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17
歌尽繁花: 谁来为我的青春买单 中
一 努力全是白费
张含青走在绿树成荫的石子路上,现在是大部分人上班的时间,她却可以这样清闲。因为她是专职太太,且是赵维凡的太太,本城极少有人会不识得赵维凡的声望。 结婚是六年前的事,不过张含青在十年前就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赵维凡。张家与赵家门当户对,她当然可以抗争,拒绝包办婚姻,但她没有。
在刻意安排的相亲见面时,她对赵维凡一点也不反感。身边太多的例子让她懂得爱情并不是只手可得的轰轰烈烈。或许它能经得住一霎那生死的考验,却经不住千百个平庸日子的消磨。赵维凡能够给她一个宁静的港湾,何况那英俊的面容,不菲的身家多少满足了她的一点虚荣心。
认识张含青的人都说:“含青,你真好命,嫁了一个英俊有钱的男人。”
张含青听了顶多笑笑,赵维凡家世好,但她张含青的家境又哪里差了。奇怪的是赵维凡,竟也没反对包办婚姻,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博得称赞艳羡一片,张含青有时也不免生出自己也许的确是幸运的想法。
她路过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别墅,又看见那个男孩穿着一身运动服在室外球场打着篮球。不敢想象现在已是深秋,他竟穿得那么少,张含青不由得羡慕起那份年轻与活力。
男孩投球时无意间看见那个奇怪的女人,她好像闲得很,不经意间总能看见她。
一旁的住宅里忽然传来另一个男孩的声音:“谁允许你动我的篮球了,签名限量版,弄坏了你赔的起吗?”从豪宅里奔出好几个人来,为首的男孩一把从那少年手里将球抢走,将他推到一边,随手将车钥匙扔到少年手里,冷冰冰地道:“你有时间去把我的车洗一洗。”
旁边另一个男孩讥笑道:“宏亮,你真有本事,让你哥哥帮你擦车。”
“谁说他是我哥哥了!”玩球的男孩一脸不屑的表情。
勒诺接过钥匙没说一句话,但紧绷的身影显示出一丝屈辱。临走时他对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张含青投去冷冷的一眼。
含青被瞪得一脸羞愧,无形中她是在窥视别人的隐私。
张含青回到自己的住宅,两层楼只有她一人住,钟点工定时来打扫,像别的太太一样她的时间大部分用来购物,美容。只一点不同,她用自己的钱,赵维凡给她办的金卡一直被她扔在抽屉,看着别的女人梦寐以求的金卡落着一层灰,她就想笑。赵维凡有钱养一堆的情妇却养不了她。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又响,她伸手去接,会是谁呢?姐姐张哲菲吗?
“晚上八点,丽晶有场宴会,我提前接你。”一贯不容置疑的声音,没等她插上一句话,赵维凡又道,“知道穿什么衣服吗?那件黑色的晚礼裙?”,虽是个问句,但张含青知道他已经给出了指示。
“嗯!”张含青机械地道。电话那边早已挂掉。
她坐在黑暗的阴影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响,奇怪?他没有别的女人带出场了吗? 还是张家也有人到场?
赵维凡的车准时来接人,看着张含青的衣着,他不免在心里暗自赞叹一声。张含青虽不是漂亮妖娆的女人,却让看的人有说不出的舒适,她不是玫瑰,不是牡丹,却像夜来香,暗香袭来,带着熏人的醉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太安静,静起来能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为什么不化妆?”赵维凡问到。
张含青缓缓地道:“时间来不及了。”多么牵强的借口,素面朝天只因没遇着欣赏的人。对镜贴花黄也要她乐意。
步入宴会大厅,这对金童玉女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张含青默默地接受众人的艳羡,心里细细地打量着每个人,只要是赵维凡生意上的伙伴,她都会给以礼貌的微笑。舞曲一开始就有不少女人围在赵维凡身边,英俊的男人就像美丽的女人一样受欢迎,何况赵维凡这样有风度又有钱的男子。如果是他感兴趣的女人,他会对张含青说:“对不起,失陪了。”如果不是,他会跟对方说:“对不起,我要陪我的太太。”
生气吗?不,她麻木了,结婚六年,她学会了波澜不惊。
随意地打量着宴会上的每个人,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勒家的人。勒锦荣是个中年人,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在他身后,张含青又看见那个少年。原来他真是勒锦荣的儿子,但为什么反而受他弟弟的奚落呢?
十九岁的勒诺永远不会淹没在人群中,挺拔的身姿,深邃的五官惊人的漂亮,眼神清冷且孤傲。全身带着一种淡漠和疏离,好像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于他无关。
他微微低着头跟在他父亲的身后。众人都在看他,好奇的,惊讶的,欣赏的,也有怀疑的,可这些好像都与他绝缘,他只想早点离开这纷杂的场面。但勒锦荣突然转身交待了一句:“好好呆在这里,不要提前走。”
勒诺没吭声,他知道如果不是方铭钧临时交代,他的父亲是不会带他来的。宴会的主办方是方铭钧旗下的分公司。方铭钧和勒锦荣互相推委培养他的责任。他的父亲极少跟他说话,而他的爷爷,和别人一样,他只在电视上见过。
十九年来他一直渴望争取这两个人的注意,哪怕是一点点的关心也好,不过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他和勒雅像被所有的人遗忘了,只等着他们自生自灭。他放弃了,他也不想再小心翼翼地博取到勒锦荣的注意,现在突然被带出场,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拎出来展示的猴子。
最初的新奇过去,他退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吃的,他感到饿,刚从学校赶回来就被勒锦荣带到这里,今天他还没吃过一点东西。手指拈起一块蛋糕送到嘴里,抬头不经意间他又看到了另一端安安静静的张含青。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接,勒诺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又有点狼狈。
张含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别处去了。舞曲一结束,有一段休息时间,赵维凡依然被人群包围着,他的口才那样好,永远是交谈的中心,别人目光的焦点。张含青还没走到丈夫身边,一旁女人的闲聊吸引了她。
“看到了勒锦荣身后那位大公子了吗?”
“刚才就注意到了,相貌真是没话说,以前怎么从没见他露过面?”
“他是勒锦荣前妻方小晓生的,不过方家小姐死得太早,勒锦荣再婚,第二任老婆很是不能容忍他前妻的孩子,所以极少看到勒锦荣带他出来。”
交谈忽然停止了,因为赵维凡走到这边寻她来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赵维凡的讲话惊动了肆意谈论别人家事的妇女。
“有点累就在这边休息一会”张含青随口道。
“和我跳支舞吧。”
“好。”她牵起他的手,没有碰着更好的猎物了吗?
舞会结束,张含青洗了澡,来到电脑旁,点开邮箱,那边司徒妍发过来的信只几个字:摧稿,速速承上下篇。她微笑,司徒妍是大忙人,不过若没有她的帮忙,自己也不能出书赚钱了。张含青算不上专职作家,司徒妍帮她出过几本书,销路不错,她就坚持了下来,她喜欢赚钱,也喜欢花钱。关掉邮箱张含青来到书房,赵维凡还在忙。
“要不要我帮你泡杯咖啡?”
“好!”赵维凡头也没抬,通常他会准时把时间掐在十二点钟,而张含青则会先去睡觉。这是她的好习惯,除结婚后第一次等他至晚,以后几乎都是先睡从不纠缠他。
赵维凡将手头的工作忙完,毫不意外地看见他的妻子又在客房的床上睡着了,赵维凡无法否认,他自结婚前乃至结婚后都有情人。这不能怪他风流,大多数都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也想过要规矩一点,但结婚没几个月,他就开始放任自流。他承认张含青很好,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足。他说不清楚有哪一点让他不满,也许是婚后的审美疲劳,也许是他在妻子身上找不到新鲜刺激才会向外发展。张含青被他抱到床上自然会被吻醒,在这种事上,她从不主动要求,结婚开始是出于害羞,后来知道赵维凡在外面有女人,她便保留了一份矜持。根本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对赵维凡的寻花问柳,她心态平和到令自己吃惊。大概是自小在富贵的环境中长大,早把一切看得通透,她的父亲在外面就有情人,她的母亲照样过得相安无事,她的姐夫为了跟情人双宿双飞闹着要离婚,张哲菲每每哭闹得不行,可日子仍要过,没人改变什么。
从另一方面她似乎也能理解赵维凡,像他那样将一切握在手里的男子,真要清心寡欲不做一些随心所欲的事,连她也要奇怪。张含青太过独立,她珍惜自己的自由胜过爱赵维凡,合则聚不合则分,连夫妻之间的事也是如此,她享受这件事的愉快但极少会把感情放到上面。偶尔流露出的一点笑容或是热情反倒让赵维凡受宠若惊,心脏也仿若在这笑容间停止跳动。她是与众不同的,可究竟不同在哪里,他却说不上来。张含青的心是一个封闭的世界。每次事情结束后她习惯背过身,很少交谈。这一次依然是赵维凡开口:“明天是我母亲生日,她让我们都回去看她,顺便和维佳一道吃个饭。”
“也好。正好是周末。”维佳是她五岁大的女儿,赵维凡的母亲特别喜欢孙女,赵维佳一出生就被接过去照顾,因为一直跟着奶奶住,所以赵维佳对张含青反而很陌生。
“含青,你会不会埋怨我妈剥夺了你们母女亲近的机会?”赵维凡这句话几年前就曾问过,但他却不记得了。
“怎么会?你妈这么喜欢佳佳,我倒省了不少心思。”含青轻柔地道。听在丈夫耳里格外舒服。
清晨,赵维凡像往常一样看见张含青替他准备好衣服和早点。他去上班时,张含青正在花园里剪花,她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赵维凡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有谁能像他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扬。
二 兄妹
张含青又看见了那个少年,他在晨跑,穿得依旧单薄清爽。像发泄什么情绪似的,勒诺沿着住宅区已经跑了好几圈,他在第五圈时发现站在花园里的张含青。
她似乎在看他,勒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张含青脸色赧然,自己好像又冒犯到他了。
勒诺跑完步,回到家里,发现家里人竟然比以前起得早,看来今天他们有活动,之所以用“他们”是因为无论什么活动从来不包括他和勒雅。
勒诺和勒雅是异卵双胞胎,虽说母亲方小晓死了,但他们都幸运地活了下来。如果说世上还有什么让勒诺关心,那就是勒雅。
勒诺跑上楼,勒雅还在睡觉。同样是十九岁,勒雅却显得纤弱一些,下巴尖尖的,一双美丽的眼睛,身材欣长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勒洪亮和季超有时会欺负和殴打勒诺,却极少对勒雅动粗。一是勒诺不让,二是勒雅让他们很难下得了手。不过生在这种家庭,勒雅最亲近的人还是她的哥哥。
“勒雅,起来吃饭!”勒诺敲了敲床沿,勒雅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勒诺站在一边。
“多睡一会也不可以?今天是星期天。”
“再睡下去,恐怕会吃不上早饭了。”勒诺道。
“对了,爸爸说他们今天要去新建的高尔夫球场玩,听说是在郊外。”勒雅伸了个懒腰冲着勒诺笑。
听到这,勒诺有点高兴,他们都走了,他反而自由点。
等勒雅洗漱完毕,果然什么也吃不上了,一家人都走了,佣人也知道在这个家里这对兄妹是什么地位,早早向勒太太请了假,乘机休息去了。餐桌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一点吃的也没留下。
勒诺沉着脸,他很生气,可是也没什么办法,在这个家里,吃不到早餐对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勒诺记得他十六岁那年,有人为了投勒锦荣所好,千方百计打听到勒家大少爷过两天即生日,花了大价钱买了一辆跑车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勒诺,期望在生意上能捞到好处。可惜这个商人的马屁拍到马脚上,勒锦荣从来就不喜欢勒诺。
勒诺还真以为那车是送他的,毕竟当着父亲的面,那商人将车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见父亲没有发话以为是默认了。当晚他攥着车钥匙兴奋了一个晚上。
结果第二天他被叫到勒锦荣面前,小他一岁的勒宏亮也在。勒锦荣冷冰冰地道:“宏亮昨晚看到了那辆车很喜欢,把车钥匙给你弟弟。”没有任何原因,甚至连借口也不需要。
勒诺只好交出钥匙,他知道父亲不喜欢他,从小无论他做什么期望讨好勒锦荣的事换来的都是父亲的憎恶。同样是勒锦荣的孩子,勒诺不明白自己在父亲的眼里为什么就像地上的一口痰,令他那么厌恶,他比勒宏亮在各方面都优秀得多,但越是优秀,他就越让勒锦荣生厌。勒诺每前进一步,父亲给他的不是鼓励,而是无尽的沉默跟嘲讽。
那辆跑车后来被勒宏亮撞坏了,拖到了废车场,勒锦荣没说任何责备的话,做父亲的似乎已经表明了态度,车子就是被拖走丢到垃圾场也不会到勒诺手里。
勒诺想起当初曾许诺等学会开车就带勒雅出去兜风,结果面对勒雅的疑问,却被迫撒谎说车子被他送给了弟弟。那种窝囊,憋闷,简直连心也要绞出血来。从小到大,他没有收到过任何的礼物,而勒宏亮收到的东西却多到随地扔。
这么多年,勒宏亮与季超对他仅仅是身体上的欺辱,论打架,勒诺不一定输给他们俩。但勒锦荣对勒诺却是从精神上虐待。自小勒诺就知道自己在父亲眼里什么也不是,比垃圾还要招人厌。勒宏亮的母亲也就是季超的姨妈在勒锦荣的默许下就更不把这对兄妹放在眼里。对于勒宏亮母子来说,勒诺兄妹就如门前的踏脚石,每天都非重重踩下去不可。
“我们出去吃吧!”勒诺提议到。他假期打工的钱除了付学费请一顿饭还不成问题。
说到零用钱,勒诺简直是困窘,至今无人知道勒诺从父亲那里是得不到分文的,以他这种身份的少爷,换在别人家里正是花天酒地的时候。以勒宏亮为例,光是车子就有两辆。
当勒诺准备考大学时,老师推荐他考美国的名校,通知书都收到了,勒锦荣却把他叫到书房,冷着脸道,“你应该学会自食其力,不要眼光太高,国内一样可以上学。”勒诺听了不得不撕掉杜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选择了本城的名校。不仅这样,整个假期他都忙着挣学费。如果父亲是不想他离开家,也许他会偷偷高兴,这说明勒锦荣还在乎他。可是无论他到哪家高级点的公司打工,没过几天就被辞退,往往没有任何理由。直到他找到人事部理论时,有人说漏了嘴,他才知道原因。
那人说的是:“你父亲跟我们上司相熟,他交待过‘不想看见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工作。’”
勒诺没有办法只好找那些小公司做兼职,翻译材料,到网吧搞维修甚至送快餐他都做过。只要是无人认识他的地方就行。
勒雅更可怜,不知勒锦荣出于什么心理,日常的衣物开销花费都有别人替她安排。倘若勒雅自己想买什么却是一分钱也没有。勒雅学的只是普通的服装设计。学校里搞艺术的鱼龙混杂,都是有钱人的小孩,平时争奇斗艳,勒雅人长得漂亮,自尊心又强,难免有些女孩子的虚荣心,开销自然不会少,但她一放学就被车子接回家,没有任何挣钱的机会。勒诺往往不用勒雅开口,就把自己大部分赚来的钱都给了勒雅。照顾勒雅成了他的习惯,好像他从出生起就已经有这个义务要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豪门的少爷小姐是要面子的,但勒诺有时窘迫到了面子也不想要的地步。勒家佣人的生活过得也比他舒坦。
勒诺带勒雅到小餐馆吃了一顿饭,两人走在一起引来频频的回头率。勒雅忽然道:“哥哥,我想去你们学校看一看呢。”
“嗯,那我们现在去好了。”勒诺知道勒雅很希望能考上名牌的大学,但勒雅跟他不同,她的心思很分散,对于目标也不像勒诺那么执著,加上勒锦荣也没有培养女儿进名校的意思,结果会考一结束,勒雅只进了一个三流的学校,勒锦荣花了一点钱送她学了服装设计,也没指望她出人投地,他的心思很明了,勒雅是等着嫁人的。
勒雅自小崇拜勒诺,早想看看勒诺考进的学校是什么样子。
勒诺住的学生公寓在校园东面,同样是公子哥,勒诺没有像其他少爷一样住两人间的套房,而是住在普通的六人间宿舍。刚开始宿舍其他的五个人还对他充满好奇,听说他竟是勒锦荣的儿子,能住这种“狗窝”?为什么他不直接去国外念书?
但开学刚过一个月,几个人看他都不顺眼起来,因为勒诺并不合群,他虽然成绩拔尖,运动细胞好的出奇,但他不怎么合群。礼貌归礼貌,勒诺不爱说话,逃课逃的厉害,就这样他的成绩也比任何人都好。有一次学校举行了一次篮球赛,班长再三邀请,他才加入。别人训练的时候,他人影都见不着,可上场的时候却得分最多。以后女孩给他的情书就不断通过曲线传递送到他们宿舍里,因为课堂上几乎见不着他的人影。可勒诺连名字都没瞅就直接塞进了桌子的抽屉里。别人的抽屉装的都是参考书,他的抽屉却用来装情书,他桌子上放的课本,除了上课没见他翻过。几个男生也不知他随手塞进去多少封女孩子的信,渐渐的心底自然不平衡,“这小子八成是来学校玩的吧,不知来显什么摆?像他这样的,简直是男人的公害,”。
“人比人气死人,跟他一个寝室,不是找罪受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勒诺逃课的时间全用在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打工。他需要钱,还需要照顾自己的面子。寝室里其他男生统统将勒诺看成异类,心想一个人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能拽成他那样。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同他交往,勒诺在宿舍一个朋友也没有,不过他自小性格就闷,也没把集体交往当回事。
在勒诺眼里,赚钱远比跟女孩子约会重要,何况他打工的钱除了保证自己生活大部分都给了勒雅,根本没有闲钱跟女孩子约会,困窘的时候他连饭也吃不上,别说去请女孩子玩。
勒诺带着勒雅逛进校园,没一会,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们俩的存在。认识到勒诺的男生不屑地道:“难怪那小子不把本校女生看在眼里,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也只有这样的才跟他相配吧。”说什么的都有,连平时奇怪勒诺整天逃课的人都好奇今天他怎么这么有兴致带女朋友逛校园。
因为是白天,勒雅可以进入勒诺的宿舍。与勒诺同住的几个大男生可忙坏了,他们还没进房间,几个男生把脏衣服,臭鞋子臭袜子藏得严严实实,没人想在勒雅这种美女面前丢脸。平时不爱同勒诺说话的室友也都围上来问:“勒诺,你女朋友啊?”
“是我妹妹”,勒诺解释着,转过去问勒雅,“要不要喝水?”
有人抢先将未开过口的矿泉水递到勒雅手里。
勒雅甜甜地笑道:“谢谢,哥哥平时都跟你们在一起啊?”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道,事实上没人知道勒诺逃课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但在勒雅面前都开始维护起勒诺。等到兄妹离开宿舍,大家都在奇怪勒诺那种人怎么会有这么温柔漂亮﹑平易近人的妹妹。
三 威胁
预考成绩下来了,勒宏亮到底有些心虚。面临升学问题,即使是富家子弟也有压力,此刻勒锦荣在书房里听着儿子小声汇报着成绩,阴沉的脸上已有鄙弃之色。半天才开口:“凭这样的成绩就是花钱把你送到国外也是三流学校吧。”
勒宏亮不敢说话,他知道母亲李沁梅一直寄希望他能出国读书,出人投地,博取父亲欢心,他自己却对到国外念书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也不是那么想去。”勒宏亮小声的道。
“你想不想并不重要,决定权在我手里。留在国内你自信能超过勒诺吗,从小到大你有给我挣过脸吗?”勒锦荣冷笑,“我放在你身上有多少希望,你倒叫我一次比一次失望。好好反省一下,别再叫你母亲难堪。”
勒宏亮出了书房,又是勒诺!别看勒宏亮自小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勒锦荣对他的顽劣也不大管,但有一点,父亲一直拿他跟勒诺比。他没有一次不被比下去。为此他一直对勒诺恨得心痒痒。有了母亲的偏袒,他更是肆无忌惮,勒宏亮一出门,等他的季超看他一脸的不悦,问到:“怎么?又被骂了?”
勒宏亮一脸的不满,一把推开季超,直奔勒诺的房间,今天是周末勒诺必定会回来看望勒雅。季超跟在他身后,房间里只有勒诺一人,他正在卫生间洗手,勒诺随手将房门一带。
勒诺抬头看见勒宏亮一脸凶狠的神情不禁警觉,冷冷地道:“你要做什么?”
勒宏亮一句话也没开口,而是一脚踢向勒诺的膝盖,勒诺没留神被他踢跪在地上。没等勒宏亮再挥拳下手,勒诺已经站了起来,同勒宏亮的愤懑一样,勒诺早憋了一肚子火,他躲开勒宏亮一拳,用脚踹向勒宏亮的腹部,勒宏亮立刻被踢蹲了下来。但他迅速反扑向勒诺,狠狠地道:“你敢还手,野种!”
“你说什么!”勒诺同他扭打在一起,听到他这么一骂,火被骂上来了。
“我说你同勒雅再呆在这个家里,迟早我要让你们死在我手里!”勒宏亮恶毒的道。
论单打独斗,勒宏亮还不是勒诺的对手,但身后的季超一见情况不对立即冲了上来猛揍勒诺。三人在房间里你一拳我一脚打起来。没一会勒诺的腿和胳膊就挂了彩,勒宏亮脸上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季超更惨,左手臂差不多被扭脱了。
勒宏亮犹不解恨,他看见季超正和勒诺纠缠在一起,便四下搜寻房间,双眼瞟见放在门后的棒球棍,顺手拿了起来对准勒诺的头猛击了下去。季超感觉到勒诺松了手,立刻慌了,他见勒诺双眼紧闭,没了动静,慌忙道:“宏亮,这小子会不会死了?”
勒宏亮说:“我下手没那么重。”但说归说,他忍不住用手探了探勒诺的呼吸,半天才冷声道:“要这么容易就死了,倒便宜了这小子!”
季超放下心,知道他没死又觉得刚才被打得冤枉,忍不住又踢了勒诺两脚。
“他被打昏了,现在怎么办?”季超道。
“还能怎么办,等会勒雅回来一定找他,我看不如从后门随手扔出去算了。他在外面受了伤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勒宏亮冷笑。
“这也太便宜他了,他把我们打成这样就算了吗!”季超恨恨地盯着地上躺着的人,看见刚才动手时勒诺被扯烂的衣服不由想出了个恶毒的诡计,“这小子不是挺招女生喜欢吗,光着身子拍几张照片一定很不错。”
勒宏亮经他一提醒,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我们可以从他身上找点钱花。”
“你知道这小子身上没钱!”季超诧异道。
“拍完让他看,他自己会想办法替我们弄钱”,勒宏亮冷笑,“相片就是传开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季超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勒宏亮比他想得周全。
张含青从司徒妍那开车回来已经天黑了,她将车停好正准备打开车库门时,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她心里疑惑是不是什么醉鬼,上前准备叫醒那人,不想却看见了那个勒家的少年。一脸青紫,显然是同人打架了。她吃了一惊,他怎么就这样躺在外面,他家人也不管他吗?联想到那天舞会上别人的议论,心想也许他并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情况。她上前拉了他一把,一摸竟一手的血,而且是伤在头部,还好他还在呼吸,不然她真以为出人命了。
她连拖带拽把他弄进屋,好在她学过急救知识,在屋里找出绷带消毒水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他衣服被扯烂了还沾着血,她想帮他换,又不好意思赶忙在附近诊所找来一位男医生。
勒诺从昏迷中醒来,浑身都痛,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别人的客房里,正当他疑惑时,张含青从厨房里端来一碗小米粥走过来。
“你醒了?”张含青神态很自然,“我昨晚看到你昏倒在我的院外了。”
勒诺沉默着,这个女人他见过好多次,在他眼里张含青很漂亮,但还没有到吸引他的程度。他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这个女人似乎很有时间,每次看见她,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淡淡地看着他,像是把他看到心底似的,让他有种被侵犯的感觉。
“你腿上的伤我让医生看过了。”张含青并不追问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医生说没什么大关系,用点外伤药就好了,不过头上的伤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才好。”
“谢谢”,勒诺起身,看见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脸色有些窘迫,“我的衣服呢?”
“噢,原先那件染了很多血,我见不能穿就扔了。”含青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忙解释道,“衣服我是让别人给你换的。”
“我洗好了再还你。”勒诺移动了一步,腿上一阵钻心的痛,胸口的伤也让他痛得吸了一口气。
“你饿的话可以在这里吃些东西。”张含青看着放在一边的那碗粥。
“不用了,我得回校上课。”勒诺拒绝了她的好意,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出门前还是恭敬地道了一声谢。张含青也没拦他,毕竟这是勒家的事和她也不相干。
勒诺回到寝室,别人都上课去了,他躺在床上,浑身痛得要命,可笑的是他根本没钱去医院。
中午寝室的人陆续回来,勒诺睡在上铺,没人注意到他回来了。有人不满地发着牢骚:“今天点名他又没来,班长还问我他去哪了,我又不是他保姆,我哪知道他上哪去了。”
“你说他是不是旷课旷出瘾了?”
“他那种人干嘛不花点钱弄个文凭回家当他的少爷算了,来学校成天不见人影,花钱来玩的吗?”
“他可比咱们好命多了,毕了业直接继承他爸公司,多少女孩围着他转,哪像咱们拚死了也就买套房娶个过得去的女人,一辈子劳累命。”
勒诺躺在床上懒得通知他们谈论的当事人就在屋里。几位吃了饭又回到寝室聊天,有人趴在电脑上玩游戏,有人讨论哪个系的女孩漂亮。下午因为有课,时间一到就陆续上课去了。勒诺怀疑自己的肋骨是否断了一根,痛得他睡不着,等到几位室友晚上回到寝室,勒诺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寝室里的男生正谈得起劲,不知是谁起的头连勒雅也讨论上了,话越说越不着调。勒诺一则无法忍下去,二则躺了一天实在饿的厉害,忽然就掀开床帘探着身子跳了下来。见他突然出现,几个室友吓得目瞪口呆。却见勒诺也没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刚才那是勒诺吗?”一个人醒过神来惊讶地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小子可真够阴的,一声都不吭听我们聒噪了半天。”
“他是不是让人打了?刚才出去我看他腿有点瘸。”
“我看也是,看不惯他的人大有人在,神气成什么样了。”
四 亲戚的嘴脸
勒诺出了校园也没地方可去,乘着夜色他回到家,悄悄上了楼,他不想给勒雅发现脸上的伤。他刚进屋,楼道那边勒宏亮就从房间窜出来,季超跟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看看是谁回来了”。
“我手里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勒宏亮阴沉沉的道。勒诺看见被勒宏亮甩在地上的照片真想扑上去揍他一拳。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打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脸色一阵发白,“你想干什么?”勒诺冷静地道。
“怎么样?这些照片拍得还不错吧?你想如果拿到你们学校去会不会卖个好价钱?”勒宏亮阴郁地笑,勒诺咬着牙,这居然是他的弟弟,勒宏亮原先就是个小人现在看来还是个无赖。
“要卖你他妈早就卖了!拿给我看做什么!”勒诺冷笑,他又不是女人,裸照被别人看了又不会死。不过如果在学校引起不好的影响他很可能会被开除。
勒宏亮微微有些惊讶,他没料到勒诺能如此镇定,“这么说照片卖给谁你都无所谓是吧?”勒宏亮盯着勒诺。
“你是不是觉得照片拍得不错,值得宣传?”季超在一边嘲笑道。
“你要多少钱?”勒诺知道他们无非就是想让他不好过。
季超道:“十五万,钱拿来照片就还你。”
“我只会拿得出三万。”勒诺冷冷地道,他身上现在一分钱也没有,如果这两个人肯放过他,他还得想办法筹钱。
勒宏亮沉声道:“最少也要十万,过两个星期给我”,接着他又讽刺道:“我知道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不管你去偷还是去抢,总之两个星期后把钱拿来。”
“两个星期后,钱给你,照片还我!”勒诺冷冷地道。
季超看着勒诺回房,忿忿不平地道:“这小子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说他这么短时间上哪去弄这么多钱?”
“那是他的事,我们只管拿钱就好,走着瞧,我有办法整他。”勒宏亮冷笑。
勒诺首先想到的是方家,勒诺的母亲方小晓是方铭钧的小女儿。说起方铭钧,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其代表的财富值。除了方小晓,方铭钧还有个儿子方伟仁,娶的老婆名叫陶怡青。方伟仁娶她完全是出于其家庭的政治背景,可惜陶怡青的父亲给政敌斗下去了,没能给他带来实质的好处。
这么多年,方铭钧只见过勒诺兄妹一面,那还是因为方小晓的离世。
方铭钧跟勒锦荣一直是貌合神离,当初方小晓违背其父亲的意志非要嫁给勒锦荣,方铭钧也因此跟勒锦荣闹得极不愉快。而方伟仁夫妇则忌惮这对兄妹将来跟他们争财产,就更不愿跟勒家有所交集。
要不是走投无路,勒诺可能也不会找上方伟仁的门,开门的是陶怡青,“是勒诺啊,这么久都没见你和勒雅过来玩,今天怎么这么有空?”陶怡青客气地道,一边吩咐佣人泡茶。
勒诺坐了下来,看了看舅妈,他们从他出生起就没来勒家看过他,他正思考着要如何开口,陶怡青先问起了他的学习情况,“上大学紧不紧张”。勒诺本来话就少,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连陶怡青也琢磨不透他的来意。
陶怡青听说他上的是本城的名牌大学便道:“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你父亲不送你去国外?”
勒诺不知如何作答,闷了一会才说:“舅妈,我想跟你借点钱行吗?”
陶怡青半天没有应声,她在想他为什么跟他们借钱?他为什么不去向他父亲要,要是勒诺第一次要到钱会不会第二次还来要?但她尽量没有表示出不满,清了嗓子道:“你要多少?”
“八万。”勒诺闷闷地道。他觉得自己可以凑的出剩下的两万。但他感觉她似乎不乐意。也许他借得太多了?他抬头补充道:“我很快就会还。”
“你要借这八万元钱做什么?”陶怡青忽然冷下了脸,“你父亲知道吗?”
勒诺脸色一沉,陶怡青是明知故问,他父亲要是知道,他还会到这求助吗?勒锦荣丢不起这个脸。
“他不知道。”勒诺缓缓地抬起了双眼,直视着陶怡青。好像要看清她虚伪客套的笑容下面还剩下什么。
“勒诺,钱我当然可以借给你,但你想过一旦你父亲知道我借你钱,他会怎么想我吗?”陶怡青冷淡地道。
“我不会告诉他。”勒诺低声道。他现在甚至弄不清陶怡青究竟借不借他钱。八万元钱对方家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他弄不清楚陶怡青为什么要搞得这么严肃。至少后来他才明白,在方氏夫妇眼里,勒诺跟方家要一分钱就跟要一亿元的性质一样,那代表只要他勒诺一有困难就会想到方家,就会想到他是方铭钧的孙子。
“你不说并不代表你父亲就不知道,勒诺,你不要让我和你舅舅为难好吗?”陶怡青脸上依然挂着笑,笑容里却带着一种讥讽,“你是勒家的长子,如果你父亲不给你钱,必是有他的原因,虽然我们都有些钱,但你也不能学会了少爷的习气乱要钱是不是?你父亲不给,你就管我们来要,不是让我们为难吗。”
勒诺脸色涨红,浑身发寒,陶怡青的话比勒宏亮给他的侮辱更甚。他站起身缓缓地道:“我知道了。”在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陶怡青在他身后冷淡地道:“张妈,不用送客了。”
勒诺刚一出门竟迎面碰上了方伟仁,他见了勒诺一脸的惊讶。勒诺刚想叫“舅舅”,陶怡青就一把将方伟仁拉进了屋。门在勒诺背后啪的一声关了,可里面两人的声音却清楚地传来:
“他来这里做什么?”
“也不知道勒锦荣怎么管教的,要钱倒要到我们这儿来了。”
“你不会给他了吧。”方伟仁问到。
“怎么会,我们又不欠他什么。”
“我担心的是他会去找我爸。”方伟仁没好气地说。
“你爸会有空管他?方铭钧和勒锦荣一向面和心不合,他要真关心外孙,不是早该去见他们了。他对我们都防别说是勒锦荣的儿子了……”
勒诺没心思再听下去了,别人只当他是只恶狗来跟他们抢财产。勒诺真想知道当初母亲为什么会嫁给勒锦荣,勒锦荣究竟是不是他父亲。
离开方家天色已经暗黑,离勒宏亮指定的日期还有十天,他可以从几家网吧拿回他帮他们维修机子赚的钱,给网站绘图赚的钱他也可以提前拿到手,可这离十万元还差很多。
他饭也没顾上吃就钻到学校微机房搜索兼职,无论什么工作都不可能在短期内拿到八九万。看来看去也只有一家外贸公司急聘翻译人员,资料可以拿回来翻,一个星期后就可以拿到钱。勒诺立刻打电话联系他们,还好别人没下班让他现在就去取资料。
勒诺一连几天都泡在微机房,除了做图,还要翻译资料,饭都顾不上吃。往往在微机房关门时他才去吃顿晚饭,还是最便宜的方便面,回到寝室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勒诺怪异的行为让他的室友注意到了,别人见他几乎不吃饭,成天就泡在电脑上,还以为他迷上了什么游戏。不过勒诺平时独来独往,不爱说话,别人很难接近他,当然也就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勒诺熬到了第五天,身体终于吃不消了,脸色发青,人瘦了一圈,他走路时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再这样下去不被累死也被饿死了。手里赚的钱远远不够勒宏亮要的数。校园里有不少女孩的眼睛都是围着勒诺转的,还在打听勒诺是不是有女朋友恋爱了?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五 七夜
入夜,勒诺躺在床上,别人都已入睡,可他睡不着,如果他拿不出那笔钱,他知道以季超和勒宏亮的手段会做出些什么来。他不想自己毁在他们手里。在离期限还剩三天的时间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在S市只有有钱人才能消遣的地方。整条街灯红酒绿,通宵达旦,夜店﹑酒吧﹑咖啡馆﹑夜总会连延不绝,在这里挣钱要容易得多。勒诺听说过这样的地方。这天晚上他走进了整条街最有名的一家高级俱乐部——七夜。
为什么要叫七夜,很多人都很好奇,也许是暗示着一周七天,夜夜笙箫。作为一个声色场所,七夜在整条街上无疑最负盛名。勒诺踏进七夜的大门时只平静地问了一句:“你们这里要人吗?只要能让我预支八万元钱就行。”
七夜的负责人本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给踹出去,七夜虽是经营生色的场所却不会收这种不懂规矩的人,居然开口就要预支八万。
不过当他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少年时,脸色又变了一变,勒诺英俊的面孔,完美的身形,清俊的眼神透出的青涩与冷傲让他改变了主意。他把要骂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改问道:“你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勒诺淡漠地道,“我不是出来卖的,除了这个,我可以做任何事。”
那男子听了冷笑了一下:“干别的一下可赚不到八万。”
勒诺双手紧紧攥起,脸色变得很白,沉默了一下道,“那就算了。”他转身准备离开这里。看着他的背影,那男子忽然道:“你等等!我去问问我们老板。”他觉得放走勒诺实在可惜。
七夜的老板叫顾寒,他见了勒诺后下了道指示:让勒诺暂时到吧台负责调酒,破例先预支八万给他,但他要求勒诺在这里做足一年,并特别关照让人教他学调酒。其实顾寒见到勒诺就明白他这笔买卖并不亏,让勒诺到吧台凭他的长相一定能吸引到客人,俱乐部很大一笔收入来自酒水。勒诺领到了八万元钱,今后每晚七点到凌晨两点他都属于这里。勒诺有一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但他得活下去,谁也帮不了他。
星期天他拿着钱去见勒宏亮。勒宏亮确定是十万元,便示意季超将相片还给他。
勒诺拿回相片看了一下道:“底片在哪里?”
勒宏亮笑了一下:“我只答应将相片还给你,又没说底片也给你。”
勒诺咬紧了牙,憋着火,冷冷地道:“你最好把底片还给我。”
季超不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讨价还价!”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勒诺冷眼看着他们俩。
“我们就是看不惯你那傲慢样,有什么好神气的。”季超恶狠狠地道。
“你跪下来吧,在我面前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把底片还给你。”勒宏亮眯着眼看他。
勒诺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看我跪在你面前?”
“不错”,勒宏亮洋洋得意。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勒诺冷笑,“如果你这么喜欢这些照片,你留着好了,就不知道传出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勒诺忽然把自己逼到了死角,觉得很没面子。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不错,你对自己倒是无所谓,那勒雅呢?我可不保证勒雅在勒家会不会受什么委屈,要是一时想不开可就不好了。”
勒诺没想到他会无耻到拿勒雅来威胁他,“你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
“口头威胁对我可起不到什么作用,你是跪还是不跪?”勒宏亮阴沉沉地道。
勒诺站在那,浑身发寒,这么多年,他除了仅剩的自尊几乎被剥夺了一切,“勒宏亮,你别忘了我的容忍是有底线的,这件事要是让方铭钧知道了,或者我直接告诉勒锦荣,就是他不信我,对你和你母亲也没什么好处。”
勒宏亮脸色微微一变,但他仍然嘴硬:“方家会管你死活吗?要关心的话,你那外公为什么放你这野种在勒家不管?”
勒诺憋着心中的屈辱冷笑道:“我是不是野种,你怎么知道?你要不要去问问方铭钧?要不然你去问勒锦荣,就说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勒宏亮脸色一白,有关勒诺母亲方小晓的事,勒锦荣一直忌讳莫深,连他母亲都不敢在勒锦荣面前提,更何况方家财势过人,勒锦荣也不敢得罪方铭钧。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极不情愿地当着勒诺的面把留存的底片给删了。
事情结束,勒诺也懒得再理他们,他上楼去看勒雅,勒雅并不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她正计划着跟同学一道去公司做兼职,有同学陪着,勒锦荣也没反对。但勒诺听了却有点不放心,勒雅跟她不同,她一直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日晒,在勒家,她的境况比他也好多了,勒锦荣倒没在精神上虐待过她,勒雅在家里顶多是得不到别人的重视和关心。平时她很依赖勒诺,听了勒诺的意见后,她笑道:“要是我被录用了就时时向你汇报情况好不好?反正是做着玩的,我不会让自己累着的。”
勒诺见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没好再反对。
六 凌云
勒诺在七夜出现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是一个有钱人才能来的地方,而且是会员制的,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交足一定的钱。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眼睛都不时看向这个沉默的少年。勒诺知道别人在注意他,这多少引起他心底的一些不安。他不想被别人认出来,不然勒家方家他都别想进了。 第二次去时他故意将自己弄得花哨了一些,发稍微微卷曲,耳朵上打了个耳洞带着金属色泽的耳钉,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幅黑边眼镜,看上去整个人显得颓废和野性。虽然他并不喜欢自己这身装扮,但这能让别人认不出他来。跟别人一样,他也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叫凌云。勒诺发现调酒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他肯花功夫去学,没多久就学会了,在这段时间里,七夜俱乐部里凌云的大名倒是不胫而走。
勒诺吸引人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帅气,在七夜英俊漂亮的年轻男女太多了,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冷冷淡淡,不亢不卑,自然的透着一股冷傲。他不懂得去迎合客人,别人给他的小费多少他都不计,不给他也没有意见,这样一来反倒突出他的与众不同。
那些客人就好像吃腻了山珍海味,美酒甜点后突然发现角落里还摆着一道清淡的,越是吃不到越是心痒,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男男女女都来打听凌云的身价是多少。在有钱人的眼里,没有什么东西不是待价而沽的。
但勒诺不是出来卖的,七夜的老板顾寒定的规矩,在七夜里一切都要出于自愿,谁都不能在这里闹事。顾寒交际很广,能把俱乐部经营成这样,黑白两道都需要路子。七夜的交易大多是在双方心照不宣的情况下进行的,勒诺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这个暗示,客人也奈何不得。
勒诺在七夜工作得到小费并不少,即使有的客人会做出一些有损他自尊的事,他也不在乎,酒故意泼在他脸上,他擦干净就是,借着酒醉占他便宜的,他也不说话只是不着痕迹地躲到一边去。七夜大部分的客人还是规矩的,只除了少数的人。有一次一个无赖仗着有钱,本身又是同性恋因为几次在勒诺这里碰壁心有不甘,一次他故意将几千元的小费扔到勒诺的脚下然后傲慢地道:“给你的。”他期望看到凌云会弯下腰卑微地去捡那些钱。但勒诺头也没抬,一边擦着吧台一边冷淡地道:“先生,你的钱掉了。”那男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很没面子地溜走了。
在夜幕的笼罩下,七夜的大门灯火通明,门庭若市,内里却在昏暗中透着暧昧,恍若热带丛林,各色猎手猎物游走其间,狩猎的和被猎的。勒诺只冷眼瞧着。台上唱着歌,台下又何尝不是演着戏?是谁在角落哭啼?是谁在酒后伏在桌上傻笑?喧哗的喧哗,低吟的低吟,耳斯鬓磨。毫不避讳,时不时有男女的目光从他身上飘过,只是一支烟在黑暗中透着隐隐一丝亮光,吧台前女人豆蔻的红甲触目惊心,眼神带着露骨的挑逗,勒诺却仿佛戈壁的一株白杨挺立着脊背,岿然不动,颠倒众生,却又漠然无情。
渐渐的客人也就了解到七夜里的凌云很难用钱买到手,不过也有个别女孩真是看上勒诺这个人的,可勒诺依然不买账。有件事就连七夜的老板顾寒都相当不理解。顾寒认得一位妙龄女郎,是一位马来西亚与中国的混血儿叫西泽,她的父亲是马来西亚有名的地产商。西泽第一次和朋友来七夜玩见着了凌云,以后就总来玩。后来听说西泽的父亲为她订了一门亲,是商业联姻,西泽也没拒绝,可就在报纸上登出有关她和未婚夫的喜讯时,西泽依然天天来七夜捧凌云的场,发展到最后,西泽开出的条件仅仅是要凌云陪她一夜。她开了很高的价,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个女孩对婚事恐怕是无可奈何的接受,真正喜欢的还是凌云。顾寒认为这件事对勒诺来说没有任何损失,西泽很漂亮又是真心喜欢他,勒诺跟她没有任何负担还能拿到一大笔钱。但勒诺只是回了一句:“没兴趣。”
顾寒愣了一下,连他都不明白像勒诺这样的人当初究竟是让八万元钱逼到了什么份上才走进七夜的。
勒诺的生活不是没有一点影响的,由于工作的时间太多,他几乎不去听课,成绩掉得厉害,在七夜得了不少小费后,他辞掉了原先的兼职搬出了宿舍在外面租了一间房。虽然是筒子楼很破旧,但有一扇窗户采光,通风都还不错,他自己装了台电脑,闲暇还可以躺在床上看书,身心自由。对他来说七夜的一切不过是过渡,他也不会永远停留在那个阶层。
星期天他如往常一样回去看勒雅,“勒雅,宏亮他们没有欺负你吧?”他一直担心这个,“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道住?”
“没有啊。”勒雅笑吟吟的道:“我是想搬过去和你一道住,不过就怕爸爸会不高兴,你知道我在这里也住习惯了,何况哥哥一旦找到了女朋友,有我在也不方便啊。”勒雅借机取笑道。
勒诺笑了笑:“我没有女朋友。”勒诺平时不爱笑,不过笑起来露出一口齐白的牙,脸颊带着深深的笑痕,孩子一样的单纯,简单中透着帅气。连勒雅也觉得耀眼,呆了一呆才道:“怎么会?哥哥,你们学校的女生全是睁眼瞎吗?肯放过你这块宝?”
勒诺也不回答,要他怎么说?一天到晚忙着挣钱养活自己?了解别的女孩需要花钱花时间,他都没有。而且从骨子里,勒诺是有些清高自恋的,别人说他不爱理人也不算错。
“你上次说要找工作怎么样了?”勒诺岔开话题,勒雅这才道:“我正想跟你说呢,我被金瑞珠宝公司聘用了,我的运气很好,送的设计草图他们的主设计师看了还比较满意,凑巧他原来的助手刚刚结婚请辞,我就暂时顶替她的位置。”勒雅无疑十分高兴拥有这次机会,“哥哥,你没有理由不赞成吧,这家公司很正规的,公司的写字楼就在市中心,交通也很方便。”
“那你注意一些,不要让自己太累。有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勒诺轻声道。
“一定!”,勒雅笑道。她知道勒诺虽然和她同时出生,行为处事却比她成熟多了,很久以来一直是他在帮她。
七 误嫁中山狼
赵维凡打了许久的电话到家里才听见张含青的声音,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在家?”。
“嗯,怎么了?”
“含青,我要出差去趟美国。”
“噢,多久回来?”
“也许要一个星期。”他听不出她有什么情绪。
“需要帮你准备什么东西吗?”
“不用,秘书帮我准备过了”,赵维凡道:“我到了那边会给你打电话。”
“好,那你注意安全。”张含青淡淡地道,没等赵维凡多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赵维凡对着电话笑了一下,她可真放心他。事实上这次陪他出差的正是他的秘书周舫,他本来还担心妻子会不会问这问那,结果她什么也没问。
周舫与赵维凡当天就飞往纽约下塌在同一家饭店,同一个房间。周舫洗完澡后在房间等赵维凡。周舫是见过张含青的,她认为张含青论姿色是比不过自己的,论才干,张含青根本没在职场拼杀过,谈不上对赵维凡有什么贡献。她唯一比过自己的不过是有个好家世。所以很有些不服气,她认为张含青之所以比她命好只不过是张含青生对了家庭,所以每每在床上时免不了要问所有女人都不能免俗的问题:“维凡,你爱我吗?”
“爱,当然爱,不然为什么要带你出来?”赵维凡笑,一双深色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情绪。
周舫似乎从这句话里找到了心理平衡,转而美丽的双眸又瞟向赵维凡,“你是不是在家对太太也这么说啊?”她虽是开玩笑说的,但又期望赵维凡否认。
赵维凡轻抚她的手忽然停顿了,深邃的眸子带出了一点讥诮,单手勾住周舫的下巴淡淡地道:“聪明的女人不会问这么多。”
周舫心里不舒服,她当然知道不该惹他不高兴,但出于本能,她又忍不住要刺探:“我只是好奇,你老婆很漂亮,可仍然满足不了你,我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拴住你呢?”
赵维凡自负地笑了笑,周舫很聪明,一番话变相的恭维了赵维凡:“她有些不同,太安静了。”
“安静不好吗,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吵到你吗?”周舫的语气酸酸的。赵维凡但笑不语,在情人面前他不想多谈关于张含青的事,结婚五年他从没费心了解过妻子是什么样的人,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都只能属于他。
“明天那单收购方案,你都准备妥当了吗?”赵维凡忽然转移了话题,她心知周舫的办事效率,由此一问也不过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是自然,你当真相信他们,肯拆资给他们?”周舫在跳槽前就打听清楚了赵维凡名下的财产,股票,证券,还有他父亲留给他的珠宝公司,林林总总听得她更为心动。
“我不会做没有收益的事。”赵维凡轻笑。如果那些人不善经营,他一样可以借回笼资金转手倒卖。届时会赚得更多。周舫看着他,她喜欢的即是他的这份自信。
张含青重新坐在电脑边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思路,稿子摧得急,不过她快赶完了。完稿直接发到司徒妍的邮箱就行了,司徒妍是她大学时的同学,在出版社任副主编,由她的帮助,含青发稿要容易多了,时间也不是硬性的。
张含青刚把稿子发过去,那边司徒妍已给她回信: “要不要出来?今晚我介绍你去一个好地方。” 在这班单身白领中,张含青话不多也肯听别人倾诉,而且不会随便嚼别人的私事,自然受欢迎。
“你知道我有一向有空,只我们两个人吗?”张含青知道司徒妍她们几个朋友在一块都很疯,但总好过一个人在家对牢墙壁,
电话那头司徒妍道:“吴梅请的客,你敢去吗?”
张含青了然,吴梅是一位富商包养的情妇,听说以前在商场上还是个女强人。她的人倒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好啊,有免费的晚餐可以吃,我为什么不去?”
吴梅领她们去的地方就是七夜,这也不奇怪,那位富商有一半时间不呆在本城,吴梅到七夜来花钱找乐,是常事。七夜对客人隐私保护的也很周到。张含青唯一没料到的是在七夜她会看见那个少年。虽然他改了装扮,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在闪烁的灯光中,她恰恰从他手上接过调好的酒,勒诺抬头时也吃了一惊,从他惊讶的目光中,她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认出他。
勒家的少爷出来做这个,她一定很奇怪不是吗?勒诺眼中露出一抹讥讽,他要堕落,干她何事。
张含青看出这个少年对她心存戒备,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便拿着酒杯回到朋友身边去了。他变了模样,昏暗的灯光中更加野性,甚至是性感。她觉得不可思议,他才多大?居然这么吸引女人的目光。
吴梅碰了碰她的肩膀笑道:“怎么样?那边那个调酒师很特别吧?才来不久就有不少人听过凌云的传闻,至今还没人估出价来,听说他那个初夜价都叫到三十万了,只是他还不肯点头。只怕是为了等更好的才坚持到现在。七夜里没有什么不可以拿来卖,我要不是怕那位知道,我也跟着去叫价。”吴梅大概是喝醉了,说话也没了分寸。除了张含青别人对她的妙论只当作玩笑。女人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除了衣服美容当然还包括男人。张含青转过头看了一眼吧台那个低着头的身影心底没来由的一痛。为什么他来这?因为钱吗?
深夜,张含青回到家里,电话录音一连传来几通留言,皆是张哲菲的,声音里竟带着哭腔,张含青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自小就和姐姐感情很好,因为年龄相仿,很谈得来,不像和大哥以及父母那么陌生。张哲菲性格恰恰与她相反,哲菲自小就争强好胜,从小到大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各方面都很优异,父母便额外多宠她几分。而她为人处事只求中庸,张家三个孩子当中数她最不出彩。
最后一道留言仅仅几个字:“含青,你来我这里好不好?我不想活了!”张哲菲在电话那端哭道。
张含青心中慌急,一定是和佟浩然吵架了,她急忙开车到张哲菲的住处,开了门她只看到哲菲趴在床上痛哭。房子里没开灯,佣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佣人呢?”
“全让我辞了!”张哲菲厉声道:“难道还留着他们看我的笑话不成?”
张哲菲抬起头来,张含青吓了一跳,那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的美丽,两眼哭得红肿,双唇发紫,头发乱蓬蓬的,满脸的泪痕把施过的粉黛冲出几道沟痕,“哲菲,发生了什么事?”
“佟浩然搬走了,他今天回来收拾衣物搬去跟那个狐狸精住了。”
张含青心略微放下一点,还好并非天崩地裂,佟浩然闹着和姐姐离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佟浩然原本就有结发之妻,当初张家都反对姐姐跟他来往,但张哲菲说佟浩然会跟妻子离婚,和她结婚。她宁愿和张家断绝关系也要嫁给佟浩然。结果姐姐打赢了这场仗,佟浩然离了婚娶了哲菲。怎料结婚没几年,佟浩然在外面又有了情人,自此张哲菲和佟浩然战火不断。
“佟浩然究竟有什么打算?”
“你还没有听到传闻吗?佟浩然跟的那个女人是叶林凌霜,她可不是什么小歌星等不入流的角色,在名苑那次竞标中她不但令我大哥败北,还将得来的利益与佟浩然平分了。”
张含青皱眉,这事怎么又牵连到她大哥的头上了?于情于理,佟浩然都不该抢自家人的生意,不然他让张哲菲如何向自家人交待?
“他根本没打算与我过下去,就是维持一下表面的文章他都不肯。他现在在金钱情欲上都离不开叶林霜那个女人,你叫我怎么办?”张哲菲哭道,模样甚为凄惨。
“离开他不好吗?对你也是解脱。”张含青默默地道。
“含青,为了他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当初我迫佟浩然离婚以至于和家里人闹翻,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若离婚在别人看来也是恶有恶报。哪怕佟浩然还有一点同情,我也还有活路。”
张含青默默无语,这世界多的是欺善怕恶,跟高踩低的势利小人,她知道张哲菲并非在危言耸听。在这场争夺战中她已然成为叶凌霜的手下败将,但又何必为了那样的男子,为了别人口舌上的快意放弃自己?
“你有试过其它的办法跟佟浩然谈谈吗?”张含青也很无奈,一个男人要变心,你又怎可能挽回?
“试过,我都麻木了,你没瞧见他搬了行李走吗?我哭过,闹过,只差没跪下来求他,可有用吗?我用死来威胁他,可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那是我的自由。当初我怎么会钟情他?我难道是瞎了双眼吗?”
张含青心中泛出一丝苦笑,是不是每个悔不当初的女人在误嫁了中山狼后都会说这句话?
张哲菲在哭累了之后才睡着,看来已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含青将屋子收拾了一下才离开。她已不知道该如何劝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失败的例子?
八 纠缠
勒诺星期天回到勒家,与往常不同,继母看见他竟一反常态,露出少有的客气,他见着勒雅,却发现她有些闷闷不乐,似有什么心事。等午饭过后,勒诺才和勒雅单独在一起,“你怎么了?在公司里做事不开心?”
勒雅摇摇头,幽幽地道:“勒诺,你还不知道吗?爸爸和李阿姨给我订了一门亲事,让我跟何吉超的儿子何润松,你听说过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勒诺一愣,何润松,他倒是真听说过不少的传闻,娱乐八卦没少登过他的消息,虽然只比勒雅大几岁却是个不知不扣的花花公子。他和勒雅在勒家的作用也不过如此,根本不用过问他们本人的意思,商业的联姻能带来利益就行。
“他们让我先订婚两年后就结婚,可我不想这么早结婚。”勒雅叹了一口气。
“你不愿意就不要听他们的安排,勒雅,你喜欢这里吗?”勒诺问到。
勒雅沉默着,这个家对他们兄妹俩实在不能算好,从小不仅受到父亲的冷漠,继母的奚落,而且勒宏亮和季超还常常欺负他们,连佣人都给他们脸色看。勒雅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她的暖气坏了,继母不但不找人修,还讥讽她太娇贵。夜里她冻得受不了就爬起来去找勒诺,走进阴冷的房间,她才知道勒诺的房间从冬天开始就没通过暖气。见到她哭,才十岁的勒诺反倒要安慰她。兄妹俩哆哆嗦嗦冻了一夜,勒雅第二天就生病了,在身边照顾她的依然只有勒诺。
“我是不愿意,可是爸爸不会听我的,你知道。”
勒诺淡淡的道:“我带你离开这里,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到了国外,谁也找不到我们。”
“去国外吗?爸爸不会允许的。”
“我来想办法。”勒诺不以为然,为什么要获得勒锦荣的允许呢,有钱到哪还不是一样?
七夜很快传出凌云肯接受买家的消息。至于初夜的价格就有点像拿出来拍卖一样,只差没挂个牌子明码标价。勒诺低着头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酒杯,自尊是什么?它不能拿来当饭吃,也不能帮他们摆脱困境。可是眼前形形色色的男女让他很不舒服,有的客人真让他有上去砍上一刀的冲动。不是每个上前搭讪的人他都有兴趣去应付,比如眼前的这个客人David,听说很有钱,出的价恐怕也是最高,可是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睛让勒诺有一种脱光了衣服被凌辱的感觉。David是七夜的常客,对凌云注意很久了,可惜顾寒早说过了凌云不是出来做的。就这样,David也没死心,凌云对他来说太诱人了,不光是长相,还有那冷傲的个性都让他产生征服的欲望。David自身条件不错,不过仗着有钱就专门找些男孩子来玩,凌云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想拔下他这枚硬钉子,不为别的,只为了征服起来更有味道。
勒诺不是同性恋,要卖也不会卖给David这样的男人。David出价再高,勒诺也没理他。几次下来David积了一肚子的火。以往就凭他的人和钱没有不得手的,碍着顾寒的规矩,他又不敢在七夜里闹事,可是在他看来凌云一旦出了七夜,发生什么事别人也就管不着了。
张含青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答应跟吴梅几位朋友再次来七夜,潜意识里,她还是想知道有关凌云的事,以勒家大少爷的身份,他来这会不会是为了找刺激?但听得故事版本多了,她多少弄清楚了一点,当初他来这里仅仅是为了八万元钱。他需要钱,勒锦荣的儿子竟缺钱,可见他们父子关系实在不能算好。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一个外国人正在纠缠凌云,不仅这样旁边还有好几个人围在吧台边。吴梅刚刚完跳舞回来看到那群人笑着说:“不知David今天又打算用什么手段迫凌云屈服了。”
张含青好奇道:“逼迫他屈服什么?”她问的几乎有点傻气,引来身边几个人的低笑。
吴梅耐着性子道:“都说凌云在挑选他的第一个买主,出价的人太多,他似乎在挑。看见那个外国人了吗,他出的钱最多,可惜凌云不甩他,让他很没面子。碍着七夜老板顾寒的规矩,他又不好公然闹事。估计今晚又在软磨硬泡,要是让他得手了,凌云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吴梅闲闲地道,像她这种人也只是将此当作谈资,以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出高价买个男孩的,那太冒险了,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尤其是凌云那样的男孩。
吴梅喝了会酒又去跳舞,张含青身边几个人也跟着看演出去了,大家似乎对David这样的行为司空见惯,只有张含青一个人坐在那呆呆地注视着那边,谁都不知道她在紧张着事情会如何发展。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David身边有人在吧台底下往酒杯里下药,然后又悄悄地递给了David,只一会那酒就被端上了台面。David装着客气要请凌云喝酒,一群人在旁边起哄。一般这样的场面是不好拒绝的,何况勒诺被他缠得心烦希望喝了酒,他能尽快走人,也就没推辞接过来喝了。
张含青没想到他会喝,她这边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而且她也没法阻止。眼见他吞下了那杯酒,她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她知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对那个男孩来说都不会是好事。她没办法再坐在这里,从包里掏出墨镜卡在鼻梁上,她到底有些心虚,怕别人认出她,接下来张含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走到那群人当中的。
“跟我走!”她抓住勒诺的手腕,勒诺一愣,没有立即认出她来。但就这一怔,他也没甩开她的手。
David那群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个女人来,但看样子他们似乎相识。可嘴里仍是不满的操着生硬的汉语叫着:“凌云凭什么要跟你走!”
张含青这一瞬间已然镇定了下来,她微微推下了一点墨镜,双眸往上抬,对准勒诺的眼睛让他看清自己。一边她又对着David镇静地道:“他当然得跟我走,他收了我的钱!”
勒诺虽然心底吃惊但看清她后,也明白过来她想帮他摆脱这种困境,所以也很配合:“没想到你会来的这样早,我们是出去?还是就在在七夜?”
“她给了你多少?” 一瞬间David脸色变得很难看。
“五十万。”反正是做戏,勒诺随口道。
“我会给的更多。”David并不相让。
勒诺脸色微微一白,冷笑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他推开那群人的包围走出来,David此时也不敢乱来,他怕时间拖久了,自己给凌云下了药的事会暴露出来,颜面尽失。只好悻悻地放他们走。
勒诺默默地跟张含青出了七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张含青的车旁。勒诺此时只觉得头有点晕,倒没有疑心David在酒里下了药。张含青停了脚,他亦抬头看她:“这次谢谢你。”
“你还是上车吧。”张含青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把他丢在David那群人手里不管。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勒诺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张含青心底一叹,原来他不仅仅是拒绝David一人,他是习惯拒绝所有人的。可是他需要钱。
“我知道你在七夜的事,我想跟你谈一谈,你缺钱吗?”
勒诺站在黑暗里,张含青只能看见他挺直的脊背,却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但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却冷了下去:“你也想买我是吧?”
张含青怔了一下,刚想说不是,可看着他侧面俊朗的五官,竟有些犹豫。原来竟是这样,用钱就可以将一切关系简单化,她想要他,何况他不是还喝了那些药?她也不算为恶。买下他,这个想法竟让她有些激动。
“你要这样想也可以。”她缓缓地道。
“多长时间?”勒诺冷淡的声音就像在谈一桩生意。
“你想多久呢?一年行不行?要不半年?”张含青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是去你那吗?”勒诺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好像有一把火要窜上来将他给烤干了一样。
他坐上张含青的车,张含青将车开向逸景园的一栋临海的别墅,那是她出嫁时张家给她的陪嫁,不过赵维凡嫌它太远就一直空着。
九 假戏真做
停了车,开门,上楼。张含青倒了一杯水给勒诺。他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现在一杯水根本不能平息他身体的焦躁,他感到自己身体的那个地方正一点一点抬头。
“你要洗个澡吗?”张含青也有一点紧张,他站在她面前,眉心微蹙,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不用。”勒诺迈着长腿走进卧室,站在离她远一些的地方。他有点焦躁不安,只想掩饰身体的尴尬。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有些鄙视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饥渴了。
“那我先去冲个凉。”张含青躲进了浴室,不是不害怕的,她想起了小时候圣诞节收到了一个很大的礼盒,在拆开前她的心情就像此刻一样,有点期盼,又有点害怕。
虽然是初秋,天气还是闷热,屋里开着空调,可勒诺还是一手的汗,身体像是着了火。他隐隐觉察出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对劲,小腹胀得难受。
只一会张含青已经出来了,她看见勒诺额上一层的细汗,表情似乎很痛苦。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英俊的脸上一片茫然。张含青走到他身边,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很难受吗?”
勒诺却像被蛇咬到了,猛然一缩肩膀,双眼戒备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怀疑什么。张含青心底忽然冷笑,难道他怀疑是她在水杯里下了什么吗?但有什么要紧呢?她给了他钱,他出卖了自己。
张含青垫起脚,捧起他的脸颊。勒诺的肌肤烫得灼人,当她吻他时,她听见他竭力压抑的喘息声,他呼出的热气点燃了她的欲望。张含青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男孩性格并不讨喜,可那张脸,那身材,张含青心底暗叹,恐怕是女人就免不了想要他。
勒诺顺手拧灭了床头那盏晕黄的灯,他自己脱了衣物,看见张含青美丽的身体就在眼前,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停滞,好像不知该将目光落在何处。勒诺毕竟没交过女朋友,身体的反应最自然真切不过。
张含青脸烧得厉害,所幸灯是灭的,她看不见勒诺的脸红得更厉害,那抹晕红从耳根一直染开到脖子。屋子里空调的冷风呼呼的吹,张含青的手是凉的,浅浅地抚过勒诺腰下硬挺的欲望,勒诺身体顿时一个激灵,那冷凉的感觉像是烙到了心底,让他微微一颤,既舒服又难受。细微的撩拨更是火上浇油,张含青的手覆在勒诺的背上,觉得掌下是一层细汗。勒诺没再犹豫进入了她,她攀附着他,身体严丝合缝,纠缠﹑喘息﹑……一切都乱了,以David下药的剂量,勒诺能忍到现在已是奇迹,此刻身体的兽释放了出来,只剩下最原始的征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瞳孔变得涣散而迷茫,他只想紧紧地抓住她,让她靠近自己,再靠进一点,身体像是一块朽木被扔进了火里,等着被烧成灰烬。
也不知过了多久,勒诺呼吸变得沉重,拼命压抑也压抑不住浑身的颤抖,他在她的身体里释放了。短暂的迷茫后他突然清醒过来,迅速从她身体里退出来,神情带着一抹羞愧,脸上还有一丝惊慌,“对不起,我没忍住。”他跪起身,好像打算跳下床去浴室拿毛巾帮她清理一下。张含青看着他,心底有点无可奈何,这份莽撞分明就还是个男孩。
“没关系,我刚才吃过避孕药了。”张含青淡淡地道。她没想到他是第一次,根本没有任何技巧,只是让她身体感觉着疼痛。
勒诺沉默着没说话,空气里有一丝暧昧,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吹出的风声。
黑暗里张含青开口问到:“你叫什么?”多么可笑,到现在她只知道他姓勒,别的也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勒诺。”勒诺缓缓地道,不是七夜里的凌云,是勒诺,他告诉她。
“张含青。”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名字。
“还在读书吗?”
“嗯。”一贯的惜字如金,别人以为他是在装酷,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他的生活一向缺乏听众。
“什么学校呢?”
“本市的财大。”勒诺报出自己的校名。
“不错的学校呢,毕了业想进你父亲公司?”张含青想起那次勒锦荣带着他出席宴会的情景。
勒诺沉默着。这种沉默让张含青有点了然于心,他跟自己的父亲恐怕有着解不开的心结。还是不要去问的好。
“你很喜欢玩篮球?有没有打过学校的比赛?”张含青岔开话题。
“赢过几场。”勒诺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在里面。
“学校一定有不少女孩为你着迷吧?”勒诺的话很少,张含青有点故意引着他说话的意思。
“我不怎么在学校里呆。”勒诺背对着她,头枕在胳膊上,说话有点心不在焉,对张含青的问话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
张含青也睡不着,寂静的夜她只听见勒诺时浅时重的呼吸声,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借着月光,她看见背对着她的男孩脊背绷得笔直,忽然像悟出了什么,她的手探向他那里,果然如她所料。被她一摸,勒诺全身都像过电一样,肌肉绷得更加僵硬,心里到底有些恨她,怀疑进门的那杯水里是不是给她掺了什么。
张含青又好气又好笑,难不成他打算就这样一夜硬挺下去?他还真能忍。那药效恐怕还没全然褪掉,这一夜成她舍身成仁了。不敢想象这男孩要真到了David手里会给折磨成什么样,竟下这么狠的药量。
张含青让他转过来,轻轻的吻着他,吻到他的唇边时,勒诺下意识避开了,张含青有点微恼,执意启开他的双唇,勒诺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拒绝,就随她去了。唇舌间纠缠的感觉倒也还不坏,他刚想进入她的身体,她就在他耳边轻轻一咬,勒诺这才察觉她对刚才自己偏过头的那丝报复和恼意,看着她的脸,勒诺觉得她实在不像那么小心眼的人,心里觉着好笑,脸上绽开一丝笑意。看得张含青呆了一呆。
她以前念书时读到希腊神话史,看到骄傲的月神狄安娜因为迷上了美少年恩底弥翁就施了魔法让他沉睡洞中,夜夜趁着月色去看他,那时觉得神话不过是在胡诌,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什么叫情不自禁,漂亮的男人她见得多了,赵维凡算得上英俊,但没有一个男孩可以笑得这样令人心醉。
清晨,海边的阳光来的似乎更早,不经意间就已照进了屋子,张含青睁开眼睛,勒诺还在身边,她一睁眼,勒诺就醒了,不!他其实醒得更早,只是不知道在这通透的白昼要如何面对她,索性装睡。
张含青坐起身,有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是黑颜色的,反而更加深邃与澄澈。让她想起珍藏在酒柜里轩尼诗的颜色。在国外上学时,张含青听说过眼眸的颜色往往随着肤色来,一个人肤色越淡,眼眸的颜色也会越淡,恐怕他是应了这条规律。
勒诺被她盯的有点尴尬,迅速坐起身来,毛毯滑了一半挂在腰间,他自己还没觉着什么,张含青倒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不知是不是年龄越大,脸皮也越厚,张含青出口就道:“你身材可真好。”
她是无心之语,跟赵维凡刻意保持的身材来相比,勒诺到底年轻,青春年少,身材好到张扬,窄臀细腰,平坦结实的小腹恐怕跟他喜欢运动也脱不开关系。
“现在真有点明白为什么七夜里的凌云叫一干人等都跟着发疯”她语带调笑。
勒诺有些尴尬,脸色讪讪的,耳根微红,正是年少时,被张含青这样美丽的女人直白无讳的夸赞,竟也有些虚荣心,心底甚至有点高兴。但脸上一如既往,酷得默无表情。
穿衣,洗漱,勒诺略等了一会,张含青已端出一碗蛋仔面配着精致的小菜,见他默默坐在沙发上,自然地道:“饿了吧?吃完面上学会不会迟到?我开车送你?”
“不会。”勒诺确实有些饿,而上课,他不去的话,恐怕别人才觉得是正常。此刻的氛围多少带着一丝温情,勒诺甚至想昨晚她做的一切,算是帮了他的忙,摆脱了David的纠缠,他是该谢她的。他不想跟她谈交易,至少在他完全堕落之前,他还是有机会选择一次正常交往的机会,七夜那五十万也是他随口说的,出了这个屋,就当昨晚是一场梦,哪怕当成回忆也不错。他一边吃面还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跟她道声谢,说自己的事自己可以解决。
可惜事情完全不像他想得那么美好,也许好梦正是噩梦的开始。面刚吃完,张含青收拾后从厨房出来,淡漠地道:“先给你五十万,够了吗?这里的协议要不要签一下。”
她低着头拿着笔在桌上开着支票。勒诺看着一纸的协议,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原来事情并不是只要他认可了就可以。别人只当他是出来卖的!给七夜的凌云当然要付过夜费。
“够了!”他冷冷地应了一声,有点赌气的成分。岂止是够,七夜出去的人恐怕还没有一晚卖出五十万的价。
张含青却恍然未觉,站起身将支票和别墅的钥匙塞进他手里:“这是别墅的钥匙,如果你想从家里搬出来,可以随时住到这里。”
果然没有一夜五十万的价,以后他还要来这里。勒诺恨恨得想出口伤人:以五十万的价包下我是不是也太贱了点?但他没有把话说出口。只默默接过支票跟钥匙,又默默地坐到她的车上,由她送他去上学。一路的沉默,快到学校门口时,他突然低声道:“其实你不用付我钱,七夜的话是我说着玩的。”
前面有红灯,张含青停了车,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揣摩他话中的意思。半晌才道:“你还是收着,这是你该得的。”她想留住他,就这么简单。
勒诺便不再开口,清亮深邃的眼睛里凝着一抹讥诮,是他在自作多情。
十 失望
张含青回到家,她倒不担心赵维凡会质疑她的彻夜不归。难道只许他州官放火就不许她百姓点灯。她找那个男孩多少是存着一点报复心在里面,可如果不是勒诺,恐怕她也不会迈出这一步。
她按下留言机,果然赵维凡一通电话都没有,倒是张哲菲留了言让她抽空到她那去。
“有什么事吗?”张含青见到姐姐,她似乎不像几天前气色那么差。
“含青,佟浩然最近生意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事?”张含青有些奇怪,佟浩然生意上有麻烦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现在谁对他有用,他的天平就会偏向谁,只怕叶凌霜正候着这个机会赶我下台。”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他吗?”
“我早就没有退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我不想回张家去求他们。”
张含青心知肚明,哲菲太好强,怎愿意去看他们的脸色,何况当初父母就反对他们来往。左右不过是赌一口气。
“你能让赵维凡做个担保,让银行贷款给佟浩然吗?他最近在股市里亏了一大笔钱。”
“他亏了钱为何不向佟家求助?难道以佟家的财力还填补不上这个亏空?”张含青诧异道。
“倒没多到那种程度,但你也知道佟家二老有三个儿子,每个人都拼着力表现自己。在这节骨眼上,佟浩然是不会贸然开口说自己挪了公司的款项去炒股,让家里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的,最后白白便宜了老大和老三。”
“可是他那种人值得你帮吗?现在他还正跟你闹着离婚。”
“我不想离,你不明白吗,如果我不能帮他渡过劫难,他就会明正言顺地向叶家求助。”说到叶凌霜,张哲菲脸色铁青。
“好吧,我可以试试看,但维凡不一定会听我的。”
“你肯帮我就好。”张哲菲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只要你肯下点功夫,他会听你的。”
张含青回到家电话拨到赵维凡的公司,那头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你找谁?”
“赵维凡在吗?”张含请问到.
“总经理不在。”女秘书冷冰冰地道。语气带出一丝不耐烦。张含青怀疑那头是否将她当成赵维凡的女伴之一。工作原本就忙,还要忙着应付上司的女伴,自然心头窝着火。
“我是他妻子,麻烦告诉我他去哪了。”张含青接着道。
那边女秘书的态度果然转变的快,“是总经理夫人啊,请稍等一会,让我看一下日程表,嗯……总经理他现在正在开会,需要我通知他吗?”
“不用了”。担保贷款的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如果他再接连几个晚上不会来,那她连说的机会都没有,张含青打算直接去公司。 她挑了件桃红的肩带斜交的上装,配着黑色的修身直筒裙,一条金色的腰带,披肩的卷发显出一丝妩媚,身姿的妖娆之余又显出干练,虽然她不是什么女强人,但她知道怎样做一个出色的女人。
开了车到华信的大楼,张含青第一次正视自己丈夫名下的产业,二十几层的高楼,清一色巨大的玻璃窗反射着阳光,辉宏而耀眼。张含青直接走到问询处,“我要找你们总经理。”
“你有预约吗?”咨询处的小姐抬起头礼貌的道。
“没有,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一下吗?我可以等他”
“对不起,这我可做不了主。”
“我找我自己的丈夫,你是现在通知?还是我自己上去找?”张含青冷笑道。
那个女接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也不能怪她,有过那么几个女人点名要找他们总经理,电话打给总经理的秘书,反倒惹得上头不高兴,最后将气撒在他们底层员工身上。说是总经理的太太,她又没见过,怨不得她的怀疑。但那个员工也算机灵,为了两边都不开罪还是硬着头皮道:“夫人,请等一等,我打个电话去上头问问,总经理也许在开会。”张含青只好耐心地等在一边,等了半天竟是赵维凡亲自接的电话:“含青,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事想同你说。”张含青觉得自己站在大厅里跟电话里的丈夫通话有点滑稽。旁边站着的女接待仍是一脸的怀疑。
“很重要吗?我现在有事,如果不那么急,晚上回家谈可以吗?”
“那我等你。”张含青将电话还到女职员手里“麻烦你了。”现今的行情恐怕任谁都能看出她有多么不受宠。
她转身离开大厅,身后还是传来两个女职员压低嗓音的议论,“说是总经理的太座,你信吗?”
“还不是为了见上头那位编出的幌子,真不知道咱们总经理有几个太座。”
“除去了身边的那个不算……”身后的那声嗤笑十分的刺耳,恍若老鼠半夜啃到了床头。
夜幕降临,张含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原以为他会回来吃饭,烧好了一桌菜等他,结果菜热了三遍也不见他的人影。张含青不动声色地将一桌的菜倒进了垃圾桶。当钟走过十点,她才听到赵维凡开门的声音。
看到她在等他,赵维凡有些惊讶,“你还没睡吗?”
“我有事同你谈。”张含青默默地道。
“什么事?”赵维凡笑了一下,走到她身边,从背后搂住她,亲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张含青闻到一种她没用过的香水味,不过她的感觉早学会了自动屏蔽。回过身她装作亲昵地回吻他,热情得让赵维凡有点惊讶。将外套甩到沙发上,赵维凡松了领带看着她:“今天你去正宇找我有什么事?”
“你可愿意做我姐夫贷款的担保人?他最近日子不好过,财务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佟浩然?他出了状况何需我来援手,佟家跟张家都解决不了吗?”
“他正是不想给佟家知道了,而我姐姐当初就是因为他才和家里闹翻的。”
“是你姐姐的主意?”赵维凡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恐怕佟浩然不会领这个情。”
“你知道什么?”张含青抬头望着他,他脸上一抹冷冷的笑意格外刺眼。
“佟浩然栽在股市里,何必让我来收尾,他愿意向叶家求助,最好还是顺了他的意。”
“你是要让他跟我姐姐离婚吗?”
“你说呢?”
“为什么不肯帮她,你明知道那笔钱你收得回来。”她一贯不肯在人面前低头,说这些话也不知是在求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还不是傻子。”赵维凡冷笑,管自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上楼,见她犹自在那发呆,若有所思地道,“你在生气?”
“没有。”张含青言不由衷。她知道也许离婚对哲菲来说更好。
“商场上可不讲什么亲情,我根本信不过佟浩然。”他没必要解释的,可他还是解释了,这能表明他还在意她的感受?张含青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力。
十一 搬家
过了几天,张含青开车去了逸景苑,开了别墅的门,一切东西照旧,勒诺没有来。张含青有点失望,她知道他依然在七夜,接连几个晚上便停了车在外面等,看见他一个人走出来,身边没有别人,心里竟有点高兴。但她又没上前去和他说话,心里盘算着为何他没有去逸景苑,是她没说明白还是他不愿意?
周末酒吧的人多,勒诺比平时下班要晚,已是深夜两点多,张含青破天荒看见几个女孩跟着他一道出了七夜大门,两个女孩在他身边笑得花枝乱颤,还有一个大概是醉了,一手搭着他的脖子,脸覆在他的肩上,那三寸多高的细跟鞋看得张含青触目惊心。要不是他扶着她,那女孩一准栽到了地上,勒诺似乎很是不耐烦。不知那两个女孩在说什么,勒诺没有答话,两个人上前拉他的胳膊,勒诺乘势将肩上的女孩推送到她们手里,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勒诺招了手将喝醉的那个送到了前排,另两位好像也没办法,只得坐进车里。送走三个女孩,张含青见他一个人默默朝前走,便驱了车跟上去。
“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张含青探出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跟踪有意思吗?”勒诺神色淡淡的。
张含青立刻哑然无声,他知道这几天她一直在这里?
“为什么不去我那?”她停了车望着他,“不愿意吗?”
“最近太忙,没空。”谎撒得毫无愧意。
“离开七夜不好吗?”张含青忽然道,“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七夜呢?”
“你就没想过我来七夜也许只是为了寻找刺激。”勒诺停了脚步,冷眼瞧着她。
“我不信你是那样的。”她盯着他,神态笃定,语气淡然。
“你给过我钱了。”他避开她的目光。
“那不一样,我是让你离开七夜。”
“你不是想长期包我吧?”勒诺冷笑起来,眼里含着一抹讥笑。
“就算是,你需要多少钱才肯跟我?”张含青觉得自己是疯了,话语里透着一丝狰狞。她在买一个比她小七岁的男孩。
“五十万。”凑足一百万,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带着勒雅走。勒诺仰起脖子,冷傲的眼睛里透着一抹屈辱,他在卖身,哈!勒锦荣的儿子,方铭钧的孙子。
“好,期限一年,另外五十万一年后我给你。”张含青上了车,如果用钱可以买到他,为什么不?
“今晚去我那吗?”张含青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还有些东西留在租的房子里。”
“那我跟你一道去搬。”勒诺不置可否,但到了岔路还是指了方向。
张含青不知道他竟还住在这种地方,穿过漆黑的弄堂,面前是黑洞洞的住宅楼,也不知是什么年代建的,斑驳的墙壁裸露着光秃秃的水泥。楼道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跟着他上了六楼,开了门,张含青才发现一抹亮色,屋子里一切都井然有序,东西不多,房间很整洁。跟室外简直是两个天地,迎面开着的窗子送来习习的凉风。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勒诺问她,“坐这里好了。”
张含青便坐在床上。勒诺弯腰去拆电脑,拆好了又忙着叠书收拾衣物。张含青见他忙了一头的汗,便说我来帮你搬书吧。勒诺让她少拿一些,她却执意不肯。整理差不多了,勒诺便搬着电脑下楼,张含青双手抱着书跟在后面。楼道很黑,台阶还挺陡,张含青穿着一双带跟的凉鞋,书挡着了她的视线,下到第二层,勒诺听到“哎吆”一声,回头见她正狼狈地扶着墙,书掉了一地,显然是脚扭了。他忙放下手里的电脑,“怎么了?扭到了吗?严重吗?”
张含青摇摇头,勒诺却分明看见她脚腕肿了起来。他没吭声只让她搭着自己的肩膀扶她回到房间。
“你在这坐一会,我来搬。”
张含青脸色有点红,好像觉得自己连搬点书都能搬出问题,实在有些丢脸。看他来来回回的忙碌,张含青越发觉得脚痛的厉害。东西原本就不多,一会就搬完了。勒诺回来问她能走吗,张含青逞强站起来走了几步,一瘸一拐的。
“你这样能开车?”勒诺皱眉。
“你来开不就行了?”张含青奇怪地道。
“我不会开。”
张含青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不会开车,好像他们住宅区还没哪个富人家的子弟像他这么大了还不会开车。气氛尴尬起来,张含青说:“要不,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勒诺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让她捉摸不透,他道:“我没问题,你可以吗?”
“可以啊。”张含青想起以前野营那会,她还睡过草地呢。可一会她才明白过来睡草地跟两个人挤一张床可不能相提并论,勒诺原本身材就高大因为怕挤着她就尽量让着地方给她,睡得自然相当的憋闷。房间没空调,秋夜还是冷的,张含青一冻胃疼的毛病就犯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这么折腾勒诺哪还有心思睡觉,见她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爬起来道:“怎么了?”
“胃受了凉有点疼。”张含青有点不好意思,今晚好像尽在制造麻烦。
勒诺心想这大半夜的他上哪去买胃药?房间又没有备着暖水袋。想了半天只好重新躺下,伸手在她胃的地方轻轻揉了几下,“我帮你焐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张含青点了点头,来自他身上的暖意让她觉着舒服,身体贴向他,手跟着伸进他棉制的T恤下面。搁在他小腹上,她明显地感觉勒诺的身体微微瑟缩,显是被她那双凉手冻的。嘴角弯起一丝歉意的弧度,可还是肆无忌惮地汲取他的体温。
勒诺哪还睡得着,身体一半像在冰里,一半像在火上,还得小心翼翼地控制那里不让它抬头。张含青倒是安稳地睡了一会,胃疼减轻多了,本想退开一些地方,睁开眼睛发现他密密的一排睫毛微微颤动,好像在装睡。恶作剧的心思一点一点抬头,她悄悄将手探向那里,果然勒诺的眼睛立刻睁开了。张含青脸色微讪,可手还是一浅一重地撩拨着。勒诺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她浅笑:“舒服吗?”勒诺心里有气,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盯着她看:“你说呢?”
张含青垂下细长的睫毛,手下的动作越发没了轻重,轻搓慢捻。勒诺心里憋着气硬是不吭声,这叫舒服?难受还差不多。
张含青没想到他这么能忍,像是要故意挫掉他的傲气,嘴角带笑,手下微微用力,勒诺跟着闷哼出声。
“那这样呢?”张含青笑着道。
“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勒诺深色的眼瞳终于冰雪融化,藏不住一丝笑意。他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总是藏着意外。一晚上焦灼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勒诺的身体主动靠向她。
到底还是睡过了,张含青起来时身边已不见勒诺的身影。桌上留着条简单交待了一句:我去学校了,药搁在桌子上。字迹劲秀洒脱,张含青嘴角浮出笑意。除了一瓶红花油,桌子一边还放着新的洗漱用具和早点,没想到他起这么早跑去买这些东西。
勒诺下了课早早的回了租住的房子,张含青正闲得无聊,抬头见他一身是汗,进了屋来。
“下课这么早?”
勒诺没说后两节公共课没上,就这还是跑着回来的。他看见桌上的药没动不由皱起了眉头,张含青觉察了,解释道:“我没擦,不喜欢那个味道。”
“好点了吗?”勒诺走到她身边。张含青点点头,“开车应该可以了。”
“改天我教你开车好不好。”张含青一边开车一边问他。勒诺半天才应声道:“好啊,只要你有时间。”
张含青心里闷笑,她知道勒诺定是想学的很,看他平时酷酷的,不爱吭声,此刻不但答应,还说什么只要她有时间。她当然有时间,他早该瞧出来了。
两人回到逸景苑的别墅,他把屋里带来的东西整理好后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张含青道,“勒诺你饿吗?”
“还好。”勒诺心无城府地道。张含青心里好笑,他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她饿了吗,“不如你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我们就在这屋里烧吧。”
“你想吃什么?”勒诺总算明白过来。
“随便,我不挑食,你看着买。”
勒诺刚要出屋,张含青叫住他,“你等等,这里有张卡以后你拿着,看需要什么就买回来。”
勒诺接过卡,脸色有些僵硬,心里揣测着她是否准备以后每月都给他零用钱?此刻他也没有拒绝的资格吧,不过就是一场交易。
超市的人格外的多,勒诺选好了菜又想起来厨房好像还没有厨具,便又买了厨具,买完准备付款时才想到她是不是准备让他烧来着?长这么大他还真不会烧什么像样的菜,就算临时抱佛脚也要买本书才行,于是又折回去买了本菜谱。用车子推到超市出口,他手里拎着一大堆的东西只好打车回去。回到逸景苑,屋子里却没了人影,勒诺看见桌上留了张条:你自己弄些吃的吧,我有事先回去了。勒诺看着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就像是他准备讨好某个人,而别人根本不在意一样。
十二 同居
张含青后来也没提那天她突然离开是因为接到姐姐的电话,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事情没办成,张哲菲显然早有所料。对着姐姐失望的眼神,她多少是愧疚的。在家里把稿子赶完,张含青决定有空在逸景苑的房子装台电脑,她几天没见勒诺,竟免不了胡思乱想,她自己知道这有多么危险,她可以玩,但不能当真。女人最危险的事莫过于对一个不可能喜欢你的男人认真。
张含青想也许她是在勒诺身上发现赵维凡所没有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勒诺似乎没让她失望,相处没多久,张含青就发觉了这一点,勒诺虽然平时不爱说话,有那么一点爱装酷的意思,但多数时候,还是很单纯的。她要是对他好一点,既使是她的不对,可只要她语气稍稍软下来,他多半会沉默服输,提什么要求,他几乎都不会拒绝。但如果她要是管着他,盯着他,他就会起逆反心理,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让你见了人也像对着空气一样。在做那件事上两个人的情形也很微妙。对着勒诺好到极致的身材,要说无动于衷,那是撒谎,但张含青觉得由自己主动未免太失身份,好像心里有什么阴暗面会被一个比她小很多的毛头小子觉察出来一样。后来她发现自己的顾虑纯属多余。
第一次没多久,第二次完全是勒诺要求的。那天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勒诺洗完澡出来坐在一边拿毛巾擦头,张含青觉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碍眼,就拿毛巾帮他擦,低头擦着湿发,她还想着他的鼻梁可真好看。擦到一半,勒诺呼吸忽然沉重起来,突然就站起身弯腰抱起了她走向卧室。张含青当时愣住了,她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能这么主动,最后她想通了,勒诺那么年轻,可能比她还有需求。
不过日子久了,张含青发现勒诺还是挺能忍的,在一起一两个月,他都能没要求,可是一旦被撩拨起来,势必引发燎原大火。他能整晚缠着她,第二天还照常上学、晨跑,早点还是他买给她。张含青想年轻就是好,体力总是略胜一筹。两个人在一起,勒诺照顾她的时间相对来说还多些。除了不会烧饭,勒诺基本上没有富家子弟的狂妄和轻浮,除了性格偏向内敛,有点清高以外,张含青发现他还是挺好哄的。房间都是他定期整理打扫。她早上起来,桌上必然摆着他买好的早点,有时写稿忘了时间,勒诺就泡碗面给她,也不问她做什么。勒诺话不多,要是她不去招惹他,刺探他,那简直就是天下太平。
张含青一旦心情好就拉着他去逛超市,买一大堆东西,菜更是不用说,勒诺总是推着手推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乖的样子让人发笑。车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他的模样完全不相称。买完东西张含青则亲自下厨烧一大堆吃的,张含青对自己的厨艺还是自信的,但她烧菜特别慢,勒诺饿得前心都贴后背了,菜才端上来。不过多晚他都等着,吃起来势必狼吞虎咽。张含青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折腾勒诺的胃。吃完了他负责洗盘子,张含青站他背后问,“怎么样,好不好吃?”,勒诺点点头,“还行。”小学生似的问答让张含青笑倒。
张含青闲下来教勒诺开车,因为勒诺没有驾照不好白天上路,张含青就在晚上教,勒诺学车很快,有时他带着张含青在填海的堤坝上兜风,有时也上高速去远一点的地方,夜晚凉风习习很是惬意。一次路上堵车,张含青竟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见勒诺正默默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张含青不禁笑了,勒诺反到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偷看被逮个正着。看见勒诺转过脸一本正经盯前方,张含青就想逗他,“你是不是有点想要?”她故意把手放在不该放的位置。
勒诺脸就红了。张含青总能做出他料想不出的事来。前方的车流忽然动起来。勒诺道:“车开了。”前面的车流缓缓地移动,后面的按着喇叭,他们的车子夹在中间,勒诺以为她会停,张含青却像是玩上了瘾,纤细的手指像是在拨弄琴键,一上一下,一浅一重,没个完。勒诺英俊的面容露出一丝难受来,“很好玩?”语气中透出一抹狼狈。张含青居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
恨得勒诺心里抓狂,他妈的她是不是吃定了他?每次心里有那么点好感立马就能被打入地狱。她好像就以折磨他为乐。勒诺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点抖,额头覆着一层细汗,偏偏羞耻感和快感夹杂着扑天盖地席卷着全身。即担心着后面的车赶上来看见这一幕,又盼着张含青快点让他解放。张含青美丽的脸庞此刻恍若邪恶天使。
“车子赶上来了呢。”她忽然收了手,看着车窗外,对面超车的人脸上挂着明显的恼怒。勒诺松了一口气,心和身体却同时悬在那里。看着前方一条岔路,他打了方向盘驶离了主干道,车子渐渐驶离了人群,身体叫嚣着要解决,勒诺抓住张含青,靠过去,由浅入深地吻着她的唇,修长的手指探向她的衣领深处,抚上她的身体。张含青的卷发扫过他挺立的鼻梁,透着薄荷的清凉,他将她紧紧地困在座椅与自己的身体之间,灼烫的体温贴着她微凉的身体,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她侧目望着他,喉咙里因为身体的碰撞发出细微的呻吟,勒诺盯着她凉薄的眼神,忍不住想去亲吻她的眼睛。
张含青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笑着道,“勒诺,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勒诺怔住了,他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激情才刚刚过去,他想不出她居然能出问这个,心里郁闷着,嘴上实实在在地道,“不知道,还没遇着。”
“学校里女孩多,总有遇着的时候。”
“你不会是吃醋吧!”勒诺拿不准她究竟什么意思,心里有点反感她刺探他。
“呵呵……”张含青轻笑出声,“我有自己的丈夫,会跟你吃醋?”
勒诺觉得心里刺痛一下,“那你何必问。”
十三 凑热闹
星期天为了庆祝丽佳连锁百货公司成立50周年,勒锦荣举办了周年庆祝。勒诺和勒雅都在,勒锦荣事先特别关照要勒雅准时到场,因为何润松也会来,借这个机会两家都想把事情确定下来。勒诺和勒雅躲在人群之外,“勒雅,我筹到钱了,你不如准备一下,不用半年多,我们就可以离开这。”
“你哪来那么多钱?”勒雅惊讶地看着他,以现在他们在勒家的地位,勒诺不可能筹到那么多钱。“这个你不用操心。”勒诺脸色有些窘。
“不!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勒雅忽然道。勒诺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难道你愿意跟何润松结婚?”
“不是,现在只不过是和他订婚,离结婚还有两年多,我不想离开这里是因为我遇着自己喜欢的人了。”
“是谁?他能帮你解脱困境?”勒诺惊讶地看着勒雅,他觉得自己太疏忽了,竟不知道勒雅会有喜欢的人。
“他都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呢。”勒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想试一试,我想知道爱情的滋味,要是到那个时候他还是不爱我,我再跟你走,好不好?”
勒诺担心地看着她,“勒雅,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能给你幸福吗?”勒诺心里不是不是失落的,自小看着勒雅长大,跟她相依为命,印象里他从没想过勒雅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们还谈什么幸福呢,我……我也只是想试试罢了,起码我努力了,以后也不会后悔。”勒雅轻声道,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话题似乎太沉重了,勉强扮出笑脸,“哥哥,你还没有女朋友吗?我给你介绍好不好?”
“不用了。”勒诺抬起头,好巧不巧,他正看到张含青和她的丈夫。张含青也看见了他,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继续挽着赵维凡的手臂,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客气地跟走上前来的勒锦荣打着招呼。勒诺怔怔地看着她,没注意身边的勒雅在看到赵维凡时,眼神幽幽一暗。
勒诺原想张含青的丈夫可能是大腹便便,俗不可耐的商人,没曾想赵维凡看起来风度翩翩,英俊而且儒雅,两个人站在一起夫唱妇随,完全是一幅和谐有佳的画面,张含青此时根本就装作不认识他。勒诺心底更加不舒服,盯着张含青长袖善舞的模样,勒诺觉得她异常的陌生。
宴会过后,勒雅拽着勒诺要他陪自己去庆祝朋友画店的开业典礼。勒诺也不想这么快就回逸景苑,便打了车跟着勒雅一起去画店,听勒雅说店主是高她一届的学姐,不仅是她们学校校花,还颇有才气,追她的男孩半夜都有捧着花守在楼下的。勒诺虽觉得勒雅有点夸张,不过大致也明白勒雅大概是想把他推销出去。
画店取名叫芳菲阁,他们兄妹俩赶到的时候,店里异常混乱,一帮年轻人来来往往,把一个该是雅静的地方弄得嘈杂不堪。不过看样子大家已经把搬来的画都挂在了装修好的墙壁上,这会大概是完工了,所有人都忙着庆祝,店堂后面居然还请了吉他乐队,勒诺觉得有点不伦不类。
不少人正在喝酒,啤酒香槟,饮料乱七八糟地摆放在桌上,大家随便取。勒诺就在杂乱不堪的身影中第一次见到了卫然。至今回想起来,卫然在勒诺的脑海里仍是有点奇异,一大帮年轻人挤来挤去,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近卫然,而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很有点闹中取静的感觉。
勒诺觉得这个穿着白衣白裤的男子很特别,好像跟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卫然的脸是那种看起来舒服,却英俊到极具侵略性的类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让勒诺很不自在,要不是当时人太多,他可能不会走上前去,和他坐在一起。
“你好,我叫卫然。”那个男子悠然地坐在那里,跟他打着招呼。
“勒诺。”勒诺看着他,卫然笑了笑,“第一次来这?”
勒诺点头,觉得他的笑容里似乎包含了什么。
“卫然,你怎么有空来了?”从人群中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眼神带着敌意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勒诺。勒诺觉得莫名其妙。
“凑凑年轻人的热闹。”卫然语气很淡,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味道。
“切,你才比我大几岁,就倚老卖老了!”年轻男子一把拽过他,整个人都靠了过去,也不知道究竟谁想轻薄谁。两个人怪异的亲密让勒诺神情尴尬。幸好勒雅这时走过来拽走了他,“哥哥,茜若和我一直在找你,你呆在这做什么。”
勒诺被勒雅牵到了别处,“哥哥,你怎么认识卫然的?”
“怎么了?”勒诺觉得这里的人对卫然的态度有点怪。勒雅看了看身后笑道,“我听说,他背景很深又很有钱,喜欢找男孩子来玩,私生活乱到家里人都忍无可忍。”
勒诺嘴角浮出一丝嘲弄,难不成勒雅还担心他也被卫然看上了。就算是,他也不能同时被两个人包吧,他自嘲地想。勒雅担心地看着勒诺,忽然道:“顾茜若过来了。”
勒诺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顾茜若手里居然拿着架子鼓的击鼓棒朝这边走过来。妖娆的身姿,齐腰的大波浪卷发,与张含青的缥缈,清冷截然不同,这个叫顾茜若的女孩像是绽放的玫瑰,席卷而来,美丽的眼睛笑起来像个妖精。越走近,就越美丽。充满民族风味的花边长裙,外套一件小小的牛仔背心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波希米亚女郎,“你好!我听勒雅说起过你。”手伸出来,象牙的手镯,白皙的手腕。
“你好。”勒诺礼貌地笑了笑,跟她握手。顾茜若怔了一下,勒诺的笑容是很帅气的那种,没有丝毫的扭捏和时下流行的那种阴柔,自然散发着魅力,虽然无心却更能吸引人。
“勒诺,你没听过茜若击鼓吧,她新近才学的。今天我们可是难得有机会能欣赏到噢。”勒雅发现勒诺的神色淡淡的,不像有兴趣的样子,生怕勒诺再次错失良机,这样发展下去,真要成了同性恋,赶紧将两人凑在一起。
顾茜若眯起眼睛来,猫咪一样,骄傲的心理第一次被勒诺平淡的眼神挑拨起来。
十四 叛逆期
勒诺送勒雅回家后,再回临海的别墅时已经很晚了。张含青竟坐在黑暗中等他,勒诺没想到她没回家。张含青淡淡地道:“你宴会后去哪了?我怎么没见着你?”
勒诺皱起眉,神情很不耐烦。他最讨厌张含青过问他私事,“没去哪啊。”
走过她身边时张含青忽然站起来,贴近勒诺的身体,“我一直在找你。”勒诺没有动,任她抱着自己的腰,张含青浅浅一笑,踮起脚吻到了勒诺的脖子,转而亲向他的嘴唇,勒诺微微避开了头,张含青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脸。
勒诺心想,难不成我还有精神洁癖,她吻过了赵维凡再来吻他,让他觉得恶心?
张含青嘴角带着明显的冷嘲,凉薄的眼神细细地盯着他,手却没停着。抽撕剥茧一般缓缓地解开勒诺的皮带,勒诺冷冷地回看着她,张含青的手继续动作着,勒诺的衬衫被她扯到了身后,露出线条匀称的身体。张含青的手探到了勒诺的身下,撩拨着他,勒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挑衅,嘴角滑出一丝讥笑;“我现在没感觉。”
勒诺的身体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张含青放开他,冷笑着道,“那我等着你有感觉。”
勒诺系上皮带从她身边走过,直接到楼上洗澡。出来时张含青已经睡下了。勒诺直觉知道她没有睡着,偏偏他不得不走向那张床。他觉得烦,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用打火机点着一根烟,一个人站在窗前默默地抽,他想勒雅既然放弃出国,他完全可以把钱还给她,没必要留在她身边。
张含青忽然缓缓地道:“我不喜欢你抽烟。”
勒诺转过身,面对着她,不屑地道:“你管得着?”他的脸一反常态,格外的冷漠无情,深邃的眼睛透着一股邪气。
张含青似乎被他这种表情伤到了,愣了一下,却很快调整了情绪,唇角带着笑走过来,突然伸手直接用手掌拧灭了燃着的烟头。
勒诺吃惊地望着她,“你做什么?”他担心她的手被烫伤,却又拒绝向她示弱,显示出他的在意。张含青攥紧手,伤口痛的厉害,脸上却默无表情,“你不就是想让我难受吗,我满足你一回。”
勒诺眼神黯淡,低声道:“钱明天还你,我们散了吧。”
张含青冷笑道:“和约到期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认为这样有意思吗?”勒诺冷冷地看着她。
“本来就是做游戏,游戏没结束,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意思。”张含青一字一句地道,勒诺看着她一件一件把衣服套上,取了车钥匙出了屋子。剩下他一个人躺在黑暗中,寂静的屋子响起手机的铃声,勒诺抓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嗤嗤的笑声,“勒诺,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勒诺漠然问道。
“顾茜若,你不是见过我吗,现在有没有空?”声音充满诱惑。
勒诺不知道自己如何跟顾茜若走到了一起,好像顺理成章,他们只是犯了每一个男人和女人单独在一起都会犯的错误。顾茜若是个很会疯的女孩,两个人跑到酒吧喝了很多酒自然而然就上了床,之后国庆节假期来临,茜若说快毕业了还没好好出去玩过,买了两张去西安的票,两个人上了旅游大巴,一路上说说笑笑好像一对情侣,到了兵马俑,只见人头攒动,茜若大笑;“我们这是看人来着。”夜里牵着手逛夜市吃小吃,回到宾馆迅速纠缠在一起,年轻的身体相互吸引,没有任何负担,一晌贪欢日上三竿,错过了旅行团,顾茜若悠闲自在,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身边的勒诺,媚眼如斯,“勒诺,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喜欢。”语调懒懒的,透着倦怠。
“勒诺,你爱我吗?”顾茜若开玩笑地道,眼睛里却有一抹期盼。
“爱吧。”勒诺心不在焉,逃开那点期盼,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走向浴室。顾茜若的身影被关在了门外,勒诺开了花洒,哗哗的水流声中,勒诺掏出手机,没有一通留言,她竟似已忘了他?
出了西安一路西行,又去了青海,西宁,顾茜若对藏饰很感兴趣,勒诺便顺水推舟,买了送她。西宁小吃一条街上,浓烟滚滚,勒诺手里拿了大把烤好的羊肉串,顾茜若走在前边,一边从他手上取了吃,一边指着小吃摊位,“勒诺,我还要那个。”勒诺想顾茜若这样的女孩一定是惯于被男孩子宠的,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他不介意宠别的女孩,他勒诺又不是离开了张含青就不能活,长这么大,恐怕喜欢一个人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要来的更加陌生。
夜里藏区的旅馆还是冷的,顾茜若躺在勒诺的身边睡得格外香甜,勒诺盯着夜色,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勒诺飞速地从桌上抓起手机,“喂,是顾茜若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勒诺想顾茜若什么时候把手机铃声换成和他的了?
茜若接过电话,电话的那端男子问她:“茜若,你在哪里?”,“不用你管。”茜若的声音冷漠而倔强,“是同学,居然半夜打给我。”顾茜若向勒诺解释,顺手关了机,好半天顾茜若又道,“勒诺,明天我们回去吧。”
回到S市,日子照旧,顾茜若常来学校找他,张含青依旧不见踪影。勒诺一个人守着房子逍遥自在。唯一让他烦心的倒是顾茜若越来越缠他,也许这一天迟早都会来,顾茜若挽着勒诺走在路上,“勒诺,我们结婚好不好?”
勒诺吃惊地看着她,在他看来,顾茜若根本不像是想结婚的人,他亲眼见过,顾茜若在芳菲阁时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孩打情骂俏,笑得肆无忌惮。他不明白即使再随便的女孩也有认真的时候。
“结婚?为什么是我?”勒诺的语调恨得人牙根痒痒。
顾茜若料到勒诺不愿意,却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无所谓,“勒诺,你必须跟我结婚。”
“为什么?”勒诺转过头看着她。目光好像带着讥笑。
“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子。”顾茜若冷笑。
“怎么可能?”
“就是旅行的时候。”顾茜若缓缓地道。
“你不是说采取过措施?”勒诺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
“我骗你的。”顾茜若镇静地道,“你不愿意?你想躲着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什么女人?”勒诺冷冷地道。
“你住的地方,那个海边的房子,你不知道吗?我看见过好几次,她一直坐在车子里,她看见过我们在一起。”顾茜若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恶毒。
“你跟踪我?”勒诺难以置信,更吃惊的是张含青一直都知道,她一直都冷眼瞧着。
“是,我跟踪你,你永远不知道我为你做过什么。”顾茜若冷笑着道,“勒诺,我早瞧出来了,你就是那种玩完就算,特没良心的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勒诺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还想上学的话。”顾茜若丢下一句话,“要不要我在孩子生下来后,把父子鉴定书送到你们学校办公室?”
勒诺回到逸景苑意外地发现张含青也在,“我来拿一下东西,马上就走。”勒诺解释着。
“你要去哪?”张含青道,“勒诺,你有地方可去吗?”
“不用你管。”勒诺冷漠地道。
张含青走到他身旁,忽然放低了语气,“那女孩……”
“你知道什么?”勒诺戒备地望着她,有那么一刻,他竟荒谬地觉得自己的额头无耻地写着背叛两个字。
张含青只轻声道:“勒诺,我不想和你吵架,这件事我来解决,你要是觉得欠着我的,日后还我好了。”勒诺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从未有过的挫败,她没必要对他好,他喜欢堕落,干她什么事。他害怕欠别人的情,尤其是她的。
十五 交易
顾茜若看着坐在对面的张含青,优雅地点燃了一支烟,“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张含青透过烟雾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漂亮中带着风尘气,千变的眼神显示与年龄不相符的老练。“放弃你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也放弃勒诺,这就是我的要求。”张含青开门见山。
“凭什么?你是他什么人?”顾茜若毫不示弱。
“我是他姐姐,你可以开条件,只要是钱能弥补的,我决不会吝啬。”张含青平静地望着她。
顾茜若笑起来:“姐姐?你以为我信吗?”
“我也不需要你信”,张含青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说这一切也是为了你。你想过没有,出钱给你开芳菲阁的人会放过你吗?”她顿了一下,“何必将宝押在勒诺身上,如果他爱你还好,如果不是,你自信能跟他耗几年?”
“我会跟他结婚,就凭肚子里的孩子勒锦荣会接受我,我要的并不多。”顾茜若仿佛早考虑好了退路和底线。
“勒锦荣?”张含青笑得更轻松,“你为什么不多打听一下,勒诺如果是勒锦荣的孩子,他怎么会跟我住一起?”
“你什么意思!”顾茜若盯着张含青,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张含青淡然道,“没错,他跟你是一样的。我包他,给他钱。”
“你胡说。”顾茜若拿着烟的手变得有些颤抖,“你以为骗得了我?”
张含青将手机递给她,“不然你问问他。”
顾茜若用手挥开手机,“你以为我就只为了钱?我跟他是因为我爱他。”
张含青同情地望着她,“那可真遗憾,他不爱你。”
顾茜若深吸了一口气,“拿掉孩子,你会给我多少钱?”她是世故的,她不能不世故,能在S市站稳脚跟全凭她自己,她的青春,良知早就拿去喂狗了。遇到勒诺后他那单纯澄傲的眼神竟让她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结果却是这样,这一刻,她或多或少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也许,只有钱才最真实。
张含青淡淡地道:“你想要多少呢?”
交易完毕,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期间发生的事更是让张含青哭笑不得,周舫,不知是赵维凡的第几任情人,居然打电话约她出来见面。没有别的原因,周舫也怀孕了,张含青根本没去赴约,简单几句话就把她打发了,“赵维凡的事我从来不干涉,他想要这个孩子或是想跟我离婚,让他自己来跟我谈。”
事情的结果不了了之,周舫被调到了国外,明升暗降。也许是出于心虚,赵维凡安静了一阵子,两个男人同时回到了她的身边,张含青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入戏了。
勒诺出于愧疚,没再提离开的事,日子久了,他发现张含青是个很随性的人,她喜欢花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可无论花多少钱,到多热闹的地方,她都是安安静静的,眼神依然冷凉如水。
张含青只当顾茜若的事没发生过,闲暇时光拉着勒诺去逛商场,乱七八糟狂买了一通,勒诺大包小包地替她提着购物袋,他实在搞不明白她的购物目标究竟在哪,如果说买花瓶和茶杯垫还算有用的话,那么宠物狗的刷子跟视听屏蔽器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也没养狗呀,问她,张含青只说:“嗯,看着挺有意思的。”
逛完女装又转到男装部,“勒诺,你说什么颜色的好看?”
“嗯,黑色的吧。”勒诺随口道,他已经逛得百无聊赖,实在搞不明白女人怎么对逛街这项运动这么有兴趣。张含青扑哧一声笑出来,勒诺一看她手上居然拿着男士内裤,黑色的?勒诺脸色红了一下。
旁边的售货小姐添油加醋道:“小姐,你男朋友真是好眼光,这款情趣内衣是今年新款,黑色卖得可好了。”
张含青只顾盯着勒诺脸上可疑的一抹晕红,心不在焉地道:“我看白色也不错。”
“噢,这是一个系列的,你的男朋友长得帅气,穿白色的一定更性感。”
张含青憋着笑,胳膊碰了碰勒诺,“她说你是我男朋友呢,要不试试?”
“我看不用了吧?”勒诺冷淡地道。
售货小姐陪着笑脸,“小姐,我看你男朋友身材这么好,拿中号就可以了。”
张含青轻轻踢了他一脚,“试试吧?”
“凭什么啊!”勒诺倔劲也上来了。
“因为我想看。”张含青贴着他耳边道。勒诺脸色的红从耳根直染到脖子,这回是清晰无误, 试衣间不太远,勒诺拿着衣物,极不情愿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薄薄的一层内衣。还情趣内衣!他想骂人,他想自己他妈就像是张含青买的宠物,张含青就牵着链子的那一头,想怎么逗他就怎么逗他。
在他愤愤不平时,张含青居然也跟了进来,“呀!勒诺,我看你该去做内衣模特,白白浪费这么好的身材。你要是做了平面模特,照片挂在地铁站里,我看女人都甭上车了。”张含青的手缠了上来,言辞不无调笑。
勒诺又羞又愤,低着嗓子道:“你就流氓吧,你!”
张含青脸色一转,勒诺头一次见她脸上露出真正的一抹讥笑,“我不流氓,我买你干嘛?”她不无讽刺地道。勒诺彻底呆住了。
张含青靠在门外,脸上挂着一抹冷笑,看着勒诺一言不吭地换衣服出来,她是故意的,在她看来,勒诺棱角太过分明,太过桀骜不驯,像他这种黑是黑,白是白,爱憎过于分明的性格以后恐怕也很难在社会上立足。她就是要一点一点磨掉他的性子。
勒诺原本就不是很多话的人,跟张含青在一起后就越发变得沉默起来,用一句话说,张含青是那种能把他所有幻想都敲碎的人。
她要是好起来,就一个劲地宠着他,FERRE的男装,LEVI'S牛仔, KUHLE的休闲服,勒诺所有的衣服都被她换过一遍,CBA夏季联赛的球票,高级健身俱乐部的年卡,甚至连他准备报考的GRE辅导班她都能给他提前报上,她知道他喜欢玩,就给他频添无数课外活动,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她并不都陪着他,却非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不可,勒诺所有的爱好她好像都摸透了,由着他玩。
勒诺刚开始跟她的时候,课外还兼着职,张含青知道了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我给你的钱还不够花吗?”勒诺知道她不高兴,几次回来看她冷着一张脸,他也就辞掉了。不仅如此,张含青还教他喝酒,闲时带着他去跳伞,骑马,有一次竟带他坐飞机去亚布力度假区滑雪,勒诺根本摸不透她,张含青性子极安静,沉默的时候人人当她娴熟温婉,可要是她兴致来了还专挑刺激的玩。勒诺有时候的确有点着迷她,但是她管他的手段又让他烦,她好像铺好了一切的轨道,只准他朝着她那个方向走,她常挂在嘴上的几句话就是:“勒诺,你做这件事,想过目的没有?”,“你现在做这个,纯粹是浪费时间。”,“你这么晚回来,不是又看上哪个女孩了吧?”。
勒诺有时被她管急了,脾一气上来也就口不择言,“你到底是想当我妈,还是想把我当宠物养!”
张含青却不愠不火的道:“当你妈我还太年轻,宠物我倒是养过一只,在英国念书时买过一只鹰,后来怕养死了,就放了。”
勒诺后来很多次回想起她当初这句半真半假的戏言,才真正体会到她其实早就料到了终有一天她会放手。
张含青要是不好起来,跟勒锦荣的手段也差不到哪去了,勒诺最害怕听她讥讽的言辞,句句专挑他的痛处嘲讽,非要把他的心也磨出血来,每次赌气赌得不行,提到要离开的事,她又软下来哄他。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张含青几乎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跟赵维凡联络。久而久之,勒诺所有的耐心都被她消耗殆尽。张含青的所做所为只让他体会到一件事,他是被她包养的,仅此而已。勒诺有时候想自己再这么下去,恐怕真会像小说中被尼科尔金钱攻势掩埋的迪克大夫,早晚得毁在她手里。
十六 天平的走向
辞掉兼职后,勒诺上课开始变得规律起来,如常一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只管埋头看书,他的独来独往原本就引人注目,也不知是不是张含青为他挑的衣物,饰品起了作用,衣冠楚楚的他越发吸引人。大课的阶梯教室,连授课老师也时不时留意着他的存在。但不少同学知道他不爱理人,也就不敢自讨没趣上前同他说话。下课铃一响,勒诺管自走出教室,大学有不少的流动教室,他正准备奔赴下一个课堂,不料自门外倒退着走进一个女孩,手里还捧着一杯巧克力圣代,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她面对的同学齐声大笑,她一扬手,那手里的冰淇凌全部蹭到了勒诺的身上,淡蓝色的体恤上,便是一团的污渍。
她身后的女同学一见她撞到的人是勒诺,全都禁住了笑声,不是因为别的,校园里这位帅哥,谁都知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人要是沉默到一定程度,别人自然以为他高不可攀。
宋盈一抬头看见自己撞到的人,先是一愣,转而见他只是皱了一下眉,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便大大方方地道:“糟糕,都弄脏了。”她掏出面巾纸便要去擦。
勒诺身体一避,冷淡的道:“不用。”
宋盈并不生气,美丽而可爱的脸上浮出甜甜的笑,让人根本无法责怪她,“我是宋盈,低你一个年级,勒诺,我认识你,这样吧,下了课我帮你的衣服拿去洗,污渍要是洗不掉,我陪你一件好不好?”
勒诺怔了一下,为什么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张含青?习惯性地问他一句“好不好。”似是征求他的意见,最后又总是替他安排好一切。他自然地让出一步,重复道:“不用了。”
见他扭头走了,宋盈身后的女同学一起涌上来笑道:“今天我们的宋小姐走运啊!撞到了校园头号的冷面帅哥,你刚才不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早留心上了?赶紧的坦白从宽啊!”
宋盈也不恼,她个性本就坦率,只脸红了一下,见勒诺离开了,她自言自语道:“我认为还是该赔件衣服给他才好,你们知不知道他那件上衣是什么牌子的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勒诺放学的时候才记起张含青说过今天会在校园外等他,他匆匆忙忙出了校门穿过马路,远远看见张含青的车停在树阴下,她戴着一幅墨镜,左手微微拉下镜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勒诺刚想过去,宋盈自他身后跑过来叫住他,“勒诺,你等一下。”
勒诺见她手上拿着一件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我没说要你赔啊。”他诧异道。
“可我说过要赔给你啊。”宋盈笑着看他。勒诺说不出话来,马路那边张含青似乎已看到了这一幕,重新坐进车里。
“好吧,衣服我收下。”勒诺接过衣服急着离开,宋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那边车里隐约坐着一个女人的身影,“你女朋友?”
勒诺也不想多解释,便一口道:“是。”他坐进张含青车里,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不快。
张含青心道,还以为学校没有女孩子缠他,怎么会。
“我们去吃饭。”她开着车道。
勒诺随手将衣服放到车后,张含青看到他的胸前一团污渍。勒诺道:“衣服不小心被人弄脏了,所以她赔了一件。”似乎没必要跟她解释,但他还是说了。
“噢。”张含青应了一声,眼睛只盯着前方,“脏了的话,就扔了吧。”
勒诺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不在意,买的时候兴致勃勃,不想要了就扔掉,一件Hogo Boss的衣物八百多元,来去间只不过是她一时的消遣。
日子久了,勒诺呆在学校里反而感觉自由些。毕竟都是同龄人,脸上还洋溢着青春活力,懵懂莽撞,不像张含青那么世故深沉,一点感情都不露,好像在社会上都混油了。勒诺怀疑她跟赵维凡在一起是不是也这样。不过他从来不过问她的私事,张含青也从来不提。
宋盈常来找他,有时并不是她一个人而是跟着三两个女生一起来,吃饭,打网球,勒诺被夹在几个女生之间,总是拒绝的话显得太不近人情,何况他这个年龄的男生本来就有点虚荣心,人家女生都不扭扭捏捏,他还在那矫情个什么劲。所以被请了几次,他也回请他们。跟宋盈单独在一起时,那种感觉也特别新奇,宋盈活泼,稚气,有什么说什么,却不像顾茜若那么疯,张含青跟她就更没法比。比着比着,勒诺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就偏向了宋盈,跟年轻女孩在一起,勒诺觉得身心轻松,不像和张含青在一块时,偷偷摸摸,剑拔弩张,神经都快给她折磨疯了。
张含青几次打电话都找不着他,渐渐的也就知道了宋盈的存在。
一天,宋盈的一位同学过生日,宋盈约了他一道去。在KTV包厢唱完歌后都十点多了,勒诺要送她回去,宋盈不肯,非拽着他去看电影。午夜场看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宿舍门早关了,勒诺只好在校园宾馆给她开了间房,临走时,宋盈忽然拽着他的手道:“勒诺,你今晚也别走了,好不好?”
勒诺只觉得手腕火一般的烫,他知道宋盈对他有意思,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他到底还是甩开了她的手,只说:“你早点睡吧。”
出了校门,勒诺意外地看见张含青开着车在等他,这么晚她竟然也没睡?有了顾茜若的前车之鉴,勒诺怀疑她是不是又在跟踪他。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他上了车,张含青只说:“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人都找不着?”
勒诺心里冷笑,她难道是真不知道?嘴上还是敷衍着:“没忙什么啊。”
一路的沉默,两个人便不再说话,车子开回临海的别墅,勒诺进屋洗澡,出来时发现张含青还没睡,一个人依旧趴在电脑边上。
勒诺多少有点心虚,他不知道张含青打算怎么对付他,所以走过她身边时,勒诺还是无故地解释了一句:“那个女孩是我学妹,今天她同学过生日,我陪她去的。”
张含青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不感兴趣地道:“勒诺,你姐姐妹妹不少啊,去就去呗,我妨碍你交往了?你用得着解释吗?”
勒诺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矫情,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显得太刻意。可是张含青那懒懒的调子更让他窝火,他怎么了?正常交往都成问题了!他不过是跟她签了一纸协议,钱还给她,她还不要。他又不是真卖给她了,还要跟女人一样,为她守身如玉不成!
他恨恨地道:“反正没什么,你爱信不信。”
张含青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冷冷地盯着他,暗含一抹嘲弄:“勒诺,你以为我在乎吗?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就是跟所有女孩都上过床,那也是你的自由,床技练好了,说不定我还受益了呢!”
勒诺气得真想抽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就拙于狡辩,只恨恨地走到外间的沙发上躺下,他想我他妈是疯了,跟这个女人搅在一块。
张含青见他沉着一张脸,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只僵硬着身板跑到外间的沙发上窝着去了,她有点后悔。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想刺激他。她对赵维凡也不这样啊,她想我不是对这男孩认真了吧。这想法萦绕在脑海里,越想就越让她心慌。
十七 持久战
张含青连着一两个星期没再出现过,勒诺这回真的是气到了,也懒的理她,日子一天一天过,勒诺开始跟形形色色的女孩交往。 要说别的的男孩在他这年纪还认为女孩是天上太阳,水中月亮,很难追的话,到了勒诺这根本就不成问题。吃饭,泡吧,看电影,送花,俗套要是由帅气的男孩操练起来,效果绝对不一样,何况现在女孩就喜欢他这种酷酷的男孩子,不见得要多么热情,只要不冷漠就已经迷倒不少人了。
约会进行到一定阶段,最终结果当然是上床。勒诺把这套固定程序进行得如火如荼,平淡的生活忽然就多姿多彩,只是不带任何的感情。野性的、乖巧的、温柔的、泼辣的,必是年轻漂亮的女孩。短的一个星期,长的一个多月,全看他的心情,最终也只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
有几次勒诺跟女孩在酒吧玩,遇着了卫然,他每次都走过来打招呼,渐渐也就熟络起来,卫然身边要是带着女孩,必是妩媚性感,男孩子勒诺也见过一两个,好像都挺年轻。卫然见勒诺比第一次见面时变了很多,就笑谈道:“怎么,开窍了?”
勒诺觉得卫然说话时神态懒懒的,既有张含青的世故,又比她多了一份危险。勒诺不置一词,对他也只是敷衍着。
张含青的钱依旧每月汇到他的卡上,但人却完全失去了踪影。也许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完全了如指掌,只是就像她说的,她根本懒的管。
宋盈一如既往地来找他,学校只要是勒诺经常出现的地方,宋盈就免不了时时地跑去转悠。往往一上公开课,勒诺一落座,就能发现宋盈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别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到了勒诺这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勒诺有意避着她。对他来说,宋盈有点像勒雅,太过单纯和执著,勒诺并不想招惹她。
宋盈碰了几次钉子也不气馁,仍是一心一意地出现在他的周围,就连看他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既怕他知道她的心思,又盼着勒诺了解她的一片苦心。勒诺有时身边带着女孩,宋盈也不好硬插进去当电灯泡,便约了同学一块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看着勒诺呆在别的女孩身边,宋盈心里难受,脸上还硬装着无忧无虑的样子,脚踩着勒诺的身影,心里又酸又涩。
她寝室的同学看不下去了,便纷纷出谋划策,宋盈什么人啊,典型的大小姐,品学兼优的乖宝宝,过去都是大家宠着她,凭什么就为伊消得人憔悴,让一勒诺弄得神魂颠倒的。
这些主意里最管用的一个就是让宋盈不惜一切代价,将100瓦的电灯泡当得彻彻底底,非把勒诺跟漂亮MM的事都搅黄了不可。
勒诺虽然冷漠,但还不至于对女孩子疾言厉色,所以每次宋盈装着突然偶遇,硬拉着他跟别的女孩一起吃饭时,勒诺也只是笑笑,宋盈的一点小心思他心里都清楚,只是没必要对她这样单纯的恋情一个劲地残酷到底。勒诺有时觉得面对着宋盈,他都有点自惭形秽,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这样玩世不恭起来,好像他的青春已经腐烂到了骨头里,看不到希望,只游走在游戏的边缘。
几次试下来宋盈觉得颇有收获,便买来一大堆零食犒劳寝室里的一帮军师。这些军师们也都兴奋莫名,觉得能攻下校园里的头号帅哥非得拿出非凡的勇气跟智慧来才行。
寝室灯一熄,女孩们的卧谈话题已由过去不着边际的海侃集中到了一个主题上面,对她们来说,勒诺已经成了一个军事任务,一个碉堡,要拿出集体的智慧才能加以攻克。勒诺已经不是在跟宋盈一对一的对决,而是在跟六个女孩一道周旋。大家都开始想入非非,勒诺已经成了她们的精神目标,科研专题,只能拿下,不能放弃。最后在快要睡着前也不知哪个女孩说的,女人比较重视感情。男人却比较重视欲望,迄今为止看看哪个呆在勒诺身边的女孩不是踊跃献身来着。宋盈默默地听着,觉得灵光乍现,那一次在校园宾馆,说不定是他半推半就呢?要是她再坚持一下,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
一天勒诺在学校上完课,卫然忽然约他出去吃饭。勒诺觉得奇怪,虽然跟卫然接触过几次,发现卫然并非他原先想的那般轻佻,但是他们也不至于熟络到吃饭的地步吧?
卫然在电话那端好像揣测出他的想法,就笑着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吃了你吧,是别人请客,我正好约不着人,上万元的酒席,不吃可惜了。”
勒诺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卫然对他不错,跟他很挺谈得来。而且卫然交际很广,勒诺每回跟他都能认识不少人,学到不少东西。
勒诺去了宴席才知道来的人其实还挺多的,看卫然在酒桌上坐的位置,勒诺就知道别人请客是什么意思了,看来不少人都有求于他。
卫然也不跟那些人客气,勒诺一来,卫然自然就招呼他坐自己身边。起菜后,桌上自然觥筹交错,溜须拍马,闹成一片,就算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味了。勒诺虽然年轻,但也不尽是埋头苦吃,他听着这个处长,那个主任,这位董事长,那位总经理一堆的称谓也还用心记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许这些人今后对他都有用。
卫然也有点惊讶勒诺的举止,别看他一言不发,但凡有人敬酒,他都回敬得有理有节,从容不迫,没有一点的扭捏局促。卫然从心底里欣赏起他这份与生俱来的修养。
但酒品差劲的也不是没有,一喝多难免有人口无遮拦,酒桌上一个药品销售部门经理开玩笑道:“卫院长,你这个小男朋友长得也太帅气了点。”
卫然不发一言,只是淡淡地睨了那人一眼,一桌人酒顿时醒了一大半,都尴尬着。
勒诺管自低头吃菜,那人也像是吓到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期间有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岔开了话题。之后卫然神色却变得有些懒懒的,大家看他兴趣好像不高,也就早早收了场。
吃完饭,卫然提议送他回去,勒诺道:“不用,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卫然也没再勉强,临关车门前,卫然忽然道:“酒喝多了,说话像放屁,你别往心里去。”
勒诺只笑笑,对从来没有的事,他要是都计较,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他打了车回到逸景苑的住处,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开始还是毛毛细雨,没一会就转成了瓢泼大雨。
勒诺下了车,拿钥匙开门,忽然发现宋盈坐在门廊边,一身都给淋透了,圆圆的蘑菇头贴在脑门上,既可爱,又滑稽。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勒诺开了门让她进屋。她这样子,不让她收拾一下,他真怕明早她会患上肺炎。
宋盈还笑得出来,“我一早打听好的,原来想搞突袭,请你看电影,没想到你不在家。”勒诺见她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两张被雨水泡化了的电影票,心里也有点难受。
“你什么时候来的?”
“放学就来了啊,校门口没堵着你。”宋盈开玩笑道。
勒诺想那怎么也该有三四个小时了,天这么冷,她还守在门口,“我不在,你就不能早点回去?”
“我想早点逮着兔子。”宋盈接过勒诺递来的毛巾呵呵地笑。
勒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守株待兔也没这么守的,“你先洗个澡吧,待会我送你回去。”
宋盈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勒诺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闪身躲到浴室里去了。
十八 吃里扒外
宋盈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才发现刚才躲得太快,太紧张,连换的衣服也忘了要。一身被水淋透的衣服显然不能再套回身上。她在浴室磨蹭了半天才决定开门问勒诺要衣服。不过拉开一道门缝,宋盈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在浪费脑细胞,勒诺早把她该换的衣服放在门口了,连做坏事的机会也没给她留着。
宋盈既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勒诺能想得这么周到,遗憾的是刚才幻想了无数个美人出浴图派不上用处。看来她既没有作杨贵妃的机遇,也没有当苏妲姬的天分。
她穿上勒诺送来的衣服,对着镜子脸还是红了一下,原来勒诺给她的是自己的衣服,因为张含青除了必要的内衣,从来不将自己的衣物留在逸景苑,就连梳洗用品,张含青也是用完就甩。下次来了再买新的。所以勒诺这里并没有女人的衣服,他把自己的短袖T恤,牛仔裤放在了浴室门外。
衣服穿在身上,上面大,底下长,好像马戏团的小丑。不过看着心仪男生的衣服就穿在自己身上,宋盈心里暖融融的。
勒诺正躺在沙发上看电影,见宋盈走过来,就坐起了身。宋盈也挤到沙发上,电影正放着燃情岁月男女主角缠绵的场景,勒诺意识到一丝暧昧,觉着不妥,他站起身来:“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宋盈有意拖延时间,她说:“我才刚洗完澡,休息一会吧,这影片我挺喜欢看的。”勒诺便不好再说什么。
宋盈又说:“勒诺,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喝的?”
勒诺问:“你想喝什么?”
“随便,有没有饮料?”
勒诺转身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鲜橙汁,再回来时,宋盈已经不在客厅里了,门边却还放着她的鞋子。
勒诺转到楼上卧室,眼前的一幕让他令他忘了该说什么。宋盈什么也没穿,衣服脱在脚边,勒诺眼瞅着她赤着双足走向他,少女美丽的身体贴向他,宋盈心跳的厉害,可还是义无反顾地环住了他的腰,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话脱口而出:“我想和你上床,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了?”
勒诺手里还握着饮料罐,冰凉嵌入手心,他一手拉开她紧贴着的身躯,一手将饮料罐扔在了地上。嘴里只吐出几个字,“谁要跟你上床来着。”
他并不懂得要怎样哄女孩,心里急躁,难免就出口伤人。
宋盈听了,先是怔了一下,结果憋了半天还是哭了出来,“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勒诺开始手足无措,他还没把哪个女孩弄哭过。宋盈的话让他心底发酸,他并不是讨厌她,他只是知道有些女孩是他不该招惹的。
他伸手想去擦宋盈脸上的眼泪,宋盈却抓住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手心下的肌肤光滑柔腻,伴着滚烫的心跳,勒诺要是再没有反应,那估计也不是男人了。
“勒诺,我爱你。”宋盈垫起脚在他耳边道。勒诺也有些激动,毕竟过去乱七八糟的情事双方从来不提谁爱谁。勒诺第一次抱紧了宋盈,她的身体轻盈鲜活,年轻而充满活力,那丝生动和青涩让勒诺忘记了跟张含青在一起时的压抑。
在宋盈眼里,相爱的过程痛苦而甜蜜,完事后,她亲吻着勒诺俊美的五官,心里充溢着满足和胜利,好像终于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抓在了手里。
勒诺也没想到会是她第一次,心里有点自责,又有点感动。宋盈乖乖地蜷缩在他身边休息了一会,然后又兴奋地爬起来,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跟勒诺呆在一起的快乐让她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勒诺,你这里还有壁炉啊,真有情调,干脆我们把空调关了,烧木柴吧。”冬夜那么冷,宋盈突发奇想。
勒诺盯着壁炉若有所思,那是张含青一时兴起弄的,连木炭也买了,却一直堆在藤织的筐子里,一次也没用过。
宋盈开始忙活起来,先把木炭拿到楼下厨房的燃气灶上加热,然后再放在壁炉里。因为别墅离海边较近,湿气大,木柴放久了一烧起来烟很大,勒诺赶紧跳下床打开落地窗,一阵海风吹进来夹杂着雨水,帘卷翻飞,宋盈乐得呵呵地笑,勒诺也觉得滑稽,浪漫也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行。不然非弄得灰头土脸的。还好木柴烧了一会,烟雾就变少了。勒诺和宋盈赶紧忙着收拾残局,衣服,木炭扔了一地,勒诺一一将其归位。
壁炉里的火燃起来,很快就驱走了寒意。两人一边笑一边拾着东西,好巧不巧,张含青恰恰开了门进来,正看见眼前的一幕。
她倒不是打算搞什么突袭,原来她刚跟司徒妍吃完饭,逛了一会,天就下起了雨。她原想顺便来这取柄伞,不想就撞见这一幕。
宋盈先是尖叫了一声,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陌生人看见自己裸着身体,勒诺也愣住了,她那么久没来,偏偏选择这一天,这个时间来。他都忘了这本该是张含青的房子。
“勒诺,她是谁啊?”宋盈颇不礼貌地问了一句,一边愤愤地瞪着眼前的女子。勒诺看见张含青微微敛起的嘴角已浮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心顿时收缩起来,他怕她,怕她毫不留情面的嘲讽,怕她下一秒吐出的话会将他打入地狱,让他无所遁形。
张含青在这一刻已经很快调整了情绪,她该说什么?
——说勒诺,你吃里扒外!良心难道被狗吃了?他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道德良知问题,就是有,也是她贪心在前。
——说勒诺,你背着我偷人?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说勒诺,你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呵呵!就算是,那也是她教的吧。
最直接的莫过于:勒诺我买了你,你可对的起我?只要这一句,张含青知道她就可以同时毁了眼前的两个人。
可张含青没说任何一句,哀莫大于心死,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她何必毁了他!
张含青浅浅的笑了一下,虽然并不是很自然,“真不好意思,我是这的房东,雨下得太大,我就想来取把伞,打搅了两位,真抱歉。”她轻轻地带上门,将两个表情复杂的人关在了门后。
勒诺错愕着,她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肯放过他?短暂的错愕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懊恼与悔恨。宋盈刚才带给他的高兴和感动被此刻思绪的茫然所代替。
宋盈撅着嘴道:“莫名其妙!怎么会有这样粗心大意的房东?她不会是故意的吧。”她认为就算拿把伞也用不着跑到楼上卧室来吧,肯定是天生就有偷窥倾向。
“勒诺,你认为呢?”她看见勒诺的表情木然,也不知在想什么,便上前拽住他的胳膊道,“天这么冷,咱到床上呆着去吧。”
勒诺却忽然甩开她的手,淡漠的道:“床留给你,我到沙发上睡去。”
宋盈也急了,“勒诺,你刚才睡都睡过了,现在发什么神经,清高个什么劲。”
勒诺也不听,管自卷起床上的被子抱到楼下去了,宋盈还想拉着他,“我说错了,还不成吗。你这不叫清高,你这叫个性,我又不会强奸你,你至于吗,睡在沙发上,该多冷啊!”
勒诺忽然回过头来,冷眼盯着宋盈拽着他胳膊的手,宋盈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吓的手一松,喃喃地道:“我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勒诺淡淡地道:“你没惹我不高兴,我就这样,你最好早点看清我。”
宋盈靠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
勒诺躺在沙发上,客厅很大,开着空调依旧很冷,可他心里忽然舒坦了,迷迷糊糊睡着了,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一个没脸的女人拼命地逃跑,后面很多持枪的男人跟着追,一会没脸的女人又换成了张含青,她站在临海别墅不远处的悬崖边冲他冷笑:“勒诺,你年轻,你爱玩,是不是我们一个个都死在你手里了,你才得意?”
他急着去拉住她,可她却绝然地往下跳,一点机会也没给他。勒诺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在黑暗里坐了起来,窗外不知何时,雨停了,却飘起了鹅毛白雪。
十九 愿赌服输
张含青脚步踉跄着走出别墅,伞也忘了拿,冒雨冲进车里,她坐在驾驶座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点一点刺痛着。早就陷进去了吧?也不知是在哪一时、哪一秒,如果不是在意,她何必那样管着他?结果却适得其反。如果不是太在意,她又何必对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一忍再忍?她不过比他大了七岁,却像是比他早出生了一个世纪,处处觉得欠着他的,恨不得把一切好的都捧到他面前来。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必这样百般隐忍,何必这样死抓着不放,这个世界又有谁是离了谁不能活的。张含青摇下车窗,一阵冷风吹来,从外寒凉到里。张含青瑟缩了一下,看着瓢泼大雨忽然笑了,愿赌服输,她既不是鱼玄机,也做不了王宝钏,顶多也就是个崔莺莺,你无义,我无情。
张含青开着车,漫无目标,鬼使神差竟开到了七夜的门口,因为是冬夜,客人比平时要少一些,她下了车,裹紧了大衣走进七夜,径自走到吧台要了一杯酒,缓缓地喝下肚才觉得暖和了不少,便又要了一杯,喝得太快,竟有了些微的醉意。
“喜欢Pink tequila吗?”调酒师笑了笑,察言观色是在这做事的基本素养。
张含青没说话,她看得出调酒师不是一位省油灯。
她有点怀念第一次在七夜见到勒诺的情景,那般的清冷骄傲,她也不知道怎么现在就把他变成这样了。
调酒师见她不想说话,也不去打搅她,只是手也没停着,“尝尝这个pousse caff”,张含青看了看,轻声道:“颜色有点像彩虹”。
调酒师嘴角滑出一抹笑,“没错,就叫彩虹酒。”
她这回没一口气喝了,只一点一点地抿,有点白兰地的味道,可还是有些烈,“没有口味轻一些的吗?”张含青知道自己可能有点醉,可她就想呆在这里,不想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那边不知什么客人唤调酒师过去,他笑着道:“你等我一会。”
张含青根本无所谓,只一口一口细细品着酒,她知道自己酒量不错。
七夜的老板顾寒跟另一个男子坐在角落里,顾寒道:“晓冉,你认识那个女人?”
“不认识。”调酒师奇怪地道,他看见阴影里坐在顾寒对面的那个男子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果然顾寒看见那个男子的表情,似乎领略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吩咐道:“好好招待着,明白吗?”
林晓冉脸色变得有些白,他当然知道该怎样招待才能在这里混下去,他道:“我明白了。”
看着年轻的调酒师离去,顾寒转过头对角落里抽着烟的男子道:“你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那男子轻笑出声,漆黑的星眸带着一抹残忍的色泽。
林晓冉回到张含青身边,花样越调越多,“blue negligee,你一定会喜欢。”张含青也没多想,这个调酒师的确有一手,调的所有酒都芳香而不浓烈,甘醇而又温润。
“试试americano,我的推荐款。”林晓冉绝对是个推荐好手,他音色极好听,加之俊美的扮相,张含青觉得不是中了蛊,就是被催了眠,也不知喝下了多少酒,有点头重脚轻起来。林晓冉道:“我扶你去休息吧,这么晚开车也不安全。”
张含青说:好,谢谢你啊。
调酒师便扶着她到了俱乐部的楼上开了房,一进房,林晓冉就退去了斯文的表象。忽然搂着张含青亲吻起来,张含青迷迷糊糊,起初还说了一声:“勒诺,别闹。”
直到被林晓冉抱上床,解开衣物,张含青才惊醒过来,和她纠缠在一起的完全是个陌生人。她顿时没了回应,盯着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相逢何必曾相识。”林晓冉笑了笑。张含青怀疑他跟勒诺一般大,但却比勒诺油滑多了,“你想要什么?”她眯着眼,她还没有蠢到以为别人没有所图。
“你能给我什么?”林晓冉试探着道。
“钱,你难道不想要?”张含青眯着眼睛淡淡地看着他,她见林晓冉伸出手抱住了她,就知道这笔交易谈成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冒险,可她不愿回去,不愿再去多想,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因为她是那么冷。
林晓冉几乎是逃走的,他从来没碰到这样一个女人,精明而又绝望,美丽而又冷漠,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发着低烧还做爱、喝酒的女人。他知道惹恼了顾寒和那个男人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天还没亮他就匆匆离开了,连张含青许诺的钱也忘了拿。
张含青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看着一床的狼藉,想起昨夜的荒唐,她摇了摇头,罪恶的深渊越滑越深,每个人心中都藏着魔,只是释放的时机、程度不一样。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冲去昨夜贪欢的罪证,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看来勒诺对她的影响还是超出了想象。只是——她眯着眼睛心中有一丝疑问,为什么那个调酒师没有拿走钱?
结完账单,张含青依旧昏昏沉沉,身体发烫,浑身酸痛。打开家门,她惊讶地看见多日不见的赵维凡竟坐在沙发上等她。
“昨夜你去哪了?”赵维凡不动生色,眼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深究。
“去朋友那了,你怎么回来了?”张含青将包扔到沙发上,无所谓地道。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你最近很忙?”赵维凡挡住了她的去路,张含青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学校昨天要求家长到校,赵维佳找不到你才将电话打我这来了。”
“哦,依我说,不如把维佳接回来,她才多大,有必要这么小就上学前班吗?”她一直都不认同赵维凡的精英教育模式。
赵维凡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们现在谈谈你的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张含青觉得头重脚轻,此刻好像正踩在一团棉花上面,她索性坐在了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赵维凡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讶,他发现她的不对劲,就好像结婚这么多年,他才第一次认识她,是他太纵容她了,他不该让一只猫咪伸出老虎的爪子。
“你做过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你看我像是一个傻子吗?”赵维凡冷笑一声,走近她。
张含青至少现在清醒了一些,原来她还有一场仗要打,“说话要讲证据,不如你来告诉我,我都做过什么?”她冷眼睨着他,一点也没显示出该有的畏惧。
赵维凡心底的怒气抖然上升,原来他一直低估了她,几乎不受控制地上前甩了她一个耳光,“你要证据,这些照片不知够不够你看!”
张含青捂着脸,说不疼那是假的,可她并不在乎这点痛,原来他是有备而来,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坐在楼梯上细细翻看着被赵维凡甩在地上的那一叠照片,跟勒诺一起购物的,一起在日式餐厅前说笑的,还有在跑马场散步的,虽然她戴着墨镜,可还不至于骗过赵维凡。
她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冷淡地道:“拍得不错,你想跟我离婚?可以,离婚证书准备好了吗?”
赵维凡没想到她连一丝一毫的愧疚都没有,甚至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都让他所料不及,在他眼里,妻子一直是可以掌控的,是依附于他的,是他的所属品,直道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的实在离谱,这个认识与其说让他体会到背叛的痛苦,不如说让他男性的自尊受到极大的打击。
他阴沉沉地道:“离婚,没你想得那么容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张含青缓缓地站直身子,忽然呵呵地发出一阵冷笑,“我们还有脸吗?五十步笑百步,你有资格管我?”
赵维凡怔了一下,本欲离开的身子停在那里,他看见张含青在楼梯上停留了两秒,忽然就直直地摔下来!他吓了一跳。台阶并不高,他走过去,扶起她,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浑身滚烫得吓人。他皱起眉头,将她扶进卧室,顺手拿起电话让医生赶紧过来。
二十 长袖善舞
一连昏睡了三天,期间她起来过几次,赵维凡都不在家,她庆幸他不在这里,她也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镜子里的女人并不美,几天高烧折磨下来只剩下一张憔悴的脸。张哲菲刚好来看她,一边给她烧水,一边埋怨姓赵的狼心狗肺,张含青只是笑,他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起码他没把她从这里扔出去。
“哲菲,你跟佟浩然的事情怎么样了?”她问着,一边出神地看着木梳上的一道裂纹,经年累月,感情也像这道裂缝,不是修修补补就可以弥合的。
“离婚的事暂缓,含青,我有身孕了,现在佟家二老也不同意浩然跟我离婚。”张哲菲苦笑道。
含青惊讶地看着她,曾今那么骄傲的哲菲,如今竟是靠一个孩子来维系自己在佟家的地位。“多久了?”张含青喃喃地问道。
“两个多月,前段时间光顾吵架,都没留意到会有孩子。”
“佟浩然,他想要吗?”
“哼,他忙得很,无暇顾及,你知道新站区附近还要加加修一条高速,现在佟家上下都忙着投标的事,现在市场这么不景气,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地钻营,如果这次做的好,他不但能将功补过,还能重新赢得他父亲的赏识,在这节骨眼上,他也没心思跟我闹离婚。”
张含青默然不语,若有所思,“你还想跟他一起过?”
“为什么不?我若不挣,不是白白便宜了叶凌霜。更何况我还有了孩子,她姓叶的有什么,不过是比我年轻了几岁。”
原来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全看你要什么。张哲菲坐了一会便告辞了。张含青依旧窝在床上,赵维凡甩在地上的照片还留在房间里,一一地拣起来,摊开,人人都说青春年少好,不是没有道理的,长身玉立,一张脸可以英俊到某种极致,勒诺,原来就算上帝也是有所偏爱的。
赵维凡回到家,看见张含青在床上睡的极不安稳,一旁放着那叠相片,心中的妒火便窜上来,越是有所成就的男人越怕被别人看轻,即便张含青已经是他的老婆,还是不能免俗地扪心自问:为什么她看中的是他,而不是我!
张含青被他摇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脸的寒意,“你说的没错,现今我们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没资格指责谁。”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冷笑道,“不过你对勒锦荣的儿子下手,你想过没有,无论是勒家还是方家知道了都不会放过你,就是从法律上算,他也才刚刚成年吧。”
张含青挥开他的手,“我做的事,我自担待,何须你操那份心。”
“我劝你及早收手,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他!”赵维凡脸上浮出一抹阴郁的笑。
张含青心底一惊,她太清楚他的手段,以赵维凡今天的成就,和在商界狠厉的声名,也不可能事出无由。但她此刻又怎能显示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她淡漠地道:“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你又何必太在意。”
“你以为我信!”赵维凡擒着她的下巴,冷眼审视着她。
张含青极力摆脱他的牵制,翻身继续睡觉,“我没指望你信。”以不变应万变,她是不是都快修炼成精了。
病好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是该了结了。张含青打了电话约勒诺出来,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略微粉饰,还算完美无缺。
相较于张含青一脸的平淡,心浮气躁的反倒是勒诺,尽管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头上的那柄达谟克利斯之剑已悬挂多时,一直都心神不宁,该来的总归要来。
张含青随意地搅着面前的一杯茉莉花茶,左右都是一场交易,全看你投入多少,回报多少。那些杂七八糟的东西也该像眼前的一杯清茶,摒弃的一干二净,“最近过得怎么样?那个宋盈还在缠着你?”
勒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样子她不像在生气,可那淡漠的样子又让他吃不准,因为她一贯是喜怒不现于颜色。
见他管自沉默,张含青也没追问,“我看你们倒还挺般配,勒诺,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吗,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她从包里拿出当初的一纸契约,当着他的面烧掉了。在勒诺惊讶的目光中,又掏出一张支票,“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之所以先把这张契约毁了,也说明我相信你,事在人为,就算办不成,我也不怪你。”
勒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没想到她会这样放过他。是,他是想离开她,可没想过先轻易说放手的人会是她。但张含青接下来所说的话又让他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连打个冷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推到了悬崖边。
张含青说的是:“勒诺,你认识宋盈的父亲吗?”
勒诺说:“我不认识。”
“哦,那也没关系,找机会认识一下,那女孩这么喜欢你,恐怕把父亲介绍给你认识也是迟早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宋盈的父亲是交通厅的副厅长宋文成,我认识的一个人正好想争取一段高速公路的修建项目,公司很正规,就是没机会,你要是能帮上忙,估计会容易些。”
勒诺紧攥着玻璃杯,清冷的眼眸中已有了深深的凉意,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有求于宋文成,才会对他那一夜的放荡不假言辞,她可真是功利!他在她眼里到底成了什么?她想要就要,不想要了就踢到一边去。甚至可以转借他人,博取利益,说好听了是给他自由,说不好听的,他是不是就是一只鸭子?她把他从七夜里救出来,然后玩完了再售以高价,让他再去勾引别的女人。他冷笑了一下,无比讥诮地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张含青基本无视他脸上的嘲讽,平淡如水地道:“勒诺,你是不是认为我功利?这个世界有谁不功利呢?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大代价,要点回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当然,你可以说我世故,你大可以继续清高下去,恪守你的人生信条,但是你别忘了,这个女孩不是我先让你去勾引的,你要想独善其身,继续高贵下去,就先把欠我的债还清了再说!”
勒诺气得浑身发抖,瞧,她就是能把男盗女娼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末了还告诉他这是人生常态,他应该习以为常,他要不遵循,就成了异类。他才十九岁,可感觉却像是掉进了一个泥潭,从里脏到外,永无出头之日。有些话他永远也说不出口,他多想说,张含青哪怕你真心对我笑一下也是好的,起码让我感觉到你的心还是热的,可是没有,他从她身上找不到一点一滴的温度,抱着她只能寒彻至骨。他站起身,缓缓地道:“我知道了,我尽量。”
张含青道:“你站住,这些钱你拿着。”
勒诺冷冷一笑:“这到底是我的卖身钱,还是我的公关费?”
如他所愿,张含青被他刺的神色一变,敛起了双眸悠悠地道:“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吧。”只那么一秒,她又恢复了平淡,直接将钱塞进他手里,默默地道:“勒诺,你记着,每一笔交易,必要有所回报。以己所有,换彼所缺,不要有妇人之仁。 你还太年轻,以后会懂的。”
是的,他会懂,要不是当初她送的这句话,以后他又何至于走的那么顺,那么无情无义,那么无所牵挂。是不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赵维凡,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却无人可以回答。
要说在宋盈身上下功夫,让宋盈再去求她爸爸办成事,这对勒诺来说,现在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没去宋副厅长家,宋盈一听还有能为勒诺效劳的事,简直是马不停蹄就替他办妥了,何况佟家原本就是老企业,宋文成只略微周旋,算不上滥用职权。不过宋盈倒是觉得自己劳苦功高,把勒诺缠得更紧了。
二十一 噩梦的追逐
勒诺不久搬出了逸景苑,在校园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宋盈便时时上他那去玩,发展到最后还偷偷配了一把勒诺门房的钥匙,勒诺给她缠得都有些透不过气来,逐渐失去了耐心,说话也越加不耐烦。不错,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跟宋盈交往着,但这并不代表他身边就没有其他的女孩。
宋盈每每看到校园里别的女孩同勒诺在一起,便很不高兴,发展到最后竟开始动用家里的势力去阻止别的女孩接近勒诺,就连卫然的邀请,她也是百般阻挠。即便呆在勒诺身边,她也总疑神疑鬼,早晚都要打电话过去查房,如果勒诺不在,她便找个借口上他房间等,钥匙被没收后,她就坐在门外。
一次在校餐厅吃饭,宋盈坐在他身边道:“勒诺,那边有个女孩在看你。”
勒诺没有在意,只含糊地道:“有吗?”他抬头看了一下,果然那边有个女孩见他抬头看向这边,便冲他笑了一下。
“你认识她?”宋盈便问。
“不认识。”勒诺冷淡地道。自知她又开始怀疑起来。
“不认识,她为什么冲你笑啊?勒诺你不要骗我,我真的不介意。”宋盈酸酸地道。
勒诺阴沉了脸,放下碗筷直接走到那女孩面前道:“下午我没课,陪我去打网球可好?”
陌生的女孩已经点头,全然忘了自己下午还有课要上。毕竟眼前的男孩自信中透着一股邪气,唇角扬起的笑容勾魂摄魄,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温度。真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勒诺的本事就在于坏到一定程度还能让人觉得是理所当然。
宋盈在一边气得落泪,从小到大,众星捧月,都是别人围着她转,只除了勒诺,不但不哄她,还尽给她气受。
离开了张含青,勒诺的生活只是愈加的放肆,闲下来也找卫然喝酒聊天,勒诺说不清为什么,卫然的闲散,放荡不羁反而能让他安心下来,连带卫然的世故他也喜欢。张含青给他的一百万,他尽数借给了卫然,卫然说他认识人,可以拿钱出去放债,勒诺便说好。那一百万放在身边实在烫手,甚至于厌恶。卫然拿回来的利息便跟他平分。通过卫然的渠道,勒诺兼职的几家公司规模都很上档次,挺能锻炼人。自己做事拿钱很有成就感,勒诺的生活算是暂时回归了正常的轨道,倒是跟勒雅几次碰面下来,勒诺发现她心事越来越重,既不像高兴,也不像难过,每次追问,她都吞吞吐吐,一时风,一时雨的,勒诺搞不清她女孩的心思,加上学业跟工作都忙,也就无暇顾及。
而身边的宋盈更叫他烦恼,某一天勒诺回来被她堵个正着,宋盈自然地坐在勒诺的房间里道:“勒诺,我爸爸想见见你。”
勒诺一愣,“他为什么想见我?”
“因为我跟他说我谈男朋友了,想结婚,勒诺,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勒诺怔住了,他才多大啊,就要结婚?“不愿意!”他冷冷地道。
“可你却同意我做你的女朋友,你不是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吗?”宋盈又开始哭。
“我的女朋友好像也不止你一个。”勒诺不为眼泪所动,“你可以找任何想要的男人结婚,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勒诺,我只爱你一个。”宋盈哭得更凶。
“可我不爱你。”勒诺漠然道,冷得近似恶毒。
之后宋盈便没完没了地找到他的住处来,没完没了地打电话。勒诺关了手机,暂时住到了卫然那里。卫然一个人住着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住处干净得离谱,窗明几净,大片的白色的地毯上找不着一根头发。
“你这像是人住的地方吗?这么干净?”勒诺道。
卫然笑笑,“医生的职业习惯,说好了只是暂时借你住啊,我不习惯同别人搭伙。”
勒诺也笑,“你就是求我住上半年,也不可能啊。”
一日,勒雅打电话过来说要看看他,勒诺便领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原以为宋盈回去了,没想到她还守在门外。宋盈见他回来了,一脸的高兴,可那兴奋劲却在看见他身边的勒雅后戛然而止。
未等勒雅开口,她便扬手给了勒雅一个耳光,要不是勒诺拉着,没准她还打算扑上去撕咬,“你凭什么抢我男朋友。”
勒雅被打得怔在那里,她从小到大还没挨过打。
勒诺抓住宋盈的手,沉声道:“你疯了吗?”
宋盈一边哭一边道:“你知道我等你多少天了吗?你凭什么带个女孩来这里?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勒雅在一边算是看明白了,低声道:“哥哥,这是你女朋友?她是不是误会咱们了?”
宋盈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是那么像,原来他们是兄妹。
“对不起,勒诺,我以为……我以为……”
勒诺冷笑,“你以为……你以为是什么!”这事很快便不了了之。勒雅只坐了一会便走了,原先想说什么却一句也没开口。
勒诺阴沉着脸,“宋盈,我们还是分手好了。”
宋盈就像一个听审的犯人,一听到“分手”两个字,忽然跳起来,哭着叫道:“我决不会跟你分手。”
勒诺那些天便一直躲着她,即便相见,他身边也会带着别的女孩,就像专门提醒她,让她尽早死心。也许就像当初顾茜若说的一样,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没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支离破碎的青春,他已经找不出爱人的能力,尘世中他便是一只孤独的兽,披荆斩棘,早已无所忌惮。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恨着宋盈。
事情也不知是如何发生的,之后的回忆也是模模糊糊,依稀记得那一天,宋盈站在七楼的教室,手抓着窗棂,脸上带着一抹决绝,“勒诺,你真要同我分手吗?”
他的表情依旧冷然,“你先下来再说。”
“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宋盈一脸的绝望,泪痕仍挂在脸上,“你答应过要跟我在一起。”
“我想我不适合你。”他讨厌被人胁迫,也不想现在为了满足她的幻想,就给她做出什么承诺。
“你信不信我会从这里跳下去?”宋盈抓着窗棂的手松了松,脸上带着狂乱的期盼。
“是吗?那你跳好了。”勒诺不以为然,转身欲出教室,他不信她真能跳下去。
原本只是试探,可宋盈跨出窗台的那只脚已经收不回来了,她只是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勒诺,我会叫你后悔的!”
勒诺只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一本字典摔在了地上,宋盈直接从窗台上跳了下去,让他奔到窗口,想拉住她也没有机会。他眼里看到的是宋盈破碎扭曲的身体,就像一个摔烂的瓷器娃娃,触目惊心的血从四分五裂的身体里流到皑皑的白雪上,刺人眼目。
校园里有人发出惊恐慌乱的尖叫,勒诺自此永无立足之地。宋盈的家人坚持告他谋杀,校方,警方像审犯人一样地关着他,轮番审讯,让他交代实情。
实情?勒诺嘴角溢出冷笑,目光没有焦点,“是我杀了她,可以了吧?”为什么不让他清静?
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警方在他二十岁,刚过完元旦这一天把他带到了看守所暂行羁押。
二十二 蹲监狱
勒诺第一次被带进监狱,无论是围墙上的蒺藜网,还是阴冷的过道,嘈杂的叫嚣声都引不起他的注意,基本上是警察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登记完了,一个胖警察道:“把鞋脱了,皮带解了,对,扔那个柜子里。”勒诺一一照办,末了那警察又道,“身上带钱了吗?还有没有其他东西?都掏出来先寄存在这,走的时候再来取。 暂时就把你安排在17号吧。”他又从上到下把勒诺搜了一遍才取了钥匙领着他往羁押区走。
勒诺赤着脚,戴着镣铐,抱着领来的一床破军被跟在他身后,冬夜光脚踩在地上,寒气透彻心骨,胖警察似乎也看不过去,回头交代了一句,“赶紧通知家人啊,被子、鞋子、梳洗用具都可以用代金券买。”勒诺低着头,一言不发,恍如未闻。胖警察觉得自讨没趣。
勒诺被丢进17号监舍,胖警察临走前交代了一句:“别欺负人啊。”
监舍号长谄媚地笑着:“方管教,您放心。”
勒诺站在牢门口,随着铁门的关闭声,他好像才清醒了一些,看着眼前二十多平方米的牢房竟挤着13个人,个个獐头鼠目,地痞流氓凑成一堆。勒诺站在那,仿佛加百列掉进了煤坑。
“被子撂这边来。”刚才那个答话的“号长”一改和善,凶狠地道。勒诺依言走过去,将被子撂床上,同时也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原来他的床铺紧挨着厕所。他正准备铺床,旁边一矮个子上前就是一脚,勒诺饶是反应再快,也被踢得单膝跪在地上。
“操,这小子八成脑瘫,老大都还没发话,他就开始叠被,整个一欠揍。”
勒诺没吭声,一边又有人搭腔了,“说吧,犯的啥案子。”
勒诺继续沉默,“靠!装酷是吧,今晚非练得你哭都哭不出来。”勒诺背后无缘无故被盖上一脚丫,力道踹得他向前倾。
那边号长跟一男子边玩牌,边抬起头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勒诺。号长对面的男子长得虎背熊腰,很有摔跤手的架势,这会也抬着头打量着勒诺,嘴里嘟噜着:“石头,就你他妈事多,还懂不懂规矩。”身后暂时没了声息,号长的下铺忽然道:“熊头,你不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秃子,就你妈嘴碎!是不是也想吃一耳刮子!”被称作“熊头”的男子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掷,看样子是想开练。号长慢悠悠地发话了,“究竟犯的啥案子?”
勒诺抬起头缓缓地道:“杀人。”
寂静中,牢里的几个犯人吸了一气,究竟为的是他抬起头时,灯光照出的面貌过于英俊,还是他年纪轻轻,犯的却是杀人的案子,各种原因,都无从得知。
杀人犯就算还没量刑,估摸着不是无期也是死缓或死刑,一般这种犯人在外面杀了人,在里面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或两个。所以同监室的犯人还是有所顾忌的。
号长冲勒诺喊道:“到那边蹲着去,好好看看墙上《在押人员的行为规范》,今晚不背完,崩想挨床边。”
勒诺听话地走到墙角,就着微弱的灯光扫了两眼,又回来了。立马有人躺在床上叫嚣起来,“老大说话,耳背还是怎么的,规范没背完就想睡觉!”
勒诺冷淡地道:“我背完了。”
一屋子人都鸦雀无声,大概开天辟地以来,也没人扫几眼就把规范背完的。也许有人不相信,黑暗中冒出一句“傻逼”来,大概他以为一会就该看好戏了。敢挑战“号长”权威,不死也得脱层皮。
勒诺看号长阴森森地瞅着他,便自觉把监规背了一遍,监狱里再次寂静无声,勒诺见没人管他,就倒床上睡了。他太累了,何况一直光脚站在地上也能把人冻死。又脏又破的军被裹在身上发出一股陈年累月的霉味,合着厕所的怪味,他居然睡着了。
半夜,勒诺觉得不对劲,有人正压在他身上,勒诺睁开眼睛,发现竟是对面上铺的那个“熊头”,见他醒了,那男子低声道:“你小子别出声,今晚要顺着我,以后有你的好处。”
勒诺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当然没出声,他只是直接将“熊头”扔下床,那男人大概没想到勒诺这么瘦,还能有这么大的劲,一时没提防,被一脚踢下床。
黑暗里传来几声嗤嗤的笑声,对面的号长轻咳了一声,勒诺这才明白一个牢房,另十二个人都知道此刻发生的事,却一致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默认了熊头的举动。
熊头栽到地上,觉得跌了面子,立刻蹦起来,吼道:“妈的,你敢摔老子,今晚非把你的毛捋顺了不可。”
勒诺又羞又愤,在熊头扑上来的那一刻,快速回闪,熊头没留意,不但没摸着勒诺的边,还由于冲劲太大,一头栽在了钢架床上。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急红了眼,开始玩命,今天他要是不把勒诺给制服了,今后就甭想在监狱里立足。
他手脚并用,全凭着一股蛮劲,把勒诺搁倒在地,勒诺也不是省油灯,蹬腿踹向他小腹,自小打架,他就有一股不要命的劲,多亏了勒宏亮跟季超,近身恶搏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牢房本来就小,勒诺跟熊头在这场你死我活,拳脚相加的争斗中把牢房里的盆勺碰得四处分散,四周的杂物丁零哐啷呈放射状洒了一地。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厮打中,占尽先机的竟是看起来文弱有余的勒诺,膀大腰圆的熊头反而渐显颓败之势。
黑暗中传来号长一声断喝:“反了吗!想炸我的号!”随着他这一声号令,黑暗中从床上蹦起几个人,将厮打的两个人拽开。拉扯间更有人对勒诺拳脚相加。
号长阴恻恻地盯着勒诺道:“刺头是吧!看来今晚是得给你加点料!”
勒诺冷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些人是想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今后在这低眉顺眼的熬着,别的事他都还能忍受,但让一个男人碰他,这比叫他吞下一百只死耗子还要让他觉得恶心。
“老大,这小子敢跟咱们熊哥叫板,不如今晚就办了他。”旁边一个瘦子叫嚣道。号长直接抽了他一耳刮子,“他妈的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下命令了!”
这出戏正不知走势如何,牢房外面传来管教的声音:“都几点了,还在这掐架,这号有管事的没有?”
号长赶紧挨到门边,陪着笑道:“这不新扔进来一个,不懂事,正操练着呢。”
管教发话到:“别弄出事,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是,听管教您的!今晚先搁这,明一定给训懂事了。”
管教一走,号长脸色立刻360度转变,恶狠狠地道:“今晚都歇着吧。”众人陆续回床,熊头还在骂骂咧咧。勒诺刚想回到床上,号长就踢了他一脚,“妈的,你歇个屁,石头给他拿个抹布,让他到厕所蹲地去。”
石头一听来劲了,赶紧领勒诺到厕所,翻出一破抹布道:“今后这都归你管,今晚先熟悉着,这边边角角可都得擦干净了。”
勒诺怀疑这工作可能以前都是他做的,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兴奋。虽说是厕所,但是早被前人擦得光可鉴人,大概这也算一种惩罚手段,不然厕所能被擦得这么干净?他接过抹布也没什么怨言,闷不吭声地擦起来。
折腾了一夜,早上勒诺被刺耳的铃声吵醒,他起床看见牢里众人都死气沉沉地叠着被子。号长的被子是石头叠的,石头一叠完,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打算教训勒诺两句,让他也把被子整成豆腐干。不巧一值班管教进来了,号长直着嗓子喊了一句:“起立!”。大家赶紧一溜烟地靠墙站好。
号长讨好地问了一句:“韩管教,有什么事?”
“你是勒诺?”韩管朝他这边看过来,勒诺应了一声:“到。”
“跟我来,被子不用抱了,给你转到21号。”
勒诺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临关牢门前,他听见身后有人小声骂道:“操,这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
勒诺走进21号才知道这是少年管教号,按他这个年龄算,住这也无可厚非,关键是21号犯人少,一个因为自残被送医院了,一个刚被转走,还有两人被送去庭审。新号长不知得了什么好处,第一天非但没开练他,还对他客气有加,勒诺不仅分到了新鞋,连床上的被子都是新的,齐整的摆放着。
勒诺拿着不知谁给他买的洗漱用具梳洗了一番,韩管教道:“有人想见见你,跟我来。”勒诺见面后才知道来的人是卫然。卫然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不错,头发还没被剃掉。”
勒诺呆坐着,不紧不慢地道,“很好笑吗?”
卫然收起笑容,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没有的事,你承认干嘛?”
勒诺释然地笑了笑,卫然就是这点好,不用看都知道事情不是他做的,正因为此,他才把卫然当朋友。
卫然细细看着他,忍不住嘲弄了一句:“你真本事,走哪都能惹事,第一天进来就掐架。”勒诺嘴角的瘀青是那么明显。
“不过,你也不用急,我看外面都给你忙翻天了,用不着我出手,最多两个星期你就能出来,全当是在这度假吧。回头我让人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差事。”
勒诺回到监狱很快明白卫然所言非虚,即便是临时羁押,也是要劳动的,白天繁重的体力劳动能耗尽犯人大部分的精力,让他们没力气找事。相比之下,监狱仓库管理工作就成了肥缺,因为管理人员只要记上每天进出货物多少就成。勒诺当仁不让被安排在了这个位子上。
不仅如此,在他关押期间。来看他的人还真不少,卫然,勒雅,张含青,甚至于方家都派人过来了。别人勒诺都见了,唯独张含青,勒诺拒绝接见。
狱管见来看望勒诺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才怀疑这小子其实来头不小。特别是勒诺自己虽然不抽烟,但外面的人为了让他在里面呆得舒服点,从上到下为他打点关系,塞的都是中华。
勒诺听到第一次领他进来的胖警察跟其他管教聊天时不无惊讶地说:“这小子该不是我们监狱长家亲戚吧?”
“我看你眼光太浅,这小子关我们这里,三拨人马跑来说情,上头个个都不敢得罪。要我说省长、市长都有可能,你知道他弄死的姑娘是谁?宋文成的女儿。宋文成知道不?交通厅的副厅长。”
胖警察听完后一副恍然大悟,心有戚戚的表情。勒诺哑然失笑,现在的号长基本不敢管他,监狱的管教也不再对他吆五喝六。入狱第一天教训过他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手都给剁了,那个“熊头”据说现在处境艰难。
勒诺体会到了什么叫坐牢都坐成了大爷。好在他不喜欢惹事,没打算在监狱里拉帮结派,工作以外便成天睡觉,别人还不敢叫他,睡完了吃饭,吃完饭工作,工作完了继续睡,生活简单到三点一线,背地里别人给他起个绰号叫“挺尸”,因为在别人眼里,这孩子太能睡了。勒诺就这样在监狱里呆了两个星期后被无罪释放,整件事就好像是他一人整出来的闹剧。
二十三 出名乘早
庭审完后,勒诺被放出来,卫然故意设宴,庆祝他重获自由。勒诺哭笑不得,好像这次他不是去蹲监狱,而是做了什么丰功伟绩回来了。菜还没上桌,勒诺就被方家派来的人劫了回去,至此勒诺才明白,开庭当天那三个目击证人是方铭钧找的。也不知真的假的,三个学生一口咬定亲眼目睹了宋盈是自己跳下去的。
恰好寒假将至,校方也不愿事态扩大,对外宣称说是宋盈因为谈恋爱,脑子出了点问题,想不开,才跳的楼。
哈,有钱有势就是好,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
勒诺第一次被带到了方铭钧的办公室,老爷子目光凌厉,盯着勒诺看了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真叫我失望,同你母亲一样,只会叫人失望!”
母亲?他还有母亲吗?他连面都没见过,却因为她而倍受勒锦荣的折磨。
“滚! 别叫我再见到你!”七十多岁的人吼出来的声音竟也震耳欲聋。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领着他“滚”出了豪华的办公室,还拍着他的肩膀道:“别再惹你爷爷生气。”
勒诺回到卫然那里,卫然也拍着他肩膀笑:“小子,你现在可算名声在外,经历都赶上我了!”
勒诺在校园彻底成了异类,没人敢招惹他,看他的眼神也是既畏且惧。
走过校园,偶尔有女孩指着他的背影道:“难怪有女孩肯为他死。”
勒诺抿着嘴冷笑,一切的一切在他都成了一出戏,戏里的人唱得欢腾,戏外的人看得热闹,结局不是皆大欢喜,就是悲剧落幕,有什么要紧呢?娱人娱己。
日子一天一天过,勒诺收了心思,专心学业,各种奖项一下子拿到手软。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年,一天勒诺跟卫然正在店里玩台球,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听时电话那头的人问:“你认识张小姐吗?”
勒诺心想难道是张含青?电话那头没等他答话,只压低嗓音道:“认识的话,你就来一下吧,这里是新月亮酒吧,张小姐喝多了,估计有人会找她闹事。”
勒诺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回头对卫然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卫然也听出了个大概,见勒诺飞奔下楼,连句交待都没有就拦了车子绝尘而去,不由地竖起了球杆冷笑起来,瞧这两位根本是周瑜跟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怎么起劲都没用。
勒诺进了新月亮酒吧才了解事情原委,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个服务生。张含青跟朋友出来喝了不少酒,别人先走了,她还留在那,几个年轻人见她单身一人,便围了上来出言不逊,服务生害怕出事,找张含青要了号码,悄悄的打了过来。都半年多了,勒诺没想到她还记着自己的手机号。
服务生领他走进内厅,勒诺看见四个年轻男子不但把她围在中间,还有人准备拉她的手提包,更有甚者,手都蹭到她胸部上去了,勒诺一步就蹿了上去,将那个年轻人一把拽到了身后。四人见他来势汹汹,不由怔了一下,为首的人恬不知耻地道:“你小子想干嘛!是你马子吗,你跑这多管闲事!”
勒诺根本没跟他废话,上去直接就是一拳,把那人给打懵了。他可能没想到看起来挺斯文的一人,出手竟这么野蛮凶狠。另三个人也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有人当场砸了酒瓶扑了上来。
勒诺要的就是抢尽这一秒的先机,他一手隔开扑过来的人,一手拽起张含青,拼命往外跑。张含青本来趴在桌子上醉得不轻,没做任何反抗,身不由己地被勒诺拽着跑。
勒诺只听见身后噼里啪啦,桌椅被撞到一边,他一脚踹开门,抓着张含青跑出酒吧,回头时看见最先追上来的人被反弹回去的玻璃大门砸中脸庞,惨叫一声,蹲在地上。勒诺嘴角不由浮出一丝坏笑。
张含青被他拽着向前跑,要跟上他的速度还是有难度的,脚上的高跟鞋早脱了拿在手上,光着脚跑得气喘吁吁。勒诺感到一丝惬意,仿佛英雄救美,莫名其妙感到高兴,眼瞅着身后没了人影,勒诺才停了下来。
张含青双手撑着膝盖,一个劲地呕吐,干呕了半天也只有一些酒水,毕尽这半天她什么东西也没吃。江边冷风一吹,张含青稍微清醒了一些,眯着眼睛看着他,喃喃自语:“勒诺?你拽着我跑什么?”
勒诺已经完全无语了,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跑这来带她练马拉松。他看着张含青,她的卷发已经变成了直发,柔柔地披在肩上,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单纯,女学生一般,勒诺觉得新鲜,这人的性格跟外貌怎么能差别这么大?
张含青显然还处在梦游状态,她一手提着鞋,一手拎着包摇摇晃晃往前走,看到路边歇息的长椅直接躺了上去,还把鞋很规矩地摆好在一边,勒诺笑出了声,她不是把这当自家的床了吧。
“你不能睡这啊,张含青。”他走过去,推了推她后背。
张含青缩了缩身子,低声道:“你别烦我,维凡。”
勒诺呆了一呆,她怎么能把他当成赵维凡!几乎是赌气地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回去?”张含青被他摇醒了,看了看周围道:“好吧,你背我回去吧。”
勒诺简直被她气乐了,“你知道我是谁啊?我就背你!”
张含青眯着眼道:“勒诺,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小气了?你看我这样子,要能走不早走了吗?”。勒诺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神志看来还清醒得很。
认命地将她抓到自己背上,勒诺想这是单行道,深夜车还不好打,他不能这么一直把她背回去吧?何况到底背哪去啊?“你打算上哪?”他问道。背上没有任何回应。
走了好长一段路,勒诺觉得零星的几个路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异样了,没准别人还以为他跟背上的女人在玩什么浪漫。
看电影时,一般男生背女生都轻飘飘的,勒诺现在才发现这完全是一体力活,能把人折腾得额头冒汗。心有不甘,勒诺自言自语道:“张含青,你不是特意把我招这来,整我吧?”
他没想过背上已经睡死过去的人能给他回应,不料张含青忽然道:“勒诺,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勒诺只觉得心中一抹悸动,暗自揣测着她这半梦半醒的话含有几分真实性。佯装着毫不在意,勒诺道:“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呀?喜欢我背着你是吧?”
张含青笑得浑身乱颤:“你除了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还能有什么啊?噢,身材也算数一数二吧,我是女人,你说我喜欢你什么?”
勒诺听了,直接反应是想把她丢地上去,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就算把她丢地上又怎样?他还能真把她扔这不管?何况酒后吐真言,没准她说的是实话呢?勒诺走了一段路,把这话回味了半天,原先的怒气居然转化成了一丝高兴,好歹身体、脸蛋也算是他的一部分吧,部分不是构成整体的基本要素吗?
勒诺后来回忆起这一段,心想当时可能他喜欢张含青喜欢得都快神经了,跟宋盈一样,不然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只是他一直没觉察出来,一直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一个人。
二十四 37℃的温存
一觉睡醒,张含青看见睡在旁边的勒诺,心中多的是一抹诧异,她怎么睡在这了?短暂的惊讶之后,张含青又有一丝得意,他到底愿意见她了。
勒诺翻了个身,睁开眼时看到张含青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心里不由毛毛的,不知她在想什么。
张含青开口道:“勒诺,你衣服怎么这么脏?从哪回来的呀?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不说还好,一提这事,勒诺气就不打一处来,别人都说醉鬼不可理喻,一个女醉鬼岂非更加不可理喻?勒诺没好气地道:“我从哪来?我昨晚不是从酒吧驼了个女人回来了吗?”
张含青笑了笑,原来那白色T恤上的酒渍还是她的杰作,“我是说着玩的,你别生气,昨天真的谢谢你!不然说不定我现在还在警察局备案呢。”
“我可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勒诺一跃起身,看看钟,都八点半了,今早的课是泡汤了。他把上衣脱了,准备扔进洗衣机洗,昨晚折腾得太累,不然不能起来这么迟,“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张含青敛去了笑容,淡淡地道:“勒诺,你现在是自由的,可以不用管我。”
勒诺回头,脸色变得冷淡下来,“是,我现在就想把你喂饱,早点遣返回家!”
张含青没有笑,轻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宋盈的事,我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我不该让你去做那样的事情。”
勒诺没有吭声,只是身影僵硬地站在那里,死都死了,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即使重来一遍,结局也许还是一样。
张含青看着他眼神中一抹清晰无误的荫翳,缓缓地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我恨你干嘛?”勒诺扬起头,言不由衷地道。
“那你为什么在监狱呆着的时候。都不愿见我了?”她问到。去了六次,都被拒绝接见,可想而知,他有多么讨厌见到她。
勒诺沉默了一会,忽然闷声道:“蹲监狱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灰头土脸的,头发没被剃光就算不错了。”
张含青愣了一会,心底忽然无声无息,笑得无可抑制。原来是这样,她一直把他看成一个成年人,起码是赵维凡的翻版,只用自己的思维去度量他的,却不知勒诺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对她来说是陌生的领域,这个领域应该是属于一个少年的,一个讲究虚荣,讲究漂亮,玩酷耍帅的年纪,蹲监狱对他来说也许没什么大不了,但落拓的样子要是让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看见,那就有伤自尊了。这样推理下来,勒诺应当是喜欢她的,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变得好起来。
“勒诺,你在监狱里想过我吗?”
勒诺还是没说话,想她?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愿想到她,这女人对他来说简直是梦魇,可是只要闭眼,他还是没完没了,不可抑制,反反复复地梦到她,就连做爱对象也无一例外全是张含青,梦一醒,便是一身冷汗,勒诺想他八成是被这女人控制住了。
张含青看他紧闭双唇,一副沉默到底的样子,就不由想调侃他:“我就问你想过我没有,你干嘛脸红成那个样子?”
勒诺的反应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只差没跳起来,“谁脸红了!”
张含青笑着轻哼一声,“我就问一句,你至于急成那样吗?该不会竟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吧?勒诺,我们做吧,你不想我,我想你行了吧。我想明白了,我们大概就是前世的冤家,不是你欠了我的,就是我欠了你的。”
勒诺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这女人怎么把做爱说得跟吃饭一样简单?
张含青自他身后抱住他,她的手不分轻重地摸到他的身下,双唇紧挨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勒诺感到她饱满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脊背,有一下的,没一下的,姣好的肌肤缓缓地摩擦着他的身体,她那双纤细的双手简直就是肆无忌惮,誓要将他心底零星的一丝火苗撩拨成不可预测的一场大火。勒诺想也没想直接将她扑到床上,动作还算温柔,但接下来的动作却一点也没了最初的羞涩,他推高她的上衣,低头含住了她粉色的蓓蕾,温润的舌尖来回地舔舐,让她身体的快感激烈上扬。
张含青微微地弓起后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低吟,这个动作简直算是间接给了他鼓励跟暗示,勒诺注意到她眼里逐渐弥漫起氤氲的雾气,不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张含青被他耐着性子的磨蹭和探索弄得身体越发滚烫,脸色一红,心有不甘,故意抬腿蹭向他挺立的欲望,这动作只是把氛围变得更暧昧和情色。
勒诺脸上挂着淡淡的坏笑,让张含青觉得呼吸都变得一窒。男人要长成这样,简直天生就是来要女人命的。勒诺抵着她耳边轻轻说出几个字,张含青饶是再老练、世故,也不由耳根发烫,抬起眼眉娇嗔了他一眼,懒懒地道:“我说你平时招蜂引蝶的都忙些什么,竟想着这些事,你要是真有精力,就都试试,你当我怕吗?”
勒诺像是得到了应允,将她翻过身来,自她身后缓缓进入她,不受她嘲弄地道:“谁招蜂引蝶来着,都是蜂啊、蝶的往我身上扑!”
张含青不受控制地笑,“那你不成了灭蝇灯,我们这都成了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见光死?”
勒诺有一刻没理会她的调侃,晨光照在她身后,她背后的腰线显得尤其的美,他扶着她的腰身缓缓律动起来,这一刻时光如此美丽,让他的呼吸也跟着轻缓下来。
她岂非总是如此?口没遮拦,不轻易让人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连做爱也是这样,没个正经,那懒洋洋的神态,眼角的一丝妩媚,都仿佛一只小猫的爪子,不经意地在你的心头慢慢的挠,细细地撩拨着。
情人间的缠绵总是让时间变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张含青看着勒诺躺在一边,双目微闭,呼吸均匀,她知道他没睡,不然那排密密的睫毛不会微微颤动。
“舒服了?”张含青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
“嗯。”回答如此言简意赅。勒诺翻过身,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嘴角扬起淡淡的一抹笑意。
男人的欲望就是简单明了,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准此刻还在回味无穷。其实她猜得没错,勒诺是在回味,不过他的回味大多与自己感觉无关,他想着自己带给张含青的那些快意,心中忽然充满了成就感和征服感。
张含青有些气闷,瞧他脸上浮出的这抹陶醉样和得意劲,没准自己跟那些躺在他身下的那些女孩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掀起情欲狂潮的一枚棋子,“你是真舒服还是假舒服呀?”看不惯他一脸的坏笑,张含青懒洋洋地道。
勒诺不由睁开眼瞪着她,奇怪道:“这事还分真的假的?”
“这我可不清楚,没准你现在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一一比较,一一回味着呢。”
勒诺刚才的好心情立即烟消云散,“谁经验丰富了。我才多大啊,我就身经百战了!就算别的女孩肯,我也要有精力应付去。”
张含青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就说说罢了,你急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依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你有精力,就一一应付过去呀。”
勒诺被嗝得一时无话可说,决定不跟她这半真半假的调侃较劲,他道:“你要是嫉妒,你就直说。”
张含青呵呵地笑出声,“是,我是嫉妒,所以我决定把你伺候好了,让你每分每秒都没机会到外面贪食。”
勒诺脸色红了一下,沉着嗓音道:“谁都跟你想的一样,老想着那事。”
张含青冷哼一声:“哪个猫儿不偷腥,鱼都送到嘴边,还能跟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你要真老僧入定了,还不把自己憋死。我就不信没有女孩子的时候,你没自己做过那事?”
勒诺见她拿眼望着自己,似是期待一个回答,不由脸色大窘,“我没事做那个干嘛!”
“那AV总看过吧?”张含青又道。
勒诺被问急了,翻身而起,大声道:“张含青,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问题!”
张含青脸埋在被子里,笑得肩膀颤动不已,她最喜欢看勒诺手足无措,脸色窘迫的样子,这种表情在他这种男孩脸上出现,看了实在让人痛呼“过瘾”。
勒诺又好气又好笑,他也看出来了,张含青就喜欢逗他,偏偏每次他都入她的套。
二十五 瑕不掩瑜
磨蹭到这个时候,肚子确实饿了,何况经过刚才的激烈运动,现在越发觉得到了吃饭的时候,“勒诺,你出去买点吃的吧。”张含青窝在床上懒懒地道。
“你到底想吃什么呀?”勒诺一边套着衣服,一边道。
“嗯,随便,越近的越好。”
“那干脆到楼下叫外卖,我一会就上来,你等我。”勒诺拉开门,只听见她在身后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到底没有等他。勒诺一离开,她手机就响了,“你昨晚在哪?”声音透着阴冷跟质问。
“没去哪啊,跟朋友一道在酒吧呆着。”张含青淡淡的道。
“什么时候,你倒学会夜不归宿了。”电话那头冷笑一声,“张含青,你别跟我捉迷藏。”
“我没必要一定守着你吧。”张含青忽然轻笑起来,“赵维凡,你什么时候学会查房了?”
“你究竟在做什么!”电话那头语气开始透出警告的含义。
“喝酒,玩牌,没别的。”张含青坐直了身子,决定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妙。
“是吗!那我祝你玩得尽兴!”电话啪的一声挂了,符合他赵维凡的行事风格。
张含青对着手机思索了一会,看着零乱的床单,忽然变得意兴阑珊,她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在勒诺身上证明自己的魅力?还是抓着勒诺来刺激赵维凡?或者两者兼有?饮鸩止渴,张含青,你迟早会把自己毒死。
张含青穿好衣服,手机再次响起来,难道赵维凡还有什么没交待?抓起电话,电话那头道:“含青,今年希望之星慈善晚会,你还来不来?”
她想了一会才道:“司徒妍,不是赵维凡让你问的吧?”
“你们夫妻俩在玩什么游戏?他是问过我你在哪,不过我确实是无可奉告。今次打这通电话完全是奉周美琴之令,你知道她拼了命才做成筹委会的行政主席,不拿出点成绩可不行,像你这种筹委会的成员自然是她的重点勒索对象,你最好带上支票速速前去。”
张含青笑了笑,司徒妍形容得可真够形象,其实这种给失学儿童筹款的晚会每年都有,行政主席在筹委会中选取,三年一换,三年内谁出的钱多,谁就可以坐上主席的位置,相应的二十个筹委会成员也都是由本城名媛担任。
本来做善事是无可厚非的,不过进了筹委会后,张含青才得知所谓的筹款晚会其实早成了本城官商富豪名媛出风头的一场盛宴,谁捐得钱多,谁就独领风骚,鹤立鸡群,风光无限。她就曾目睹一个做小三的拉着傍上的富豪高调出场,低调捐钱的。现今做好事跟过去是不一样了,只恨不得拿出个喇叭来喊,将善人的牌子挂在脖子上,以示功绩卓著。不过不管这些善人如何粉墨登场,也好过一毛不拔在背后指手画脚的人。
“我自然会来,不过能不能麻烦你转告周美琴,请她务必多请一个人?”
“谁?”司徒妍好奇道。
“方铭钧。”张含青道。
“他?会不会庙小请不动尊神?”
“试试看好了。”张含青漫不经心地道,她笃定这尊神会来,到了这个层次,博取名利谁都不能免俗。
勒诺进屋时只看见桌上留的一张条:今晚八点,雅伦国际酒店十层,务必到。
张含青早早到了雅伦国际,帮着布置了一下会场,七点一过,客人陆续到了,男人莫不是意气风发,女人莫不是争奇斗艳,闪光灯亮个不停。
勒诺八点准时到,会场的众人云集,衣香鬓影,让他有点莫名其妙,张含青拉过他道:“今晚,你可得规矩点。”
勒诺不满了,“我什么时候就不规矩了?”
张含青瞟了一眼四周,见不少人已把目光投向这边,不由心虚了一下,“你别总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话虽这样说,他还是远离了她一步,现在人多嘴杂,媒体也在场,让人见着他们俩黏在一起,确实不好。
勒诺转了一圈居然看到了卫然,他身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人。那个女人似乎也很懂事,他们俩说话时,她就远远站在一边。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兴趣,但勒诺能看出来那女孩瞧他的目光透着一丝轻蔑。
“怎么?又和好了?”卫然半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正在忙碌中的张含青。
勒诺没说话,无所谓好与不好,他们的关系搁别人嘴里只有两个字:“偷情”罢了。这也正是为什么,站这么近,他却不敢靠近她。
“她可真能左右逢源。”卫然脸上带着一抹轻漫的笑容,“你可要悠着点。”
方铭钧姗姗来迟,张含青也是早有目标,一阵寒暄过后,张含青客气道:“方先生,您也热衷慈善事业?”
方铭钧不置可否,看到她胸片佩戴的会章便客气地道:“是啊,人富裕了,总要尽己所能,为社会出份力嘛!”
“方先生,您真是太谦虚了,我没想到您对慈善事业不但亲力亲为,还着力培养后辈乐善好施的修养情操,要是每位富人都能达到您这么高的境界,那我们的工作可就轻减多了。”
方铭钧被张含青变相拍了一通马屁,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当他看到人群中的勒诺,又多了一丝疑惑。
“你怎么来了?”他对着勒诺道。
由此一刻,勒诺已然明白,张含青打得什么算盘,纵使心中不满,还是配合地含糊其辞了一句:“我来这帮忙。”
张含青又笑着道:“早听说方先生的外孙一表人材,上的又是名牌大学,今天看来,果然所言非虚,有方董这样精心的载培,又何愁他日,他不会出类拔萃,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勒诺站在一边,冷眼瞧着她巧言如簧,这与她平日的神态简直差了天渊之别。
方铭钧却听得格外顺耳,“方小姐太过夸奖,但凡他能争口气,我们作长辈的也就放宽心了。”
之后的时间,勒诺便跟在方铭钧的身后,不断接受溢美之词,他原本就长得帅气,加之名牌大学的头衔,一米八的个头,走到哪都格外耀眼。虽然勒诺内在心性淡漠,不善辞令,但外表的招摇过市却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
方铭钧一个晚上听到的赞美之词过多,自己也开始怀疑是否将一块美玉给埋没了。
张含青将十五万的捐款投入箱底时,看着远处方铭钧一脸的喜色,忽然觉得很值。目的达到了,张含青便早早退场。
晚会临近终止,方铭钧道:“这么晚了,需要回校吗?”
勒诺当然知道现在最佳的选择莫过于跟方铭钧回家,乘着老爷子高兴,祖孙冰释前嫌,促膝长谈才是正经,但他偏偏倔得很,别人为他争取来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只觉得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连带着这期盼多时的亲情也变得如同鸡肋,索然无味。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勒诺离开人群簇拥的方铭钧,寻了一圈,她已经走了。
“要不要搭便车?”道路边卫然停着的捷豹一眼可认。
勒诺坐进车里,随口道:“那个女人呢?”
“哪个女人?”卫然装糊涂道。勒诺也没好继续追问。车子里一阵沉默。
卫然忽然道:“知道七夜吗?”
勒诺摒住了呼吸,七夜,在他还是凌云时好像并未见过卫然,“知道,怎么?你去过那?”
“不久前我在七夜遇到过张含青。”卫然看向他。勒诺只觉得一愣,她去不去七夜,那是她的自由,他无权干涉,可心里终究堵得慌,“她去七夜做什么?”
卫然淡笑一下,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勒诺默默地道:“是。”
卫然从车子的储物盒拿出薄薄的一个光盘,“酒店里拍的,一个不入流的角色卖给了七夜的老板顾寒,我从他手里拿到的,传出去的话,效果必然轰动。”
顾寒,勒诺想起那个面如寒玉般的男子,作为凌云时,他总共才跟他打过四次交道,“你认识顾寒?”
“很早以前就认识。”卫然并没有否认。
勒诺心底无声无息地冷笑,原来他自认为的秘密在别人眼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光盘攥在手里,如熔岩一般滚烫,他想脱手而出,掷出窗外,却又经不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诱惑,他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犹豫着塞进影碟机,画面里是张含青跟另一个年轻男子在床上的影像。巫山云雨,恩爱叠加,同样的缠绵悱恻,同样的耳厮鬓磨,谁是渡谁的佛?谁是渡谁的魔?原来你并不是唯一的,原来他也不是唯一的。遥控器掷在地上,啪的一声,像摔碎最后的希望,痛苦中夹杂着恶心,告诉他,绝望到哪一步才算不绝望?
二十六 措手不及
“尽兴了?”黑暗中传出一声冷嘲。
张含青按了开关,灯亮了,赵维凡坐在客厅里,一脸的阴沉。
“尽什么兴?”张含青缓缓地道,“筹款晚会,还不是忙个半死。”她想甩开他的手却不能如愿,反被他拽进怀里,“是够忙的,忙得婚戒丢了,都觉察不出来。”赵维凡举起她的手,眼神变得莫测高深。
张含青也吃了一惊,无名指上果然空无一物,是丢在了会场,还是落在了床上?“你乱猜什么,戒指松了,叫人拿去修了。”
“但愿不要修得太久。”赵维凡放开她,忽然气定神闲地坐到了沙发上,“说吧,你跟那小子究竟谁在纠缠谁?”
张含青见他忽然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反倒镇静下来,“无所谓谁在纠缠谁,不是他,也会是别人,赵维凡,是不是我判断错了?你怎么会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赵维凡笑了笑,勾起她下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对那个小子只是玩玩算了?OK,你想各玩各的,我没意见,毕竟我错在先,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婚姻,你说呢?”
张含青望着他,如果承认她不是在玩,结局对勒诺必然不利,“你都不介意丢你们赵家的脸,我还乐得逍遥自在。”
赵维凡看着她上了楼,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笑痕,想把他当傻子,走着瞧好了,他承认自己失策在前,但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放过张含青,这就好比买了一件喜欢的东西,却突然被别人抢走了,不仅丢了面子,还心有不甘。
张含青一早赶到了勒诺的住处,急速敲了几下门,她需要找回戒指。
勒诺拉开门,堵在门口,冷眼看着她。
张含青瞧出不对劲,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勒诺冷笑一声道:“你当我这是嫖娼会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含青脸色跟着阴沉,“你发什么神经!”她推开他一步,直接走向卧室,在床上摸索起来。勒诺急步跟了上来,抓住她的手腕,却见她的另一只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枚婚戒,急着套回到被他抓着的手上。
气闷带着憎恶,勒诺唇角微微上扬,嘲弄地道:“睡都睡了,还在乎丢个戒指。”
张含青手腕被他攥得通红,冷下了脸,她道:“勒诺,你是我什么人,你给我放手!”
勒诺眼色变得暗沉沉的,不轻易动怒的脸上忽然变得阴云密布。张含青被他急剧收缩的瞳孔惊得僵直在那里。他一个用力把她推倒在床上。
“你把戒指丢这,为的不就是好有个借口上门吗?可以啊!现在我免费奉送。”
张含青听得脸色羞愤,扬手就想打他,却被他轻松避过。
“你以为我就这么容易给你打吗!”他俯视着她,眼神倨傲。
张含青奋力想挣脱他的钳制,来回地撕扯却没有成功,她第一次惊诧地意识到他温驯的表象下蛰伏着的野蛮,她一直当他是没脾气的,当他很好哄,其实不然,“你究竟想干嘛!”
勒诺薄唇抿成一道阴冷的弧线,“我想干嘛?我还想知道你费尽心机把把我弄到方铭钧的跟前所欲为何!不是又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事吧!”他低头恨恨地咬在她的肩膀上。
张含青发出一声痛呼,勿需怀疑,肩膀那定是一排深可见血的齿印,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我这么做怎么了?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放着资源不用,方铭钧是你爷爷,你巴结他有什么不对?多少人排着队等着投胎到方家呢,你最大的优势就是选对了父母。”
勒诺脸色阴沉,“你懂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方铭钧对他,曾今是怎样的漠视,她根本就不知道勒锦荣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憎恶,“你只是想把我变成赵维凡罢了!”。
赵维凡?闹了半天,这小子不是在吃飞醋吧?“你要是他,倒好了!”他要是赵维凡,他们还用得着在这偷情吗?
她抬起手,抵住他的肩,勒诺反其力道压在她身上,她拽着他的领口,随着四处飞散的扣子,那尖利的指甲成功的在他胸口留下几道血痕!勒诺腾出双手轻易地将她两手定在床边,琥珀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锁定她,仿佛在问:你挣脱得了吗?
张含青咬着牙,他这种倨傲的眼神激起她本能的抗拒,她曲起小腿踢向他,勒诺侧身躲了过去,张含青被他抓着跌在他胸口上,她的膝盖恰恰抵在他勃发的欲望上,“我……你……”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姿势,这场撕扯,逞凶斗狠演变到这一步竟真的变成了她在嫖他,身体胶着在一起,汗湿着,开始变得燥热难耐,手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地先行一步,抚上他的脸。
勒诺并没有甩开她的手,眼神相互对峙着,他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动手解开她的衣物,身体烫贴着她,高热的体温激得她打了一个激灵,他的坚挺厮磨着她,让她发出细碎的呻吟,她几乎是将他迎入体内,持续的律动,血脉贲张。兴奋的激颤让她在他身下辗转反复。
勒诺盯着她,深邃的眼眸却没了最初的迷茫和忘我,是不是总是这样?他已经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究竟算什么,一枚让她左右逢源的棋子?还是她寂寞无聊生活的一丝点缀?或者干脆就是赵维凡的替代品,激越的冲刺,身体终于不受控制的战栗,一阵痉挛,伴随着体液冲入身体深处,张含青终于反应过来,忽然道:“勒诺,你疯了吗?”没有做任何措施,这样也太危险了。
短暂的沉默,勒诺翻身下床,自嘲地冷笑一下,道:“是疯了,我他妈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给伺候舒服了。”
张含青呆了一下,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和自弃,随着他走入浴室,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她环住他的腰身道:“对不起。”
“我累了,你走吧!”他闭上双眼,不用别人多加提醒,他也知道他的人生是扭曲的,方家的耻辱,勒家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能给她什么?除了青春,除了身体,他别无所有。他当然不是赵维凡的对手,不仅不是,还轻易地就能被他送入地狱。
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勒诺,你赶紧来一下,勒雅,勒雅……她可能不行了……”
下午勒诺还在课堂上,电话那端说话的人竟是惊慌失措的勒宏亮,勒诺有一刻简直不能消化这句话,什么叫不行了?
“她现在在医院抢救,爸爸马上也会过来!”
勒诺放下手机,顾不得撞上迎面而来的授课教师,勒雅,跟他骨血相连,同一时刻降临于世的勒雅怎么会躺在医院?怎么会需要抢救?她会死?生命什么时候颓败如此,她是他的手足,是他自认为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连她也死了,那他还剩下什么?
没命的狂奔,失魂落魄,终究看到抢救室外坐着的一干人等,个个神情灰败,勒锦荣竟还走上前来拍了拍的肩膀,“你爷爷很快会来!”
勒诺甩开他的手,呆在那里,动了动嘴,终于拼尽全力吼出声:“究竟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
割腕自杀,勒宏亮发现时,血已经染红了整个浴缸,不仅如此,勒雅几乎把身边可以找到金首饰尽数吞入肚里。可怕的事还在后面,最先发现她的勒宏亮手忙脚乱地将勒雅送进一个不入流地医院,刚实习的医生连皮试也忘了做,药物过敏反应,勒雅躺在手术台上大口的呕血,再接着转送医院,半个小时,心跳已经完全停止,医生阻拦不住,勒诺强行推开手术室的门,勒雅浑身是血,好像把全身所有的血都流尽了,散乱的黑发淹没在血泊中,惨白的面孔,让勒诺永世活在噩梦里!
场面过于诡异可怖,连见惯了风风雨雨的方铭钧也禁不住老泪纵横,勒诺跪在地上,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一点光泽,没有了一点的生气,他已经彻底呆掉了,是他的错,如果他不是那么过于纠缠在自己的情事里,如果他一如既往地照顾好她,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方铭钧走到勒锦荣的身边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你可真对起我女儿!”
勒锦荣冷眼瞧着混乱的场面一句话也没说。勒诺忽然从地上跃起身,直奔勒宏亮,揪着他的衣领,勒诺恶狠狠地道:“是不是你动的她,你送的什么医院!你诚心想害死她是不是!”,伴随着声声的质问,还有挥如雨下的拳头。
勒宏亮脸被打得歪向一边,他一手制住勒诺掐向他脖子的手,一边狂笑不止,骂骂咧咧:“你他妈的别疯狗乱咬人,我诚心害死她!我害她,我会送她上医院!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你跟人家老婆乱来!人家会故意玩你妹妹!”
“你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勒诺犹如醍醐灌顶,又仿佛茫然失措,只能呆呆地重复着,“你说什么?”
勒宏亮看着精神近似崩溃的勒诺,从心底发出恶毒的喜悦,“勒雅是你亲妹妹,你不是自诩对她关心无比吗?你会不知道?自从她进入金瑞公司后,就一直跟赵维凡在一起,可惜姓赵的从一开始就是在玩她。”
“你怎么会知道?”勒诺不相信地道。
“我?我跟踪过她。”勒宏亮惨笑一声,从小无论如何戏弄勒雅,也只因为希望她能注意到他,“你自己拿去看!”
勒诺颤抖地接过他扔过来的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展开,只有八个字:赵维凡,为什么骗我!一遍又一遍,写满了整张纸的每一个边边角角,笔尖划破纸面,伤痕累累。
“你从哪得来的?”
“我从废纸篓里捡的,是勒雅扔掉的。”
不!这都不是真的!勒诺扔了那张白纸,疯狂地跑出医院,冲到大街上,他要找到赵维凡,他要问个究竟,如果这世上真有报应,为什么一切不是冲着他来?
二十七 情敌相见
“总经理,外面的人在这守了一天了,他执意要见你!”金瑞珠宝公司,女秘书电话连线到赵维凡的办公室。“他叫什么名字?”赵维凡似早有所料。
“勒诺。”
“让他进来。”
想见到一个人原来不是那么难,不仅一天,勒诺在这守了三天。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赵维凡,勒诺多日来的冲动、愤懑已经平息了很多,他只想讨个说法,“为什么动我妹妹。”
“我没有动她。”赵维凡笑了笑,居然彬彬有礼地道,“是她求我上她,我不过是满足了她的愿望!”
十年的差距,勒诺到底不是他的对手,心底的怒火轻易就被挑起,勒诺抓起桌上水杯冲他迎面砸去,赵维凡饶是躲避得再快,还是被砸在墙上,飞溅而来的玻璃碎渣刺破了脸颊,一滴血落在红木桌上,赵维凡沉默了一会,抽出一张面巾纸慢慢地擦拭着脸上的血痕,“我不跟你计较,就当在给死去的人赔罪!”
“赔罪!”勒诺怒急反笑了起来,“你这种人渣还知道什么叫赔罪,你想耍手段,为什么不冲我来!”
赵维凡眯着眼睛道:“你玩我老婆,我玩你妹妹,这很公平!”
“公平你个头!你这种人,怪不得她要跟你离婚!怪不得她会到外面四处找男人,因为你他妈的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
赵维凡攥紧的手没了开始的沉稳,气得微微发抖,可论其历练来说,到底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他抬起头,盯着勒诺冷冷一笑,“你怎么知道她要跟我离婚?你妹妹有一点要比你聪明,起码到最后,她还知道自己是被玩了,而你却还蒙在鼓里。”赵维凡拉开抽屉,拿出一支录音笔:
“说吧,你跟那小子究竟谁在纠缠谁?”
“无所谓谁在纠缠谁,不是他,也会是别人,赵维凡,是不是我判断错了?你怎么会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对那个小子只是玩玩算了?OK,你想各玩各的,我没意见,毕竟我错在先,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婚姻,你说呢?”
“你都不介意丢你们赵家的脸,我还乐得逍遥自在。”
赵维凡摁下按钮,结束了这段录音,淡淡地道:“现在你明白了,我们夫妻一向是各玩各的,你跟勒雅只是不幸成为我们各自的狩猎目标。”
勒诺至此已经无话可说,他将这个男人一脸的得意丢在了身后,推门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他缓缓地转身,对着赵维凡道:“走着瞧好了,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他日我必将百倍奉还!”
赵维凡看着他冷冷的眼神,想故作镇定,可还是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冷颤。
几天后,勒家悄无声息地葬了勒雅,还是方铭钧出的面,对媒体全面封锁消息,连何家对此事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对外只声称勒雅是由于医疗事故意外身亡。
因为勒雅实际上是自杀死的,勒家和方家对勒雅自杀的原因皆引以为耻,不愿多做声张,对这次医疗事故也没出面深究,反倒是草草地把人给葬了。
葬礼后,方铭钧虽然没有公开指责过勒锦荣,交恶却是在所难免,他勒令勒诺搬到方家。勒诺没有任何异议,事实上他早就搬出了勒家,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回到方铭钧的身边,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卫然听说了这事,他以为勒诺定是伤心难过,过一段时间也就忘了,怎知勒诺的行为变得极其反常,除了睡觉就是打游戏,课都不上了,颓废到连方铭钧也到了忧心的地步,心理医生都请了,勒诺却一次也没露过面。
私下里方铭钧不禁叹惋,他这一辈子见了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方家原本就人丁单薄,他打拼了一辈子,钱是赚够了,到老了却只落得个不争气的儿子,跟颓废的孙子。他派人把勒诺招了回来,“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你父母的事。”
勒诺只安静地坐在那,一副随你说不说的样子,到了今天,他对上一辈子的事情已经变得毫无兴趣。
“勒锦荣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我这么多年放你们兄妹在勒家不管不问,是我的不对,现在才跟你说,也许已经迟了……”勒诺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听着方铭钧翻出来的陈年往事。
勒锦荣当年对方小晓如痴如狂,方铭钧却不同意这桩婚事,原因简直难以启齿,宝贝女儿还没嫁人就怀了一个逃犯的孩子,而这个犯人还是他报警抓的。方小晓因为恨他,执意要嫁人,这个人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勒锦荣欢天喜地娶回了方小晓,之后才发现自己娶了个冷若冰霜的女人,这个女人不仅冷若冰霜,还给他戴了绿帽子,迫于方家势力他敢怒不敢言。生下一对双胞胎后,方小晓死了,这对勒锦荣简直是一个解脱。勒雅酷似方小晓,他还留有些微的情谊,可勒诺对他来说就像那个隐形男人的翻版,是他耻辱的发泄口,勒锦荣当然不会让这个野种好过了,这也是这么多年勒诺被勒锦荣蔑视的原因。
故事说完了,勒诺看着一脸愧色,些微激动的方铭钧竟有些无动于衷,不管方小晓爱上的是个逃犯也好,还是自己终究是个野种也罢,对他都已无关痛痒。
“我可以走了吗?”他对着方铭钧道。
“勒诺,你想找你的亲生父亲吗?他已经死了。”方铭钧哑着嗓音道。
“哦,死了就死了。”勒诺漠然地道。
方铭钧愕然,他以为勒诺会对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憎恨,可是没有,望着勒诺一脸的漠然,方铭钧想,难道这么多年,是他错了?
当初为了躲宋盈,他搬到卫然这里,现在却为了躲开张含青,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勒诺只当没听见。
“为什么不接?”卫然瞅着勒诺,后者脸上木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真不想接,就关机。”
“妨碍你了吗?”勒诺缓缓地道。
“没有!”卫然笑了笑,“你是不是很想报复赵维凡?”他注意到自己的话成功的吸引了勒诺的兴趣,“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勒诺转向他。
“你是真想跟那个姓张的女人断了吗?”卫然吐出一口烟,没立即答他,反问了他一句。
勒诺冷淡地道:“本来就只限于床上的关系,还分断与不断?”
卫然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像张家和赵家这些扎根在本港的豪门,最要的是面子,赵维凡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他最在乎的无非是面子,你给他戴绿帽子,他当然恨不得你死。我们手上不是有张含青跟酒吧的那个男人上床的录影带吗,发到网上,一传开,赵家跟张家走到哪都摆脱不了被人耻笑。”
卫然轻轻地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这种新闻,用不了一天,全港人都会知道。赵维凡不是有钱吗,有钱到他的老婆拿他的钱去找个鸭子,这种报复来的不是最快?最直接?”
他要面子,他就撕破他的面子,勒诺这些天满脑子都是勒雅死去的情景,这样的手段尽管不光彩,但是针对这对夫妇的行径,似乎也用不着光彩。你不仁,我不义!
“可以做到吗?”勒诺淡漠地道。
“这还不简单。”卫然要的也只是这句话。
二十八 平地波澜
张含青这几天一直心烦意乱,她看了新闻,知道勒雅死了,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连带着勒诺也没了联系,如果真是一起医疗事故,这么年轻就死了,还不知勒诺难受成什么样,偏偏他就不肯接她的电话。即便赵维凡盯得紧,张含青还是忍不住想找到勒诺,早上出门,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对劲,走过任何地方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去熟悉的店铺选购东西,平日笑脸相迎的服务员不但没打招呼,还一脸的惊异,她付完钱,一转身,几位店里的客人就议论起来,“她就是赵维凡的太太?我要是她,早躲得越远越好,怎好意思出门。”
张含青心中诧异,匆匆走出店门,大街上时不时有人回头望她,讥笑、暧昧、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她觉得莫名其妙,更不堪的议论还在后头,“看着这么淑女,想不到还怪猛浪的嘛!”。
“有钱人,就是会玩,便宜了那只鸭子!”
张含青觉得锋芒在刺,环顾四周,似乎人人都在看她,究竟怎么回事?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张含青抓起手机,那端司徒妍劈头盖脸就问:“你现在在哪?”
“在大街上。”她如实道。
“什么!你现在还有心思逛街!”司徒妍是急脾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赶紧回家!”
张含青心中不安,“出什么事了?”
“你跟一个年轻男子的性爱录像都被传到网上了,你还不知道?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司徒妍在电话里急吼,“赵维凡知道吗?你想好了怎么跟他说?”
张含青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怎么会?谁人这么狠毒?难道有人早就在盯她跟勒诺的梢?勒诺!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会怎样?出了这样的事,他还怎样留在学校?张含青,你要是毁了一个人,你就必须负责!
她当时只想到一定是自己与勒诺的事被人知晓,她甚至怀疑过是赵维凡做的手脚,却没想过自己在七夜一时的醉酒,跟林晓冉的一夜荒唐完全是别人一手设计的。
她打了车匆匆奔向勒诺的住处,她想应该让他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对他就太残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门开了,他靠在门边。
张含青因为心中的惶急,并没意识到勒诺脸色的阴冷,“勒诺,你知道网上传的事吗?是我连累你……”
她话还没说完,勒诺却淡淡地抛出一句,“你没连累我,跟我没关系。”
“什么? 你说什么……”张含青一时没有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跟七夜那个男孩的录像是我找人传上去的。”夜色般的双眸,缺乏零星的温度,他的脸孔漠然得像是一尊泥塑。
张含青默默地盯了他许久,仍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她仅仅是凭着本能地问了一句,原来杀人不一定要用刀,叫人死的方法有千种万种。
勒诺冷笑,“赵维凡害死我妹妹,又是为什么?”
“勒雅,她不是死于医疗事故吗?”
“人都死了,总要有个名目吧。”
“所以你才要报复我,你跟我在一起,就为了报复我?”她的声音禁不住微微的颤抖。
勒诺脸上扬起一抹讥诮,“不然还有什么,你总不指望我爱你吧,如果是,那未免是你想多了,你这种人,会有人爱吗?”
勒诺当着她的面 “砰”的一声,狠劲地关上门。张含青的脸差点撞在门上,她退后一步,思绪茫然,心头仿佛有一把刀,在反复地锉,血痕累累。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将车开回去的,刚迈入家门,就看见赵维凡依着门,冷眼盯着她看,“你现在终于肯回来了?”
张含青避开他的冷嘲热讽想回到卧室里,他却一脚拦住她,“网上传的,你都看到了?嗯,没想到你就这么饥不择食,随便挑个男人都能上床!”
张含青气得浑身发抖,“赵维凡,请你自重,我跟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
赵维凡阴沉沉地一笑,“跟我结了婚,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居然还跟我说是你一个人的事!”
张含青昂起头,“我们可以离婚,我不会拖你后腿。”
赵维凡冷笑,一把攫住她的肩膀,将她摔到床上,“到现在,你有资格跟我提离婚?你不是就想让人陪你上床吗,跟谁还不是一样!”
张含青瞪着他,不相信一向斯文儒雅的他何以吐出这般恶毒的话,“你给我滚开!”
她推搡着他,此刻她不想任何一个人碰她,没想到赵维凡毫不手软,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张含青被打懵了,她看向他,第一次拼尽全力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掀开,推扯间,柜上的花瓶被撞落在地,哗的一声,碎了一地,赵维凡没有放开她,拽住她的头发,扣紧她的手腕,激烈的挣扎中她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一切都成了一场噩梦,张含青觉得自己是被强奸了,等一切过去后,他放开了她,走进了浴室。
张含青躺在床上,拨开脸上的碎发,蹒跚地走下床,浑身痛得像散了架一样,她走向衣橱,勉强为自己挑了件衣服穿上,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
她推开门,竟发现赵维佳站在门边,惶然无措地望着她。张含青比自己的女儿还要惊慌,她刚才听到了多少?她又看到了多少?
张含青伸手想去触碰她,赵维佳却避缩着向后倒退了一步,眼里盛满了惊恐跟憎恶。张含青有一丝悲哀,轻声道:“我是你妈妈,维佳。”
谁知赵维佳冷冷地道:“你不是我妈妈。”冷漠的眼神里透着倔强,她一字一句稚嫩地道,“他们都说你是坏女人,我不要一个坏女人做我的妈妈!”
此时此刻,经历了这么多,独独这一句将张含青彻底击垮了,疼痛的身体几乎遥遥欲坠,她捏紧手,颤抖地道:“我不是……”
赵维佳只是摇头,一步一步后退,“我不要你做我妈妈!”她抱着玩具熊飞快地跑入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了,根本不想听任何的解释。
赵维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
张含青再也无法在这个屋里停留半分钟,再有一秒,她怕自己会疯掉。她跑出屋子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带。离开这里,尽快地离开这里!她只有一个念头,反复盘旋在脑子里。她想到回家,这一念头的涌现也许只是出于本能反应,就像受了伤害的动物会想到躲进窝里添伤口。
她招来一辆的士,茫然地坐在车里,她还不知道极爱面子的父母会不会气得发疯。如果他们肯让她回家,哪怕让她歇息一会也好。
张家的大门紧闭,在张含青哆哆嗦嗦按响第四次门铃时,她听见父亲大声地吼道:“叫她走,我没这样的女儿,一个、两个都不争气,把我们的老脸都丢光了,让她滚的越远越好!”
她呆在门外,心中苦笑,从来就是这样,兄妹三个,她从来不是为他们争脸的那个,现在倒好,成了最让他们丢脸的那个。当初嫁给赵维凡,自以为扳回一局,谁料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青春是最好的一剂毒品,一吸成瘾,难以戒断,勒诺,我把你当罂粟呢,我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也不知站了多久,佣人李阿姨将门打开了,表情不是不尴尬的,面面相觑,她喃喃地道:“小姐,你进来吧。”
客厅里张含青看见自己的母亲脸色木然,既没有让她进来,也没有叫她出去,甚至连说一句话的意思也没,仅仅是叹了一口气,就起身回屋了。十年如一日,这个女人在这个家里早已耗尽了所有的青春跟激情,张含青并不想怨她。
张含青站在那,就像赤脚站在刀尖上,没人理她,如果她脸皮厚,大可以径自上楼,蒙头头大睡,可她已经不是小孩了,早过了向父母诉求委屈的年纪,就算她想哭,也没人愿意看。她轻叹了一口气,“李阿姨,麻烦你到房间里把抽屉里的护照拿给我好吗?”
佣人没一会就把东西取来了,张含青看着她道:“谢谢。”
“小姐,你保重啊。”到头来,一句关心还是从不相干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会的。”她幽幽地道,就像做了一场梦,不管是春梦还是噩梦,都醒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