天,其实还是待她龙小花不薄的.
  
  “手儿拿下来吧,还捂着脸?几日不见,难道不想见我吗?”该不会有人完全忘记他们已经亲密到一个程度了吧?恩?
  
  她咽下一口唾沫,继续从指缝里打量着有点熟悉又好象有点陌生的白风宁,唔,少女情怀总是诗,她要矜持.
  
  “还捂着?恩?莫非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这回没脸见我了?”他完全没有男女授受不清地概念,将怀里的物体举高了些,直接用额头抵上她的,眼观眼,鼻观鼻.
  
  “我…我没有!”虽然她的清白是没有了,但是真心还在胸膛里扑腾腾地乱跳,鲜活的,没被染指的,完美无暇的真心哇!难道不比肉体值钱吗?
  
  “没有吗?那为什么龙兄送了张帖子给我,说我的前嫂夫人今日要给我介绍闺中秘友?”真是让他好生伤心的一张帖子.
  
  “……”好个继母,竟然假借她的名义,还离间她和白马良人的关系,呸呸呸,真是阴毒.
  
  “这几日对我避而不见,现下还拿手挡着面,看来当真是完全不曾想过我呐.”哀怨的话语配上白风宁式的微笑.
  
  “……唔…唔…你可不可以先把头转过去.”怎么办,这台词,这剧本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浪漫场面,可是,她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真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要怎么接台词耶!
  
  “不要.”赌气的时候也要保持白风宁式的微笑,他蹭了蹭她垂在脖肩的碎发,眼眸儿还是透过指缝盯住她,“你若心里真没我,就看到你心里为止.”
  
  “转过去一下啦.”老天爷,莫非他接受了什么专业训练么?为什么可以把这样肉麻兮兮的台词说的这么婉转动听,优雅自然,让她心花怒放到极点了,可是,“我裙子撕烂了,头发散了,刚刚掉下来的时候,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这副德行很丑哇,怎么有脸见你嘛!”
  
  “……噗嗤…你哪想来这般可爱的理由的,诱惑我呢?恩?”他轻笑出声,睨着她那张被捂的严实的脸,说罢,便顺了她的意,不再保持浪漫却很消耗臂力的姿势,将她放到地上,女为悦己者容,怎么听都是一个很可爱的理由.
  
  双脚着陆,她立刻提着裙子蹲到墙角边,背对着他,把身上外罩的薄纱一扯,对着脸上一阵乱擦,接着摆弄起那头怎么挽救都还是乱七八糟的头发,出墙也出的如此没格调,她会好唾弃自己的.
  
  她正在地上摸着发钗珠花却被白风宁拉起身,旋过她那还处在塌陷状态的脑袋,长指几乎带出水般轻柔地抚过: “不用理了,你这般挺好的.”
  
  “这还挺好的?”她指着自己的德行,他是在反讽人么?
  
  “挺好的,我看着顺眼就成.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该喜欢琴棋书画,内涵卓越的女子?”那等女子也不会同他来玩红杏出墙吧?
  
  “……”唔,好窝心的话,她已经多久没有听过这等有理性有思想有品位的真心发言了,不会琴棋书画,她龙小花还是有人欣赏的,一无是处果然是种传统美德呀,至少她和白马良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比起屋里头那个没事就恐吓调教她的继母,白马良人简直就是天人下凡嘛.唔,还这么自然兮兮地拖她的手,一边配合她的步子,一边还能走得优雅兮兮.
  
  唉?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才见面两三次,虽然她很大无畏地跟他如鱼得水的啾过,也很英勇的当了一朵越墙小红杏,可是,他还是有可能把她卖掉的呀.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带你去吃好东西.”
  
  “唔?吃的?”眼睛一亮,糟糕,她的弱点是不是在他面前太过暴露了,为什么他收买她的东西都那么不偏不倚地砸中她脆弱的小心脏呢?
  
  “你应该很久没有吃过汤圆了吧?”
  
  “唉?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也很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恩?”
  
  “唉?”
  
  “还有梅子茶?”
  
  “耶…”
  
  他转过头来,朝她暧昧一笑:“今儿个晚上,我带你从街头吃到街尾.”
  
  “……”
  
  老天,这就是它排除万难赐给她的男人么,他怎么知道她被那怪癖继母压榨了多年,已经好久没有碰过那些可爱又圆滚滚的物体了,只因那邪恶的继母他不喜圆算盘珠子,对一切圆滚滚的食物皆是避如蛇蝎的狗屁原因,她家的饭桌上已经多少年没有过圆球型物体了,连带她这发育中的小宝宝跟着营养不良,汤圆,糖葫芦,唔,还有冰三颗酸梅子在水里的茶,唔…一提到那些她曾经爱得要死,却因为多年折磨已经忘记什么味道的食物,她的口水快速分泌,连最后一点良知也跟着叛变了被继母逼着背过无数遍的女诫.
  
  “茶蛋!”
  
  “恩?”他看着她困难地吞着分泌出的口水,不明所以.
  
  “我说,还要加颗茶蛋!”
  
  “好.”他抿唇一笑,许诺道.
  
  “核桃!”
  
  “成.”
  
  “西瓜!”
  
  “他连西瓜也不给你吃?”这也忒惨了点吧?他那恐圆症是越见严重了.
  
  “有是有,但是都是在府门外被劈了片送到家里的,那么小小方方的一片,吃起来很没快感呀!”
  
  “那依着你要怎么吃?”
  
  “当然是一个圆劈两半,抱着半圆拿勺挖呀!”她也有向龙晓乙提议这个豪迈的吃法,但却换来他嗤之以鼻地冷哼,说她敢用这等没教养的吃法,他就让她戴着她挖空的西瓜帽子去墙边罚站.
  
  “总之,今儿个晚上,咱们非圆不吃,可好?”
  
  “万岁!”这就是解放,肉体和胃袋的双重解放,“唉?那位黑衣白大侠呢?我们不带他一起去么?”
  
  “你这贪心的家伙,竟然还想多带个男人跟我们一起?”胃口很大哦?
  
  “不…我只是想,他那么大废周折把我弄出来,然后我过河拆桥不太厚道吧?”
  
  “放心,他没大废周折,若是他想,皇帝老儿头上那顶冠帽的珍珠儿他都能摘下来.只是带那把剑太过碍事,我请他先行一步而已.”
  
  “那把剑?传家之宝?”
  
  “要是让某人知道,我带着那杀身之祸的玩意拉你一起逛街,怕是会被吊起来鞭打呢.”
  
  “唉?”某人?谁哇?
  
  “走快些,我迫不及待要喂饱你了,”他没回答她的疑惑,径自加快了速度,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被他收买了,可就只能说实话了.



第二十五章

  屏弃了琴棋书画那些有涵养的事,抛弃了龙府里那桌鸡鸭鱼肉,夏日的小吃街才是反璞归真的最佳地点,蝉鸣声,叫卖声,娃娃得不到零食的哭闹声,声声入耳.
  
  所以说,大小姐真不是人干的事,这么好一片景致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却窝在闺房里窝了十八个春秋,何等悲壮的历史哇,原来人间的夜生活这么美好,难怪她家继母从来不让她上晚班,老是晚膳时分刚过就被掌柜踢回家继续发霉,捧着色彩斑斓的小说看看成了她唯一的寄托,他肯定是怕她发现这个世界还这么丰富多彩!
  
  “好烫好软好绵好甜好吃.”她两手在脸前抓挠着,嘴巴里那颗圆滚滚的软白糯米团子在舌上弹跳不已,最后一抿唇,相当满足地将那丸子咽进口里,大叹了一口气, “好幸福好爽哦.”
  
  “一颗汤圆也能把你折腾成这样?”坐在她对面的白风宁,抬手一展白袖,毫不吝啬地贡献给她擦拭嘴巴,她被这爱怜兮兮的动作顿时惊到,自己抬手刚喂到嘴边的丸子就这么滚落了下来,白风宁左手一动,举筷儿夹住那软绵丸子,收回到自己面前,启唇微微一吹,那热气随着夏风儿直接扑了她的鼻子,她看着他唇儿微动,接着发出一个好暧昧的升调儿, “啊.”
  
  “……啊…”她呆呆地张了口,然后被喂进了一颗不烫不冷温度适宜的糯米团子,同样是被喂食,白马良人的技巧明显比继母好上几百万倍.唔,好幸福哦!
  
  不过…他莫非有经常喂别人的经验?这个身经百战就不太好了吧?
  
  “做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怎么被喂傻了?还张着嘴做什么?”
  
  “哦…哦哦!”使劲咀嚼,唔,还是不要在浪漫的时候怀疑男人的贞操观比较好,这样会很倒大家的胃口,恩恩恩.
  
  搁下筷子,白风宁单手托腮,笑颜不改,随口似地提道: “你刚刚说,龙兄的卖身契不是你给签的?”
  
  “呼呼,对哇,谁要买那么大谱的奴才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欺负我的,呜!”要吹丸子,要讲话,还要假哭,好忙哦.
  
  “那他的卖身契是?”
  
  “呼呼,是我娘啦,逼着他签的,我娘也是的,看到个会算帐的就像见了神仙似的,硬把他拽进我家大门,什么破烂条件都答应,害得我小姐不像小姐,丫头不像丫头的过了这么多年…呜呜…”
  
  “这么说,你并不知晓那契约在哪咯?”
  
  “唉?在哪?不都在龙晓乙他自己那儿藏着嘛,他是老大他说了算嘛,哼,呼呼…”再咬下一个.圆滚滚,软绵绵,好幸福.
  
  “没有.”他让无忧四下找过了,龙晓乙的书房里谁人的卖身契都在,却惟独缺了他自个儿的,所以,唯一可以推测的就是,那卖身契还在这位龙家大小姐身上.
  
  “唉?”
  
  “我是说…若是龙兄自己有了那卖身契,他不早就…造反了?恩?”
  
  龙小花一惊,随即翻起白眼来: “对哦,我也在奇怪,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把我赶出龙家大门,明明老是嫌弃我很丢脸的样子,难道……”
  
  白风宁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点了点头.
  
  “可是…我真的没有他的卖身契耶,大概是跟着我娘一起被埋了吧.”她推测完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那张破纸显然毫无热情可言,捧起那碗白面汤儿,呼啦啦地喝了起来.
  
  “那你娘临终前就没交代你什么?”
  
  “临终前?我当时盖着红盖头被人压着拜堂呢,我连她是哭是笑都不知道.”想起那天的惨痛的经历,她的心就还在滴血,唔,童年阴影哇, “啊,我想起来了,我娘嘱咐我说,如果算盘和算帐都不会,想要活命就得跟龙晓乙拜堂!”
  
  “于是,你们就……”
  
  “对哇,你看嘛,完全是没有爱的悲惨婚姻嘛,而且他连红盖头都没卸下来,就把我休回家吃自己了,嗤!”想到还觉得不爽,什么嘛,好歹顾及一下她小女人的面子哇!
  
  “龙儿.”
  
  “恩?”
  
  “莫非你…很讨厌管帐目和打算盘么?”白风宁惊讶地眨了眨眼,一副苦恼的样子.
  
  “没人喜欢那种东西吧?”那简直就是仅次于被继母虐待的酷刑耶.
  
  “那倒也是,想那家伙也是从小被逼得学珠算学到最后看见圆珠子就想吐,呵.”可没办法,谁叫某些人就有这算盘命,就连到了龙家还是得靠算盘活命,大概这辈子也别想逃开这把算盘了.
  
  “对啊,你看他会不会是被虐待到有点心理扭曲,所以才这样欺负我呀?”
  
  “所以,你想不想快些脱离苦海呢?”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搁在一边的梅子茶,喝下一口,挑了挑眉头地看向她.
  
  “唉?我…我可以吗?”
  
  “当然,我会救你的,龙儿.”他毫不避讳地用那灰色的眸子直视她的双瞳, “但是…有一道难关你得自己过.”
  
  “什么关?”
  
  “你婆婆,我娘那关.”
  
  “噗!”他们的关系会不会进步的太快了,这么快就开始讨论婆媳关系,好刺激哦, “婆…婆婆她怎么了吗?”
  
  “你瞧我这瞳色就该知晓你婆婆是外域人,对算帐和珠算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现如今这白家的帐目是被她打理的一塌糊涂,家父又是武林人士,对帐本这玩意更是摸不着头脑,我嘛,轻功以外武功平平,一介书生百无一用,所以…”他很抱歉地看她了一眼.
  
  “所以?”
  
  “她说,我娶媳妇儿,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有一个.”他突然笑得很是灿烂地盯住她, “就是会管帐目能打算盘.”
  
  “噗!”这位婆婆是什么意思,一脚踩上她的死门,那她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白马良人,今生相遇,不能相守,龙儿深感悲伤,请不要阻止她掩面哭泣离去!
  
  丢下碗,她要赶快逃,她身上一个子都没有,他一开始是不知晓她有多恨算盘珠子,多不学无术,这才对她亲亲爱爱,这下明白她一无是处,浪费了他激情的相亲时间,万一他很残忍的翻脸不认人,把她抛在这小贩摊边,那她要洗多久的盘子才能回家啊?刚开始还觉得他叫很多东西给她吃,是多么幸福的事,瞬间,幸福的事变的好残忍.
  
  赶快掩面泪奔!不要追她,忘记她吧!啊啊啊啊啊,会管帐打算盘的儿媳妇,杀了她,她也当不来的!
  
  脚儿刚踩出去两步,她的手肘被人猛得扯了回来,以绝对经典的言情姿势躺倒在白风宁的腿上,看着他垂下眼帘来笑如生花地看住自己.
  
  “龙儿,你怎么能撩拨了我之后,就一跑了之呢?”
  
  “可…可是我…我虽然没有到恐圆的程度,可看到算盘,还是蛮想剁碎当柴烧的耶,我…我不行啦!”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他不得不令请高就了.
  
  “我也知晓你不爱那玩意,可我不想要别人,只想要你,怎么办呢?”
  
  “噗!”不要对她说这种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的经典对白呀,她会中招的呀,还有,让她起来啦,她这样仰躺在他腿上,很容易脑子充血就随口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耶.
  
  白风宁却了然似的将她的身子更往长腿上拖,就是不想让她有思考时间,完全不顾周遭已经有人开始对他们行注目礼,径自幽幽地叹道: “龙儿,难道你还想待在龙兄身边么?你莫非是舍不下他?这才拒绝我的?恩?”
  
  “谁谁谁说的,你这么说简直就是在鄙视我没有操守,脚踩两船嘛,我巴不得离开滚离龙晓乙身边,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临走前再踩他两脚,用所有圆形的食物砸在他脑门心上,恶心死他!”
  
  “然后跟我厮守,恩?”他提点她,她忘记了最后的结局.
  
  “对对对,还要跟你…但是,我不行哇,我会被你娘我婆婆鄙视的,我对数字一窍不通呀!”
  
  她不是她家那个变态继母呀,他娘的选亲条件怎么比他自己的更变态,那条件一摆出来,除了龙晓乙嫁进他家最合适,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选了嘛!不要再用那种好哀怨的眼神看着她了,她真的没有对不起他嘛,只是她没有那个先天天赋,后天兴趣,她这辈子注定就待在继母身边被虐待死这么着了嘛.
  
  “龙儿.”
  
  “……”呜,他又来这招,不要这么柔软兮兮的叫她娇好的名字嘛,她真的很容易中招的.
  
  “为了我,学学好吗?”
  
  “……”这不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嘛,就算他用那种柔的滴出水来的表情,配上优雅上扬美妙的嗓音对她说,她也……她也…呜,怎么办,她好想答应哦,救命哇!要出人命啦,哪有人用柔情似水来逼疯人的嘛!
  
  “不要眼神乱瞟看旁边,看着我,我在问你呢,恩?”
  
  “…我…”
  
  “好不好?”
  
  “……”
  
  “同我说‘好’.恩?”
  
  “……”
  
  “好.”他加重了音,只要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好……”
  
  呜…好个屁啦!拒绝美男其实不是多有难度的事,为什么她龙小花就做不到呢?
  
  “乖.”他的笑颜在得到她的许诺后扩大了几分,随即唇儿落下,在她的面颊落下一记淡吻.
  
  哇,她又被啾了,但是,代价好大哦,呜…管帐目,摸算盘,老天哇!谁来告诉她,这年头为什么出墙偷个情还要具备这么高的专业技术啦!



第二十六章

  摸着良心说,白风宁真的是个棒到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人,举手投足都让她龙小花爱到骨头里,他会在她流口水前喂饱她的肚子,在她被精彩的耍把戏的勾引走前拖住她的手不让她迷路,在她腿儿走累前腾出一片骄好的胸膛来让她靠靠,在她鼻尖薄汗密布前探袖替她拭去汗珠子,在花童儿走过时叫住那甜笑的娃儿帮她买一朵花.
  
  尔浓暖语,体贴入微,风度翩翩,目不斜视,拒绝跟这样的男人结为连理,有违天理伦常,天道归真,天地合一,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可是这么极品的男人为什么品位会那么奇怪呢?喜欢被虐待的小可怜也就罢了,找老婆还要会管帐目摸算盘的,就连送花儿都坚持要送她红杏一朵,唔,似乎他总有办法让她忧喜半参,百感交集,心儿上窜下跳,脸儿哭笑不得.
  
  这大概就是书里的女角儿对男角儿那种忐忑不安,羞涩矜持的心情吧,唔,果然是一种很高深莫测的情绪.
  
  “龙儿,真的送你到这里便可以吗?不用我进去同龙兄解释?”
  
  白风宁笑逐言开地转过头来回望着被他一路拖行到龙府门口的小可怜,她的右手里攥着红杏一朵正若有所思地把玩,听见他的话语,惊得抬起头来.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解释?红杏出墙这种越描越黑的事有什么好解释的,怎么解释都是一个字---死.
  
  “我是怕你一看到龙兄就忘记我,临时反悔呢.”
  
  “唉?反…反悔?我…”
  
  “你难道不是在想反正偷一辈子情也蛮不错的,管帐目摸算盘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好了.恩?”
  
  “……”她的想法就这么没前途的暴露了么.
  
  一根白玉长指伸到她的鼻前微微一摇.
  
  “龙儿,用权宜之记来对我,你舍得么?”
  
  “……”不要利用她很扩散的同情心啦, “可是,我早就忘光了娘小时候教的东西了,从头开始,很辛苦耶.”
  
  “那就找人教啊.”
  
  “找人教?”
  
  “你身边不是有个最顶级的师傅么?把他的伎俩全部学过来,不好么?”
  
  “你是说…龙晓乙?”瞪大眼睛,不是吧?
  
  “他是上上之选,不是吗?”
  
  “不可能啦,他才不屑教我哩,他从小就鄙视我对数字完全没有天赋,还吊着眉头跟我说,”她一边说着,一边两手吊起自己的眉头,学着某人一脸不屑的模样,沉声道: “你只要知道什么是琴棋书画,什么是相夫教子,当一个乱七八糟的淑女,少来碍我眼就好!”
  
  “噗嗤,你可知他为何对女子这般挑剔?”
  
  “谁知道,变态心理吧,其实我蛮担心他最后会孤老终生的,那种怪脾气,谁受的了他呀,美人多怪癖吧,他除了那张脸,真的很难找到第二个优点耶.”
  
  “美人怪癖?也对.不过,你可有想过,龙兄出落的这般标致,他爹娘该是何等人物?”
  
  “唉?”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她总觉得龙晓乙是她捡回来的,就跟石头缝里蹦出的猴子一样,他的爹娘,从来没听他提过哇, “难道,你有见过他的爹娘吗?”
  
  “不曾见过.”他摇头淡道,但又拉开一抹深笑, “不过以龙兄的轮廓来看,他的娘亲该是倾国倾城才对.”
  
  “倾国倾城啊.”龙晓乙的娘?一个能制造地震的女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娘亲倾国倾城,儿子在她家一手遮天.
  
  白风宁略有所思地瞥过正低头思索什么的龙小花,突得微微一侧身,视线向后轻轻一扫,感到一从黑影风一般地掠过身后,便抿唇一笑,在龙小花的肩头轻推道: “好了,你该回去了,我们来日方长,记得你允我的话哦,这儿我可染指过,且不可对我说假话,恩?”
  
  他说罢,指腹在她的下唇轻轻一刷,不待她反应便技巧地揽过她,脚尖一点地,轻松越上高墙,将她放下,只略微一笑,交代了一句: “我送你的红杏可要好生保管着,跟龙兄学帐目可以,可不许背着我玩红杏归墙哦.”
  
  话音一落,他翩然飞出墙外,只留某个手持红杏一朵,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的龙小花,要她别归墙,那他干吗首先纵虎归山啊,接下来她要怎样坦然面对自己悲惨的人生呢?放纵过后的代价好痛苦好痛苦哦.
  
  白风宁越过墙头,轻扫了白衫上的尘土,额发被风一拉开,一双精亮的灰眸子在月夜显得格外灰白,他长身玉立,一道斜影儿被拖得老长印在龙府的高墙上,勾唇朝站在暗角一边的人淡道: “无忧,怎么?出事了?”
  
  “少主,京城来报,当今圣上似乎病倒了.”
  
  “哼,病了?好消息,多逍遥了好些年,也是该病了.”
  
  “听闻圣上仍然不肯立下太子,几位皇子都很是焦急.”
  
  “仍旧恋位,他怎肯轻易立下太子,我要的就是他的贪恋,最好能在他归天前,太子位置一直都虚悬着,这样才方便我拥立新主,动刀动枪的抢太麻烦,打架这玩意我实在不在行,还是耍阴招比较合我口味.”
  
  “少主,你当真不继承武林盟主的家业,非要去混那肮脏的官场么?”
  
  “武林盟主?你见过哪位盟主就我这身烂功夫的,那位置我不是说留给你了吗?这白家剑也是你的,江湖我没兴趣,我偏偏志在官场.”
  
  “可少主从乡试一路考到殿试,14岁就中了举人,为何进士之考却故意缺席?”少主次次考试必拔头筹,却在最后临门一脚时却大刺刺地与所有进京赶考的书生背道而弛,别人进考场,他逛妓院,别人答题,他吟酒作乐,故意缺考,放荡形骸到连一直看好他的主考官都叹气摇头,差点奏报当今圣上撤了他一生为官的资格.
  
  “无忧,你觉得当今的皇帝老儿惹人喜欢么?”
  
  “……”
  
  “虚无浮夸,只知安享太平,国库虚悬,一团乱帐,这种主子我着实没兴趣,我要效忠的主子,还是自个儿选的比较放心.”
  
  “……”
  
  “唉,我又没说我将来要当他贪官,你做什么用一副如此悲壮的表情瞅着我?”
  
  “……”自然是因为他的思考方式太过奇怪了.
  
  “棋盘儿都摆好了,这下一步怎么走,还要全仰仗那朵不知道会不会听我话的小红杏呢.”
  
  “少主,出门前夫人要我带句话给您.”
  
  “恩?娘亲有话留给我?你怎么不早说?”
  
  “她说,得在少主想欺负姑娘家的时候才能说.”
  
  “欺负?你觉得我现下是在欺负人?”
  
  “……”反正一点也不想是要对人好.
  
  “娘说什么?”
  
  “你如果不想将来白家无后,就给老娘离名花有主的女人远一点.”夫人的原话,他只是照搬而已.
  
  “……嗤,娘亲似乎把我的定力太过高看了,难不成我会真栽在那朵小红杏的身上,从此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上一辈子?”
  
  “……夫人讲话一向很准.”
  
  “守身如玉倒是不难,但是守上这一辈子,我可不敢恭维,放心,改明儿说不定就有女人抱着娃娃跑上白家大门认祖归宗了.”书中自有颜如玉,风花雪月最销魂,这是他13岁就了解的事,纯情的12年早已过去,他娘绝对是多虑了.
  
  “……少主,你知道别人在后头说你什么么?”
  
  “什么?”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似纯净无比,肚子里全是坏水.
  
  “呀,是在夸我长得还不赖么?呵.”
  
  “……”他还真是会捡他想听的部分听.
  
  手持红杏,蹑手蹑脚,龙小花贴在墙壁上向自己的闺房里挪动,可是她闺房的方向势必要经过那灯火通明的主厅,四周好安静,冷飕飕的风一直灌进她的脖子,吹得她破碎的小裙子晃晃悠悠,其实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怀疑这周遭的一切都有问题.
  
  以她继母变态的个性来说,她以为他会命人在墙边挖一个坑,让她一爬回墙来直接掉进去,摔个四仰八叉再饿她几顿饭,或者叫一排家丁站在墙边等着她自投罗网,把她架上主厅背一个晚上女诫,又或者他会兴致高昂地把她抓住就地按倒在他长腿上,一顿乱拍.
  
  不管是哪个她都做好身心的准备,可眼下她怎么能平安无事,如入无人之境地从墙头滚动到主厅门口,还没有被什么陷阱什么坑什么大洞给摔得满地找牙哩?她家继母转性了?
  
  她正疑惑着,却听见一阵对话声从主厅里飘出来.
  
  “今日受爹爹之命前来龙府拜访,内涵以为小花会同当家一起相迎,却不想她似乎很不想见我?”
  
  是零内涵的声音,她怎么还在龙府没走?白马良人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了,莫非她根本搞错了零内涵的目标,她根本就是冲着她头上唯一的光环----继母来的?
  
  她立刻贴身爬上纸窗,那大门虽是为了避嫌打开着,她还是选择保险的角落偷窥比较好.
  
  只见她的继母并未答腔,只是若有所思地朝有些哀怨的零内涵深看了一眼,那零内涵被这由头到脚的专注打量给瞅得有些羞涩,眼眉不安地一低,粉唇微微动了动.
  
  “龙当家何故这般望着内涵?”
  
  龙晓乙依旧沉默着,沉默得让窗外的龙小花皱了皱眉头,哼,怪不得他没功夫挖陷阱想变态方法教训她,原来…根本就是上次来的时候就互相暗通沟渠了嘛,还拿她的血肉之躯当挡箭牌,挡那林家父女射来的刀枪剑棘,现在看人家看到呆了耶,嗤,就知道他是这么没格调的一个人,就知道拿琴棋书画来当评价女人的唯一标准,那她干吗还要因为红杏出墙觉得理亏地躲藏在这里?大家根本就是两只没有贞操观的禽兽动物,要背女诫也要一起算他一份.
  
  半晌沉默,龙晓乙突然开了口,一句话,问得坐在椅子上的林内涵莫名其妙,听得窗外龙小花瞠目结舌.
  
  “林小姐,你年幼时,令尊是如何调教你的?”
  
  哈?他盯着人家打量了半天,就是在思考人家淑女的养成史吗?
  


第二十七章

  一直以来,在龙晓乙的心中压着一个深刻又令人费解的疑问,他自觉仁至义尽,鞠躬尽瘁,别人家该教的他绝对没少教,别人家该做的他绝对也没少做,虽然没有动之以情,但肯定没有少了晓之以理,可为什么人家家里培养出来的是气质淑女,而他的手里就调教出那么一个活跳跳的猴子.
  
  说她不学无术,淫词艳曲她背得比谁都溜.
  
  说她无才无德,她闯祸闹事的本事却是谁人也学不上来的.
  
  说她没胆没识,可厚颜无耻起来她可以六亲不认.
  
  琴棋书画学不上手,偷鸡摸狗倒是一点就通,他就不明白了,难道琴棋书画会比偷鸡摸狗更有难度吗?
  
  林内涵稍稍颔首,把调子又再放得更为轻柔了些,细声答道: “内涵自幼跟着爹爹请来的师傅学艺,琴棋书画皆是师傅精心安排课程辅导的,从早到晚,无一日休息.”
  
  无一日休息?那个弹一天琴敢跟他要价休息三天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琴儿不拨弄到手指发红,便一直练到日落.”
  
  那个将他买给她的琴横在胸口,踩在凉亭的石桌子上,豪迈地乱弹琴发噪音还一脸陶醉状态,逼着小丁带着一众丫头鼓掌,最后从石桌上掉下来,直接摔断了他难得挑的一把好琴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棋谱更是隔天便要默写一次,和师傅对杀时,若是比前一日少吃了师傅的子,便要打手心板.”
  
  背棋谱?哼,那个套着棋谱的封皮,实际上嗑着瓜子在他面前大刺刺地看淫书的家伙会看棋谱?他根本不做任何奢望.
  
  “内涵看的书,全是爹爹和师傅们选的,就连逛书市,有些书柜儿,爹爹嘱咐过内涵,不准去看.”
  
  那些她爹爹嘱咐过不准看的书,恰巧是某人的最爱,她永远有办法拿那些书跟他躲迷藏,枕头下,床铺下,最后一次他发现那些烂书的地方是哪?对,那是她放肚兜儿的小柜,丢开一条条肚兜儿,下面别有洞天地躺着几本什么,…
  
  一女二夫?她简直是反了!
  
  他一口气撕光了那些她所谓的“现实没有找点寄托过日子”的精神粮食,任由她用那种“这玩意好贵的,你好浪费,我宁愿你撕光我的肚兜,不过我身上那件除外”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小姐的父亲倒是用心良苦.”他也没少用心良苦,可是收获与付出严重的不成比例,只能怪那合作对象太不配合.
  
  “其实内涵一直觉得小花应该好好学点东西,若不然如何对得起龙当家这些年来的照顾,她实在不太有小姐该有的样子.”林内涵抬了抬头,看向正想起什么不爽回忆的龙晓乙.
  
  “……”虽然当着他的面批评他多年培育出的残次品,但这句话他完全没有立场反驳, “拙荆的确是不太成体统.”
  
  “这也怪不得龙当家,听闻小花小时候也曾学着琴棋书画,怪只怪已故的龙夫人太过宠溺她了,总是舍不得罚她,什么都由着她去.”
  
  “……林小姐觉得拙荆是年幼时太过被宠溺了?”龙晓乙微微一怔,抿了抿唇.
  
  “我与小花同年,开始学艺之时,龙当家也已经来到龙府了,难道你不觉得龙夫人对小花她…”
  
  “她从不宠那家伙.”每天逼着她学着管帐目打算盘,但是对琴棋书画这些女人该会的事,却从没打算教给自己的女儿过.那个逼着她学琴棋书画,培养她的女人味的人是他这个吃饱了撑着的…
  
  “龙夫人不宠小花?那是谁把小花给宠到这般无法无天的地步?”
  
  “……”是他.
  
  是他这个训也训,罚也罚,打也打,却总是任由她想着歪点子脱离自己的掌控,几般胡闹又被他逮回来一顿乱罚的家伙.是他这个曾经很吃她假哭那套伎俩的家伙,是他这个看她笑的没心没肺,就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家伙.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宠溺,那么那个把她宠到这般跟教养无缘,跟气质无分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没错了.
  
  “小丙!”他皱着眉,一握拳,撑着茶几站起身,朝堂外一唤,只见龙小丙立刻现身,他不等小丙开口,便开口向林内涵说道.
  
  “今日爽约之事,改天龙某会亲自向林员外交代,”转身,他看向龙小丙,吩咐道, “小丙,派人送林小姐回府,再让丁丫头去看看那臭丫头回来了没,回来了就把她给我压到这儿来,如若还没回来,就让人牵着狼狗出去逮她回来,就算用叼的,也要把她给我拖回来!”她的确是太过享受他的“疼爱”,对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琵琶别抱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讲究心慈手软,只要给她一点绝处逢生的机会,她势必就有跳到你头上来为所欲为.
  
  “……回当家的话,小姐她,已经出墙完,满足地回来了,趴在窗台那儿,偷看您和林小姐讲话已经好一阵了.”
  
  “咣铛”
  
  窗外传来一阵应证龙小花存在的花盆碎裂声.
  
  “哼!看来还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不是野在外面乐不思蜀了.”龙晓乙的声音加了几分寒意从喉头跳出来, “小丙,先送林小姐回去,至于外面的那个家伙,如果跳墙出,又跳墙进的活儿还没累闪了你,麻烦你给我进来好吗?”
  
  看来,今晚,他是该给这把红杏修剪修剪乱展枝的枝条了.
  
  龙小花讨厌会打小报告的人,不管是眼前暴露她行迹的龙小丙,还是那参了自己一本的林内涵,明明是她接下来会很惨,林内涵干吗还用那种好象她占了多大便宜的眼神看着她?瞥了一眼被龙小丙引领着走向龙府大门的林内涵,她感到自己脑门心正射来一阵很销魂的视线,转眼一瞧,可不正是自家继母那邪恶又威慑的眼神.
  
  一个踉跄她急冲冲滚进大厅,拍着自己一身的花泥土,尽量保持住无辜而友善的微笑看向龙晓乙.
  
  “好玩么?”他问得很似随心,随心到这次她完全辨不得他的喜怒,更不知该点头说“和白马良人幽会很是销魂啊”还是使劲摇头大声否认“绝对没有这回事,其实我是被绑架出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的清白”.唔,为什么这次不给她答案提示哇,平时他好歹还会给她条活路走耶.
  
  完蛋,她似乎真的把他惹火了,这回又被零内涵给填了把柴,干柴碰烈火哇,唯今之计只有…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就自己爬过去罚站,你不用费心.”她举起手里被白马良人塞来红杏,自动自发地就要往墙边站,白马良人果然很有先见之明,连惩罚道具都替他准备好了.
  
  她正要转身奔去墙边,却听见背后传来他嗤之以鼻的声音.
  
  “你是到了发情期吗?”
  
  “我是什么东西?”她转过身来,指住自己,他说她什么?发情期?他的意思是,她跟他的那匹奔放整个通宵的破马一样等着随时被配种吗?
  
  “既是到了发情期,也好,你要发情,我便依了你.”
  
  “你要做什么?”她双手抱住胸口,这种很适合强暴戏男角儿的台词从她的继母口里听到,真的不是一般的扭曲恐怖耶!
  
  “你要出墙,便索性光明正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象,我来替你选.”
  
  “噗!”为什么现在出墙偷个情不仅技术含量高,还要开辟光明正大的路线么?难度越来越大了,媒妁之言,她还可以理解,但是那个父母之命是怎么回事?她的高堂老早就驾鹤西归了呀,这天下有谁把前夫当高堂的嘛
  
  “你你你不是说不打扰我红杏出墙的嘛!那场赌约可是我赢了,你怎么可以讲话不算数!”
  
  “我没有打扰你啊,我不是正打算帮你么?”他眼神带起几分揶揄,眉头儿一挑.
  
  “这算什么帮我呀,如果你要帮我,就……”就教她管帐目打算盘,这样她就可以快乐的把墙来出,最后还把红杏根儿都移到白家去了.继母帮助小可怜找到幸福,怎么看都是一副很恐怖的画面,她才不相信他会有多好心呢.
  
  “你给我离姓白的远一点.”
  
  “为什么?”果然一心想拆散她和心爱的白马良人.
  
  “因为我想揍他!”
  
  “……”这算什么破烂理由哇,“为什么他不可以,如果我只要他呢?”
  
  “……只要他?”冰冷眼神一扫,他冷哼一声,你还真敢乱吠!
  
  “对啊,我就是只要…”我难得当着你的面吠一次,你就成全了我吧.
  
  “我不准!谁都可以,只有白风宁,我不准!”成全你?做梦!
  
  “……”什么叫谁都可以哇?我哪有那么人尽可夫嘛,“我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嘛?”难得有机会体现一下我的专一程度,我不想浪费呀.
  
  “我替你选,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恩?”专一程度?去你的专一程度,在我面前你还敢吠你的专一程度?把你手里那朵红杏丢了再来跟我吠!
  
  “……就是你选,我才不放心呀!”呜,你这样逼我,我会崩溃给你看的.
  
  “那你便提着那颗不值钱的心,好好反省吧.”崩溃给我看吧,我就喜欢瞧你崩溃的样子.
  
  “变态……”你绝对是变态啦!哇哇哇!!
  
  这次,她心口合一了.
  
  “哼.”哼!
  
  这次,他也不再口是心非了.



第二十八章

  经过一夜红杏出墙,龙家名义上和实际上的两位主子同时疯了.虽然不知他俩究竟是谁逼疯了谁,但是他们却默契地一致地把龙府的下人给逼疯了.
  
  贾管家看着龙晓乙书房的案头上开始多出了一叠记载方圆百里未婚男子名单的卷宗,顿时老泪横秋,万念俱灰,而小丁从自家小姐的枕头下搜出了一本极其不可思议的,随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龙府人人自危,个个惶恐,狠不得个个抱头鼠窜,离一直虐待自家小姐却突然要替她披嫁衣,送她去找幸福小家园的龙大当家,和那个从小到大为了逃避管帐目摸算盘上窜下跳,没少挨龙夫人抽打的龙大小姐远一点,远一点,再远一点.
  
  而完全不受两位思考行为诡异人士所扰的人仅有一个,那便是龙小丙.
  
  他捧着一叠叠从各家媒婆那儿新抄来未婚男子的卷宗,殷情地往送龙大当家的书房里送.这会子,他又捧了一叠卷宗正要塞进大当家的书房,却被站在书房一旁,一直朝他使眼色的贾管家给拽到角落边.
  
  “一大清早忙到现在也没见你消停过,你就这么热心帮小姐拉红线么?”
  
  “我这是在帮大当家脱离苦海.”
  
  “什么苦海?
  
  “小姐啊,小姐就是大当家的苦海,既然大当家终于想开,决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就早该把这等祸害给嫁到别人家去,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就再闯祸也是别人家的事了.”这就是真正的“嫁祸他人”。
  
  “当家找到合意的了!!”
  
  “……倒是还没有.”他已经被差去搬了几趟卷宗了,有合意的就不用这般大热天奴役他了,大当家什么都好,就是做起事来挑剔,帐目精打细算,辎铢必较,可小姐的夫婿嘛,随便选选就好了,都是二婚了,犯得着这般没日没夜的折腾吗?坐在书桌前半天没动,皱着个眉头瞪着这些卷宗, 一卷翻完再换下卷,下卷翻完再换下下卷,好象他搬来的是多让人讨厌的东西似的,“不过这么多个人,总有那么个倒霉鬼被当家看上吧.”
  
  “什么叫倒霉鬼!小姐已经觉悟了,你没听丁丫头今天早上到处疯叫小姐开始看珠算入门了么?”
  
  “哼,你信她?包着淫书皮看书,这些伎俩她还少在大当家面前表演过?”难怪大当家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因为自家小姐开始有所长进而感动,“我不同你站在这儿闲扯,大当家待会要出门去前街的茶楼巡视,我还得跟去伺候着.”
  
  真不知道当家是怎么想的,好些年都急着把产业向外域扩展,这回子,又突然打了回马枪,好象急着在这城里多购些宅子,多添置些产业,偏生每次谈生意,明明有钱有能力,又拒绝做东家的机会,只是闲散地凑个分子,乐得坐在一边等分红,着实不太像当家的性子,大概又被小姐给气糊涂了吧,这龙大小姐别的实力没有,但是论到惹火大当家,她简直就是首屈一指.
  
  龙小丙叹了口气,摇着脑袋,捧着胸前的卷宗推开了书房的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正放下手里的卷宗龙晓乙抬头瞅着龙小丙抱来的卷宗,眉头锁住,该死的,怎么还有这么多,还没有一个他满意的,他本来以为替她挑个对象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自己也就那德行了,他几乎没有什么挑的余地,能有人要她,便不幸中的大幸,可则卷宗一翻开来,这些条件或高或低,脾气或柔或硬的家伙竟没有一个看起来顺眼的,秀才无用,武夫莽撞,好了,他现在算是彻底体会林员外那句“怎么挑都不过眼,怎么看都不塌实”,不仅瞧着不塌实,而且怎么看怎么碍眼.
  
  “先搁着吧.”龙晓乙揉着太阳穴,将卷宗往书桌边一推,站起身,抬手伸展了一下坐太久的筋骨,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随口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当家的话,是时候该去茶馆了,要小丙一同跟着去么?”
  
  “不用,我另约了人一同前去,你待在府里便是.”他说罢,没在多看一眼书桌上一片散乱,推开门就要往外走,却又突得想起什么,折返了回来朝小丙吩咐道, “不准龙小花出门.”
  
  “当家是指哪个门?”
  
  “龙家大门,不,前庭的门也别让她出,不,她最好就给我待在房门里,哪儿也不准去!”这才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他早些年怎么就没狠下心来,对这只猴子讲什么晓之以理,直接关禁闭才是上上之选!
  
  “是!”他会去好好看着小姐闺房的门的.
  
  他交代完毕,随即旋身出门,只随手招了个小厮同他一起前去,经过前庭,直向大门外走去,却不经意地瞥见那株昨个儿夜里在她手里攥得死劲的小杏,这回子正插在龙府大门边的墙角的土壤里,吸收阳光雨露,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一副要茁壮成长修炼成精,大展枝条游戏墙外的模样.
  
  他眉儿一挑,踱着方步走到那株被龙小花寄予厚望的生命象征,毫不留情的抬脚一踩,脚儿落地再配上脚跟用力一旋,顿时一朵很有可能修炼成红杏小妖精的植物就这样夭折在他的墨色布鞋下.
  
  “嘶”一声仿佛被恶狠狠地踩了一脚的痛嘶声从前庭前的石柱后传出来,龙小花浑身打着恶寒的冷战,探头看了一眼那朵被龙晓乙一脚毙命的娇艳小红杏,顿时心疼连连,想起昨日她殷情兮兮地将花儿插在泥土里,拍着那红骨朵的苞口中喃喃有词: “你就是我改头换面,洗心革面的见证,为了白马良人,我要当一个出得厅堂进得厨房入得帐房上得闺床的完美女人!”
  
  结果才一个晚上,她那伟大的见证人就被黑心的后母辣脚摧花,驾鹤归西了.
  
  见证人挂了没关系,她的决心还像星星之火一般在胸口燎原燎原燎原!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个喜欢看她崩溃模样的变态怎么可能会因为她想嫁人想疯了这种动机不纯良的理由,而大发慈悲地教她管帐打算盘呢?而他又那么想阻碍她与白马良人的姻缘,真不知道白马良人哪里得罪他了,不过像龙晓乙那种小心眼的男人,能得罪他的机会就像言情小说里男女主角最后都要滚上床,武侠小说里掉下悬崖照样四肢完好,嚣张乱笑一样----这叫必然趋势.
  
  既然他不肯教,她就偷学,不就是管帐做生意嘛,想她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又有多年耳濡目染的商贾气息,自学成才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她只是没有兴趣而已,如今有了动力,这城里就等着出一位铁碗女强人吧!
  
  “哎呀,想太多废话了,人都跑了!”
  
  她一见那红杏尸体旁边早已空无一人,立刻飞身出去,哼,大门不让她出,她翻墙出去,她就知道这围墙旁边不备把梯子是不行了,还好她昨夜早有准备,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蹬着梯子,翻墙而过,她正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可是爬上墙头了,她才惊觉自己是有多白痴,墙内有梯子,墙外可没人给她备把梯子啊,这样降落下去,那还不把她的脸摔成张大饼?可是她才刚夸完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样走下梯子很没出息耶.
  
  “人家跳悬崖都跳不死,没道理我跳个墙就死了,对吧?没道理我就会摔个四仰八叉,惨绝人寰的,对吧?没道理没道理没道理啊啊啊啊啊!”
  
  于是她带着“没道理”的回音理直气壮地跳下了围墙,好半晌…
  
  “令堂的,回去我就把那些武侠小说给撕了,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摸着疼痛阵阵的屁股,她来不及一瘸一拐便立刻飞身躲向自家门口的大树后,只因她那“没道理”的咒骂声引得前方正要转过街角的龙晓乙侧目回头看来.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他问自己身边的小厮.
  
  “唉?小的什么也没听见啊.”就听见小姐“啊啊啊”的从墙上掉下来的声音,可他刚进府的时候,贾管家交代过,小姐的事都要听不见,看不到,不可给大当家乱打小报告.
  
  “那许是我听错了,哼,只有蠢货才会放着大门不走,从那么高的墙上摔下来.”
  
  令堂的!!要不是你把我关禁闭,我会变成“蠢货”么!你还想教什么淑女出来,你就只能教出“蠢货”!可恶可恶可恶,我咬死你!
  
  “蠢货”在大树背后咬住树干泄愤,发挥她骂人时总是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给骂进去的“蠢货”伎俩,并暗自发誓,要把龙晓乙的经商之道剽窃个乱七八糟,然后风光大嫁,让他知道“蠢货”也是有人要的,哼!哎哟,屁股还是好痛.
  
  所以说,做白日梦的时候还是挑屁股不痛的时候比较好,要不然一下就跌进悲惨的现实,真的很让人丧气.
  
  抬起有些沉重的步伐,龙小花急忙往龙晓乙的方向跟去,其实,她一直在懊恼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一般书里头说男人谈生意喜欢逛妓院,如果他是去妓院连嫖带谈,她是不是换个男装比较好?
  
  可是,不是换不换男装的问题,真正大条的问题是,她要到哪里去找张纸画个一万两面额的银票呢?她真的很穷耶,被他天天克扣工资,根本没有任何私房钱可言,拜托他,就当是考虑到前妻的心情好了,他千万不要当着她这个前妻的面丧尽天良地去亵玩那些好贵的女人,她会很伤心,很心碎,很酸楚的!
  
  话说回来,不当着她的面的时候,他嫖过妓吗?
  
  喂,她现在是去学生意经的,干什么突然摆出一张怨妇脸,就算她现在这样猥琐地跟踪前夫,他嫖不嫖很贵的女人管她什么事,嗤!
  
  “大当家,有什么不对吗?”小厮看向突然止步,再次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龙大当家.
  
  龙晓乙旋过身: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很冷.”那个对生意和算盘厌恶恐慌避如蛇蝎的人,是不可能有兴趣跟着他出门谈生意的,不可能!
  
  “……”这晌午刚过的当头觉得冷?其实,大当家的身体该是挺虚的吧,大概都是他们身后的小姐给操弄的.



第二十九章

  事实证明,男人这个群体,是个又要虚无面子又好风花雪月的禽兽团体,他们谈生意可以不必每次都去妓院那种阴盛阳衰的地方,他们也可以上茶楼这种听起来好象高风亮节,格调非凡,气质卓越的地方,然后…
  
  叫上几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姑娘,继续做和在妓院里一样伤风败俗的事.
  
  亏她还因龙晓乙过妓院门口而未有半点所动,纯属路过的举动,而感动了一记,以为他对自己操守的严格程度比对他的那匹牲口奔放马好上许多,关键时刻抛弃了他的禽兽盟友,当起了乖宝宝,本来嘛,好歹也曾是有妇之夫,好歹也是个有家室的成年男子,进那种地方也要考虑一下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后果,对吧?顺带提一句,那些觊觎她前夫色相,在妓院楼上丢手绢下来的女人很讨厌呐!不知道女人的心眼是很小的嘛?她的男人,就算是过去式,也不能这么没前途地在前妻面前乱逛妓院呐!
  
  可一转眼,她人跟到了前街的茶馆,看着他撩起帘布走了进去,转身直接上了二楼的阁间,笑着同几位员外爷寒暄过后,从容地落坐在方桌边,连茶水都还没端上来,几个吹拉弹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娉婷袅袅的出现了.
  
  令堂的,这是茶楼,凭什么上女人比上茶速度还快,简直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不要怪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要告诉那几个女人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因为那个刚刚在妓院楼上对她前夫丢手绢的女人已经粘到某人身边去了,她的脚程倒是挺快的,这边一下单,她那边立刻就上菜了!现在妓院已经衍生出外带服务了,送货的速度还如此惊人,实在令人费解.
  
  “龙少,你有多久没来看人家了.”手绢女将抱来的琴儿往旁边一搁,伸手揽向一直看着一楼大厅的大戏台,并未注意周遭状况的龙晓乙,看来她卖艺的兴趣果然不是很浓厚,看来某人的确经常上窑子!看来贞操观是个不值钱的破东西!
  
  龙晓乙好半晌不言语,直到自己的袖口被一只手儿给扯住,力道不大不小却刚好勾魂似地拽了拽,他瞥过眼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再看向同坐的几位员外一个人手边挂着一个,想也知道是哪般状况,于是转过笑颜看向自己手臂的女子,问道: “你贵姓?”等会儿要周旋好一阵,不知道姓名不好称呼啊.
  
  “……”
  
  手绢女瞬间脸色变白,几乎快要挂不住颜面,直到旁边的林员外起身解释道.
  
  “唉,龙大当家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何时留意过谁,你这小丫头也敢在龙当家面前提名道姓.哈哈,是吧,龙大当家.”
  
  ……还百花丛中过,这种不正经的死男人你也该把女儿给嫁给他?世界上就是有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娘,才会有像她这种被人休了,惨兮兮跟在幸福屁股后面摔的四仰八叉的小可怜,令堂的,险些做了岳婿的两男人一起喝花酒,这是何等变态的世界!
  
  龙小花咬住藏身的木柱子,忿忿地瞪向那几个乌合之众,玩什么女人,快谈生意才是正道,想玩女人,不会回家玩自己老婆啊,反正蜡烛一吹,有差没差!她对继母的私生活,逛不逛妓院,玩不玩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龙晓乙对林员外的解释并不多言,径自抬头扫了一眼这家茶楼,淡淡道: “这家茶楼并不新啊,林员外让我出的价是不是太过了些?”
  
  一提到生意,林员外立刻将手边的姑娘拨了开来,坐下身笑道: “这龙当家是多日没回城里,有所不知了,我这家茶楼可不光是卖茶,看外表,你瞧那戏台,还有这些吹拉弹场的姑娘,每日这儿可都是爆满场儿,不是我特意留下这间雅间来恭迎几位,怕是还腾不出地方来.若不是我最近周转不太灵光,我也舍不得让几位来参这一脚甜头哇.”
  
  “是不是甜头得尝过才知.”龙晓乙只是笑,摸棱两可的话,可听在龙小花的眼里却下流无比,手上挂着个女人,还说什么尝过才知呢,无耻!
  
  “龙当家这话说得,我就算糊弄别人敢糊弄你吗?前些日我劝你去京开店,你没答应,我就知道这里肯定有文章,这几日京里传来消息,说这京里的赋税突地加重了些许,别说甜头,多少商贾叫苦连天,都巴不得关门大吉了.还是龙当家有眼光,及时把我给劝了下来,否则,便不是周转不灵的问题了,唉!”
  
  龙晓乙脸色稍敛,并不搭腔,任由林员外径自说下去.
  
  “其实本想把这店直接过给龙当家,凑些银子把问题给解决了,可亏得龙当家不想趁人之危,帮我想了个凑分子的办法,我怎可能恩将仇报,让你有所亏损嘛,就算是龙当家对小女有意,婚事我们也可以再……”
  
  “林员外,你把契约书拿于我看看.”
  
  “唉?”刚说到他女儿的问题,怎么就被…
  
  “契约书.”
  
  “哦哦哦!”生意要紧啊,掏出随身携带的契约书递上, “只是龙当家,你真的如契约书里所言,什么都不插手,只是现下过银两给我,待到每月底分红便可么?”
  
  “我并非什么都不管,你每个月的帐目我要查对的.”他一边看着契约书,一边答道.
  
  “只是这样就好么?这经营方面的事.”
  
  “经营方面我一概不管,林员外只需同以往一般便可,每月底的分红要根据帐目上的抽成,如有亏损我也不再多投任何银两,如果最后我因亏损拿不会底金便照城里钱庄的利息一分不少的补给我.”
  
  “是是是,这些不成问题,只要过了这关,亏损是不可能的事儿.我只是好奇龙当家怎么突然喜欢享清闲,只拿些分红便好,听闻龙当家已经这样添置好些产业了?”
  
  “以备不时之需而已.”他并不多做解释,抬手朝挂在自己手臂上看着自己谈生意瞠目结舌,完全迷茫的女人,有礼地淡道, “姑娘可先把手拿开吗?龙某要拿东西.”
  
  “唉…哦.”手绢女立刻松开了手,看着他探手从袖袋里掏出一柄小巧的印章,就着林员外差人端上来的红印盒,深深一按,撩袖在过目后的契约书按下印记.
  
  “哈哈,龙当家果然爽快,这戏台准备得差不多,待会就会上演一出最有彩头最叫座的,你一定要留下来看看.”林员外一边张罗着,一边将那契约书拽回来一看,却发现那上头的印记有些不对, “唉?龙当家…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
  
  “这儿,这儿怎么印的不是你的名字?这龙小花…不是…不是…”
  
  “是拙荆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可她不是…”不是有名无实,毫无说话分量,根本等于完全架空的一个空壳子小姐吗?
  
  “龙某只是用拙荆的名字购置些产业,并无他意,况且这银两是一次性过户入林员外的户头,不管同你定下契约的是何人,都无差异,你不用担心龙某会赖帐.”
  
  “这…话是没错,那分红的银两不就…”
  
  “没关系,都是要进龙府的银两,她我不分.”
  
  “……呵…呵呵,您高兴就好.”
  
  “只求林员外以后不要趁龙某不在,糊弄拙荆便好.”
  
  “呃…这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呵呵呵呵…”
  
  “如此最好,但是…”
  
  “龙当家还有指教?”
  
  “能不能让您找来的不知名姑娘单独站一会.”
  
  “唉?”
  
  “她一直挂着我在手臂上,很累人.”
  
  “……”
  
  倒贴在几个牙齿印记木柱子后的龙小花表情扭曲,她不确定她刚刚听到了什么,龙晓乙用她的名字购置产业?不不不,他才不是知道她不懂管帐目不懂算帐不懂经营,怕别人欺了她才帮她购置些闲散的产业,让她将来坐着混吃等死也不会饿肚皮.他一定是因为不想负担责任,所以才把这等祸事推到她身上,盈了利他兜着,出了事她的大名扛着,对!他一定是这样别有目的,别有居心,别有……
  
  哇呀呀呀呀呀!他干吗要用她的名字来买东西,她的名字很好听吗,还把她的印章随便地带在身上,她是有多随便哇,不要显得他们俩好象关系匪浅的样子,她还要再嫁人的,他这样越描越黑,将来大家怎么完成各自婚嫁互不相干的美好前景呀!
  
  而且,他还说什么他不在了之类之类的屁话,他要去哪里呀,他要一直欺负到她嫁给白马良人才可以呀,否则白马良人会看不到她毫无光环的小可怜呐!
  
  对哦!他这是在“疼爱”她!
  
  她怎么忘记了,对!这肯定又是他想拆散她和白马良人的什么毒辣手段而已而已而已!!以为把她变成一个虚有其表的小富婆就可以蒙蔽白马良人那双漂亮的灰眸了吗?哼哼哼,她小泼妇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1227,你做什么蹲在地上,一脸感动,心动又很悲愤地又扭头又假哭啊?”一个手上端着托盘的丫头弯下身看着某个蹲在木柱子后面行为诡异的家伙.
  
  龙小花被刺得一抬头,瞪大了眼睛眨道: “8…813,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打零工呀,你看我像好命地有闲钱来听喝茶听曲儿的么?”813将手里满是小茶壶的托盘送到她面前,探头看了看蓝帘半挡的雅间,咧嘴笑道, “你来查大当家的岗哦?唉,你真的很死相耶!男人在外面应酬一下你也要吃醋?
  
  “813,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
  
  “什么问题?”
  
  “我借你看的所有书里,有没有继母会对小可怜…稍微不那么坏的.”
  
  “没有呀,都很坏呀.不过再坏也没关系,反正最后都会被白马良人抱上床疼爱呀.”
  
  “……我问的不是床上那部分呐.”
  
  “可是你每次给我介绍书的时候,只会很兴奋地说这本床戏很精彩,你都不在乎剧情只挑荤段子看的呀.”
  
  “……”好啦,她今天回去把不荤的那部分补起来可以吗?
  
  “1227,我好象看到龙当家起身要出来了耶,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咻”倒抽一口凉气.她立刻像跳蚤似地蹦哒起来.
  
  “天哇,藏哪里藏哪里,813快把我藏起来,我不能被他抓到我偷跟着他跑来看他和别的女人拉扯不清的事,会被杀掉会被丢去奔放整个通宵睡觉会被罚跪在爬墙的梯子上一个晚上的.”
  
  “唉?是吗?可好象跟我没什么关系呐.”
  
  “你觉得我死了还有人给你淫书看么?”
  
  “……”
  
  龙晓乙抬手撩起帘,探出头来,唇儿微微一抿,看着雅间那根木柱子旁空无一人,只留一排相当熟悉的牙齿印,很不漂亮也完全不整齐,木屑灰儿落了一地,他轻哼一声,并不多言,只是从容地朝楼梯走下两步,两个獐头鼠目的人影随着他的脚步迅速地飘忽,他看不真切,却也多少猜度到几分.
  
  他索性停下脚步,站在楼梯间,扶住木楼的把手,俯视整个开始观众云集的茶楼大厅,那戏台子已经开始布置后景台等着开唱,而他却看着两个窜动的身影朝后台挤去.
  
  “他有没有看过来?有没有,有没有?”一边颤抖一边想回头一边又不敢回头,龙小花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身边挤再多人也没有安全感,直觉有道灼热但和激情完全挂不上钩的恐怖眼神正在打量着自己.
  
  “应该没有吧,当家站在楼梯那儿看着戏台呢,居高临下的样子好美哦,唉,1227,其实你有没有发现大当家很有与身居来的威严气势耶,我看京城里的王孙公子是不是也就这味道?”又贵气又霸气,小说里的形容词她总算找到角儿给一骨脑儿端上去了.
  
  “他那是与身居来的邪恶气质,就算给他一副娇好的皮相也藏不住他的本色.”
  
  “糟糕,当家好象走下来了耶,1227,你钻到后台里去,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藏起来吧!”813说着,将她往后台的门口一推,急忙将帘子放了下来.
  
  找东西藏,找东西藏,这种时候她要去哪里找东西藏啊,龙小花抓着脑门,看着后台里挂满刀枪剑乩,斧刖钩叉墙壁,再扫了一眼正忙着化装的各个演员,完全没注意到从哪里滚进来一个小可怜.
  
  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额头上的汗珠子开始乱冒,眼角一瞥,她看到一身虎形装正搁在大箱子上,她急忙将那身衣服从箱子上拽了下来,撕开了领口直接就往里头钻,然后急急忙忙地将扣子扣好,把搁在地上的虎形套也往脑袋上一扣.
  
  这下没人认得她了吧,哼哼哼.
  
  那脚步声越见走近,然后只听一声撩帘声,一把不认识的男音嚷了开来:
  
  “唉,该准备的准备好了吧,林员外说今日有重要的客人,今儿的武戏可得卖力演,武生该上台前准备了,今儿谁扮虎形啊?还不准备准备?”
  
  “班主,这大热的天,还没开场谁肯钻虎形里头啊?”
  
  “都同你一般懒,哟,这虎形不是已经扮好了吗?不错不错!”
  
  猛得,她的肩头被人打下好几掌.
  
  “今儿个好好演,叫座了,下来就让员外爷打赏你!”
  
  “……”打什么赏,她现在只觉得头重脚轻好热人呐.
  
  “班主,是时候上戏了!”前台传来一阵催促的声音, “武生已经准备好了,武松要上台了,叫扮虎形赶快上去啊!”
  
  “好勒!喂,你还站着干吗,轮到你上台了!”
  
  谁上台?她?龙小花?
  
  老虎爪儿指向自己,然后使劲摇摆.
  
  不行不行她只是路人甲,虽然她平时经常喜欢吠吠吠,可是对当母老虎这种高难度角色还是相当陌生的,而且还是一只要被武松打死的母老虎,她没有这个实力,不要不要不要推她啊,会出人命的!
  
  “你还磨蹭什么,快上台去,去去去啊!”
  
  一阵卖力的掌声和叫好声如雷贯耳,即使她带了虎形头套还是听得那么清楚,老天哇,她完全没有表演天赋啦,即便带着虎形头套,她也会害羞怯场啦!
  
  可似乎没人在乎她的感受.
  
  帘幕一拉,势必被武松打死的老虎粉墨登场了.
  
  扮演者…龙小花…



第三十章

  一个演员能怯场到什么样的地步?龙小花之前是不了解的,但是,她龙小花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她的心里有个底了,连荤段子都能趴在床上打着哈欠看完的她,第一次知道她的心理是有害羞,紧张和矜持的良知存在着.
  
  可是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她有多开心,因为……
  
  当当当当
  
  一阵伴奏的锣声响过,一只老虎蹦上戏台,脚步不着调,完全没找着节奏,晃晃悠悠的,还同手同脚,老虎脑袋左顾右盼,好象生怕这一山不容二虎,另外蹦出一只把自己给啃了,这些糟糕的德行基本还可以让观众忍受,最最不能让人忍耐的是…
  
  “那是嘛玩意?”前排的一位观众揉了揉眼,推了推坐在一边喝茶的友人.
  
  “武松打虎,穿着虎形上台,当然是老虎啊?”
  
  “你家的老虎站着两条腿蹦出来的啊?”
  
  “啥?噗!”抬眼往台上一望,瞬间一口茶水喷出.
  
  “哎呀,看来这林员外是生意碰上麻烦了啊,竟然想出这等新点子来兜揽生意了啊,今天这戏,看起来不俗啊.”
  
  “……有见地.”
  
  站着两条腿登台的老虎的确不俗,可这站着两条腿的老虎还是得被武松收拾了不是?这厢,那虎儿还没找着方向,那边武松哥哥已经摩拳擦掌地跳上台来,摆了个亮相,便要逮这老虎,虽然因为它过分优美的站姿而呆楞了一下,可这戏还得演下去.
  
  “喂!你怎么站着上来了?”贴近了老虎身子,武松哥哥好心提醒那只进化过分的虎儿,她是四脚着地的生物,这等过分从容的站姿很是吓人.
  
  老虎一愣,看了一眼自己没着地的前爪,不好意思地抬起右爪抓了抓后脑勺,很明显,她忘了,什么是禽兽的标准,她改,改还不成么?
  
  于是,她屁股一撅,正要趴下身,可武松哥哥的武戏已经开始,表演欲望又太过高涨了,她被一把拽住了屁股后头的尾巴,提溜了起来转上两个圈儿,接着屁股遭到了扎实的一脚,力道不大不小,却刚好把她踹飞到一边.
  
  “啪”相当逼真地跌爬动作,胸部全方位着贴向地面,摔得她只想护胸逃跑,可脚儿才刚从木台上站起来,就被哇呀呀呀地叫嚷着嗓子,和她无冤无仇却异常粗鲁的武松哥哥给一把抓住,他抡起了拳头,正作势要打下来.
  
  她被甩得眼冒金星,脑袋晃晃悠悠,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突然被拽起,只觉身子一软,立刻匍匐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她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正要爬动起来,却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反正她这只老虎迟早要死的,早死早超生,不如让她快点脱离苦海,早登极乐,驾鹤西归,免得被这粗鲁的武松哥哥肉体和精神双重虐待,趁他还没动手她就自己软倒匍匐,缴械投降,不是显得他本事更大么?气势威武呀,直接把老虎给“吓”趴了,唔,她实在是太聪明了,翻了一个白眼,她立刻四脚趴开,做出惨死的模样,任由武松在自己身上比画了几下,愣是不再多动弹一下.
  
  很好,老虎不费吹灰之力地被弄死了.正义必胜,强壮的武松哥哥万岁!
  
  这大概是历史上最强健威武的武松哥哥和最温柔配合的母老虎.所以说,公母搭配,干活不累.干完活了,可以收工了吧?
  
  “嘶…今天这戏不对呀.”观众席上又飘出一声抗议.
  
  “从老虎两只脚窜上来就不对了.”现在才发现不对,也太迟钝了吧?
  
  “我看这老虎不咋的就软了,这武松怎么好象打得还挺辛苦似的?瞧他那费劲的.”
  
  说罢,那好事者叫了一句倒好,故意吹起了拉长了调子的口哨.
  
  被人一阵嘘声的武松哥哥不爽地拢了拢眉,小声地对那已经瘫成一坨虎尸的家伙抱怨道: “都怨你,我这还没打呢,你就软了,你让我打什么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虎趴在地上被抱怨地晃了晃脑袋,一阵委屈,想想也是,自己还没被扁,就软倒了,的确很有辱武松哥哥一代大侠的风范,于是…
  
  武松哥哥打完老虎,正在一阵亮相,准备收工下去好好教训那只该死的老虎,却见台下观众一阵骚动,他纳闷着不明白自己这亮相又怎么惹着这些个爷儿了,只见前排那位正喝下一口茶水的爷儿,一朝他瞅来,愣是倒抽一口气,把水给硬吸进了鼻子,他这才回头一看…
  
  “你你你你你怎么又起来了?”他指着那具应该瘫死了的尸体晃晃悠悠地,它又起来了!他七窍生烟,几乎快要换他当场趴下.
  
  “……”你不是说显示不出你的厉害么,我起来显示完你的厉害我再死,我这样百折不挠,你还把我打死了,这样显得你多么强壮,多么惊人啊,顺便还能显示你持久力强,一举三得,简直是太完美了!
  
  主意打定,她决定放弃当一只温柔又配合的老虎,强悍又顽强的母老虎诞生了!
  
  于是,一场殊死搏斗再次展开,武松哥哥咬了咬牙,既然它起来了,大不了就再打一遍好了,他飞身扑上老虎,三拳两脚料理了她,正起身要亮相,却见那家伙再次坚忍不拔,意志顽强地站起了身,前爪儿在嘴边一挠,颇有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武松翻白眼,冲上去,三拳两脚…
  
  万兽之王不服输,再次爬起,瞪他.所谓主角就要不服输的镜头,因为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死”这个字眼,拳打不死,剑捅不死,悬崖跳不死,继母欺负不死,她连继母都不怕了,还怕一个已经被她气得七窍生烟的武松?
  
  “好!!”
  
  “老虎加油啊!”
  
  “大颠覆哦!”
  
  “把那武松给打下来!爷儿打赏你!”
  
  “后面的戏也别上了,林员外,今天就让他们俩压轴包圆啊!”
  
  看吧,下面还有她的崇拜者在给她加油,天时地利人和,她今天就要颠覆老虎被武松欺负的传奇!虎怕武松?那是谣传!!
  
  谢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支持了,她龙小花一定不负众望的!
  
  “你还有完没完,怎么打你都不死啊”武松哥哥发出了崩溃的呼喊,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干的最憋屈的武松了.
  
  “主角儿是不会死的!”老虎违背自然地开口嚷开了.
  
  “谁告诉你,你是主角儿了?”她显然搞错了这场戏的主角儿究竟是谁.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我刚才死了,你把我拎起来,现在我不死了,你又要我死,你叫我死我就死嘛?”老虎对动物的不平等待遇表示不满,开口强调大自然和谐统一平等的原则.
  
  “得儿!我今天给你杠上了,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武松哥哥火大道,表演力道到此为止,他要给这只花虎儿一点点颜色看看.
  
  握起拳头,他正要抬起脚步冲过去,却见那虎儿连他拳头的边都没沾着,软绵绵地自个儿歪倒在地上,躺平了,虎肚皮朝天,上下起伏着.
  
  “你给我起来,你今天想装死都不行!”装死都装的那么烂.
  
  “……明儿再打好不好,我今儿没气了.”她翻了一个身,翘着老虎尾巴就往后台爬,叫嚣完以后,她就没力了,体力透支完毕,肚子好饿哦,她已经尽力努力费力地演完了,让她回家吃饭吧,拜托…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下突得爆出一阵雷动的笑声,红了!
  
  楼台上,林员外看着那台完全走板的,脸色气得发白,却又不能发作,只能讨好地搓着拳头瞥向从开场就一直噙着一抹诡异笑容,负手立在楼台边,眼儿眨也不眨地直视着那戏台的龙大当家.
  
  “龙当家,这…今儿个,看来是出了点差错,平时,这儿绝对不是…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保证…”
  
  “林员外想让龙某看的就是这出戏吗?倒的确是出好戏.”龙晓乙笑眸一斜,唇儿挂出好看的弧度,瞥眼看向一边急出一头冷汗的林员外,抬起脚步就往楼下不紧不慢地走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就下去收拾那个扮老虎的角儿.”林员外以为龙晓乙不再信任自己的茶楼,急忙加快了速度,赶在他前一步跳下了楼梯,直奔后台,一掀帘布就冲了进去,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个正摘下虎形头套的家伙正热得满头大汗晕晕呼呼,头还没转过来,他先抬手对着那颗脑袋敲下一记.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要是败了我的生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刚一下台就遭到暴力对待的龙小花抱着脑袋转过身来,不明就理地看着砸了自己后脑勺的林员外,迷茫地眨了眨眼: “你干吗打我?”
  
  “唉?怎么是你?你不是…”林员外愣住了神,却听背后传来一阵略带沉柔的男音.
  
  “拙荆平时也有在家小唱几出的习惯,可能今日到了林员外的宝地,觉得戏台漂亮戏瘾儿又犯了,无意间闹了林员外的场子,还请林员外海涵.”
  
  龙晓乙不知何时已跟到林员外身后,撩起蓝帘,略微低头走进了后台,视线越过林员外那有些略福的身躯盯住那个抱着脑袋完全不敢看向自己家伙.
  
  “这…原来…是龙…前夫人啊,哈哈哈哈,呃,原来尊前夫人还有唱戏的爱好,这…闻所未闻,所以…”
  
  “你还不给我过来.”龙晓乙朝那个一身虎衣,显得有些笨重的家伙抬起手,她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只好抬起爪子搁在他手心上,他一皱眉,拍掉她的爪子直接揽过她的肩头,把她拎到自己身边来,按住她的后脑勺低下去, “同人家道歉.”
  
  “……我…对不起嘛.”去…虚伪的死商贾,没听到外面还有人在给她鼓掌啊,她现在好歹也是有崇拜者的人,这样对待别人的偶像,小心出去会被人用鸡蛋砸得一身恶黄!
  
  “既然是龙大当家的…前……夫人,呵呵,那我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是龙某管教无方,他日定会好生调教.”龙晓乙轻笑着作了个揖,抬眼打量了一番某人的装扮,突然扬唇一笑, “有件事,还请林员外成全.”
  
  “龙当家旦说无妨.”
  
  “这身虎衣,可否卖给龙某?”
  
  “唉?”
  
  “因为拙荆看来很是喜欢,龙某想买来送她.”
  
  “……龙…龙当家喜欢的话,便送…送给尊前夫人了…呵…呵呵…”
  
  “多谢林员外,那么,龙某今日便告辞了.”他说罢,拍了拍那正不爽的虎脑袋, “同人家告辞.”
  
  “……”龙小花郁闷地抬头看了自己的前夫一眼,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什么叫她很喜欢这身衣服,什么叫买来送给她,除了故意害她,他从来都不肯买新衣服给她,他根本就是在拐着弯来骂人,借口讽刺她跟踪他还闹了个天大笑话而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人,害她被人又捶又打最后还来精神折磨她,呜,好坏, “告……辞!”
  
  打完招呼,被武松打败的老虎又落入了继母的魔掌,爪子被继母拖住跨着步子朝外走,外头的观众还在替她鼓着掌儿,她却完全不觉得多有面子,好丢人呐,呜…
  
  “这身衣服的确挺适合你的.”龙晓乙牵着她朝外头走,微微一回头,眼儿微眯,不咸不淡地说道.
  
  “……”拐着弯骂人的话,做一次就好了, “我能一个人先回家么?”她真的很想用溜的快点遁回家里,抱着被子痛哭一顿,啊…还要先洗个澡…呜…
  
  “不成.”
  
  “唉?”她就知道,他还要虐待她,呜……
  
  “先去大夫那一趟.”
  
  “去大夫那干吗?”
  
  “……”他横白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被人又踹又踢了好一阵,谁知道碰伤了哪儿?去大夫那儿自然是看病,难不成还去给他送药材么?虎皮?
  
  “……”哦…是要带她看大夫哦,她还真以为他要把她送去当药材哩,跟老虎扯上关系的药材,她只能想到虎鞭…但是母老虎身上应该不存在这个玩意吧?
  
  “……”瞧她那副不正经的表情,他忍不住抬起手来给她一个爆栗.
  
  她一见他抬手,立刻眯眼缩脑袋,却半天没等到那要砸在她脑袋上的爆栗,微微睁眼瞧了敲他,他的手轻轻地落下来,抚在她后脑勺上带着点力道按压着.
  
  “右边一点啦.”
  
  “这儿?”他皱起眉头,手上加了些力道.
  
  “哎哟哟,轻点轻点,呜…被林老头刚刚敲那一下,好痛!”
  
  “活该.”边骂边揉,
  
  “呜…全身都好痛.”她要散架了.
  
  “……”他再白了她一眼,却也不争辩什么,只是牵起她走到门口,拿出一点碎银塞给自己带来的小厮.
  
  过了不久,一辆马车儿徐徐驶过来,某只腰酸背痛的老虎被龙大当家扔上了马车.
  
  “少主,人都走了,你还盯着看什么?”白无忧站在茶馆二楼的小雅间里,看着起身走到窗边俯视的白风宁,难得主子因为京城的好消息有兴致上茶楼来听戏,撞上龙大当家在隔壁间谈生意也就罢了,还碰上这么一等一的好戏码.
  
  “无忧,我还真没见过这等活宝,好一出,噗嗤…”想到刚刚那场好戏,他还能从胸腔里泛出阵阵笑意.
  
  “我也好些年没瞧见少主你笑得这等开怀了.”笑得茶水都打翻了,还得去差人换上一壶新的.来听个曲儿都能闹出这等场面,难怪龙当家要一年到头避在外头.
  
  “怎么,我平时不够开怀吗?”
  
  “笑的很假.”中肯评价.
  
  “那方才呢?”那只好玩小花虎实在是让他觉得很是可爱呐,不好生逗上一逗怎么行呢?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真的跟着晓乙跑来学谈生意,还闹了这么一出,这么喜欢听他的话么?呵…
  
  “少主,夫人让你离名花有主的女人远一点,否则你会无后的.”少主刚刚笑得很是危险,心花怒放的有点出格了.
  
  “……”娘亲只有说坏话才会灵验,出了名的乌鸦嘴.
  
  白风宁收了视线,落坐回小桌边,抬手拿起一杯香茶,深深一嗅,淡道: “名花有主是指嫁作人妇,她现在可是下堂之妻,这也算有主?”
  
  “你没瞧她刚刚是被饲养她的主儿给牵走的么?”夫人的意思应该不是指嫁作人妇,而是指有人翻土除虫看管调教的小花一朵吧,养什么不好,养只连武松都打的老虎,不得不说龙当家的品位很独到,比少主更加独到.
  
  白风宁淡笑一声,没有应话,只是抬手饮下一口香茶,香茶在口,他却眉心突得一皱.
  
  “少主?怎么了?莫非有人暗害,这茶里有毒?”
  
  “……”
  
  “少主?”白无忧一惊,急忙从腰间抽出银针想要探毒.
  
  白风宁将口里的茶水咽下口,摇了摇手,示意他不用惊慌: “不是毒,但是…”
  
  “怎么了?”
  
  “叫他们换一壶茶.”
  
  “这茶有什么问题吗?少主?”
  
  “酸的.”微微拢起眉心,丢开小茶杯儿.
  
  “唉?”
  
  “这茶是酸的,如何能喝?”
  
  “……”他自己心里给茶添什么酸料了吧?
  
  夫人的乌鸦嘴就不能不要那么灵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