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平江在课堂上的惊人之举没有打动荀潇，笨点傻点没关系，做人最重要的是态度，明明秀气聪慧的一个女生，非要像个小地痞似的混日子！人家第一眼见到平江怎么说的，那是个非常文静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念书很厉害。天可怜见！她读书读得多么头痛！铃声响起，整个教学楼顿时动荡如战场。宋晓辉拍拍她的肩，“祝你好运！”平江用力点头，“也祝你好运！”两人一起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荀潇在前面走，一帮女生回头看。平江就纳闷了，他是长得帅，可也没帅到人见人惊的地步吧？说起来只能勉强跻身一级帅哥行列，如果吴彦祖来，她绝对选后者，而她家的长长，嘿嘿，跟吴彦祖七分像哦！
上午只有两节课，平江乐得清闲，跟在荀潇后面边走边哼歌，哼来哼去只有两句，有一个道理不用讲，战士就该上战场……荀潇回头，剑眉拢在一块，“换首歌。”平江瞪他一眼，老老实实地换了首哼，做作的高音像蒙了布的喇叭，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心底如今满苦泪……
“这是粤语歌。”
“我不会粤语，能听就行。爱已是负累……”荀潇失笑，这个小丫头，真懂得自娱自乐。天气渐渐暖和，平江换下了棉袄，穿了件绒外套，见有太阳，拉链都拉开了，露出里面的紫色薄毛衣。荀潇等她跟上来，伸手拽了下她的领子，“不像买的。”
“我倒是想买，可是我老妈一直给我织，穿都穿不完。”平江低头翻了翻下摆，“真难看！”
“不会，挺漂亮。”
“漂亮你怎么都用买的？也让你妈给你织一件嘛！”荀潇的脸色沉下去，别过头。平江对他家的事微微了解一点，这会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化解，只好干笑着，“今天我来做饭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语气实在太不热络，平江翻了个白眼，唉……她怎么老觉得荀潇就是个玻璃罐子，无论用什么方式存放，都有摔碎的可能！不就提了下他妈吗？至于这样给脸色看！
“你出钱！”
“嗯。”
菜场里的人们都像发现新大陆似地看着荀潇身边的平江，一会一句，带女朋友来买菜啊，很熟的样子。晕倒！一个男的带女的来买菜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吗？思维怎么就不能有点创新呢！卖青菜的姑娘把菜甩得啪啪响，隔壁摊子的中年妇女就贼兮兮地笑。平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指着手上的红印子对旁边的女人开口，“你们是卖菜还是打人？看看，都被甩红了。”女人不好意思地往他们的袋子里多塞了一把小白菜，“对不起了。”荀潇凑过来，拉着她的手搓揉，“只红了一点，没关系。”平江收回手，提起压在菜上的袋子，“去买鱼。”
卖鱼的是个老头，说是自家养的，新鲜又营养。平江挑了两条小鲫鱼，一条自己的，一条荀潇的。她微微沉下心，如果没有和陆君尧分手，是不是现在就是他陪着她一起买菜呢，像平凡的男女朋友，像平凡的年轻夫妻，像平凡的一家人。可是她似乎更喜欢旁边站着的是荀潇，虽然他脸色还有点臭，见到谁都像人家欠了他几十万似的一副酷劲。
爱情，终于走了一条任性的道路。而她，别无选择。没有人知道她对荀潇的感情有多深厚，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日积月累，竟是不能替代的执著。
三个菜，都是平江炒的，第一次下厨房，居然也有模有样。屋里弥漫菜香，惹得荀潇频频探头。平江盛了两碗饭上来，满满的，看来对自己很有信心。荀潇拿着筷子拈了条青菜，含一口，抿住嘴，半天没出声。平江疑惑着也夹了一根，马上吐出来，“好咸。”
“你不会做饭。”
“我会。”
“以前做过吗？”
“看也看会了。”
“你真厉害，光看就能炒好菜。”荀潇把面上的青菜拨开，从里面抽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里面的好点。”
“我是看青菜那么多所以多放了点盐。你尝尝这个。”平江挑了块肉放在他碗里，“我老妈的拿手菜，偷学的，别人绝对做不出这个味道。”荀潇看了一会，含进去，确定不咸才慢慢嚼，“还可以。”
“真的？”平江欣喜地瞪大眼，“我好担心没菜配饭。”赶紧来一筷子，尝一口，嗯，果然好吃，“吃这个，吃这个，青菜不要了。再试试汤。”鱼汤倒是挺鲜，不咸不淡。荀潇冷眼看着平江自己不吃饭拼命地给他夹肉夹鱼，“够了。”平江还要夹，“多吃点。”好像她才是这家的主人似的的，这个小丫头到他家从来就不把自己当客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自动自发地往卧室的床上爬！还把他拿出来的换洗衣服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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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看见自己的英文作文被人改得面目全非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平江说想死。屏幕上的红标一条一条，触目惊心！她知道自己英语不好，可是不知道不好到这个地步，根本没有完整的句子残存在世，最少的也改了一个单词，连OK都动过了，因为K没大写。
“看两遍再背下来。”
“不是吧？！”平江大叫，声音凄凌得像杀猪。荀潇背对着她坐在沙发里看碟，悠哉闲哉，新剪的碎发被窗口吹进来的风撩动，赏心悦目得让她好想摸一摸。咳……乱想什么！
两百个单词的语法不多，生词也没几个，基本上都是常用的，只是组织起来之后她看着比较生疏。五篇日记，反复看了十来遍，就是记不住，虽然东西是她写的，意思也还在。平江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哼哼，“不要背，不想背，唉……”
“还有一个小时。”
“我要睡觉。” 电脑屏幕一闪一闪，放着光，就是看不清字。平江吐出一粒子，死活不动了。荀潇起身过来，站在她背后俯身看屏幕，“自己写的东西应该容易记。”
“读都读不清楚！”
“那先读一遍。”
“啊？”平江爬起来，撇嘴，就她这破英语，读出来还不笑死人！荀潇瞪她。唉……落人家手里就是这样……情形没有平江想象中的惨，其实在高中的时候她的英语还算可以，口语也流利，只是长时间没碰，显得有点落魄，“这个单词……”平江用食指戳过去，被荀潇一掌拍下来。
“familiar，熟悉的，亲近的。”
“喔。”
“喔什么？念啊。”虎落平阳被犬欺！哼！不就familiar嘛！平江嘟嚷着把日记全念完，委屈地抬头，好难啊！多少年没弄过这种东西！
“现在背一遍。”
“我刚读完，哪里记得？！”
“快点。下午还上课。”
“喔。”忍耐！忍耐！
“快点！”平江抽抽鼻子，一句一句开始背，好坏是自己写的，背起来也不大吃力。她有个习惯，背东西的时候喜欢走来走去，于是背第一篇的时候在凳子上安生坐着，背第三篇的时候就进了厨房洗手，第五篇的时候已经到了卧室门口，“上个厕所，准备上课了！哈哈！”
她就是要逼，刚刚看那么久都背不下来，现在读一遍居然就背出来了！呵呵！荀潇收好电脑，往背包里装书。开了封的梅子扔在桌上，都不知道买了多久，她也敢吃。
卧室那边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还有鞋子的拖沓短音。平江冲过来，湿手去提书包，“我上课的书还没拿！”荀潇抽了两张纸包住她的手，慢慢吸水，“门口挂了擦手的毛巾。”
“哪里？”
“卫生间门口。”
“那是擦手的吗？我还以为是擦脚布。”平江接过纸，胡乱抹了几下，握紧，“走啦走啦，我还要回宿舍拿书。”荀潇一把拉住急惶惶的平江，“别忙，反正你上课也是睡觉，书不拿也不要紧。”平江瞪大眼，“没书上什么课？！”说着又要往外冲。荀潇笑起来，拿上书包，“我给郭襄发过短信了，她会帮你带。”
“真的？”
“教室是302。郭襄说你可能不记得，让我告诉你一声。”平江听完像捡到宝一样，“还好她说了，我还以为是402呢。”若不是荀潇对她的白目早有了解，就她现在这样，真会拿个榔头把她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上了这么久的课居然连教室都没记住！
荀潇住的地方在偏角，离学生宿舍区比较远，一路上冷冷清清，到了教学区的主干道人就多了，简直是蜂拥而至啊！黄河奔流恐怕都没这么壮观。偶有认识的，说笑着，从他们身边穿过去，余光却留下，观察她或者他。校园里的恋情再脱俗，仍跳不过分合的命数。她和一个人分手，必定是因为另一个人。无论他们喜欢与否，这个人，是荀潇。他没有牵她的手，安静地走着，对某些探索目光熟视无睹。他总是自我的，自我得恣意盎然。
平江从来没有这么早到教学楼，她总是临打铃还在路上奔跑，所以当陆君尧出现在眼前，她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楼梯上的他看过来，没有笑，神情却温柔，跋涉过千山万水般的温柔。身边的人迎来过往，如剧集里加快的穿梭，只有他们两个对望。平江回头，她一直以为荀潇在身后，可是没有，他已经走开了。也许是看见陆君尧的一瞬间，也许是她呆滞的一瞬间，也许是某个转弯的一秒。总之，他不在，于她不经意的流连中消失于茫茫人海。
人的相遇和分离，玄机重重。
平江背着包走过去，扶着栏杆爬楼梯，“你们在哪个教室上课？”
“304。”
“新开的课吗？”
“你怎么知道？”
“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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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说平江和陆君尧已经没戏了。贺星说你怎么知道。郭襄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莫可琳说荀潇要是把她甩了她肯定要回头的！郭襄说荀潇为什么要把平江甩了！你以为人都跟你似的。莫可琳说你什么意思？郭襄说字面上的意思！莫可琳说分手也比你没人要好！郭襄说不是分手，是被人甩！你被人甩！莫可琳说我怎么被人甩？郭襄说迟早的事。贺星喊你们别吵了！郭襄说你滚一边去！
平江站在门外，掏出钥匙开门。宿舍里谁都不是好惹的主，隔三岔五就要来这么一段。洗衣服要闹，晾衣服要闹，连上厕所都要闹！谁拖了地，谁没刷池子，谁少谁两毛钱……她们三个还好，粘上莫可琳，基本是没有办法避免吵架的。她曾经就被莫可琳拔了网线，就在她们打架之后第二天。
郭襄说平江你回来了，晚上去上自习吗？平江说上什么自习？郭襄说你们家荀潇啊，他不是要教你英语！平江说首先他不是我们家的，其次他教我英语是用邮箱，再次我上不上自习跟他没关系。贺星说不用撇清了，今天上午我们都看见了，两个人买菜，小两口啊！郭襄说是啊，好亲热！卖菜的都说你是他女朋友！平江说卖菜的话能听吗？他们还说青菜是新鲜的呢？郭襄咯咯笑，说平江你太逗了。贺星正斗地主，架着腿，说平江我们打升级，把分都打回来。平江说好啊。然后去开电脑。
平江的QQ依旧是很久才踏一下，从上学期到现在，她还没登录过。今天李慕阳不在，荀潇不在，陆君尧也不在，连郭襄都不在。平江穷极无聊，把自己加上去，上面终于亮了一个头像。加好就关了，她没有和自己说话的兴趣。荀潇让她回来的时候装个金山词霸，方便找单词，写日记会快一点。贺星在后面叫平江你好了没有啊。平江说你再等会我写篇日记。贺星说你晚点再写。郭襄说敢情你过了没事人是吧！平江！写！莫可琳对着电脑猪猪亲爱的叫，摄像头里的涂展鹏像个大傻。平江笑着，在宿舍里窜了两圈说我开始写了，别吵啊。
敲门声响起，平江皱眉，她才刚开始！郭襄说我们都没吵。贺星跑去开门，一开一大把玫瑰把门堵了，“请问你们宿舍有位叫郭襄的吗？”平江一咯噔，老天，宋晓辉还真送花来了！
贺星兴奋地说有有，郭襄！！！平江握着鼠标当话筒，我的爱对你说，玫瑰代表我的心！郭襄的脸已经全红了，连耳朵都没有幸免，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嘀咕，谁啊这是！莫可琳对摄像头里的涂展鹏大叫，有人给郭襄送玫瑰！一大把！
走廊里陆续响起开门声，窃窃私语，估计这把花和要送的人把她们给镇了。常晴在外面叫，是不是郭襄的？贺星回喊是的！郭襄签收完，抱着玫瑰进来，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平江站凳子上振臂高呼，说郭襄里面肯定有卡片，看一下，是谁？我们好急啊！贺星追在郭襄屁股后面说给我抱一下，人家都没收过这么大的花！郭襄说滚！抱着玫瑰花红着脸说滚的女生，这个估计是第一人。
对面的灯亮起来，窗外响起扩大的说话声，郭襄，郭襄。平江赶紧去开窗，大喊这呢！楼下的，对楼的，全往她们宿舍窗口看。平江兴奋地招手，说郭襄你快来！有人要示爱了。
某人站在窗口，模糊的一个剪影。平江想还好，看不清也没关系，就算穿得再恶心，黑夜会给他魅惑的外衣！经过处理的声音听起来真别扭，平江都为他脸红。好不容易把意思表达清楚，那人开始唱歌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她简直要晕倒，就这样？不是丢人现眼么？！没事破个音跑个调，激起附近响起一片笑声，完全破坏气氛！唱完歌那人又来一句，郭襄，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平江心里又咯噔一下，完了，完了，没戏了！这个宋晓辉，就说他笨！换了她是郭襄，这么搞下来，什么心思都没了，还做他女朋友？！啧！果然，郭襄抓抓头，把窗户拉上，说进去吧，别看了。呜呜，人生是有追求的，就宋晓辉这样，教都教不会的，懂得什么叫追求么？平江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做花花公子其实并不容易，起码荀潇的级别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他是怎么把自己拐骗到今天这地步的呢？说起来好像没做什么，可是想起来，又似乎做了很多。唉……各有各艰难啊……
贺星在后面说郭襄你快答应吧，人家为你做这么多事。平江想你还劝她答应，没把花扔出去就算好的了。莫可琳说这是谁啊好傻！平江说郭襄你好幸福啊，不是所有男生都舍得花这么多心思来哄人的，光这把花就不得了，一般的店里都没有卖的，还有唱歌，虽然唱得不怎么好听，可是听得出来他唱得很认真。郭襄低着头没说话。贺星凑过去，仔细研究那花，说这花很普通啊。平江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种花比那些小店里卖的要艳，很红！贺星说好像是，花也比较大朵。莫可琳跟过去看，说是不是啊？贺星说平江你观察力好强！平江回头去写日记，不是她观察力强，是她事先教人家的！她心里一激灵，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冤孽！要是郭襄知道幕后黑手是她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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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薇儿要去买衣服，李慕阳嫌无聊，拉上荀潇，荀潇不肯去，于是拉上平江做诱饵，平江不肯去，他又反过来把荀潇当诱饵。四个人站在教学楼附近，一个说去吧去吧，一个说不去不去，你找苏瑶，她眼光好。李慕阳瞟了眼荀潇，说王平江你和薇儿去逛逛，买点衣服，别亏待自己，这么个大钱袋子放着不用多可惜。平江一直觉得李慕阳特别会讲话，果然一句就戳动了荀潇的心，“发正你也要买衣服，就一起去吧。”
“我没要买衣服。”
“现在衣服打折，”楚薇儿怂恿，“很便宜。去吧。”
于是一行四人出发，公交也不坐，直接打的。平江嘟着嘴，老妈给的生活费也不多，不知道够不够挥霍！荀潇抚开她的眉头，“女生听到逛街不是应该很开心吗？”平江弹跳地拍开他，背着人迁就他的亲密是一回事，当着人是另一回事。她还没打算做他女朋友，彼此还是拉开些距离比较好。李慕阳微微愕然，然后笑起来，“你还没把她搞定？”
“有点难。”荀潇也笑，瞥了瞥平江，“小丫头太倔了。”
“塞个鼻环牵着走，痛就知道怕了。”
“李慕阳你应该在脖子上套个圈。”
“是啊。”楚薇儿从前面探出头，“一身的贱骨头。”
车开到步行街。楚薇儿开心地拉着李慕阳往最近的店里奔。买衣服对任何女生来说都是致命诱惑，平江翻个白眼，她也想买，可是不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很熟吗？非要凑着！荀潇的手好暖，掌心贴着掌心，是最溺爱的姿态。他们进去的时候楚薇儿已经试上了，套了件棉袄，转了一圈又脱下来。来逛街的人很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店里的服务员老爱跟着他们做介绍。是不是一看就知道两位帅哥是有钱人？！
平江逛得意兴阑珊，购物欲望调动不起来。街上的小牌子满足不了三个大富翁的要求，于是转战商场。楚薇儿拼命试衣服，而且喜欢给荀潇看，就像平江在学校小店里看见他们时那样。李慕阳也不计较，由着她任性。荀潇一直牵着平江的手不放，他在外面没有亲吻拥抱之类的举动，只在李慕阳面前会来点低度的肢体接触。
“喜欢就去试。”荀潇看不过去，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试过一件衣服。
“没有喜欢的。”
“那我给你随便买了？”
“不要你买，我自己有钱。”要他买还得了？！上次陪他爸爸逛商场他就提回来一套睡衣，不用看标签都知道价格不菲。莫可琳曾经买了条八十块的睡裙，美得不得了，没事就拿出来现。他那套，唉……不说也罢，总之一个挥霍的主！
“平江，过来这里。”楚薇儿招手。平江瞪向荀潇的手，这下可以放开了吧！
楚薇儿看中了一件毛衣，高领的，要平江试穿。她叹气，买什么都好，就是不能买毛衣，否则她老妈织的那些放在衣柜里生虫吗？
“薇儿你自己试吧，我不买毛衣。只有毛衣不行。”
“为什么？”
“外面卖的会起电，我穿不了。”实话！她穿毛衣必须要好线织的，否则摸哪哪冒火花。店里的基本都掺了腈纶，一上身那个噼里啪啦啊……楚薇儿点头，“那我试了。”看着楚薇儿美的那样，平江无限懊恼，她觉得自己好烦，吃东西那么多避讳，穿衣服也那么多避讳，怎么生活就不能随性一点呢？老妈生她的时候到底是想了什么会把个女儿生得这么讨厌！
售货小姐过来给平江推荐一件棉袄，短款，轻薄的，“你穿肯定很可爱。”
“会吗？”
“试试吧。”
平江为难地看了荀潇一眼，要是什么都不试似乎也说不过去，当着两个有钱男生的面也不好看价钱，只好把外套脱了，接过人家手里的棉袄直接套。荀潇点头，挺好看。他说挺好看那是真不错了，估计很漂亮真美之类的话要等到他见到仙女才会冒出来。李慕阳也点头，说漂亮，很适合你。平江踱到镜子前，一看，嘴巴就嘟起来了，好了吧，都说好看，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看！多少钱都不知道就被人赶上架了!
楚薇儿出来，照了下镜子，走过来，“平江，你身上这件蛮好看的。”售货小姐就笑，“我就觉得这件很适合她。”呜呜，没有人觉得不好看吗？平江把衣服脱下来，“先放着吧，等她试完再说。”
“好的。”售货小姐一脸得逞的甜笑，天啊，她怎么就掉进这个坑里了！楚薇儿说毛衣太一般，没意思，挑半天也没挑到喜欢的，又进去换自己的衣服。售货小姐说你这件要吗？平江看看荀潇，估计她说不要他也会给她买，“打折吗？”
“三折。”^_^ ，不错嘛，三折哦，再贵也贵不到哪去！平江点头，“先给我算算多少钱。”
“原价二千零八，打折下来六百零二。”？？？怪不得那么好给她推荐，原来……平江叹口气，嘟嘴，“你们是卖衣服还是抢钱啊？”售货小姐笑着，“我们这个牌子的衣服质量好，款式也漂亮，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买我们的衣服。”
“行行，包起来吧。”平江盯着她开票，“小姐，把两块钱划掉。”
“这个不好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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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掉！我还给你找两块钱出来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六百块都给了，还非得贪图她这两块钱！荀潇站她后面，钱夹子已经掏出来了，“票给我。”平江挤开他，“不要，我自己买。”
李慕阳坐在凳子上咋呼，“男朋友在哪有让女生掏钱的。”
“听见没有？”
“没听见。”平江抢过售货小姐手里刚开好的票，“说了自己买就自己买。”售货小姐说你女朋友真可爱。荀潇无奈，把钱包塞给平江，“乖一点，听话。”平江只好接过去，推来推去的不好看，反正她拿着不用就行了。
楚薇儿换好了衣服推开更衣室的门，看见平江手里的票据说你就买好了。平江有气无力，说是啊。心想就是你非要我来，一下子去掉六百，两个月的生活费啊！她跟他们有仇吗？虽然老妈一直说让她买好的，可是也不用买这么好的吧，而且她也不觉得多好！呜呜，肉痛！
票开回来，售货小姐已经把衣服装好，甜甜一句，欢迎下次光临。荀潇拿回钱包，没看，拽着她去另一家，“再买一件。”
“还买？！”平江惊叫，她好穷的，经不起这么折腾，“已经有一件了。”荀潇撇她，“我只容忍这一次，没有下回。”平江愧疚地低下头，真奇怪，她花自己的钱怎么会这么心虚呢？女性不是应该自力更生吗？
荀潇说到做到，无论平江怎么扑腾都不理，硬是给她买了件一千多的外套，真是有钱烧得慌！楚薇儿则拿着李慕阳的卡和现金狂用，一个晚上居然去掉三千！都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除了她就没人提出来，真以为麻雀飞上枝头就可以变凤凰吗？看看他们手里提的袋子，一个两个三个……加起来有个一万来吧！她家要存一万得多长时间？她老妈得多省吃俭用？而他们这些不赚钱的，拿着父母的血汗肆意花销！平江想着想着气不打一处来，拉住荀潇，“外套是给我买的吗？”
“怎么了？”
“是不是？”
“不是买给你的买给谁？”
“那它现在是我的了？”荀潇看她的脸色也能略略猜出她想干什么，“江儿你乖一点。”平江伸手提过他手里的袋子，“你们要挥霍是你们的事，我不行，会难受，我回去把它退了。”
“江儿！”
平江独自提着袋子反身上楼。她是平民家的女儿，父母供她读书已经不容易，没有余钱培养她的虚荣心。现在买一千的外套，以后就会买一万的，世界上好东西那么多，欲望永无止尽！她不要自己这样——习惯有个大手大脚的男朋友，习惯使用贵重的东西，习惯花别人的钱！
“江儿！”荀潇拉住她，“别这样。”
“我知道你家里有钱！可是那是你爸爸赚的，我和你爸爸非亲非故为什么要用他的钱！”
“将来还他不就好了。”这算个什么态度？平江皱眉，“将来的事将来才能说，你就知道你以后会赚很多钱？还有，难道你爸爸不给你钱花就不用还吗？有钱人家的子女都像你这样的？除了钱和父母就没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管你是什么意思！”平江甩开他，“我先上去，有事等我退好衣服再说。”
“江儿！”平江挥挥手，她主意已定，即使他不给退她也不要穿。他们才多大，怎么可以这样花钱？大学生也是学生啊，不成熟，所以还要教育！
楚薇儿讪讪的，话不怎么说，平江把荀潇给买的衣服退了，那她主动花李慕阳的钱算什么？荀潇的脸色不好看，自平江下楼就不搭理她，给他钱也不接。李慕阳呢，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直说王平江你真节约，不过荀潇家太有钱了，你只要想着怎么花就行。平江简直莫名其妙，他家有钱是他的事，她穷命，花不动好不好？都是一帮什么人！
“知足吧你。虽然荀潇用钱大方，但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让他掏钱夹的。”
“苏娜有没有这个荣幸？”李慕阳看过来，对她飞来的一句不大能反应，撒谎，时间太短来不及伪装，实话，有时候真伤人。平江冷笑，“放心吧，不是试探你。荀潇和苏娜的事我听得多了，从幼稚园到大学，都有人说过。真是痴情啊！痴情得笑死人！”
“他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尤其和苏娜。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他们两个人已经过去了，绝对过去了。”
“为什么要过去？喜欢一个人将近二十年不是开玩笑的，这么久的心上人都能放弃，他还能对谁有真心？”
“对你！”李慕阳就差指天发誓，“他对你真是……怎么说，反正就跟一般人不一样，连对苏娜都没这么好过。”
“哦……真是好，给苏娜买六百的衣服，给我买一千的是吧？”
“王平江你怎么这么横啊？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肯听。荀潇以前是花，可是现在变得多老实，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不要他多的是的女生抢着要！给我句话，是不是不要他？老子立马给他找一群来！”
“够哥们！去给他找吧。”
“真不要？”
“你去给他找，找个温柔贤淑相夫教子的，我去闹洞房！”
“说真的？”李慕阳有些生气，“我发现你不简单呐！玩弄完荀潇接着准备玩谁？别在我面前装清纯！看他死心塌地的德性就知道你手段高明！”平江对他突然而起的火气摸不到头脑，平时装得和她多亲似的，妈的一变脸就像个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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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段是高明，没你高明！知道我有男朋友还把他往我身边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要不是你，荀潇根本没这么积极！他是帅是有钱！一群女的围着追着！但是没有我！我不稀罕你们这样的花花公子！”
“不稀罕你在这！”话如钢刀般直直地戳入平江心窝，就好像人家对她说你从我家就滚出去！够屈辱！够损人！是，她不稀罕怎么会在这？李慕阳冷冷地甩完话，慢慢走着，不急着跑。无论他们说多么伤人的话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因为她比他们档次低，是穷人，衣服买不起还非要自己掏钱，看人给她买了件一千块的外套就像个乡下人似的跑去退，还当着他们的面！为什么女生都梦想嫁给有钱人？因为有钱人连人格都高档些！书上写的那些什么富人的丑态都是安慰穷人的，永远都是穷人在富人面前露丑态，富人即使丑态也是高贵的丑态！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有钱，没钱的谁要看？！她也不喜欢看穷人的爱情小说，穷了，爱情都显得寒酸！所以她终于逼自己做了一只丑小鸭吗？她的爱情在别人眼里都是什么颜色？贪图富贵，抛弃良人！呵呵。
楚薇儿在挑护肤品，牌子平江没见过，见过也不记得。她少用护肤品，都是在超市里买瓶擦脸的随便抹，上次陪赵典买玉兰油她就觉得有点夸张，现在反观楚薇儿，是她少见多怪了。楚薇儿拿了两瓶出来，问平江哪种好。平江说贵的那个。楚薇儿说我也觉得这个好一点。她没听出来平江的语气不对，荀潇却听出来了，看了眼李慕阳。
两瓶东西，六百多块。楚薇儿说你们等我一会。然后就去结账了。荀潇没问平江要什么，刚刚她的行为已经淹没了他为她花钱的欲望。他不问，平江反而轻松，她是钱少，可是想买的还买得起，不用别人瞎操心。等楚薇儿拿好东西，四个人出了商场大门，外面的的士空牌闪亮，平江看也没看，一路擦过去，她要坐公车回学校。
“平江你去哪？”楚薇儿在后面叫，“这里有车。”
“你们坐吧。”
“王平江。”有人追上来，是李慕阳，“我无心的，你别生气。”
“无心的我就要原谅吗？”她开始冒火，“如果不是因为荀潇，你现在会站在我面前吗？是不是说过就算，反正我生气也妨碍不到你。”
“我没想到你这么……”
“这么敏感？我告诉你，是人都敏感！你们有钱我不招惹总行了吧！以后别往我们宿舍打电话！”她冲后面的荀潇挥挥手，“对你也适用啊！”
“王平江。”李慕阳又喊。
“干嘛！”还有完没完？当她好欺负吗？！现在，谁也别和她说话！她受够了！
“时间比较晚，还是打的回去吧。”平江不理，自顾自地走，没公车她就走路回去！总之不要和他们一起！
“江儿。”荀潇跑过来拉住她，轻声劝抚，“什么事回去再说。”为什么要回去再说？以为她那么好骗吗？上了车就以为什么事都平息了，否则她怎么会上车呢？人都是这样的，劝的时候说得不知道多好听，过去了就会反过来指责！到时候他们就该说她不懂事了，跟谁都能闹脾气。平江把一千块钱拿出来，“你把这个收了。”
“回去再收，先放你这。”
“要不要？不要我扔地上了。”平江撂了狠话，他不要她真的会扔。荀潇抿唇，看了她半晌，缓缓接过钱，一手揽她，“走吧。”
“我坐公交。”
“车站还很远。”
“我走得动。”
李慕阳皱眉，“王平江我向你道歉行了吧，这么晚了不要拉着大家陪你发脾气。”
“谢谢你啊，可是我有叫你陪吗？”李慕阳头顶冒烟，回过身，冲楚薇儿大喊，我们回去！回去就回去，用得着这么大声吗？打的了不起啊？荀潇拍拍她，“走了。”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坐公交。”她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像只斗牛一样见谁拱谁。荀潇被她闹得脾气也上来了，“随便你。”说着就走向李慕阳他们。平江回头，以为她会过去？她又不是楚薇儿！
车站比较远，可是再远也有个头，公交牌上写着末班车十一点半，现在才九点半，早呢。她刚看好车就过来了，上面没多少人。平江爬上去，扔好钱找了个靠窗的单人位子坐下。后面跟着上来三个，是荀潇他们。想静一下都不行！
“江儿，我们坐后面去。”荀潇站在她旁边说话。
“我就坐这。”
李慕阳在后面叫，“你坐过来，别理她了。”听见没？别理她了！就说是因为荀潇的关系才对她那么客气！还道歉！装什么经！荀潇挤过来，“我抱着你坐。”
“不要。”
“快点，站着累。”
“你坐后面去。”
“要去一起去。”边说边拉她，他力气大，再弄真要把她扯起来了。平江无法，霍地起身往后面换位子，总不能真让他抱着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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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趴在前座的椅背上不说话，任三个人怎么逗都不动。荀潇这次算是真正见识了她的脾气，说什么是什么，够犟。李慕阳跟她说对不起她也不听，静静地趴着，脸朝窗外。李慕阳说不会睡着了吧。荀潇说没有，就是不愿意理你。李慕阳说也不理你。荀潇说你到底说她什么了她这么生气。李慕阳说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荀潇说王平江不会随便生气。李慕阳说我真没说什么！发誓！楚薇儿叫平江平江，别和李慕阳一般见识，他这张嘴得罪的人多了，你跟他生气不值得。李慕阳说就是，我一粗人你和我生气至于吗。平江一直没出声，车快到站才起身，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
“困了？”荀潇摸摸她的头，被平江躲开。他失笑，“真像个小孩。”
“她像小孩你才像大人。”李慕阳对面前的两个人无奈叹息。
四个人下了车。平江站在车站上，打哈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李慕阳说王平江你别生气了，和荀潇回去吧，我们也回了，要是还不高兴，随时来找我打两拳出气。荀潇把平江揽到胸前，和李慕阳挥手，“晚安。”
“晚安。”
彼此分离，彼此远走。荀潇把她手里的袋子拿过来，“今天别回宿舍了，有点晚，不安全。”
“没事。”
“真不乖。这边。”荀潇拉住拐弯的平江。
“我回宿舍。”
“太晚了，我不想送。”
“我可以自己走。”
“我不放心。”
“到宿舍给你电话。”
“不行。”荀潇空出的手牢牢搂住她，“江儿乖，跟我回去。”
“我在你那里过夜寝室里的人会说的。你教我英语她们都天天在那里叫了，要是我一晚上不回去，鬼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江儿。”荀潇的神色突然很严肃，“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谁都知道。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哪有？结婚要两个人签字才生效，谈恋爱也得两个人点头。”
“你……”荀潇几近无语，“说你天真呢还是单纯？江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如果你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让我亲让我抱还和我上床？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他还敢说！她哪里知道他这么厉害，一不小心就把她吃干抹净！
“我还是回去吧。”平江哀求，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把后半生赔进去。荀潇瞪她一眼，“走了！”呜呜，为什么她会对荀潇这么难以抵抗？回宿舍其实很简单的事情，跑出去两步，他提那么多东西想追也追不到。可是她却这样老实地跟着他往小区走去。
保安笑着和平江打招呼，见过几次，都是熟人了咯。荀潇手里的袋子个个都是精装，后面两家伙窃窃私语，房地产老板的儿子……是啊是啊，房地产老板的儿子，用得着你们说吗？哼！
荀潇在前面走，背影被路灯拉得老长。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尤其他住的这一块，小桥流水，亭台榭阁，各种各样的花圃树木围绕。虽然荀潇对他的父亲态度那样差，可是他依然尽力把最好的献给儿子。老妈说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无论孩子做错了什么，父母都不会计较。荀潇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楼里出来一对年轻的夫妇，手里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平江饶有兴致地瞅了两眼，说小宝贝睡了。孩子的妈妈笑起来，拍拍裹着婴孩的被子。荀潇走回来，拉开平江，“自己都是个小孩，还叫别人小宝贝。”平江不服气，“那么小，当然是小宝贝。”
“你能不能不顶嘴！”
“为什么不能？你又不是我爸妈！”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顶嘴了吗？全世界数你最没大没小。”
“你还不是！”
“比你好。”
“才怪！”平江进了楼道，“诶，你说他们是不是赶火车啊？我看见那个男的手里提着包。而且这么晚了还抱小孩出去。”平江有个毛病，就是特别爱管闲事，她可以问楼房为什么这么高，也可以问哪个窗户是她们宿舍的，还可以问奶茶为什么要加珍珠果，甚至会问谁第一个想出晒水果干……荀潇见怪不怪，兀自进电梯，随她去嘀咕。
“荀潇，他们肯定是去坐火车的，晚上没有大巴。回去我们查一查他们去哪。现在十点多，到火车站要一个来小时，那他们就是坐十二点的火车。嘿嘿。”
“江儿你几岁了？”
“嗯？你不知道吗？”平江掰手指，“快十九了。”
“我以为你才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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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在不经意间长出来了，小小的嫩绿的，在枝头招展。春夏秋冬，转眼即逝。书上的故事一个个消散了颜色，喜剧，悲剧，平江都已经不大喜欢看。贺星说平江你最近生活好有规律啊。郭襄说平江你真是栽在荀帅哥手里了。莫可琳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君尧打电话过来，把手机号告诉她。他买手机了吗？是什么样子的呢？两个人，说完分手，竟从最亲密变成最陌生。
平江的日记一直不间断地写，有时候心情好，竟能写到六百单词，错误越来越少，荀潇说坚持到考试的话过关不会有大问题。起初她以为他说教她是想找个借口跟她相处，学下来才发现他做老师很严格，不仅英语，连系里的课都会管。以前陆君尧一说到她的学习她就反感，可是荀潇的话，她总不自觉地听从。他会教她打游戏，会买碟回来给她看，会让她翻小说，有时候也带她逃课。只是每天除了写日记必须另外空出两个小时看书。他不要求她上自习，也不会打电话查岗，荀潇说江儿你其实很自觉，不用人看着。于是她就喝了迷魂汤般照着他的阵法走，还那么乐在其中！
日子应该算顺利的吧。而她却仍郁郁寡欢。郭襄说你寡欢个屁！贺星说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小心抑郁症。莫可琳冷笑，她会有抑郁症？
平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提到他妈妈，荀潇就会变脸。现在，只要一想到苏娜，她也会变脸。李慕阳说他们绝对已经过去了。真的吗？那为什么荀潇一接到苏娜的电话就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平江没有和他吵，也没有质问，男人的心，如果要飞，拔了他的翅膀他也会另外安一副。荀潇从来不跟她说以前的事，他的过去就像女儿红一样备受珍藏。他也不会问她以前的事，她的过去于他，遥远得毫不相干。她是怎么长成现在的样子，她是如何走过弯弯曲曲的道路来到他身边，他都不在乎。相遇多么玄妙，不在乎的人不懂。
广播里常常放恋恋风尘，不知是哪个主持人这么喜欢这首歌。清浅的歌词，清浅的曲调。而悲伤，因为清浅，才更显凝重。不是说吗，伤心是种说不出的痛。说不出，所以剜心挠肝。
楚薇儿打电话给她，邀约逛街看电影喝咖啡……平江一一拒绝，她不要成为楚薇儿和荀潇的桥梁。楚薇儿说跟你在一起挺轻松的。平江心想你是轻松了我不轻松！楚薇儿不死心，一打再打，有一天，对她说，平江你知道吗？苏娜可能会回来。平江说回哪。楚薇儿说回我们学校。平江说读博啊。楚薇儿说不清楚，可能是，也可能到我们学校教书。平江说你这事哪听来的。楚薇儿说李慕阳，荀潇告诉他的。平江说回来就回来吧，腿长人家身上，谁还能拿她怎么样。楚薇儿说这么想就对了，别让自己不开心。平江说我为什么要不开心。楚薇儿说那就好。
现实中，再难缠的敌人都可以用时间消磨，可惜，苏娜不在这个现实中，她在荀潇心里。平江可以硬着头皮和任何一个来抢荀潇的女生抗争，唯独对苏娜，无能为力。荀潇的事平江一直没跟郭襄她们提过，这是他的隐私，没有她说的份。可是隐隐约约大家总能听到一点风声。水含就曾经劝她，要是能回头，还是和陆君尧在一起吧，他踏实。苏瑶说陆君尧和她分手之后有些低落，做课题的时候会突然走神。
平江很烦，和陆君尧分手前为荀潇，和陆君尧分手后为荀潇，他带给她的有恋爱的美满和甜蜜，更多的是惆怅与茫然。他们，究竟会走到哪里去呢，未来真遥远，要怎样才能坚守到永恒？而荀潇，他懂得什么叫做永恒吗？他的人生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竟深沉得难以窥破？！他为了苏娜夜半抽烟，他为了苏娜荒废学业，他为了苏娜漂泊在各个学校之间，他为了苏娜放纵堕落……
平江坐在教室里，拿着笔在纸上画，眼睛，鼻子，嘴巴，头发，衣领，她可以轻易描绘出荀潇现在的样子，而他的从前呢？从前的他，穿什么衣服，戴不戴眼镜，留什么发型，喜欢怎么笑，眼神如何……她都不知道。
心上有苦涩流淌，眼泪却流不出来，书上说的石女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呵呵，石女……笔尖慢慢划过他的脸，斜斜的一条，从空白到空白。线太细，不影响他的容颜。之后是第二条线，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她画的肖像没打算给荀潇，因为他不会稀罕。有时候会想，到底自己是哪里吸引了这么个王子，跟学校里的女生相比，她挺挫，跟苏娜相比，她更是不知道挫到哪里去了。苏瑶是怎么说的，她姐姐长得像个天使，唱歌好，跳舞好，画画好，体育好，英文好，学业好……总之无论什么都好，没跟荀潇在一起，也不能说她心眼不好，事实上她为荀潇做了很多事，荀潇能有今天，她功不可没。即使苏娜的存在剥夺了苏瑶的幸福，她仍给予自己的姐姐这样高度的评价，由此可见苏娜的美好多么深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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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熄了灯，平江慢慢走着，黑暗中背包不知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她躲闪地霍然踉跄，片子里经常演这种事，不是有鬼就是有杀人狂魔！学校里变态不少，年纪轻轻的，力气又大。平江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回头，光线不明，根本看不清，“谁？！不要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楼里静静的，没回音，她机警地多看了两眼，突然拔腿往楼下窜。中间的楼梯口底下有守夜的人，只要跑到那里就不会有事。楼道里的灯被脚步声惊亮。她有点慌，根本分不清反复回响的是她的脚步还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天啊，怎么给她碰到这种事？！以前看消息说哪个学校有女生被不明人士奸杀之类的还不信，非说小报造谣，可好，她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啊！！！人生多么美好，她还没享受够呢！平江扶着中间楼梯的扶手拼命奔，楼道里的脚步声还在响，她心里猛地咯噔，真的有人！这下头都不敢回，两条腿发软地三级跳！
好不容易跑到底楼，值夜室的门没关，人却不在！平时没事他们就吃饱了在下面晃悠，真有事了跑得没影。她在楼里耽误得有点久，外面已经空荡，连旁边的主干道都只有路灯的微弱光芒。妈的，那些勤奋的莘莘学子呢！那些亲亲我我的恋人呢！那些爱晚归的男生呢！回宿舍那边有条近路，只是现在黑灯瞎火的很危险，万一真给怎么了找谁讨公道？平江疯了似的往主干道跑，有人有人，一定要有人。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讨厌安静，偌大的校园，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平江头皮发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就看见一个人穿着连帽衫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赶……阴森的夜，恐怖的情节，老天！救救她吧！荀潇呢？郭襄呢？水含呢？来个人好不好？她到底在楼里待了多久以致落单！
光线忽明，三三两两的人提着热水瓶从侧边拐出来。啊……逃脱了？真的逃脱了？平江喘着气，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
“喂？”
“荀潇我好怕！”
“怕什么？”
“刚刚在教学楼有人追着我。”平江背向着电话，四处张望，就怕那人不死心，“我在图书馆这里，你快过来……”后面突然冒出男生低沉的声音，“来不及了。”
“啊！！！”平江对着话筒狂叫，吓得那头的荀潇极度紧张，“江儿，江儿……”
话筒从她手上拿开，在电话架上挂出咔嚓的声音。平江抱着头露出一条眼缝，“走开！这里有人的！”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掳走吧？学校里的家伙那么没有正义感，都是见死不救的，呜呜……
“有人又怎么样？”他指指后面，“我把你往这里一拖，神仙也救不了。”平江赶紧闪远一点，再闪远一点！那人跟出来，连帽衫底下的脸沉沉一片，“躲有用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
“我警告你赶紧走，这里是学校，由不得你乱来。”真是糟糕，怎么他离她那么近？以她的身手，就算能跑，还没到灯下就得被抓过去。虽然有人走来走去，可是离得远，他要是惯犯的话，绝对有手段对付！对了，慢慢退，慢慢退，别激起他的警觉心，拖延一点时间，等荀潇来。
“不要动！再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也别过来！”平江紧张地大声，“再过来我就叫了！”
“OK！”他摊摊手，“咱们先聊聊，培养点感情。”
“聊什么？”
“别这么恐惧的样子。放轻松。”放轻松？是消除她的警觉心吧！然后趁她不备堵住她的嘴再往树后面拖！唉……她忙着看身后，哪里知道他居然会绕过来！
“聊就聊！你叫什么名字？”
他叹息一声，“把名字告诉你然后叫人来抓我是不是？你是刺激我吗？”
平江紧张了，偏过身子，“那换个，你多大了？”
“多大你能接受？”恶心扒拉的！什么多大能接受？这种人多大她都不能接受！平江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脚下轻轻往后移了两步。荀潇怎么还没来啊？
“叫你别动了。”
“我没动。”
“动了！”
“没！”
“不承认？”他的眼神凶狠起来，依着微弱的光瞪过来。
“我不动不动。”平江连忙轻轻摆手，“有话好好说。”
“那你说啊。”什么死变态，还聊天，聊你的头，她又不是三陪小姐！
“你是学生吧？”
他笑起来，“我是学生，你也是？”
“对，我是学生。”
“女学生最嫩了。”什么话？典型的变态流氓！他伸伸手指指她后面，“是你男朋友吧？”平江没看，开玩笑，谁知道她一转头会发生什么事？！
120
“挺帅的，怪不得会甩了陆君尧跟他。”
“什么？”怎么扯上陆君尧了？他认识陆君尧？他和陆君尧什么关系？平江瞪大眼，“你是谁？”
“为什么告诉你？小MM，幸好今天碰到的是我，否则，你就是被人占了便宜也只能说报应。”
“报应？如果我有报应你以为你没有！”
“男朋友一来声就大了，刚刚还像只受惊的小羊呢！”
“你王八蛋！”
“江儿！”身后一股力道将她拉过去，“没事吧？”
“没。”
荀潇点点头，将她护在身侧，“离远一点，免得碰伤你。”平江抬头看他，只看到一片肃杀的销寒，好陌生的荀潇，他平时是酷，可是有人模样，脾气也算温和，现在这样，有点可怕。
“要打人？”那人笑，“你有资格打……”话没说完猛地挨了一下。平江吓了一跳，她都没看清楚荀潇什么时候出拳的。这家伙，深藏不露啊！那人的嘴角出了血，仍一副无所谓的笑模样，“不错，有两下子。再来！”
平江忙拉住荀潇，“算了，一场误会。他是认识的人……和我开玩笑的。”
“没人可以和你开这样的玩笑。”荀潇冷冷地看着面前摔倒的人，神色不动如山，“江儿乖，到旁边去。”
“算了。”
“让他打！”那人爬起来，“抢来的东西那是特别好，当然要好好保护。”
荀潇冷嗤，“陆君尧没种来找我，所以让你来？”
“他再没种也比你强，好坏女朋友是自己的，不像你，专挑人家怀里的下手。”
“哦？”荀潇突然笑起来，看向平江，“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平江别过头。他用左手捏捏她的脸，“你一撒谎就不敢看人。”
“要打情骂俏回去搞。”
荀潇收回目光冷冷地瞥他，“陈伯康？”
“认识？”
“不认识。”荀潇不屑，“今天放过你，再有下回，直接收拾东西滚！”
“该滚的是你！”陈伯康毫不示弱，“别仗着家里有钱就胡作非为，怎么，追苏娜追不到所以拿这种小丫头开刀？”平江愣住，她有这么廉价吗？怎么每个人不是觉得她耍心眼倒贴就是被玩弄！荀潇就该看不上她？荀潇看上她就是耍她玩？真是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地说三道四！平江走到荀潇身边翻他口袋，“你手机有录音功能的是不是？”
“江儿？”
“借用一下！”平江翻着，终于从他的裤袋里掏出一部翻盖的，“陈伯康对吧，有本事别空叫唤，对着这里来！说啊，说你企图对我非礼，说你恐吓我！说！”
“非礼你？哼……就你这种，倒贴我都不要。”
“不敢了？刚刚不是还特别来劲！亏你一个大男生，敢做不敢当！你说荀潇抢人家的女朋友，你知道什么就说他抢人家的女朋友？陆君尧说的？我呸！陆君尧根本不会结交你这种人！九级神经病！自以为正义，其实狗屎！”
“骂够了没有？看你是女生我才忍你。”
“谁要你忍？我跟你熟啊！陆君尧都没说我什么，你算什么东西跑来说三道四还恐吓！下流就下流，装什么高尚？！”
“江儿，别说了。”荀潇拉住平江，把手机收回来。录音根本没有开，她只是火了，要骂人出气。
“喂！你还越说越来劲。”陈伯康瞪大眼，捏着被打痛的下巴，“我就逗你一下，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现在打也挨了，还被你没完没了地骂！我冤不冤！”
“冤啊？冤就到教务处去说！敢不敢？”
“好了，江儿，我们回去。”
“是是是，赶紧把她带走，太泼了这丫头！”
荀潇神色暗沉地轻拍平江的背，给她顺气，她一犯冲就不管不顾，要是手里有把刀，这会早剁过去了。
教学楼历险的结局比较乌龙，也幸好是一场乌龙……有些东西，她承受不起。荀潇在宿舍楼不远处停下，摸摸她的头，“吓坏了吧。”
“嗯。”
“亲一下收收惊。”荀潇贴过来，碰了碰她的嘴唇，“以后早点出来，别在教室里呆太晚。”
“嗯。”
“应了就要做。”
“嗯。我会照你说的做。”
“江儿最乖了，回去洗个澡睡觉，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好。”她点头，“奇怪你今天怎么不要我去你那里。”
荀潇笑得不怀好意，“你想去的话我不会拒绝。”
“美死你。”平江高高昂起头，“不要老打我主意。”
121
郭襄翘起二郎腿，一抖一抖，“平江你去哪了？”
“医院。”
“去医院干嘛？”
“放心吧，不是我生病。”
“哦。”郭襄把腿放下来，“你们家荀潇给你打电话了。”贺星跟上，甜腻的嗓子快拧出蜜，“荀帅哥好担心你！”
“知道了知道了。看小说的继续看小说，打牌的继续打牌！”平江坐下，手一摸习惯性地开了电脑，壶里的水还有一些，她倒了半杯，边喝边疑惑地瞅向安静得异常的寝室。郭襄和贺星看着她，莫可琳上床午休。
“你不给荀帅哥打电话？嗯？这不像你啊！”
“荀帅哥真的好担心你呀。”
“我和荀潇现在是比较正常的……”平江比划，睁大眼搞了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唉！反正我们要是真的怎么样了会告诉你们的。现在没有！”
“装吧你就！王平江不是我说你，和陆君尧完了就完了，别赖在人家荀潇身上。有钱的大帅哥啊，多难找，好好把握！”天！分两派了，有支持和陆君尧复合的，有支持和荀潇交往的，唉……她有自己想法的好不好？
“郭襄说得对。平江，荀潇对你真的是好，你就别和他较劲了。
“我没……和他较劲……”呜呜，还让不让人活了？她的言论自由！她的人权！怎么跑哪都为这事在叫唤？两个都不要总可以吧！
“你到底打不打电话？！”
“再说。”
“什么再说？！你就别再别扭了！赶紧给人家打一个，荀潇真的很急。”郭襄火了，“王平江你做人有点良心，亏人家那么惦着你。还不快打！” 平江撇下眉，他什么时候把宿舍里的人给买通了，居然一条心帮他。贺星跳起来，“平江我们没骗你，昨天可琳接电话的时候他一直问你有可能去哪里，还问你阿姨家的电话。晚上我们都睡觉了他又打电话过来，说找你没找到，那个时候都十一点多了！”
“唉……可怜的人。”莫可琳哼哼。
“知道了……”电话打得多，号码自然而然记住了，或者她下意识就想记住……一个联络不到她就找到半夜十一点多的人，她怎么面对？道歉？感激？还是以身相许？那头响了两声，立刻就被接起来，“江儿？”
“是我。”
荀潇明显松了口气，“刚回来？”
“嗯。”
“去哪了，怎么不知道留个话。”
“留了，可能她们没听见。”平江的手狠狠握住话筒，“荀潇，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不用太担心。有时候可能碰到什么事回不来也正常。”
“多大也是个小丫头，以后出门都要和我说一声，听见了吗？”还真是很担心，是陈伯康的事在他心里留了阴影吗？还是她的任性脾气让他不放心？平江默默低下头，“好吧。如果你不嫌烦。”
“烦！烦也得看着，否则怎么向你爸妈交代。”荀潇叹息着，“我现在要出趟门，你要是没事就陪我去。”
“去干嘛？我才刚回来。”
“不会太久。下来到学校后门找我。”
“喔。”呜呜，她昨天一晚上都没合眼，现在好累啊！“同志们，我又要出去了。不知道上哪，如果不见了，找荀潇要人。”
“又出去啊？”郭襄发嗲，“去吧，去吧，把荀帅哥受伤的心安慰好。”
“知道了！有谁找你我们就说你和荀潇出去了。”
“恶搞吧你们就！过分！”她们怎么就这么喜欢挖她的绯闻？！
郭襄凉凉地拍书，“哼！别高兴得太早，先放你出去，等你回来让你见识见识郭襄的手段！”
“懒得理你们。”这个郭襄，又不知道被她发现了什么，呃……还是先闪吧。一会见了荀潇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他？还是不要了，为了陆君尧的事整夜未归，他知道了绝对不会让她好过。嗯嗯，做人要放聪明点。平江很有心机地下了结论，决定封口，人啊，就是不能太坦白！
春夏秋冬，平江掰着手指，现在是春天吧……春天可以只穿件衬衫加薄外套吗？荀潇懒懒地踩人行道石过来，一贯的酷劲，见了平江也不招手，真不知道室友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还担心她，屁呢！
“走快点！我站着好累！”
“昨晚干什么了好累？”荀潇冷撇她，“我没找你算账你倒神气了。”
“你凭什么找我算账？我跟你熟吗？”
“再说一次。”
平江嘟嘴，好汉不吃眼前亏，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荀潇敲敲她的头，“小丫头叫车。”
“叫什么车？”
“出租车。”
“为什么叫出租车？”
“你是老太婆吗？”荀潇不耐烦，“问题真多！车过来了，还不招手！”平江鼓着眼睛伸手，把那辆车招过来，“为什么你不叫？”
“话痨！”
“你才话痨！”
122
她想荀潇是不是有花钱癖啊，怎么老是想在她身上砸金呢？上次是买衣服，这次买手机，美名其曰，为你好。一挑一个贵的，还嫌功能不够多！平江拉住他，“我不买！求求你老人家了，回去吧。”荀潇瞪过来，眼神寒得让她打哆嗦。可是再寒也要顶住，“真的不买。你要是想花钱给我买双鞋，或者裤子，好不好？”
“那些你自己买。”荀潇拿着店里的手机拨弄了几下，“这个喜不喜欢？”平江气闷地别过头，为什么他从来不肯听她的想法？她都说不要了还非要买！买大衣是这样，买手机是这样，即使他是因为担心她，可是她用的东西她说了才算不是吗？心里闷得心里闷得发毛，“手机买回去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发短信，打电话用固机就好了！”
卖手机的阿姨一见情形不好，忙打圆场，“用手机方便。”
“方便什么？”平江把手机一推，“收回去。”
“不要？”售货阿姨看向荀潇，“这部手机真的不错，很适合女孩子用。”
荀潇抿着唇皱眉，冷冷地望着平江，隐藏的怒火几乎将她戳出洞。平江低下头，她心里的不满是发泄出来了，可是惹毛了荀潇，后果难以预料，于是放软语调，“走吧。”荀潇慢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完蛋，看来真是把他气到了。
“喂！走慢点，等等我！荀潇！”平江唤着，好累啊，她这两天马不停蹄地到处跑，还要应付这么多人，“荀潇……荀潇……”眼见他扬手招的士，平江猛地一个扑身按住他的手，“先别回去，我还要买东西。”乖乖，虽然她什么都不想买，但是就这样回去他的气要生到什么时候？还是在这里解决掉吧。他不是喜欢给她花钱吗，那就让他花，买点衣服什么的，了他上次的心愿。
“自己去吧。”荀潇的话有些失望的不耐烦，听在平江耳里，如刀般寒凉锋利。她揪住他的衣服，低着头玩弄，姿态很是可怜，“你陪我。”
荀潇看向平江，她都这样示弱了，他还能怎么样？“买什么？”平江笑起来，“鞋子！还有裤子！对了，我的袜子也不够穿了。”嘿嘿，买这些足够逛得消掉你的火吧。
手机卖场附近有一条很热闹的大街，各式各样的店铺参差，看得平江眼花缭乱。荀潇跟在后面，对她的兴奋无动于衷。
“这家！”平江跑进去，拿起一顶棒球帽就往头上戴，“好看吗？”荀潇撇开头，爱理不理的样子。哇呀呀，她向来戴帽子很难看，就这都拿出来献宝了，他能不能给点面子！平江躲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拉着帽沿找镜子照，他不看她来看！找半天才发现镜子就在荀潇所站位置的对面，那刚才……呵呵，人真是不能做坏事啊。平江无奈地站到他前面去，隔着一段距离欣赏自己的尊容。咦，还不错嘛。原来还是有帽子适合她的。
荀潇的影像和她的映照在一起，微微重叠。她腼腆地笑起来，荀潇也笑了，一点点，从他低头的姿势中泄露出来。现在应该不生气了吧。平江回身朝他走去，“好不好看？嗯？”荀潇没说话，踱到一边，在店里的艺术凳上坐下。平江不死心地追到他面前，半撒娇地哼着，“好不好看？荀潇……”
“你不是照过镜子了吗？”
“我现在问你呢。镜子就算知道好看也不会说。”平江伸出食指轻轻点他额头，“好看吗？看一眼呐！”荀潇抬起头，一秒后蓦地忍不住露出笑，“好看。”虽然也知道会缠出这样的结果，可是当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温和柔情，平江却有些尴尬地想要别开眼。她对荀潇的感情，还是不太适应啊。
帽子买下来，平江开心地往荀潇头上戴，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只好跳起来，坚决要弄上去。荀潇偏开身子，“别离我这么近。”
“那你自己戴。”
“不戴。”
“别以为你高我就拿你没办法哦！”平江拿帽子扇着风，“我跳高很厉害的！” 荀潇懒得理她，“省省吧，留点力气走路。”居然敢看不起她？“荀潇！”平江大叫着冲过去，不料前面走着的荀潇突然回身，平江刹车不及，一下撞进他怀里，力道猛得让荀潇连着倒退了两步，“这是投怀送抱吗？”
“意外。”
“我不介意这样的意外多来几次。”
“我介意。”
“介意我抱你还是介意你抱我？”荀潇的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话说得有些不正经。他的手环在她腰上，稍稍收力，让她更贴近，“嗯？”好啊！花花公子的本色冒出来了！
“都介意。”
“那可不行。”荀潇俯下脸，在她唇上偷了个吻，终于心满意足地把最后一点怨气散尽，笑着放开她，刮了小小的鼻子一下，“以后也要这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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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失踪一夜没那么轻易蒙混过关。荀潇用他的谆谆善诱把话套了出来，然后再用他的包公脸将她训了一番，大意是……她的事要经过他的批准？嗯，应该是这个意思。平江郁闷地回到宿舍，三个人都上床了。郭襄从被窝里探出头，说江江你回来了，约会顺利吗？贺星说不顺利明天继续哈。莫可琳说他的手机好好啊。平江撇嘴，前两个说的还像话，后面这位让她不得不重复地感慨宿舍鸡鸭混居！
郭襄说平江，赶紧洗，洗好了上床，我们还等你解释呢。平江说解释什么，我这么坦荡的人，干了什么大家都有眼睛看着，还用解释吗？郭襄咯咯笑说我就喜欢你这份坦荡，来来来，咱们聊聊，呵呵。贺星说平江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遗余力地赞美自己啊。
莫可琳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她手里的手机更重要的是介绍借到这部手机的过程。总而言之，又是有关男生暗恋她！平江清洗完，往床上爬。背对着莫可琳翻白眼。十一点了，这只坏鸟能不能歇歇？！就说她今天怎么不视频了，敢情有了新鲜的话题所以把老一套放弃！贺星非常懂事地配合莫可琳，说天啊，他这么好的手机都给你了！莫可琳娇媚地笑说是啊！郭襄清清嗓子，说贺星，咱们开堂审平江。莫可琳没听见一样继续陶醉着，说他还让我跟他换一个学期，我好想同意啊。贺星说那你就同意吧。郭襄踢踢被子，叫平江！声音嗲得让平江起鸡皮疙瘩。贺星隔空喊话过来，说郭襄要动用私刑了，平江你扛住哈。郭襄说贺星你太不会说话了，我这是公审，绝不会动用私刑的，而且我问话的技巧这么高超，还用得着动用私刑吗？平江发笑，说贺星借用你一句话哈。贺星说什么话啊，你随便借。平江说郭襄，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遗余力地赞美自己啊。郭襄说乖乖，一字不差啊，平江你强人。平江说那是。中间混合着莫可琳强行炫耀的声音以及贺星附和的话语。郭襄说你们静一下，我先把我的问题问了。贺星说你问。莫可琳说你好霸道啊郭襄。郭襄说我就是霸道！来！平江，咱们开堂了。平江说还是不要了，你这话说得好像医生给病人开刀一样，来，咱们开膛了！郭襄啧了一声，说你真晦气，呸两声。平江赶紧对着床下呸了三声。贺星笑着，说你们好搞笑。平江说有你搞笑吗？前脚说大学不谈恋爱，后脚就和卢锋好上了。郭襄说平江你真天真，她说的话能信嘛！什么大学不谈恋爱，她高中就谈恋爱了！平江说那不是她长得单纯嘛，我一不小心就上当受骗了。贺星说我哪有你长得单纯！你才会骗人，背着我们和荀潇勾搭。郭襄说是背着你啊，听到人家在一起的时候伤心了吧？贺星说伤心！怎么不伤心！人家也喜欢帅哥！平江说卢锋不帅吗？贺星说卢锋没有荀潇帅！话一说完宿舍三个人顿时大笑，笑得贺星闷着被子叫你们好讨厌。郭襄说平江你完了，贺星要和你抢。贺星说别光说我，可琳也喜欢他。莫可琳说帅哥谁不喜欢啊，郭襄你不喜欢？郭襄说我喜欢帅哥，太喜欢了，不过我不喜欢当了人家男朋友的帅哥。他都有平江了，你们就死心吧！哈哈！
吵吧吵吧，平江愉悦地进入梦乡，你们吵翻天就没我什么事了。郭襄叫平江？没声音。贺星说睡了吧。郭襄说哪有这么快！肯定装的。贺星说她睡觉是很快的。郭襄说不行，睡着了也要叫起来！平江！王平江！
唉……郭襄那么积极做什么，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稀奇的，就是陆君尧妹妹的腿摔伤了，他爸妈又出门旅游，所以拜托她照顾一下。可是她不能说，一旦说出来，郭襄一定会大肆宣扬说陆君尧想跟她复合，趁机借他妹妹做饵，否则随便找个女生就可以，没必要非找他的前女友。然后莫可琳就用她那张嘴到教室里去八卦，再然后全系都知道她又和陆君尧牵扯不清。唉……想想荀潇知道的时候那个反应，就差把她吃了。全系？呵呵，沉默，沉默……保持沉默。
郭襄大叫王平江！一直没回应。贺星说睡吧睡吧，好晚了。郭襄说可琳就是你一直吵，害得我什么也没问到。莫可琳说人在这，你问呀，我又没捂住你的嘴。郭襄说你真讨厌。莫可琳说我有你讨厌吗！
平江模模糊糊地缩进被子里，不行了，她好困。昨天换了个地方睡不着，一晚上没合眼。呵呵，睡觉了。
124
陆子瑶站在路旁的树下笑，甜美腼腆，有少女初长成的羞涩。平江走过去，亦笑，“脚好了吗？”
“医生说可以出门，不过要注意。”陆君尧在旁边代答。他曾经对平江提起过自己的妹妹，说她漂亮，乖巧，却有点小迷糊。他还说平江和她很像。陆子瑶的迷糊平江见识过，当平江问她脚伤得严重吗。她回答不知道。光顾着和同学聊天，竟连最基本的伤情都没注意听。平江想她跟她哪里像呢？她不漂亮，不乖巧，也不迷糊。很多事，她明白，只是不想说。活着多累，何必还要用语言来增添彼此的负担。
“姐姐，你陪我在你们学校逛逛吧。”
“你哥没带你逛过吗？”
陆子瑶摇头，娇柔地抱怨，“他说忙。”
“嗯。”平江深有同感，“你哥是挺忙的。”刚过午饭时刻，学校里人不多，正好带着她逛一圈，“上课还早，我们四处走走吧，站在路边好奇怪。”
“好啊。”陆子瑶望了眼身边的哥哥，见他笑才亲热地上去挨着平江，“我和姐姐走一起。”平江对他们的态度蓦地生出谨慎。此时的情形与她去见赵典的时候太相近了。陆君尧是什么心态让陆子瑶来找她？明知道她心软，还放任子瑶和她亲近……
“子瑶你不用上课吗？”
“明天去。”陆子瑶笑着，“我好久都没和哥哥呆着了，所以今天他才肯让我跟来。姐姐，你们学校好大。”
“还好。”平江一直对学校的规模心有怨恨，跟她心目中的大学校园实在相距太大了，“估计就比你们学校大一点。”
“不会，大好多呢。”陆子瑶的声音很软，跟苏瑶挺像，说起来这两个人才倒是有许多相似之处。陆君尧找女朋友不会是以他妹妹为蓝本的吧？爱妹成痴？呵呵。
“姐姐你笑什么？”
“没什么，脸部神经紊乱。”
“脸部神经？紊乱？”唉……小妹妹还跟她不熟，有些话听不懂。
“诶，陆君尧，你这次是去了哪里啊？”
“蒙古。”
“那么远！”平江感叹，怎么她就只能窝在这么个小地方？“好玩吗？”陆君尧笑起来，“我不是去玩的。”也是，平江点头，瞧瞧人家，就是这态度才能深造得这么厉害！
“真羡慕啊。”
“想去的话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到时候带你去。”？这话是什么意思，带她去？他和她谈恋爱的时候不带她，分手了带着？陆子瑶回头笑，“我也想去。”
“你去吧，喝点羊奶。”平江死性不改地揶揄。陆君尧跟上来，和平江并肩，“除了羊奶还有别的。”
“嗯。”平江模糊地应了声。有古怪！这个陆君尧，肯定居心不良！
“平江，晚上没约吧，我妹妹今天要等我做完课题才回去，你能抽空陪陪她吗？”陆君尧做课题一般要到九点，再早也就八点半，陆子瑶在这里呆着，一个人确实有点孤独。
“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呜呜……她还说贺星长得单纯，陆子瑶才长得单纯！她哥占好晚上，她就占晚饭，如果下午没课，是不是连这个时间也要占了？！果然是来帮她哥哥的，呜呜……可是要她怎样对一个善良的小妹妹下重口呢？人家还小，又笑得这么天真无害！陆子瑶靠过来，眼睛清亮照人，“姐姐陪陪我吧。”平江点头，她都撒娇了，还撒得这么可爱，她有什么道理拒绝？如果不是全天下都知道她不爱读书，这会还可以拿学习当借口，可惜啊……
陆子瑶得到承诺，高兴地走快了几步，独自跑到前面参观，留下平江和陆君尧相对。
“你有我的手机号吗？”
“有，你给过我的。”
“我也记得给过，只是看你一直没打，所以想是不是记错了。”他给她号码是要她打过去吗？可是分了手的两个人，还有什么需要特意打电话过去聊天？平江清咳一声，“我不大喜欢打人家手机，不过以后可能会慢慢改，估计以后大家都会靠手机联络。”她现在就常常打荀潇的手机，当然，仅限于白天。晚上他都在家，她可以毫无顾虑地打座机。
“平江……”他顿了顿，“我很抱歉，那天在食堂，太过意气用事。”
“哪天？”
陆君尧咬唇，半天才开口，“你说分手那天。”他的话如炮弹在她心里炸开。原来，原来他那么爽快地同意，是赌气啊……陆君尧总是把她当小孩，因此也以为她那天说分手是过家家？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曾经，她有遗憾，总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决定和她分手。可是一段时间过去，两个人，再没有可能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慢慢地只能容留荀潇一个人。
125
天气陡然变得很热，学校里的女生好些换上了衬衫，尽显初夏特有的清爽。平江站在电影院门口，近观遥望来往的行人。她还穿着春日的外套，黑色，整个人看起来臃肿发昏。荀潇买好爆米花和香肠过来，拿脚踢踢她，“看什么呢？又走神。”
“看美女。”
“哪里有美女？”
“多了。”平江把吃的抄过来，“水没有吗？”
荀潇扬扬提着的塑料袋，“橙汁。”
“小子打点得不错。进去吧。”一记闷栗跟过来，“小丫头！”
“坏小子！”
“再顶嘴。”
“不说了，沉默是金。”
今天的荀潇穿着米色针织衫，配浅蓝牛仔裤，整个人帅气又精神。平江终于能明白校花为什么会倒追他，根本祸害一个嘛。郭襄说现在是男色时代，帅哥吃香！平江说帅哥什么时候不吃香？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郭襄说平江你太有见识了，说的简直是哲理！所以我就说你一直比占我便宜。平江说我哪里比你占便宜？郭襄哼一声，说买拉面的时候店里的人给你的牛肉特别多，好大一勺不够还添半勺，给我才两片！平江说以后我碗里的牛肉都给你好啦。郭襄说你想给就给？也得看我不愿不愿意受，我是有骨气的人！
检票员穿着制服，美美地笑着，见人就一句欢迎光临！像电动娃娃似的。平江慢丝条理地往嘴里塞爆米花，眼睛四处瞄。阿姨曾经指着她说你就不能老实点？到处看！平江回答说不能。可是她现在好后悔没听阿姨的话，瞧瞧这几眼给惹出来的！居然看见陆子瑶！三四个同学围着她，彼此说笑，里面还有男生，看来跟她关系……匪浅。唉……这世道，越长相单纯的越靠不住！那个男生显然是看见平江了，和陆子瑶低声说了句什么，子瑶就开始望，然后视线锁在平江身上。再然后，就疑惑地打量她身边的荀潇。
通道这么窄，想避都避不了，彼此相对而来，遭遇在中间的观看室门口。陆子瑶捂着嘴把口香糖轻轻噜出来用纸包好，乖乖叫了声姐姐。平江连忙打起精神，“子瑶你来看电影啊。”
“嗯，已经看完了，姐姐也和同学一起来看电影吗？”
平江瞟了眼走开的荀潇，“我一个人来的。”锋利的目光杀过来，平江不寒而栗，哎呀，还没入夏呢就开这么大冷气！陆子瑶听见平江的话质疑地转向荀潇，后者的注意力懒懒地越过她，直直穿向平江，一脸不耐烦。平江叹了口气，大学生的世界，高中的小屁孩是很难懂的。
“姐姐快去吧，你同学在等。”
“嗯，嗯。”晕倒，怎么听着像是被教训了？她年纪比陆子瑶大好多的，呜呜……人善被人欺。平江抱着爆米花筒郁闷地朝荀潇走去，脸愁得像要哭出来。荀潇幸灾乐祸地笑着，“被骂了？”
“比被骂还惨！我在学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算是彻底完了。”
“你的形象什么时候美好过？”
“一直！”平江气嘟嘟地鼓起脸颊，“坐下！”这家电影院与平江从前进的不一样，很现代，太现代了，皮革的气味让她眩晕。新中国刚开始讲文明的时候，什么都要比大，越大越豪气！可是时间长了，东西如人的个头，太大就显得傻气，于是换成比小，越小越精致！观看室里只能容纳三十个人，座位面对一个大得会眼花的屏幕成弧形分布，平江一坐下就开始发呆，她好难受，和晕车的感觉很相似，老妈常说她是穷命，享受不了好东西。可是贵的不一定是好的呀，小时候搬着个小板凳看露天电影多惬意啊，整个村里的人闹哄哄的，相熟的人挤在一起，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什么时候都可以走。而她，躺在外婆怀里，看着，睡着，被摇醒的时候揉揉眼睛笑两下，装模作样地看上一会又接着睡觉。幼年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她从读高中开始就不再看电影，因为——无聊。荀潇把橙汁递过来，“慢点吃，小心噎着。”
“饿。”
“知道饿就应该吃饭。”
平江抓了把爆米花往嘴里送，对他手里的橙汁置之不理，“吃饭那个时候不饿！”
“随便你。”荀潇瞪她一眼，用力刮去她嘴边的米屑，突然冒出一句，“以后离那个谁的妹妹远点。”
“你怎么知道她是陆君尧的妹妹？”平江皱眉，对他的鸭霸发指，“我跟他们又没怎么样！不都跟你说过了，他们家的人都赶不回来，我才去照顾一下！你也太小心眼了，那天说我好久，今天又说。”
“我是为你好，”荀潇做作地叹息着，“不听就算了。”
“为我好？是私心吧。”
手指磕在她头上，“你长点心眼行不行？”
“我长心眼了，好几个呢！”
荀潇凑过来，压低声音，“真的？在哪？我看看。”喂！过分哦，怎么可以在公共场合调戏她？！
126
平江说郭襄我觉得我越来越闷了！郭襄说闷就上会网。平江说不是这种闷，是人很闷，一点青春蓬勃的感觉都没有。郭襄说明年你就二十了，还青春个屁啊！你现在最多也就是踩着青春的尾巴。平江说连青春的尾巴都快没了！嗯？不行，我不能再对月伤春了，我要振作！今天晚上看小说！嘿嘿！郭襄说你想看小说就直说嘛！平江说我不想看小说，我只是觉得人生实在太无聊了，一点刺激的事都没有。郭襄说刺激？找荀潇啊，天雷勾地火，够刺激吧！平江说我求你，放过我们宿舍这几个可怜的家伙吧，纯洁美好的心灵禁不起你这样折腾。
她的头发已经长很长了，和感情一样，从无到有，从贫乏到丰富，人生就是这么奇怪的增产过程。
“平江，下去吃饭吧。”
“等会去。”
“等荀潇？这都多会了，他要是找你早找你了。”
“不是。”
“诶，平江，你们最近怎么了？”
“我们？没怎么啊。”
“没什么就好，我看荀潇好像都不找你了，所以问问。没别的意思啊。”平江原本窝在凳子上翻网页，听到郭襄的话转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郭襄，你知不知道你很乌鸦嘴。”
“喂！我都说问问，你干嘛骂我？！”
“我没骂你，郭襄，就是你看事情太准了，一说就中。”
郭襄搔搔头，“你们真有问题了？”
“也不算问题。”平江笑起来，勉强又凄惨，“可能是我太敏感。”
“他有别的……人了。”
“不是有了，是一直就有。”贩卖隐私！隐私大贩卖啊！
“脚踏两只船！”
“不是。”
“那是什么？！你一次说完行吗？急死我了！”
“他喜欢苏瑶的姐姐。”平江补充，“以前。”
郭襄难以理解，“既然是以前的事就算了，别老斤斤计较。”平江点头，是啊，以前的事，以前的事……既然是以前的事为什么苏娜仍和他纠缠不清呢。为什么他可以为了接苏娜的电话将她撇在一边一等就是一个小时。为什么他可以为了给苏娜找一本书而顶着太阳穿越大半个城市。为什么他可以为了一封苏娜发来的电子邮件而整个下午不理睬她。为什么……爱情的力量还没有从他心里消退吗？如果没有消退，为什么要来撩拨她？为什么要不断地挤退陆君尧？为什么剥夺了她自由选择的权利？为什么？为什么……
“平江？”
“嗯？”
“别难过了，我们去吃饭。”
“吃不下。”
“多少吃一点。”平江抬头望着去提热水瓶的郭襄，她其实明白的吧？她们两个，有时候，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彼此都能懂。
“郭襄，宋晓辉的事，是我让他那么干的。”平江歉疚地低下头，唉……她一感性就会把不该说的秘密说出来，这下完了，就郭襄这脾气，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
“我早就知道。”郭襄淡淡地走过来，“他都跟我说了。”什么？！宋晓辉和郭襄说了？亏她那么帮他，“没义气！”
“所以，以后看人看准点，别是个男的就往我身上推。”
“我把荀潇给你好了。”平江笑起来。
“滚！”
“滚去吃饭！”她乐呵呵地跳起来，抓起碗，“吃饭了！”
“吃饭！”
如果平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绝对不会瞎说的。什么刺激？这次刺激大了。
下楼的时候遇见楚薇儿，天气还不是特别暖和，她居然穿上了裙子！裙子！那种缺袖子腿上少块布料的裙子！外面套了件七分袖的紫色针织开衫，平江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要去参加晚会吗？”
“不是啊。”
“那干嘛穿这么少？”
楚薇儿笑起来，“这种天谁还像你穿这么多。”她穿得多吗？好像是有点，多走两步就会出汗。平江除了冬天在其它时节对天气都没什么感应力，凉了不知道添，热了不知道减，因此被郭襄授予了生活白痴的荣誉称号。
“我们去吃饭，你去吗？”
“你……”楚薇儿的纤细手指划向郭襄，疑惑地问道：“和她去吃饭？”
“对啊。”怎么了，郭襄有什么隐而不宣的疾病恰巧被楚薇儿发现了？
“可是今天荀潇有同学来，他让你过去一起吃饭。”
“他没说。”荀潇想让她去自己会跟她说，现在这算什么？让楚薇儿叫她？她们很熟？
“平江，我先走了！”郭襄发难了，影响到她吃饭那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等一下！”平江冲着郭襄的背影拼命招手，“喂！”楚薇儿在后面轻轻拉住她，“荀潇要我一定把你带过去。真的。”书上说，一个人越是强调真的，说明他越不自信，所以需要用真的两个字给予证明。
“不去。”
楚薇儿偏昂起头，一副委屈的骄傲，“你说的啊，到时候不要赖我没叫你，让我挨骂。”平江皱眉，“他真让你叫我？”
“走啦，别一直耽误。”
127
故事里的女主角总是这样的：温柔善良，容貌出众，身材高挑，人见人喜，佛见佛爱，和心上人站在一起仿若珠联璧合，耀眼得让周遭所有人失色。
每个人心里都有或大或小的自卑，所以有人虚幻出高傲得目空一切的爱情，然后有人在这些虚幻里得到安慰。平江在小说的红尘里翻滚，笑着，骂着，悲伤着，沉沦着，站在一个观看的角落兀自摇曳。而苏娜，你若问她是否看过这种小说，她定然是回答没有，因为身在其中，因而不需要。多少人敬她爱她，多少人在她身边徘徊，多少人为她水深火热。即使出世如荀潇，遇见她，也不过微渺一点尘埃，空空地失去了颜色和光芒。
平江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或者可以说难堪，极度难堪。如果有一天她开始萎缩怕事，那必然是这场遭遇所带来的沉重灾难。荀潇坐在苏娜身边，视线低低地压着，时而凑过去低语，原来他温柔的神色是这样的，和世上所有痴心的男子都相同，他没有招呼平江，也许是没有看见，也许看见了却无意理睬。平江站在桌边，被对面一个男生指着，冷冷地说了声，“坐吧。”好像她是乞丐，他们是施主，怜悯地让她旁听他们的世界。
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卑微到如此地步，爱情吗？那爱情太可悲了。好强吗？那好强真的太任性。平江忍着，咬住唇假装不在意。服务员送来一个凳子，放在荀潇身边，他皱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偏过身子给苏娜涮杯碟。苏娜端庄地微笑，说谢谢。
楚薇儿对平江说，你坐啊，凳子搬来了。那些陌生的脸孔随意地扫了一眼平江，像那天陆君尧的同学，眼神轻蔑得让人的心发凉。故事里说女主角被羞辱得全身颤抖，站都站不稳。平江说郭襄你看这些女的一点都不坚强。什么事情都是如此，看着，觉得简单，担当，才知困苦。她不仅站都站不稳，甚至一阵一阵地发晕，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冰冷，似乎寒毛上都会结白白的霜花。坐在楚薇儿身边的李慕阳这次没有跟她打招呼，只和苏娜呵呵地笑，那些给平江的热情毫不留情地转移给了一个美满的女子。这里没有一个她熟悉的人，苏瑶、李慕阳、楚薇儿，甚至荀潇，都成了陌生人。
她太久没声音，荀潇偏了下头，连转都没转过来，说，“坐啊。”他身侧的苏娜微微撇过视线，几不可见地怀着深刻隔阂地弯了一点唇角，又回过头去。以前平江说楚薇儿不好，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跟苏娜比起来，她那点手段简直幼稚得可笑。这才是高手啊，什么都不做，就足以置人于死地。
平江故作无谓地坐下，被一群人排挤在外，看着他们仰望苏娜，听她讲述身边的故事，一点小事都会笑得前俯后仰。好笑吗？她怎么不觉得？只是平常的事，她或者任何人都遇见过，还是她的心太沉，所以笑不出来？
“潇，我这次可是很辛苦才申请到你们学校实习的，就是为了给我们学校做做贡献挖你这个人才过去。你要想考，我可以给你辅导一下，不过我学得也不好，恐怕帮不到你什么忙。”
心一跳，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间接地表达要和荀潇在一起？她问他，如果苏娜回来找你说想和你在一起你会答应吗？他回答不会！即使微弱，至少态度是坚定的。此刻，他带着笑，在众人的起哄下脸颊稍稍涨红，生出男生特有的羞涩。她放弃陆君尧而仰慕的高大男子，在美色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竟是这样的男子，竟是这样的男子啊。原来所有伟岸的表相，不过尔尔！
菜上来，大家有志一同地谦让远客。然后轮着转动。荀潇径自吃着，优雅自然。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话好说，有笑容可表，有事情好聊。只有平江，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有提起来。人人拿眼偷觑她，你一下，我一下，似乎她的神色对他们产生了影响。平江想，会不会其实大家对我根本没有恶意呢，他们只是知道苏娜和荀潇的事，又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所以很谨慎地不敢表露出喜欢和厌恶，他们看她，只是因为陌生而隔阂？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虽然明知道自欺欺人！荀潇若是见到她肯给大家介绍一下，她会这么难堪吗？好像不识相的不请自来的食客！若是苏娜肯先和她打个招呼，说你是荀潇的女朋友吧，她会笑着说你好你真漂亮！若是认识的另外三个人肯说平江你没见过苏娜吧这里好多人你都不认识吧，她会和他们一一点头说真高兴见到你们！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没有一个搭理她，带她来的楚薇儿不过是想晾着她出丑，此刻正和身边的人说得开心，心里不知多么爽快！她甚至没有告诉她所迎接的这个人是苏娜！其心可恶，其容不具！说起来荀潇哪里好呢？除了容貌和家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他抢别人的女朋友抢得毫不知羞耻，被一个容颜精致的女生耍弄得不能自拔，和诸多富家少爷一样玩尽下流游戏，交着体面却没有礼貌的朋友……她当初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脱去皮囊便是个混混一样的人抛弃了陆君尧？！
他不就是卖弄了一下哄女孩子的手段么？她便愚昧地以为自己多么与众不同！
郭襄，你知道吗？我现在真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可是我怕痛，所以仍旧安静地坐着，继续被人冷落。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吗？我告诉你，很冷。
128
她闯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这里的人们研究着等会去哪里玩，哪里的游戏有意思，说吃完饭就去吧。
平江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没人挽留她，因为本来就没请她来，满桌沉默。这样也好，即使难堪也只有这一下了。刚走出三步就听到一个女生蔑笑，说怪谁啊自己跑来丢脸。平江迈出一步，缓缓转回身，就见人们都嘲弄地看着她。对面那个女生瞥她，冷冷地，脸上还带着笑。她强作镇静地走回座位，拿了杯子，绕着大饭桌走了半圈提了一瓶快见底的啤酒瓶，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女生凶横地警觉地说道：“干嘛想打人啊？！”
平江慢慢将酒倒上，“你刚刚说得太对了，我想敬你一杯。”
那女生翻了个白眼，“谁认识你啊！”
平江的脸色平和，不红，不青，不白。太镇静，镇静得出人意料。黄色的酒液倒下去，女生尖叫！平江的脾气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啪”！一个耳光顺着众人的视线火辣辣地扇上她的脸。平江缓缓抬头，见那女生一脸气愤，她身边的男生也许是她男朋友不屑地撇开脸，“跑来撒什么野！”
平江咬着唇抄起手边空了的啤酒罐狠狠朝他头上砸了下去。饭店里哗哗响，然后一片安静。
故事又回到了起点，只是这次没有一个叫陆君尧的人会来救她。
她一直说她看人很准，所以当初才会对袖手旁观的荀潇和李慕阳无比反感。只是人的眼睛常常要撒谎，见到美好的表相就蛊惑你忘了丑陋的本质。平江深深吐气，冤屈淡淡消散。她放下一片尖锋嶙峋的酒瓶，平静地踏过碎玻璃片，朝门口走去。经过荀潇身边时他冷漠地压低声音，“你原来这么不识好歹吗？”
平江恍若未闻地往前走。这个人是谁啊？她不认识他！
后面一记清脆的耳光，然后一个气愤的声音，这话你把人从陆君尧手里抢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只是她听不见，耳朵聋了，被打的，男人的力量多大，如果愿意可以将一个女人整到死！
她安静地走着，原来没有声音的世界这样美好。
已经离开饭店很远了，身子被拉住，这种感觉很熟悉，荀潇就喜欢这样拉她。心里隐隐生出欢喜，他还是来找她了吗？她低着头，停下了脚步，即使欢喜仍旧怨恨，她很记仇，不能随便原谅。垂下的目光里却是一双女生的鞋子。平江抬头看她，苏瑶站在她面前，怜悯地难过地，淡淡说道：“女生见到我姐姐都会大受打击。你别伤心。”
她听不大清楚，可是听明白了。
“苏瑶！”远处有人在叫，平江看过去，就看见苏娜急匆匆跑来，她的后面，跟着一群面色各异的陌生人。雅典娜，掌管智慧与正义战争的女神，在希腊化的世界中得到广泛崇拜。苏娜就是他们那个世界的女神。她跑过来，喘出香气，看了看不动如山的苏瑶，再看向平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的脸……没什么吧。”柔软的口气，如果平江是个男生，很难不被迷倒。可惜平江是女生，因此对她的话生厌，不是要表现谦虚吗？这个时候怎么就这么自大地认为是因为她才起的祸呢？自认为红颜祸水？平江冷冷地看定苏娜，“虽然你有美貌，不过显然是个花瓶。演得这么假给谁看啊？”
旁边的男生冷哼，“不识抬举！”
平江瞥过去，冷冷地，这时候听力恢复，什么都尖得到，“你倒是识抬举，所以才滴着口水趴她脚下做狗嘛！”她不是不会骂人，只是不喜欢骂，人生里要承受的东西太多，很累，所以没必要多生是非。苏娜有点恼，不过仍维持着好风度，“其实你误会了。”
“是吗？”平江叹口气，“那就继续误会着吧！反正我也没打算跟你有来往。”
“这个……荀潇，说句话。”苏娜娇柔地求助于身边的俊男。
平江正准备要走，听见她的话又转回头，“别，我消受不起，你若是喜欢就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我最喜欢成全那些明明想要得不得了还故作清高的人。”她吐出最后一口恶气，对苏瑶说道：“谢谢你，苏瑶！我很好，不要担心。走了！”
在今天惨淡的战争中，只有这个曾经被她蓄意仇视的情敌伸出了援手。人与人之间，从开始到结束，有这么多事情发生，有这么多藏在转角的情感，有这么多受伤或安抚的契机。
最初，她想，如果有天遇到一个不能善终的爱人，走到结尾的时候要对他唱首歌，悲伤缄默，淡然婉转。可是到此刻，她才知道，被伤过的心，除了沉默，再也没有别的语言。
以一敌众的战争，不知道谁输谁赢，也许就像哥说的，一旦动手，谁也讨不到便宜。
129
平江带着病历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问怎么回事，平江回答说校园暴力。
回来的时候郭襄在看宝岛时尚行的图片。上面的明星个个戴着酷酷的墨镜，突然跳出一个没遮脸的，郭襄一怔，平江说，这个戴的肯定是隐形眼镜。郭襄乐了，拍打着平江说你太绝了！自她回到宿舍起就没人发问，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眼神怜悯，平江做什么她们都很配合，当然，莫可琳这只坏鸟除外。她现在搭上了外地学校的一个男生，天天在寝室里当着众人用视频亲热，话说得无比肉麻，莫可琳还问他，你有多爱我撒……至于涂展鹏，她依然会搂会抱会亲，时不时出去吃个饭，搞得她们三个很鄙视涂展鹏。莫可琳在外面也是个好模样，平江就想也许荀潇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很傻还以为捡到宝，说不定背地里不知怎么被人笑话呢。还好陆君尧和她分手了，否则连他的名声都会弄臭。
水含进来说平江你陪我出去一下，有好料给你。
两人出了宿舍楼，水含说我们去超市，然后两个人又跑到学校超市。她一进去就提着篓子直奔放饮料的柜子，各式各样的啤酒拿了十来瓶。在平江心里水含就是个幸福宝贝，天天把笑挂脸上，连骂陈川明都是甜腻腻的口气，便想自己的事是不是传得太快了就让水含知道了？
提着一袋子啤酒，水含说我们去操场喝。平江想操场真是个好地方啊，荀潇在那里吻她，然后她和朋友到那里去庆祝失恋。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她的人生怎么像个圈子兜着转呢！水含说我们坐到最高的地方去，平江说升旗杆？你爬得上去？水含拍她一下说你怎么这么贫啊！我心情不好你还开玩笑！平江才知道原来真是水含出事了，正好，失意人对失意人，一点也不寂寞。
水含所指的最高处是操场的主席台，可以从看台上绕过栏杆爬上去。拉着一袋这么重的啤酒爬高是很累人的一件事，她们却乐在其中，难过的时候就要有点事折腾着才不会揪心。两个人气喘吁吁地靠着栏杆坐在地上，互相搂抱了一下表示鼓励。然后水含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说了，“平江，我告诉你，陈川明他妈的原来是个混蛋！你知道吗？他居然在外面有女人，半年多了！亏我他妈的还为了跟他在一起到处找人问考研的事情，结果他居然在外面有女人！”
平江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她，“有证据吗？”
“证据？哈，你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活生生的证据！人都跑到我跟前来了，说她爱陈川明，爱得难以自拔，就算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也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个陈川明也是混账！说他爱的是我！没有我不行！跟她在一起不过是图个新鲜，就当着那个女孩子面说的，你说他还是不是人？！就当着那女孩子的面啊。是个人都有感情，他怎么就狠心一下伤害两个？”
“什么时候的事？半年很久啊，你都没发现吗？”
“所以说我傻啊！他们在那个女孩子的学校租房子住，就像我跟陈川明在这里租房子住一样！那女孩子长得漂亮，还是学生会主席，两个人是在去年学校搞交流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陈川明说活动很紧张，借宿在他同学那里，谁知道是和女的搞上了！后来老跟我说有这个事那个事，参加培训之类的往外跑，我一点都没怀疑，还担心他太累，特意买书学着煲汤给他喝！平江，你说我是不是特傻？”
“不是，是你太好，陈川明太混账！”
“那女生跟他上床的时候知道他有女朋友，说她不在乎名分，只是喜欢他，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很开心。还说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去他妈的曾经拥有！”水含说脏话了，不是那种脱口的感慨，而是愤怒，铝瓶扔出去，酒洒了一地。她曾经也是个相信爱的人，发生这样的事，该何去何从呢？她们都想要爱情美好，安守一生，可是，生活，就是要不断摧残简单的梦想。
奇怪她听到都不难过，只是平静。当初知道苏瑶怀了陆君尧的孩子的时候，她缩在被子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就这还没完呢！那个女孩子为什么来找我摊牌？她说她不在乎名分可是在乎感情！陈川明有女朋友她已经知道所以不伤心也没资格伤心，可是她说除了我跟她，陈川明他妈的还有其它女的！”
“不是吧！”精力这么旺盛？强人啊！
“怎么不是，她说她觉得不止一个。那天我们三个就坐一起把话摊开说，她都哭了，伤心得不得了，说不要跟陈川明在一起也要敲醒我。他妈的陈川明你知道他怎么样？居然承认了！承认他外面不止一个女人！”
130
“那分手吧。”平江静静地说。水含在她肩上哭，声嘶力竭，大骂陈川明不是东西。平江扶着她，安静地倾听，心里的郁闷渐渐消散，当有个更痛苦的朋友依赖着你的时候，自己的痛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她原本只是说狠话要跟荀潇一刀两断，而心里依然满是眷恋，直到听完水含的话才明白人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她眼里跟陈川明这种人非断不可，而在水含眼里呢，如果她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她是不是也会鼓励自己跟荀潇结束？她坐在那里，茫然，却感叹，为每个人错手而过的幸福。
瓶子丢满地，被踢得霹雳嘭窿，平江喝了一罐，剩下的都是水含在喝，边喝边警告平江要小心，语气有些醉了。平江说好，我听你的话。有些东西缓缓流淌过去，是伤心也是难过。拿得起还能放得下么？佛说舍得，有舍才有得。她不是一个会拖拖拉拉的人，很多时候虽然舍不了，仍会装作坚强的样子去放弃。可是，如果要放弃的是荀潇，她怕会很痛。事情怎么会这样呢，春日蓦然变热的傍晚，他还带她去看电影的，观看室里皮革的味道都没有散，怎么两个人就这样了呢？
平江拉着水含回宿舍，手里提着剩下没开的啤酒。水含醉得不严重，走路不稳而已，还能从主席台上自己爬下去。
通往宿舍的路安静得像墓地，水含就站在这块阴森的地方唱歌，唱王菲的红豆，唱王菲的笑忘书，唱王菲的流年。清澈伤感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好听。没有人见过爱情最美的样子，却都被爱情割伤了手指甚至喉咙，我们还年轻，我们跌跌撞撞地奔向前程。平江被她感染了，也要唱，开口就大吼，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把水含逗乐了，不依不饶地拍她。校园里只剩路灯恍惚地照着。她们相互扶持，感情上，精神上，身体上……智齿还没有长出来，年少的青涩却已经被划割得面目全非。
岔路口站着两个人，平江心一跳，不会是荀潇和李慕阳吧？他们来干什么？试图获得她的原谅？
走近，才发现不是。
“你们干什么？”陈伯康讶异地张大嘴。陆君尧则愣住。
“借酒浇愁。”平江拍拍水含的脸，“醒醒！喂！美女你醒醒，有人啊，注意形象！”水含挥开她的手，“不要拍，我又没醉！不就喝了点酒嘛，影响什么形象？！女的不可以喝酒？谁规定的？！”
“别学我说话！”
“听出来了？”水含笑着，“真聪明。”平江推她，瞪向面前的两个人，“有句话你们没听过吗？不要挡醉鬼的路！”
“好像听过。是不是醉鬼啊？你胡说的吧。”陈伯康鄙夷地怀疑着。平江对陈伯康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叫唤？今天趁着有人我把话说清楚。陆君尧，就是他！你的好学长，装流氓非礼我！”语文教得好啊，中文断句是非常有技巧的，嘿嘿，这下整不死你！谁让他天堂有路不走，非闯这地狱门！失恋的女生最好别惹！白发魔女就是其中楷模！
“平江，你喝醉了。”
“你不信？”
“唉，”陆君尧叹气，“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平江，那天确实是他的错，不过是无意的。他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陈伯康在陆君尧后面吐舌头，这副德性！鬼知道他和陆君尧说了什么！
“诶！你！”水含伸出食指，“找死是不是！妈的居然敢欺负我最好的朋友！”？她是水含最好的朋友？似乎是的。平江点点头，认同了这一观点。
陈伯康发噱，“女生说什么脏话？！”
“关你屁事！”水含说着就冲过去，硬是把陈伯康拽出来，“你是不是欺负她了？是不是？怪不得她这两天看起来心情不好！”嗯？平江晕倒，两码事好不好？干嘛混为一谈？她为她出头她很感动，但是也要讲道理嘛。
“心情不好也不要喝酒。”陆君尧早扫见平江手里的袋子，抢下来，“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寝室。”平江甩开他，“我们自己会回去，没有人装神弄鬼，其实很……安全的！”
“你这个女孩子真记仇，不就吓了你一次。”陈伯康制住情绪难以自控的水含，“走吧走吧，你不在乎，可是你朋友醉成这样，总要考虑考虑她。”
“我没醉！”水含争辩，“我是清醒的。”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走了走了。”
“你闪开！我自己会走！”水含大叫
“听见没有，我们会走！你们闪远点。”平江跟着大叫。
陆君尧脸色沉郁地迈开步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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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在光下现出淤青的印子。他看着，未出声。他们，相顾，沉寂。水含已经上去，陈伯康也走了。平江说要进寝室，他却不让。在这样的时刻，当她的爱情已经和他无关，往事蓦然有了清晰的伤感痕迹。
他从人群里站出来，英雄般见义勇为。他拉着她的手，用圆珠笔在柔软的掌心写号码。他的声音在午夜响起，低暗得让她心生迷恋。他追求过另一个女生，却傻傻地不懂掩饰。他反复劝诫她读书，并反复地失望。他从实验楼慌忙冲下来，因为她在楼下发了疯地喊他……每段爱情都有美丽的容颜，却从此只能在心里回味。时间过得多么快，她曾经也是喜欢他的，甚至因为被人破坏了和他的约会而大发雷霆。可是现在，对他的感情全都消失，爱或者恨。那些过去种种新鲜的颜色，欢愉，痛厌，已于时光里成为标本。
“我上去了。”平江转身，手却被拉住，踏在阶梯上的脚站不稳，整个人歪下去。柔软的唇贴上她的嘴巴，有一点烟味。她记得陆君尧不吸烟，她也记得陆君尧从来不会强吻她。书里的爱情很唯一，据说凭感觉就能判断彼此。她却分不出来，他们的嘴唇都柔软，他们的感情都难以捉摸。她能做的，仅仅是去把握一份爱，最终也没能把握住。平江正要推开他，迅猛的力道冲过来将他们分开，陆君尧倒在地上，衣服与水泥摩擦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清楚。
天上的月色照下来，清明冷亮，像镀了白金的银。平江冷眼观望着，男人之间的事，从来不单单是女人的原因，还有尊严，还有不甘……所以，女人，其实不用太过自作多情。陆君尧从地上爬起来，秀气的脸出现不符合的阴冷。陆子瑶说小时候都是哥哥帮我打架，他很厉害的。可是再厉害有什么用呢，荀潇素行不良，经验老道得很，和陆君尧单挑，优势太明显。
平江慢慢走上楼梯敲靠门的窗户，阿姨，麻烦开门。阿姨在里面不耐烦地唠叨，刚刚怎么不进来！这么晚了！你不睡我们也要睡觉的！
下面的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平江看不见，聆听着管理员拿着钥匙走出来的铃铃声。
“阿姨。”
“快进去。”门打开，露出缝隙，足够她侧身钻进去。荀潇气势汹汹地冲上去把平江拉住，“跑什么！”陆君尧随后跟上，将他的手格开。
“又是你，我说你这个男同学，怎么老是到女生宿舍来捣乱？！”值班的老太婆旧仇新恨齐涌，上次她追荀潇，追得老命都快丢了。平江转过身，语气冷静，“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在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出来！”
“出来去哪？你家吗？苏娜知道会不会介意？！”情绪出现愤怒的裂缝，“那么丑的女生都有人帮忙出头，像苏娜这种，我要是得罪她，多少人排队等着扇我巴掌！”
“你打她？”陆君尧难以置信地瞪荀潇。平江脸上的印子实在触目惊心，一看就知道当时挨得有多痛。荀潇脸色铁青，手握得更紧，“先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放手，我要上去！”
陆君尧护住平江，“你把她弄疼了。”
“哎哎，同学，你们要吵到外面去！”管理员挥手，看向平江，“你要不要进来？不进来等会再叫我不开门了。”
“听见没有？都放开！快点。”
陆君尧识相地松开手，“我明天再来找你。”说着便退出去。荀潇却没那么好打发，死握着不放。也对，这才是他嘛，连女生宿舍都闯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平时装着贵公子，一来事比谁都流氓！
“同学，我要关门了。”管理员催，她最看不惯人家在女生宿舍门口拉拉扯扯了。
“你快放开！”
“出来。”
平江神色倔强地对上荀潇，她的手腕因为扭动而疼痛不已，眼泪快要流出来，可是仍旧安静地挣扎，即使手骨断了，也不要和在他的威势下就范！够了，真是够了！每次都是这样，强横，野蛮，肆意而为！难道是个人就得迁就他的这种习惯？
荀潇默然地看了她半晌，眼神发沉，终于颓然地放开。他都快都忘了，初次见到平江，她的不服输就像孔雀的尾巴一样招展。他都快忘了，眼前这个女生，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只是柔弱和乖顺装得太好。陆君尧冲平江挥挥手，“快回去睡觉吧。”
“嗯。”
平江缓缓转身往楼梯走去。故事到这里，究竟要走到何方。平江想，和荀潇，也要完了吗？爱情，都是这么容易破碎的吗？他伤了她，她同样伤了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看见自己的女朋友和另一个接吻，该是多么愤怒？那么，算是打平了？那么，她可不可以放下对他的怨念，去原谅他的袖手旁观，去接纳他的不更事，去讨好他的过去？贺星给宿舍里的家伙念过一句话，幸福来之不易，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说放弃。心中隐隐冷笑，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原则的溃蛀者吗？
132
荀潇的决绝如月色一般清亮耀眼。水含说刚刚那个是荀潇吗？平江说是吧。水含说是他怎么不和你打招呼，没看见？平江说是吧。水含瞥她，说你们吵架了？平江说不知道。水含说到底怎么了。平江说不知道。
上午四节课，她在204，他在201，都是大课。她对他已经很熟悉，熟悉到可以辨识出他经过时身上散出的是哪一种沐浴乳的香味。
“平江，你别跟他闹别扭了，听说他最近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这种时候不看着，很容易出事的。”
苏娜在学校里已经掀起大波澜，那么美的女孩子往学校一戳就跟肉棍往粪坑里一戳的效果非常类似，走到哪里都被男生殷勤地围着，然后女生指着说你看那个女生好漂亮啊！平江见到她总是绕道走，避着她，更是避着荀潇。因为他们两个常常是成对出现。流言如絮，在学校里漫天飞舞，别人都说，荀潇已经和苏娜在一起了。四月过去，五月来临，他和另一个女生的绯闻如火如荼，而他和她，僵持依旧止步不前。
“那就出吧。”没了荀潇她就不能活了？！
“你呀，就是嘴硬。他要真跑了，看你怎么哭！”
“好久没流眼泪了，正好洗洗眼睛。”
水含推了她一把，“你就犟吧！”
“除了犟我还能怎么样？”语气突然有些感伤，平江觉得这样不对，于是想假装轻快，“其实这样也挺好。”话说出来才发现更伤感，干脆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说了。
男人要变心，就像蝴蝶扇动翅膀，留不住的。而且，荀潇和苏娜很好啊，男才女貌，将来生个儿子肯定超帅，比荀潇那个臭屁王好看多了……
“平江？”
“嗯？”她抬起头，挑了下眉毛，“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这样的，小蛤蟆看见一只青蛙，问妈妈说，这个家伙跟我们长得很像，可是为什么他的皮肤是绿色的呢？蛤蟆妈妈说，嘘，小声点，他老婆和别人过情人节去了……哈哈。”
水含忍不住跟着笑出来，虽然觉得这时候笑很奇怪。
“水含，你的那些事跟我说了，可是我的事还没有说。今天突然有心情，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好啊。”
两个女生从超市里提着大包东西跑到办公楼下面的花园里，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水含说要买酒，但是平江坚持不要。
“我本来想喝酒容易培养情绪。”
“不行的，我一喝酒就会变得特别开朗。”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水含打了她一下，打完又拍拍她的头。
“不是开玩笑，真的。”平江拆了袋饼干啃，“想要我讲心事就要让我累，比如吃这种比较硬的东西，或者跑很久，跑到快累死那种。我一旦累了，就肯说实话，那种很深很深的实话。”她笑着，落寞却诚恳，“以前我跟郭襄说，我是一个可以将初恋进行到底的人，因为我一旦决定爱一个人就会坚持到底。你知道吗，我大一的时候很多人追的，可是直到大二下学期遇到陆君尧才谈恋爱。不是我要求高，而是见到他的时候，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他和我一样，都是对感情认真的人，谈恋爱是为了结婚，到老，平平淡淡的，两个人牵着手走一辈子。”
“可是很不巧，我遇到他的时候也遇到了荀潇。刚开始也不喜欢他的，后来是因为……张爱玲有句名言，说通往男人心的是胃，通往女人心的是……”
水含点头，“我知道是什么，以前看到过。”
“我喜欢的人是陆君尧，可是发生关系的是荀潇，连初吻都是，简直莫名其妙。你没见过荀潇发疯的样子，真是吓人。我也不知道他做那些事是为了什么，说喜欢我好像有那么点，可是又不大确定。唉……我不大会讲故事，你别介意啊。”
“不会，你说吧，我都听着。”
“嗯。”平江嘎吱嘎吱地咬着饼干，“发生关系的时候我也没太反感，所以我想那时候应该是喜欢荀潇的。这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对陆君尧很愧疚。发生这种事肯定是要分手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我觉得陆君尧真的很无辜，怎么说都会伤害他。”
“你们那时候好像没分。”
“是啊，因为陆君尧他也发生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
“有个女生怀了他的孩子。”
“不是吧！”
“很难想像吧，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而且还是我陪那个女生去做的人流。”平江笑起来，“你说你傻，其实最傻的是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陆君尧造的祸，而且她自己跟我说是荀潇的，我还跑去打了荀潇一个巴掌。直到……做人流之前，那个女生突然跟我坦白，说是陆君尧的。后来我去找他，他说他不小心，说还想和我在一起。我那时候其实是要跟他说分手的，他做错了事，我也做错了事，算起来谁也不亏欠谁。可是他很难过的样子，那个女生之前跟我说，陆君尧是因为我和荀潇的事才会和她那个的，所以一下子，我就觉得自己欠了陆君尧很多。”
“所以你还是跟他在一起？”
“嗯。我觉得一直坚持我们两个也会有好结果。”
“既然这样，那后来怎么又分了？”
133
“因为荀潇带我去见他爸爸。我觉得他抓我弱点真是抓得很准。见到他爸爸那一刻，怎么说，有一种很慎重的感觉。你不知道那天，他爸爸真是非常认真地把我当成一个对荀潇来说很重要的人来对待。我本来就喜欢荀潇，又见了他家人，你说我怎么可能再继续跟陆君尧继续下去？就算在一起以后想起这事都燥得慌！”
“如果是我也没有办法，见了父母性质就不一样了。”
“就是说啊。那时候快考试了，我没敢跟他说，怕影响他，直到考完了才跟他摊牌。我觉得他肯定也感觉到什么，那天吃饭都不怎么开心。然后我送了他一双手套，那个时候冬天嘛。”眼泪突然掉下来，一滴，“买手套的时候才发现我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我们两个在一起，好像都是他在付出，连分手也问我和荀潇在一起会不会幸福。我说不一定。他说你跟他在一起连会不会幸福都不能确定我怎么把你交给他。说了好久，我说分，他最后还是不肯。可是不肯又怎么样，迟早要分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再和他在一起，就是不喜欢荀潇我们也不可能了，我背着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以后即使我可以厚着脸皮面对他也无法面对他的父母。”
“平江，我一直觉得陆君尧比较适合你，就像你说的，你们两个是那种可以平平淡淡牵手走一辈子的人。不过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好，有时候碰到了就碰到了，没办法避免的，荀潇那种样子的男生，女生很难不去接受他。”
“也不一定，关键是我自己没定性。荀潇这个人，我觉得自己要是长眼睛了就不应该喜欢他。”
“那没长眼睛的人可多了。”
“不会，她们是没看到荀潇的本质嘛，我看到了。他那个人真是……”平江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要跟水含说荀潇的坏话，“你是不知道我去见他爸爸那次，超过分的！他爸爸那天过生日，特意跑来找他。”平江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特意来找他的，想和儿子一起过嘛。结果那个荀潇……哼，我来跟你讲啊……”平江是那种一说人坏话就滔滔不绝的家伙，这会特来劲，另外拆了包蛋卷吧嗒吧嗒开始说……“反正就那样，他爸很难堪的，你说要是私底下搞搞就算了，可是我在那里啊，当着个外人这么不给台阶，一点都不顾虑，真的很过分。”平江想起他在她挨打之后说的那句话，心突然沉下来，“不过他对谁都那么过分的。可能有钱人家的小孩就这样。唉……我看他爸爸那样觉得很难受，要是我爸妈因为我这样，我干脆自裁死了算了。”
“那你就买个礼物送他呀，反正他以为你是荀潇的女朋友，买个东西哄下他，做父母的嘛，都是这样，受再大的委屈只要有点小甜头就心里开花。”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荀潇都没说！后来是回去的时候我自己胡猜的，谁知道猜对了！”平江因为自己的聪明洋洋得意，然后捂着胸口感慨，“所以我就很贤惠的让的士司机掉头回去买东西，买完让荀潇去送，哈！他居然不肯。拜托诶！那是他爸，我买好了礼物给他他都不送！于是我又很不要脸地跑去找他爸爸把礼物给他。够可以了吧，谁知道还要受荀潇的冷脸。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犯贱！”
“那种时候，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去的，你只是嘴犟，其实特别容易心软。”
“要是你你会帮他送上去吗？”
“不一定，看情况吧。”
“我觉得你可能也会去送的，要是莫可琳和贺星，她们绝对不会，因为她们很理智很懂得维护自己的形象。啧！所以我才说我们两个傻，特傻那种！”
“你就是这样才可爱。他爸爸应该也很喜欢你的。”
“鬼才知道！再说我也不在乎他爸喜不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啊！荀潇那种性格不适合过一辈子的。我觉得这种人还是留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女的，以后有她苦头吃！哼！”一气又开始七扭八扭地讲话。郭襄有句评价很中肯，她说你是典型的跳跃性思维，至于后面那句跳跃性思维的人都比较神经质，平江自动忽略。
“可能荀潇只是年轻不懂事，你这么厉害，调教调教他嘛。”
“得！你老别劝我了，我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那么不懂事的！我嘛，就不说了，莫名其妙跟他在一起，挺贱一女的，所以他对我过分那也只能说报应。可是那个是他爸，他都那样，你说这种人还能对别人怎么样？就算给他娶了天下第一温柔女，估计都会把人家弄成恐龙！食肉那种！”
水含严肃地瞪她，“平江，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很好，如果他真的放弃你，那是他没眼光。”
“世界上有几个人有眼光？”不都为了一张皮囊神魂颠倒吗？那些喜欢苏娜的，那些喜欢荀潇的，还有喜欢李慕阳，喜欢楚薇儿的……“现在这样……说实话我挺不甘心。”
“不甘心就把他抢回来。”
平江翻了个白眼，“不是那种不甘心。”
“那是哪种不甘心？”水含把锅巴递给她，“再吃点，你好像还不是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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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含说两个人，总有一个先让步。水含说，喜欢就要去争取。水含说，人这一辈子会遇到许多事，其中有很多是你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水含说你这个男朋友长得太帅了，家里又有钱，想得到他的人多了，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可是现在要劝你一句，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争抢肯定是免不了的。
抢？怎么抢？拿把刀架苏娜脖子上叫她滚还是架荀潇脖子上让他叫苏娜滚？唉……她天生就爱好和平，别说抢男朋友，就是跟郭襄抢个苹果都会内疚很久然后再买一袋还给她。
五月的日头越来越大，清晨的风微凉，中午却晒死人。大家早已换了短袖，在炎热的气息里感受初夏的温和烈度。平江慢慢走进荀潇住的小区，时光的间隙里总有些熟悉的错觉。比如现在，会让她以为还是大二的那个初夏时节，她从荀潇家里出来，带着看电视时恍惚生出的柔暗情绪。竟是一年过去了，竟是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整个世界一片清明的空旷。
他们在这里，说轻松的笑话，受感情的伤，拥有着年轻的友谊，过最后的青春生活。据说有一首歌只有大学毕业后经年的人才能听懂。他们赶火车，他们抢票，他们站在台下疯狂喊叫，他们整夜拿着手机给另一头的恋人听曾经的歌，他们在罗大佑演唱会结束后涌入后台不肯离去，他们能完整地唱出长长的歌词。那首歌叫光阴的故事。
平江的心里有难解的惆怅，她害怕，某一天，也会在某个偶像的怀旧演唱会上，拿着手机，给远方娶妻生子的他听一首曾经属于他们的歌，她害怕，那个时候，当熟悉的旋律响起，即使心痛仍无法抑制对年轻容颜的无尽怀念。
手指按在门铃上，屋里响起轻悦的乐声。平江紧张地等着，到今天才发现，荀潇的家就跟深宅大院似的，会给人高傲的压迫感。
门打开，荀潇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神色露出浅浅疑惑。嘿嘿，他应该想不到她会来找他吧！
“潇，吃饭了。”柔婉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是谁啊？”
平江来不及说话。手突然狠狠握紧，心房如秋风中的枯叶漂泊难安。苏娜怎么在这里？原来……他不来找她，是因为家里安放了一个苏娜。原来……他……原来，原来……眼泪快要控制不住。她仍坚强地站着，面对他冷然的脸，“对不起，打扰了。”
平江默默退开半步，微笑着转身，即使笑得苦，即使笑得伤，也比哭要好。平江走到楼梯口，门在她身后嘭地关上。里面，有一个被称为她男朋友的人，还有一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女人。泪掉下来，溅湿了水泥踏步上的尘土。
歌里唱，伤心是种说不出的痛。她开始明白，伤心，是种说不出的痛。贺星在宿舍念，幸福来之不易，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说放弃。可是书里却忘了写，什么是小事，什么是大事。
水含在哪里呢？郭襄在哪里呢？纪长在哪里呢？赵典若能出现也好啊，起码有个人在她身边，陪伴她，安慰她，给她依靠的肩膀。哥说你人小，有些东西看不透。她，还是太傻了吗？如果饭馆里的事可以勉强当成是误会，是彼此错解，那么今天呢，苏娜在他家里如他的妻系着他的围裙烧饭做菜，亲密地说潇，吃饭了。他连解释都没有就把门关上。这些也是误会吗？
眼泪一直不停地流，划过她的脸，粘滞着，牵扯着，在楼道的风里慢慢干，又慢慢湿。平江站住，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擦拭，不要哭，不要哭，为这样的人哭不值得。眼泪应该留给珍惜它的人。
电梯叮了一声，不久，又叮地一声。还好，这么高的楼层，大家都习惯坐电梯，不会有什么人来欣赏她失魂落魄的鬼样子，还好还好……
平江慢慢走着，不住地深深吸鼻子。流星花园里花泽类教杉菜，倒立，眼泪就流不出来了。她没有力气玩倒立，所以只好深呼吸。
爱永远是这样的，感情美丽的时候他会把你捧在手里叫宝贝，感情不堪的时候他就把你当垃圾抛进废物堆。
小区里的花开得很好，小区外面的花开得很好。学校里的花也开得很好。
冬天的时候她看着枯败的枝丫隐隐担心，怕来年植物睡得忘了醒，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所以她担心会忘不掉荀潇，等忘记的时候，也会笑今天的她多虑了
135
贺星说刚刚有你电话。平江嗯了一声，去翻来电显示，看到号码跳起来！是……陆君尧的……要回吗？还是不要回了。不要回吗？回一个会怎么样？
她犹豫着，挣扎着，最终还是放弃，捡了衣服去洗澡。外面电话嘟嘟地响，贺星说她洗澡呢，你等会打来吧。郭襄问是谁啊？贺星说好像是陆君尧，有点熟，我听不大出来。郭襄喊平江你快点出来陆君尧回头了！卫生间的水声一段接一段，始终没有平江的声音。
“王平江？”
“听见了。”平江蹲在卫生间里，赤裸着，脑子陷入深度思考的状态。他怎么还会打电话过来？那天，他吻她，她以为他只是一时情绪激动。
“王平江你快点！”
“别催。”别催……别……她把头埋进水桶里，别催……让她把眼泪流干净再出来，让她把悲伤隐藏好了再出来……
“平江怎么了？她回来的时候眼睛好像是红的。”郭襄率先发言，对平江的不对劲给予直接评价。
“为了荀潇吧，好多人都说他和一个新来的女老师好上了。那老师长得好漂亮。”贺星跟风，基本上八卦的事都不会少她一份。
“什么女老师，她叫苏娜，是荀潇以前的女朋友，为了他特意回我们学校的！”好，连莫可琳都加入了讨论阵营，足见这个绯闻多么具有八卦价值。
“不是吧！他女朋友？”贺星尖叫，“好美啊！”
“你们轻点！”郭襄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这么愤怒地叫别人轻点，自己却好大声。
“哦。”贺星改用气音，“那平江怎么办？”
“谁知道她怎么办！不是谁都可以变白天鹅的！”莫可琳幸灾乐祸地说得开心，冷哼一下接一下。开心是吧？平江抹掉脸上的水，是时候给这只坏鸟长点教训了！上次打得太轻，这次直接拿玻璃罐砸好了！嘭！外面一声巨响。郭襄的声换了个地方，“你还是不是人！她都那样了还落井下石，再叫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信！你什么不敢啊！”
“再说！”
“我就要说，王平江被人甩了！大家快来看啊，王平江被人甩了，躲在厕所哭！”
“莫可琳！今天不给你点颜色我就不信郭！”
外面叮叮嘭嘭地闹起来，中间掺夹着三个女生的尖叫。闹吧，闹吧，平江拿着毛巾慢腾腾地擦头发，内心的伤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荀潇已经不属于她了。他去了另一个女人身边，未来的日子，会和她做爱，会和她接吻，会和她拥抱，会和她吃饭，会和她看碟，会和她过接下来的人生。
平吸干头发上的水，穿着单衣出来，肩上披着毛巾，泡过水的脸呈现出剔透的白皙。
宿舍里一片狼藉，郭襄的东西，莫可琳的东西，还有平江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她默默蹲下，一样一样地捡。郭襄陪她蹲下，“平江你没事吧？”
“没事。”
贺星也蹲下，“平江？”
“真的没事。”
沉寂，沉寂。
空气里弥漫出悲哀，和失落。莫可琳弯下腰，将自己的书挑出来放上桌。电话再次响起，平江站起来，“我去接吧。”
陆君尧的声音笑笑的，“这么早洗澡啊？”
“嗯。今天弄得有点脏。”平江玩着电话线，“你之前好像也打过电话，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晚上不做课题。”
“嗯？”
陆君尧笑得更厉害，“我们出去吃饭。”
“为什么？”
“吃饭还要理由吗？”
“谢谢你。”她笑起来，低下头，欣赏自己露在外面的脚尖。光裸的指甲长短不齐，她是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枉为女子，却被他爱过，甚至被她伤害过之后愿意回头，一辈子也足够了，“不过我没时间去。”
“平江，”他的声音低低的，含着某种期待，也含着某种不安，“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平江沉默着，许久，淡淡开口，“不可能了。”
“他那么好吗？那样伤害你都让你放不下？”
“不是放不下他。而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我不想耽误你。”
“可是我还喜欢你！”他的语气沉痛，“平江，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对不起。”
对不起，她在心里说，陆君尧，没有我的日子要加油啊！我也会好好努力，在这疾驰而过的张狂的没有了你以后的青春
136
平江躺在床上，数着自己的岁数。什么时候读幼稚园，什么时候读小学，什么时候读初中，什么时候读高中，什么时候读大学。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时光飞逝得异常无情。一天一天，一周一周，一月一月，一年一年，难熬的学习岁月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消失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郭襄爬上床，“平江，和我说会话。”
“说什么？”莫名其妙！当她很有空啊！伤感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来消化！懂不懂啊！
“你是为了荀潇才拒绝陆君尧的？”
贺星也上了床，“平江，不要假装沉默。”灯突然灭了，月光下可琳拖着鞋，攀上床梯。今天晚上大家都很困么？怎么一个个都上床了？
“不是。”
“那你还喜欢荀潇吗？”郭襄步步进逼。
“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拒绝陆君尧？他隔了这么久今天才打电话来，说明他做过思想斗争，你一下子拒绝了，以后你们就真的完了！”
“早就完了。”平江叹口气。
“哼！”郭襄冷笑，“你还在等荀潇啊？告诉你，别想了！他都和那个大美女同居了！”
“我知道。”
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呢？！是因为心痛吗？这么剧烈的挣扎应该会出汗才对，怎么就觉得冷呢。床板嘎嘎作响，郭襄在那头撑起身子，“平江你怎么了？”没什么，就是好冷！那些以为已经过去的情绪回流，在她全身窜动。人，为什么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痛，她以为他真的喜欢她吗？还学人家搞什么挽回！她早应该知道他就是这种人啊！
“平江！”郭襄喊。
“平江你说句话。”贺星似乎也很担心。
“你怎么了？怎么床板一直摇？哭了？”郭襄从床栏边跨过来，拉她蒙着的被子，“你不要这样！”
“我没有哭。”
“那为什么床板会……你抖得好厉害啊！发烧了？”
“没有，可能被子太薄，虽然天气变热了，可是晚上还是会冷。”不要问，再问下去，眼泪就要藏不住了。荀潇已经放过她，她们也放过她吧。爱情是一条荆棘密布的路，她遍体鳞伤，却没有将伤口展示的欲望，太难看，会毁坏形象……
郭襄缓缓爬回自己的床铺，“平江，荀潇和那谁的事，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嗯。”
寝室里一片窒息的沉静。
贺星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平江，要坚强啊。”
“嗯。”
夜静下来，屋里只有月光照出玻璃的影子，那么温柔，轻易就能抚平人心里的伤痕。楼道里的叫闹肆意响着，不知是哪个宿舍有心情开着门闹。常晴的声音在门外嚷起来，“可琳在不在？”
“在啊。”莫可琳笑，咯咯的，“什么事？”
“作业借我用一下。”
“没做！”
“还没做啊！贺星呢？”
“睡了。”
“就睡了？唉，算了算了。” 然后是拖沓而行的声音以及常晴向其他宿舍询问的高音，“水含……”
“什么作业？”郭襄敏感地开问。
“明天上午的。”
“明天？！老师什么时候留作业了？我怎么不知道！”
“谁知道你在干嘛呀。”莫可琳冷笑，“你们天天躲在后面，哪里会听课！”
“你听课了？”郭襄笑得更冷，“别以为我不知道，又是谁给你抄的吧。”
“有人给我抄是我的本事，你也找一个啊！”
“我不像你这么没品。”
“是找不到吧。”
“不跟你说了，”郭襄坐起来，“贺星，你作业在哪？”
贺星幽幽地吐了口兰花香气，“别急，后两节课才交，有时间做。”
“不行，没做完我睡不着。平江你要不要做？”
“我明天抄你的。”
“别伤春了，听到你这种声音就烦。”
“我更烦。”
“哼！不理你！”郭襄从床上爬下去，“贺星！”
“背包里。”贺星甜甜地叫，“别偷我里面的钱哈！”
“多少啊？我先掂量掂量值不值得偷。”
“巨款！”
“切！你有巨款，我就开银行了。”
“郭襄，我申请贷款。”平江可怜兮兮地开口。
“郭襄，我也要。”贺星乐开怀。
“是不是啊？”莫可琳加入讨债大军，“郭襄别忘了我那份。”
“都去死！”郭襄发飙了，桌子弄得嘭嘭响，“我要做作业，不做的，做完的，全部睡觉！”台灯亮了，橘黄色，遮住了月色。郭襄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出来，延伸到了贺星床上。
“好刺眼啊，郭襄你把灯调暗点。”
“太暗了我看不清。”
“人家平江连台灯都不开还不是照样看书！”
“我能跟她比吗？”郭襄来劲了，“平江是谁啊，系里第一怪人！我脑子糊了我跟她比！”灯光，语言，四个人。永无宁日的女生宿舍。平江躺着，静静观赏，静静聆听，即使爱情已经千苍百孔，她还有美丽的日子。
137
郭襄说，平江，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当心。她说我会。脸颊慢慢好了，医生说没有留下后遗症，不过以后要当心，尽量不要听太大的声响或者长时间戴耳塞。平江舒了一口气，当初欠下的，终于都还清了，一顿打，一个巴掌，以及一段背叛。
日子慢慢地缓下来，只是每次看到苏娜都会觉得刺痛。可喜，她绕路绕惯了，也不觉得躲开她会麻烦。
五月的一天，在食堂碰到李慕阳，见到她非要凑上来，坐她对面掏出手机打电话，薇儿宝贝，我在二楼呢，快过来，平江MM也在，嗯，快点。
于是楚薇儿来了，苏娜和荀潇也来了。一对你一言我一语甜蜜得不行，一对津津有味地吃饭，四个人就像联袂会审般在她对面排成一排。
平江想以苏娜和荀潇好事玉成的亲密姿态，离结婚应该是不远了，只是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坐视不理。她抬头，不意看到走过来的水含，于是开心地大喊，“darling！”对面的四个人皆一颤，以为喊的是荀潇。
“嘿，darling，我正找位子呢！”水含笑得跟朵花似的，手还不忘拧她的脸。平江坐进去一个，离荀潇更近了一点，脸上神色依旧很平和。水含说你爱吃鱼对吧，我给你一块。平江说不用了，你的鱼一看就不好吃。
水含看见了荀潇，没招呼，她是聪明人，会看气氛，平江不笑，她就不打算讨好荀潇。自那个晚上之后，她们的感情在同一战线上，如同初生的婴儿般纯净坚定。
苏娜吃饭很斯文，时不时停下来捂住嘴巴贴上荀潇的耳朵说话，开心，也顺心。怎么会不顺心呢？世上还有她得不到的人么？如果有，她王平江第一个请回来供奉！荀潇笑着回应，一点也不勉强！当然不勉强，简直是求之不得！也不怕她口里的饭喷到他耳朵里！
水含说晚上有空没？平江说没，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水含说什么事？平江说看小说。水含无奈地敲了她一记说你那是什么事？陪我去唱歌！平江说好吧，小说哪有你重要呢！后面响起咯咯的笑，郭襄的声音冒出来，我都听见了，晚上我也去。平江说去吧去吧，是该把你的破公鸭嗓子拿出来晒晒月亮了。郭襄俯下身子过来推平江，说你们先让我坐下，平江！进去一个！笨！
四个人抬头看她，真不明白郭襄同志是故意还是太白目。郭襄莫名其妙地环视一周，发现荀潇在时睁大眼，看来是没注意。平江说你绕过来吧，我帮你占位子。说着把书包往隔座一放。郭襄老老实实地弯老远绕过去，在平江旁边坐下，还不忘笑会，说人聚得真齐。平江说你留点资本，别老说话，本来就唱歌难听，再把嗓子弄哑，今晚就只能唱崔健的一无所有了。郭襄头顶冒烟，按了平江的头一记不够，还要买凶，说水含，听见你darling说什么没有？她老欺负我！平江说我怎么欺负你了。郭襄说你说我唱歌难听。平江郁闷了，说这也叫欺负！你不是也老说我唱歌不好听。水含抬起头，安抚郭襄，说不是你唱歌不好听，是平江的耳朵没长好。
“噗！”楚薇儿没忍住，嘴里的饭跑出来，溅进平江碗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反正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我帮你再打过。”
“谢谢你，我已经吃饱了，你自己吃吧，别管我了。”
“我还是给你打过吧。”
“真不用。”平江收拾餐具，站起来拍拍水含的肩，豪气十足，“来，给爷让个道。”
“噗！”这次是郭襄喷了，“哎呀，不好意思！”
荀潇皱起眉头，瞪着眼前的饭碗。平江站在餐桌旁，回身看见这样的情形猛地爆笑，“郭襄你完了，看你拿什么赔！哈哈！”
“没掉身上吧？”苏娜温柔地询问，拿出纸巾给荀潇擦拭，从头到脸，从脸到前胸，从前胸到下身，做得特别仔细啊。真是体贴呢。平江难堪地别开头，“水含你让开，我去洗碗。”
水含霍地站起来，“郭襄！一起去洗碗！看见这么恶心的画面你还能吃得下？！”平江听见她的话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好可怕啊，怎么郭襄就没发现她身边潜藏着另外一只母老虎呢？
138
平江说我不会唱歌，水含你唱给我听。水含说你要听什么歌。平江说我来点。关于失恋的歌很多，教你勇敢，教你面对，教你忘记伤心。可是失恋就是失恋，如果爱情是一门课程，那么失恋的人就是挂了红灯。挂了还能不悲伤？郭襄说给我点个周杰伦的。平江说你会唱吗？郭襄瞪大眼，说我就要唱！平江说好，偷偷给她点了个双截棍。
先是水含的。音乐响起来，郭襄莫名兴奋，噢噢地叫。
“我一个人的沙发上，还有你拥抱的力量，起身才看见孤单的形状，在空气里曝光。明明是咖啡不加糖，怎么喝还是懒洋洋，你不在的天气装了开关，碰到天亮就黑暗。我以为爱一直闪亮，现在剩一个人坚强，想念在手中张开变翅膀，我还懂不懂飞翔。我看见爱一直在闪亮，想逃的心改变了方向，只因这城市情歌太悲伤，才让一碗热汤红了眼眶……”
唱得真好，平江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里，眼睛慢慢眯上。郭襄拎起另一只话筒大叫，“王平江！你居然睡觉！”
“老实点！”水含拿着话筒，端出管家婆的架势，“好好听我唱歌！我唱歌可好听！”昏倒，她身边的人怎么都喜欢这么不遗余力地表扬自己？
双截棍来了，郭襄咯咯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唱这个？”汗流下来，真的吗？她原本就打算唱双截棍？！
“干什么干什么，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平江笑得前俯后仰，人家是说唱，不是说话，而且还说得这么乱！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哎呀，切！”
水含喜欢王菲的歌，但凡声音相近，总是会有些偏爱的。一首流年，水含唱得很认真，声线轻飘，微微有些哽咽，“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然后是分手快乐。
再然后是有时爱情徒有虚名。平江坐着，听着，她明白，水含心里有伤。而音乐，是她的圣药。
爱过几分倾诉多少，都没没人为它感动，感动还是忘了最好。不知不觉进入，爱不释手的游戏。点亮灯火，站在，没有了你的领域。不知不觉，发现，一切早安排就绪，爱你的微笑，爱到担当不起，爱来爱去没了反应，灯火惊动不了神经。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水含趁着郭襄唱歌的空档爬过来，笑着，说平江，我和陈川明分手了。包房里很混，彼此说话要用很大劲才能让对方听清楚，可是她的声响在音乐的静处，尽管轻柔，却扎扎实实地跑进平江和郭襄的耳朵里。眼泪莫名流下来，一滴。音乐被拧小，水含说我分手你哭什么？平江说我为你高兴，终于脱离苦海了。水含说什么事说出来别耍贫嘴。郭襄说还有什么，不就跟你差不多。水含叹了口气说你别这样，唱歌唱歌，吼出来就好了。平江说我要唱潘长江那个。郭襄说你去死！水含走到点歌屏前，说你唱什么我给你点。平江说忘情忘爱。水含说有这首歌吗？郭襄说怎么没有，我偶像唱的。
大大的四个字跳出来，平江接过水含递来的话筒，张张嘴，又停下，“不大记得怎么唱了。”郭襄一挥手，说你随便唱，侮辱我偶像，这次就饶了你。
平江唱得很难听，低音低不下去，高音高不上去，模模糊糊地哼着，好不容易等到高潮部分，来劲了，“心情再乱再坏再无奈也不掉一滴泪，心上的那个空缺不求人安慰，虽然寂寞如影相随怎么都不对，只怕藕断丝连伤痛会加倍！从此忘情忘爱忘伤悲，忘掉你有多美！哈哈，切！”
水含偷偷地和郭襄咬耳朵说平江是不是真失恋，唬我的吧。郭襄说她怪胎，失恋状态和一般人不一样。平江对着话筒说你才是怪胎。郭襄啧一声说这家伙耳朵怎么这么尖！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水含说平江，我早让你别那么高傲，你就不听，现在好了吧。平江说你和陈川明还不是分了，凭什么说我？！水含说我有什么办法，他要搞事我没能力阻止。平江说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搞事了？我怎么搞事了！最冤枉那个就是我！水含说你干嘛扭曲我的意思！是！你是冤枉，我们都知道你冤枉，可是那又怎么样？再冤枉也失恋了。郭襄说你们都失恋了，呵呵。平江和水含异口同声，说你闭嘴！郭襄怒喝，反了你们！
139
“王平江。”荀潇喊，“东西掉了。”
有吗？平江回头，压低视线在地上看。走廊里不大亮，平江又没带眼镜，必须弯着腰探查。
“什么东西啊？”
“自己找。”荀潇不冷不热地杵着，根本没打算帮忙。
“到底什么掉了？”她没听见声音啊，难道是纸之类的，或者铅笔？可是这么大个的东西掉在地上，早该看见了，“你耍我？”
“随便你信不信。”荀潇瞥了她一眼，兀自走开。
“喂！到底什么呀？”平江冒火，这是什么人！说她掉东西又不说掉了什么，看见了也不给她指掉在哪里……真是王八蛋！
她逡巡着，在楼道里来来回回，地毯式搜索，最终一无所获。果然是耍她！过分！郭襄冒出来，说平江你怎么还在这呢？平江说找东西。郭襄说什么东西掉了？平江说不知道。郭襄说你不知道掉什么东西然后就在这里找？平江说基本上是这样的。郭襄摸摸平江的额头，说没发烧啊。平江说你才发烧呢。郭襄说太久没给你颜色看，皮痒了是不是？平江说是有点痒，最近得皮肤病了。郭襄跳开，说你什么皮肤病，别挨着我！平江说痱子。郭襄说找打！平江说这个是皮肤病，我没说错。郭襄说让我来给你治！平江说不用了，你哪有花露水管用。郭襄说这才多会你就生痱子了。平江说天气闷，就闷出来了。郭襄说你少穿点啊！看你包的。来，让我给你扒！说着就要动手。平江拼命躲，这是教室，怎么可以玩这种下流游戏呢？
一进教室卢锋就找上平江，“作业做了吗？”
“什么作业？”
“什么作业都不知道？”卢锋叹口气，将本子扔在桌上，“唉，就知道你，拿去吧，可以下节课交。”郭襄凑上来，满脸疑问，“咦，你怎么知道平江没有做作业？”
“我还不知道她！”卢锋得意洋洋，“这么熟了！”
郭襄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嗯？”
“我还是拿回去吧。”卢锋去掰平江手上的作业本，“免得人误会。”
“别！你可以走，作业得留下！”平江誓死捍卫，开什么玩笑，卢锋不给她抄，她还能找谁借？这会做好的肯定都交光了，没交的也在别人手上。郭襄严肃地拍下争夺中的作业本，眯着眼睛努力装出凶狠的神情，“拿回去也晚了。说！有什么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没有！是郭襄！”平江把郭襄挡在炮口，“快点，我要来不及了。”
卢锋无奈地松开，“平江不是这段时间情绪低落嘛！所以多照顾一下。”遇到这两只活宝，是个人都无奈。
“这么关心她？”
“我也很关心你。我们班总共才几个女生？我个个都关心！”说道后面简直是愤慨，他那么好心，却被郭襄当成色狼审问。
“听见没有？”平江不屑地瞥郭襄，“多疑！疑心病患者！被害妄想症！”郭襄按她的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教训你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上课了！”铃声都响过那么久了还不知道收敛，想被老师点名可以直接举手，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平江想着，手上不懈耕耘，哎呀，好久不写字，指头都不听使唤了。她终于明白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有些人会说，至少我还愿意抄。是啊，抄也是很累的事情。一道题费掉几页纸，一路快写下来真是收命。
“写完没？换我了。”
“你也没做？”平江诧异地望着郭襄，她情绪低落导致记忆减退还可以原谅，郭襄是为了什么把作业给抛到九霄云外？
“我要做了能不告诉你！”郭襄抢过本子，“不等你了，我现在抄。呀！好多啊！”
“你以为，我手写得酸死了！快点，别耽误！一节课也不知道写不写得完。”
两个女生坐在后面对着一本作业本奋笔疾书，阳光从窗户里照落，一点一点往里面爬。蔓藤抽出细小的线条，缠在管子上，绿色的一大片。有清风拂过，温柔而凉爽。五月，初夏时节。宽阔的大教室里坐满人。一群年轻的学生。有激情的梦想，也有略显稚气的面容。
卢锋笑着，拿起笔，旋转。
140
李慕阳在教学楼门口拦住她，说平江MM我有事找你。平江说快考试了，没空听你说话。李慕阳说很重要的事。
郭襄在不远处等得不耐烦，大叫，王平江我先走了！
平江赶紧跑过去说走啦走啦。郭襄瞥了她一眼，说你还是和人家说清楚吧，免得天天看你那张脸。平江翻了个白眼，说我脸长得挺好的。然后前脚踩后脚地跟在郭襄后面，郭襄把她推回去，她转了个身又跟上，像只小哈巴狗似的。李慕阳叫王平江我找你真有事。郭襄实在看不下去，一掌拍平江头上，说人叫你呢没听到？给我滚过去！
平江无奈地停下，转向李慕阳就是一张晚娘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慕阳内心喷火，表面还得装得很平静，“王平江，我知道你还在生荀潇的气，其实他没你想的那么坏。那天他虽然表面上没有维护你，可是回头就把那个打你的小子削了一顿。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在旁边拦着，那小子肯定早挂了。这话说出来我也不怕肉麻，荀潇他，其实挺在乎你的。”
在平江心里，李慕阳和楚薇儿就是说谎二重唱，高中低音，怎么好听怎么来，在乎她？在乎她又怎么样！为她揍了个人就是在乎她！
“平江。”
“不要这样叫我！”
“好，王平江，你跟荀潇在一起也有那么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他有时候是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可那只是因为性格比较骄傲，而且也不懂得怎么去正确表达。他那天那样说你是不对，可你是不是也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一下，聚餐是他组织的，结果被自己的女朋友跑去搅得不成人样，他好面子，一发火口不择言总是难免。”哈！是因为她搅乱了聚会还是搅乱了他和旧情人重燃爱火！想起来就恶心！她讨厌荀潇那个样子！讨厌那天一桌人的谄涎献好！讨厌表面友好内心冷漠的李慕阳！讨厌楚薇儿！讨厌自以为是的有钱人！！！讨厌她被他伤害之后还跑去他家自取其辱！！！通通讨厌！！！！！！
“平江……呃，王平江，荀潇对你是认真的，至于苏娜只是一时放不下，他追苏娜好多年你也知道，现在苏娜突然间主动，他稍微反常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稍微反常？哈！”
“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人心肉长的，谁都有心软的时候。”李慕阳突然发火，“你还不是在荀潇这边受了委屈那边就和陆君尧搞暧昧！那天我和荀潇一起去的，什么都看见了！其实你也就这样！我是不想看荀潇一个人生闷气才来劝你让你们和好，否则随便你怎么样！”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火，于是撇撇嘴，“对不起，我也是急了。”
“没关系。你就是这样的人。”平江低下头，“因为荀潇是你朋友你才对他好，至于别人，像我这种，是裙带关系，等荀潇跟我彻底完了，你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我一下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惨，我心急才乱说话。”
“李慕阳，你和荀潇是一种人，所以你们才能成为朋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没有怪荀潇的意思。你说的话我能理解，他性格高傲，什么事都不肯说，而我，如果不是自己扛不下去也不肯示弱。所以，我们可能不大适合。”
“你不会是想跟陆君尧重新开始才说这样的话吧？”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比较合理，那就这样理解好了。”好像突然间就累了，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解释。
“王平江！”李慕阳的脸色蓦地变得很严肃，“你真的喜欢荀潇吗？”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应该努力去争取，而不是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让人可怜！如果当初荀潇也像你现在这样，你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抢人家女朋友可以美化成这样。喜欢就去争取！苏娜现在回来争取了呀，我要不要去鼓励一下她？李慕阳，以前我还觉得你们这些人可能是被宠坏了所以不大懂事，现在我才发现你们根本就是打从胚子里坏！”
141
陈川明开着辆拉风的电动车停在图书馆门口。水含站在他旁边，冷着脸，见到远远走来的平江突然挥了挥手。
平江无奈地叹了口气，过去发射瓦力，“主席你好啊，好久不见。”
“你好。”陈川明点了下头，转过车龙头，发动引擎，跑了。水含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失望之色。平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舍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水含理理头发，“一起上自习？”
“好啊。”在图书馆上自习总比去教室好，不看书也可以看点杂志什么，怎么着也能增加点知识素养。水含低着头在前面走着，背影萧索，“刚刚陈川明问穿这么好看是不是给他看的。妈的，我还会穿衣服给他看吗？他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穿给他看的吧？”
“你觉得我是吗？”
“不是。”水含是个漂亮精致的女生，有活力，会说话，对人热情而坦诚，追她的人可以从图书馆门口排到教学楼，没有陈川明，她照样可以找别的男生来给她幸福。可是人都是有惯性的，那么亲密地和一个男生过了两年多的恋爱生活，彼此的优点缺点都呈现出来，也许比对方的父母更了解对方。平江一直认为，两个人在一起，起初是爱情，后来慢慢发展为友情，最后成了牢不可破的亲情。水含，她和陈川明度过了泰半的大学时光，见过彼此的父母，走到这一步，面对他，总会不适时地软弱。
“你说他怎么是这么个人呢？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好，白白浪费了两年的时间。”
“知道浪费就好，所以放聪明点，不要浪费以后的时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有过这一回，就会有第二回。你现在年轻，分手了可以再找，可是原谅了他，一次两次不打紧，问题是等你年纪大了，没人要了，想后悔都来不及。”
水含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想原谅他？”
“因为你和我一样心软。”
“那我要原谅他吗？”水含停下来，在图书馆的长廊里问，神情软弱而迷茫，“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那天晚上在她面前哭得唏哩哗啦的女生不知道去哪里了。人都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痛。她是，水含也是，唉……“我想原谅他。”水含抓起平江的手，握得很用力，“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他跪在我面前哭了很久，我觉得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男生骗女生上床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什么意思？”
平江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着办。我突然不想上自习，先走了。拜拜。”她从图书馆逆流而出，人群中，每张面孔都是陌生的。她想要不来玩个游戏吧，数到十，如果荀潇出现在她面前，那就放下尊严，放下心结去好好喜欢他。人生，本来就是不断重新开始的过程啊。可是数到十，他也没有出现。所以即使要放任自己，也没有机会。平江呵呵笑，还好没出现，否则难道要她因为这么可笑的游戏做傻事？她背着包在校园里乱转。转着转着觉得没意思，想想还是回宿舍好了。
一到宿舍抬手就开电脑，屋里立即响起嗡嗡的声音。QQ已经很久没踏过了，看上去好像落了很多灰。
一只熊猛地跳起来。纪长说过两天我来你们学校吃饭。平江说我没钱。纪长说我请你。平江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纪长说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我让吴阿姨来收拾你。平江说那我就让吴大妈收拾你。
QQ聊得热火朝天。
贺星进来，一脸兴高采烈，“平江，告诉你个好消息，那个大美女苏娜要走了。”
“走就走呗。”
“你知道了？”
“不知道。不过没兴趣。”是不是人都觉得只有苏娜走了她王平江才有机会上位？她就这么没人气？
“王平江！”郭襄嘭地撞开门，“王平江！”
平江嬉皮笑脸，“今天下午有课吗？我忘了。”
郭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在凳子上坐下，手里握着个蛋筒，神情严肃，“平江你听说了没有，那个什么苏娜要走了。”
“听说了，刚刚贺星说的。”
“是啊！”贺星笑着，“你落伍了。”
“你才落伍了，我得到的可是第一手资料。”郭襄的脸色算得上难看，“这个是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苏娜的实习评估已经出了大样，分很高。”
“什么意思？”
郭襄的声音很大，掺杂了一点愤怒，“意思就是我们学校基本上就定了她，下个学期，没有意外的话，她就会正式应聘到我们学校当老师。”
“那很好啊。”平江头也没抬，兀自镇静地在键盘上敲着。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看不出来吗？我正在假装坚强。”
“你别这样！”郭襄觉得可能这个消息把平江打击大了，于是转而安抚，“她留在我们学校也不能说明什么，荀潇不一定就要她。”
“郭襄，你见过她吗？”
“见过，没怎么接触，不过一看就知道那女的厉害。”
平江点点头，“是吧，你也看出来她很厉害。”
“哎呀！再厉害也是她的事，你别多想。”其实郭襄也感觉到了什么吧，否则怎么一回来就脸色不好呢。她们都明白，像苏娜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白做工。若她决定将荀潇抢走，平江根本不是对手。而且……她也不一定就想和苏娜抢
142
学校里有个池塘，叫未名湖。平江说我们这湖好臭。纪长说好臭你还要坐这里。平江说这里凉快，而且人多，方便制造绯闻。纪长皱眉说什么东西。平江说幸好你没带典典来，否则我都不好动手。纪长说你想干嘛。平江说借你的肩膀用用，行吗？不行就算了。纪长拍拍她的头，说别人不行，你嘛，例外一次。
平江靠在纪长肩上，静静地望着水面，“你跟典典什么时候结婚？”
“还早呢，最少等到毕业吧。”
“那真好。”至少他是打算和典典结婚的，“我还以为你不想结婚呢。”她一直觉得她哥也是个花花公子来着。
“不结婚去干嘛？”
她笑，笑容像一朵莲花。纪长的眼角微微瞟过来，晶亮的瞳孔映照她的模样，那里，带着无言的哀愁。这个标致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大到可以恋爱，可以失恋，可以独自去承担生活给予的挫折。
“哥，我们去吃饭吧，再呆下去我就睡着了。”平江支起身子，“看在你今天对我这么好的份上，带你吃顿好的。包你爽。”
“你出钱？”纪长掏出一支烟点上，见平江瞪过来，笑了下，“不好意思啊，忍不住了。”
平江说的饭馆在学校前门，一家川菜馆。她吃过两次，觉得还不错。傍晚的时候，人爆满，纪长说没位子就算了。平江说我订位子了。店里的生意很好，服务员给他们预留了个小桌子，靠着包房，也算清静。包房隔断不隔音，里面只要声音稍微大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平江耳尖，认出其中有个声音是李慕阳的……
“你看什么？”纪长的视线跟过来，对着缝里瞅了瞅，像只缩手缩脚的老鼠，“有点眼熟啊。”
“见过当然眼熟。”平江心虚地垂下头
“他……他是那个……”纪长瞪大眼，看着平江的脸色再看看里面，联想到某些不该联系的事，“不是吧！”唉……据说跳跃性思维利于破案，平江望着纪长，心想这么一本正经的人原来也有神经质。
“就是！”平江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点菜点菜，我等着吃饭呢。”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里面大喊，将平江的话音盖过去，“交杯酒！交杯酒！不喝就当众亲一个！”
“算了，别闹他们了。”这是李慕阳的声音。
“没劲！你们。诶！你不是追我们大美女追了十几年吗？现在给你个大好机会一亲芳泽怎么也不珍惜？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早就背着人好上了？”
“小子，看你脸红的，”李慕阳打圆场，“喝高了！”
“我没醉！喂，是朋友我才说你啊！别整那花花肠子，就我们大美女！好好跟人家过！你去哪找这么好的女孩子？啊？漂亮我就不说了，有目共睹，是吧？能力强，什么英语啊，演讲啊，唱歌啊，跳舞的，什么不会啊！而且人又温柔体贴，她前些年也不是不喜欢你，是要读书，这是上进你懂吗？人家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求爷爷告奶奶的到你们学校实习，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本来这话我今天没打算当大家面说，不过既然说到这了，哥们我就一块吐了。我可听人说了，你小子趁我们大美女不在又找了一个，姓王的对吧？偷腥啊你！还不是什么起眼的货色，顾云说了，长得不怎么样，没礼貌，就一股泼劲，说难听点就是没爹妈教！你也就图新鲜看上这种……”
“唉……齐哥！醉了就趴会，别唠唠叨叨！”
“干嘛李慕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荀潇这事是不是你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我告诉你，要是他们两个真掰了第一个就饶不了你！听没听见？”
“走吧，他都醉成这样了！”苏娜的声音响在近旁，语气很温柔。
“别忙！再坐会！苏娜，哥哥我跟你说啊，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就一个给你提鞋都不配的女的，为这种人跟自己过不去不值当！知道吧？正主来了她还不得滚蛋！”
纪长拿着筷子对平江笑，“先吃凉菜垫垫肚子。”
那桌的声明显吵到了别人，老板进来建议把喝醉的扶出去。一行三个女生，加七八个男生，阵容浩大地出来，热热闹闹的，惹来众顾客的注视。服务员微笑着把发票递给垫后的荀潇，再弯身恭送，欢迎下次光临。大门一关，喧哗渐渐浅下去。
纪长吃了口菜，又喝了口水，抹抹嘴说你先吃，我去趟卫生间。平江望着他，抿着唇点头。今天这口气，即使她能忍，纪长也不能忍。
平江招来服务员，说我们一会还回来吃的，东西不要收。然后就匆匆出去了。
外面已经对上阵。纪长脸色沉郁地走向一个站不稳的，“你说谁给谁提鞋？你说谁没爹妈教？”语调冷得让人生出寒意。李慕阳站在旁边，伸手挡住纪长，“他喝醉了。”纪长手快，推开李慕阳的同时已挥了一拳。平江见过纪长动手，却没见过他这么厉害的手段。站得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退开半步，那人就这样倒在地上。李慕阳冲上来，对着纪长的头出拳，狠快得让平江惊叫，“哥！”
143
纪长躲开，肩上却挨了一下。两个男生你来我往，拳打在肌肉上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苏娜身边的男生得意洋洋，“不愧是我们学校的老大。”！！！李慕阳居然是学校的老大？平江紧张起来，李慕阳被打死打伤倒没什么关系，万一把纪长打坏了，她怎么向典典交代……
“别打了！”平江瞅了个空隙扑过去，刚挨上李慕阳的袖子，一只手从后面扣住她，这种情况下扑上去，很容易误伤！彼此紧握的拳头陡然停住，肌肉仍贲张。纪长的嘴角流了血，李慕阳的脸则有点淤青。瞧这日子过的，动荡啊。
荀潇冷着脸甩开她，“你疯了？”
“你才疯了。”平江瞪他一眼，跑到纪长身边，“哥你没事吧。”纪长擦掉嘴角的血迹，“会有什么事？”
苏娜走向李慕阳，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柔柔慰问，“你怎么样？要不要上医院？”平江简直要狂笑出声，心想你长这么漂亮，为你动手的懵懂少年得有多少，非在这装纯情！人楚薇儿还没干嘛呢，你倒是先上了，怕人不知道你多温柔体贴吗？！真是受不了！平江拉拉纪长，“我们去吃饭吧，再晚了桌子会收掉。”
“还会留位子？”
“我叫店里留的。走吧走吧。”
“这么快就走？”一个男生出声，“哪个学校的？”喝！仗着人多要欺负人少啊！平江放下挽着纪长的手回身，一脸愤怒，“你哪个学校的！”
“我？”男生抖着腿，语气不屑，“你管我哪个学校的！”
她平素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很帅其实很瘪三的人渣，“那你管我们是哪个学校的！干嘛？要打架是不是？要打架刚刚怎么不动手？怕啊？胆小鬼！”
“有胆再说一次。”
居然敢挑衅她？！“胆小鬼！”
“八婆！”男生挥来一掌。前面离了几步的纪长赶过去，揽住平江的肩膀，迅速将她拉后。耳光没甩上脸，却落在横档的手臂上。纪长站在平江身边，看向他，语气平静，“你敢打她啊。”
荀潇皱着眉走过去，推了那男生一记，眼神冷冷，脸色冷冷，“你做什么？”男生莫名其妙地横他一眼，“干嘛！真是你马子？就算是你马子又怎么样？”气氛紧张起来，硝烟味异常浓重。平江望着眼前这种混乱的场面吃不上力，从前觉得有人帮忙出头是件风光的事，可是现在她不想人为了她打架，因为打架伤身体。荀潇上前半步，男生也对冲着过来，“来呀！老子怕你？！”身边的几个赶忙拉住斗牛似的两个人，“嘿！自己兄弟！”
苏娜靠过去，对着荀潇露出柔弱的眼神，“算了算了。”又将手轻轻放在男生手臂上，“你也算了，大家朋友一场，别伤了和气。”她的担心表情做得真到位，一两句话就挑弱了高涨的火气。
纪长放开平江，走过去，好声好气地扬手招呼开围着的人，看向屹立不动的荀潇，“她是我妹妹，轮不到你帮她出头。”说完向四周扫了一圈，“你们有没有要帮忙的，可以一起上。”周围鸦雀无声，苏娜站得离那个男生近，于是转头劝解，“他是无心的，而且……”
“我不打女人。”纪长不耐烦地打断她，看向四周，“要帮忙的现在出来。”
男生切了声，站出来，眼睛瞪老大，黑帮气十足，“不用帮手，我一个人跟你打！”
“那省事。”纪长的话刚落音，拳已经挥过去，力道强劲，下手狠重。灯光下那张刚刚还一片平静的脸此刻现出凶狠的神气。楚薇儿吓得短促地叫了声，迅速躲到一边和同样震惊的苏瑶站一起。平江眼见事情闹大，又没有办法制止，只好焦急地看着。荀潇退下来，望向平江，“回去上点药。”她担心纪长，哪里有心情理他，眼睛都没动地冷冷地回了一句，“谢谢。”
那男生起初还能对付，到后面基本只有挨打的份。纪长出手丝毫不留情，李慕阳交抱着双手说荀潇，要不要拦一下，他这是把人往死里打。荀潇别看眼。李慕阳无奈地耸肩说比你出手好。又撇头问王平江你哥练过吧？很厉害啊。
厉害管什么用，还不是要带伤回去！完了完了！赵典以后肯定会恨死她的。男朋友借她半天就弄成这样！
那男生被架起来，临走还不忘发表黑社会感言，够种！
纪长甩甩打痛的手走向平江，“还有没有饭吃？今天真是伤元气！”
“有吧。”她抓起纪长的手腕使劲甩动，帮忙化瘀！弄得纪长忍不住发笑。平江难过地垂着头，“哥，我去学跆拳道吧，以后你打架我帮你。”纪长笑得更开，揉她的头发，“傻丫头！”
不远处的李慕阳拍拍荀潇，压低声音揶揄，“别看了！人家是兄妹，你妒忌个什么劲？”
144
电话里面一个甜柔的声音，“姐姐。”
“子瑶？”
“姐姐你好厉害，一听就知道是我。”平江心想当然知道是你了，除了你谁会叫我姐姐叫这么甜。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我在外面旅游。”
“哦。”你出来旅游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平江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好好玩。”
“姐姐，我们夏令营已经结束了。”
陆君尧说平江我妹妹很像你，她也常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平江抚着额头，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个性原来真的很让人头疼。陆子瑶做什么不好，居然跑到平江所在省份的重点旅游景区，一个人！她说姐姐我其实想到你家可是又不知道你住哪，要不你告诉我我现在过来。平江说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怎么走，算了，我来找你吧。
她没有拿钱傍身的习惯，也不喜欢存私房钱，因此除了一张在学校用的银行卡，就是回家时剩下的一点路费。老妈在午休，睡得呼噜直往外冒。平江跳上床，用拇指和食指拈住她的鼻子，“老妈你醒醒！”
“做什么？”困倦的声音从这侧翻到那侧。
“妈，给我五百块。”
某人的眼睛立刻蹭亮，瞪着平江，“你要钱做什么？”
“旅游。”
“不是刚从昆明回来吗？又去哪里旅游？”
“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不可以啊！”
老妈暗暗发笑，“你会心情不好？”
“妈！”
“去哪里？五百够吗？”
“应该够吧。”
老妈从床上爬起来，因午休后的头痛皱起眉，“我先洗个脸。”
平江想两天的门票加住宿五百块也差不多了，而且那地方她已经去过，哪里玩得起来，钱没了就把陆子瑶领回来呗，让老妈去劳心，嘿嘿，她不是老说让她带人回家吗？
老妈塞了一千五给她，说你早点回来，这么热的天在外面小心中暑。
于是王平江同学在放假一个月后告别了西瓜葡萄黑布林甜花瓜青苹果雪梨油桃水蜜桃李子荔枝哈密瓜以及满冰箱的各种冰棍，踏上寻找陆子瑶的漫漫征途。好晒啊！呜呜……她不想走路，不想坐车……为什么挑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早一点嘛，上午太阳没这么大。
两点的大巴，还不是直达，车上的检票员说到那里的车最晚一班是六点，来得及。她知道来得及，可是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带换公交，好痛苦的！
出门前平江给陆君尧打了个电话，告知陆子瑶的基本情况，然后安慰他陆子瑶应该很安全，让他家里人放心。陆君尧歉疚地说她真是太任性，给你添麻烦了。平江说我在家也没什么伴正好让她陪陪，不过荷包出血了，你要记得补偿。陆君尧笑着说到学校随便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平江说小子你人不错。
车在公路上跑着，一村又一村，连绵的山水和房舍，稀疏的丛林，三三两两的牛，打着赤脚在路上行走的老人和小孩……这个地方，太熟悉，常常会让她在坐车的时候生出一种归返的渴慕。小时候总想跑到远方，越远越好，远到爸妈追不到。长大后却发现哪里都不如故乡好。人啊……咦，这事好像跟谁说过呀。陆君尧？不是，哦……荀潇！荀潇……荀潇……
手指无意识地交叉玩弄。
夏日的天光长，四点的光辉仍明亮耀眼，让人错觉太阳永不会掉下山。平江从大巴上下来，随手招了辆的。她现在好累，快吐了，再不赶紧爬上到旅游景区的大巴，真怕自己会临阵脱逃回家。这个陆子瑶，见到她非要好好打一顿！
145
平江把在旅游景区玩了三天的陆子瑶带回家，住了一晚，发现她嘴不牢，随时有泄密的危险，于是心急火燎地捡了几件衣服连滚带爬把她送回去了。平江原本心想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培养和阿姨姨父的感情，到时候分遗产可以从纪长那里割下来一块，嘿嘿，谁知道陆子瑶一回去就给她打电话，说姐姐我们一起逛街吧。这个电话又非常不巧地被姨偷听到，于是立刻甩了两百块钱给她，把她赶了出去。所以，现在，平江坐在靠街的窗户旁，咬着薯条。
陆君尧站在外面抽烟。陆子瑶撑着脑袋，无辜地难过着，“我爸说哥有烟瘾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吧。”陆子瑶看向平江，“姐姐，你不要和哥哥吵架了。”
平江露出苦笑，“子瑶，我们不是吵架，是分手了。”陆子瑶也是谈恋爱的人，能明白的。
“你们为什么分手？”
“你真的不知道吗？”
“是因为那个长得很帅的人……可是我哥哥长得也很帅。”
“感情的事不是因为谁更帅更好看。”她选择荀潇不是因为他更帅，荀潇选择苏娜也不是因为她更好看……
“那是因为什么，我哥这么好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姐姐，我不想看到他这样，以前他都喜欢和我开玩笑，可是现在好阴沉，跟他说话也不理，有时候对爸妈都会不耐烦。”是吗？他现在是这样的人了，从前那个温和宽容的陆君尧已经变成这样了？是因为她才……
“还没吃好？”陆君尧已经抽完烟，说话的时候口中有浓重的烟臭味。
“好了。”平江把东西归在一起，“我们走吧。”
傍晚的天气仍旧有点闷，走在路上，风吹过来，就有了粘腻的感觉。和陆君尧在一起，已经没有了初始的心动，也没有了不耐烦，只是平和，如普通的朋友，有些话可以随意说，有些话绝口不提。陆君尧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少有开口，谈话也只限于他的部分生活。他们之间，开始有了分寸。陆子瑶偷偷告诉平江，有个漂亮的女生在追她哥哥，那个女生是他的高中同学。平江说那很好啊。陆子瑶说我比较喜欢你。平江叹口气，子瑶还是太小了，不明白人生中喜欢的往往得不到，失去的才是最好。
夜市上了档，陆子瑶兴奋地跑进去，“姐姐，我想买一个零钱包。”
“好。”
陆君尧笑着，“你们女孩子就喜欢这些东西。”
华灯初上，四处光亮得耀眼，只有这里，昏暗，低沉，过分拥挤。相同的景致，不同的人。她还记得荀潇陪着她在小摊铺前穿行的情形，他给她买红豆沙，给她选眼影，给她涂指甲油，站在人流中，不耐烦地等待。
“姐姐，这个好看吗？”子瑶扬起一个浅黄色的丝绸小包。平江走过去，拿过去翻来覆去仔细欣赏，“好看是好看，不过容易坏，用不了两天。”
“嗯，我也觉得。”
子瑶蹦蹦跳跳地在前面逛，两个人在后面各怀心事地跟。夜市的尽头是卖玩具的摊子，子瑶拿起一盒简易棋，“哥，我们买这个回去玩。”
“你会吗？”
“玩玩就会了。”
五子棋。
幼稚！
跳棋。
无聊！
围棋。
你会？
平江突然转身站远了一些，心沉沉的，快滴出水来。
“平江？”
“嗯？买好了吗？”
“买好了。”陆君尧望了她一眼，“走吧。”
“好。”
附近的北极星手机卖场里穿梭着男女老少，大都是趁着夜随便来逛逛的。已是八月，再过两个月，就是十一促销季，那时候买比较划来，即使新款，也可以打个折扣。平江的脚不听使唤地走进去，在里面慢慢看着，都不大喜欢，三星的贵，诺基亚的难看，摩托的据郭襄说返修率高，唯开的没什么知名度……那干脆买国产的好了。
“夏新的机子挺漂亮的。”陆君尧在旁边给建议，指着其中一款，“这个好。”
“嗯。就这个蓝的吧。”
她以为有了手机就可以立即打电话，交完钱才发现不行，送的号要二十四小时后才能生效。陆君尧看过来，“你很急吗？急就用我的打吧。”
店里放着梁静茹的勇气。外面马路上的人们行来过往。陆子瑶摇头晃脑地在一旁摆弄她喜欢的那部新款手机。陆君尧眼神了然地站在她面前。八月的夜晚，故事像书页一样翻过去，翻过去后才发现结束是一种沉重的失落。
“不用。回去再打也可以。”平江收起手机，笑着。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就这样买了手机，只是因为想起他，因为急切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因为思念突然而至……唉……
146
大三的下学期过去。接下来是大四的上学期。平江啃着带过来的麻辣豆干说郭襄，为什么日子过得这么快呢？郭襄舔舔嘴边的奶油说还不算，等我们毕业那才能叫快！平江说郭襄同志，你说的话好有哲理啊！郭襄说那是，要不马哲怎么考那么高的分？！平江说你马哲不是刚及格吗？贺星睡醒坐起来说你们好吵。郭襄说就为了吵你，多好的天气，你睡觉！贺星说不睡觉干什么？平江说实在没事可以让郭襄带着你去打劫。郭襄说劫你是吧？平江说劫我多没前途。手指向后面，说劫这个，巨富！郭襄咯咯笑，说还真是！贺星说我哪里敢劫她！郭襄说贺星就你这样的，谁你都不敢，我要找帮手绝不会找你。贺星说那你要找谁？郭襄隆重推出某人说平江啊，现成的，有勇有谋，怎么可以放着这种人才不用！平江说你好好跟我说说，我哪里有勇有谋？郭襄说跟贺星一比就有了！平江点头，说嗯，郭襄，你说话越来越有内涵了！
她掰着手指，大二下学期，大三上学期，大三下学期，大四上学期……一年多，经历了和陆君尧的分手，经历了和荀潇的情变，现在，不知道还要经历什么。
李慕阳打电话过来，说王平江我们聊聊。平江说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李慕阳说能聊的多了，一个荀潇就够聊几天。平江说你跟苏娜去聊，我没空。李慕阳说跟苏娜说没意义，跟你说才有。平江说我没空。李慕阳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你好好说老不听。平江说我这人就这样，你别搭理我。李慕阳说唉！不瞎扯了，我跟你说……平江说什么都别说了，咱们直接挂。李慕阳说你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平江说不让。李慕阳狠狠吐口气，声音突然远了，荀潇，我真是服了她，你自己说。荀潇说我没什么要说。李慕阳说没什么要说就高兴点，别老摆个脸给我看。荀潇说你电话先挂了。李慕阳说你去挂。不久，咔哒一声响。
真是莫名其妙！
郭襄说谁啊，荀潇？平江说不是。郭襄说我听你提到苏娜。平江说能提到她的地方多了，她是无处不在的！郭襄说你们两个算怎么回事？都闹这么久了，从上学期闹到这学期，还有完没完？平江无辜地摊手说已经完了。郭襄说真是冤家！唉！算了算了，你们两个继续搞，可怜我们这些做室友的。平江说哪里可怜？你们再可怜有我可怜吗？就想谈个恋爱，好好的被拆散两次！郭襄说是是是你最可怜了。贺星大叫我也好可怜。郭襄说卢锋是不是外面有人，你怎么老叫！平江说看这样子就知道是了，还用问！贺星，坚强啊，咱俩同病相怜。郭襄说你得了，人家比你幸福。平江说没办法，谁让我长得这么不招人爱呢，连天……都不帮我！贺星沉下语气说平江你其实很幸福，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郭襄说你什么意思啊，不会卢锋暗恋我们平江吧。平江翻个白眼，说你可以去死了，绝对没人同情。贺星没说话，窝进被子里。郭襄激动地说唉！平江！你看贺星这反应，真被我说中了？！平江说她是懒得理你。郭襄不依不饶，对着贺星叫唤，贺星你说，是不是被我猜中了。贺星说你们讨厌。郭襄张大嘴，疑惑地看向平江，说肯定有情况，你老实交代。平江说没有！郭襄说没有贺星会这样？你是不是要我揍你才肯说？平江说真没有！
到了今天，还能说别的吗？难道真的告诉郭襄和贺星，某年某月某天某刻，卢锋向她表白过？那时候刚大一，年纪小，知道什么呀，男生不就看哪个女生长得还像个人就想钓人家嘛！
贺星霍地坐起来，说郭襄你别吵了。郭襄说干嘛，怕她说出来的事会让你受不了？你都知道了还怕什么？大家有什么话都摊开，免得放在肚子里闷坏自己！平江说你是八卦吧！郭襄说我就八卦！平江说真没什么！贺星，你别因为我跟卢锋闹别扭，他就大二期末考试前教了我两道题，别的没了。贺星尖叫说不止。平江说那你说，还有什么？贺星说他追过你。平江听见她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他什么时候追过我？我一直和郭襄一个宿舍，有什么人追我她会不知道？！贺星说他就是追过你。平江冷着脸挥挥手，说你们随便，爱制造什么绯闻制造去，别来告诉我，真讨厌！郭襄看看平江的脸色，说贺星你是不是搞错了，平江那点破事我还是知道的，没听说过卢锋追她。贺星躺回去，闷闷出声，卢锋自己说的。
晕倒！卢锋跟她说什么不好，说这个！破坏国家团结是要坐牢的！
郭襄说他骗你的吧。贺星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觉得他现在还有点喜欢平江。
不是吧！！！平江睁大眼，劲爆大绯闻啊！
147
苏娜扬名全校，是个人都知道有个女老师长得超美，让平江不想听到她的消息都不行。郭襄说她教大二的英语，听说教得挺好的。平江说她什么不好啊。郭襄说你这个算妒忌吧。平江说算，凡是美女我都妒忌，谁让自己长得这么挫。郭襄说你挫我怎么办。平江说将就宋晓辉算了，人家暗恋你到大四，不容易！
说起来那个宋晓辉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还就认准郭襄不撒手。平江仔细端详着她，虽说郭襄五官端正，可也就是端正，再多就是英气了，没达到顶级美女的水平啊！需要弄得一副深深迷恋的样子搞得大家起鸡皮疙瘩吗？上次送花唱歌没遂愿，宋晓辉居然对郭襄玩起了日久生情的戏码，没事就在人郭襄身边绕，时不时买个饮料送个文具，还问郭襄要不要一起上自习！乖乖！就宋晓辉，上自习？
水含扭着腰进来说美女们，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帮忙。平江掉过头去不理。郭襄掉过头去不理。水含无奈地换了称呼，亲爱的同学们。搞不懂这两个人，只要人家叫美女，绝对不搭理。
“听说了没有，学校这学期的晚会？”
“听说了，”平江率先发言，“有个帅哥追你。”
“我也听说了。”
“你们正经点行不行？”水含点向平江的头，“一天到晚瞎说。”
“没瞎说。郭襄的消息绝对可靠。”
“我是听常晴说的，她说有个男的老给你打电话。”
“这些人！”
“别和她们一般计较。”平江蹭过去，“darling有什么要帮忙的，说啊。”
“跟上次差不多，要找啦啦队。”
“你不是都出名了吗？怎么还要搞这种事？”平江挥挥手，“走后门！”
“楚薇儿更出名，还不是要搞这种事。妈的，烦死人！我都不大想参加。”水含在莫可琳的凳子上坐下，“可琳和贺星不在？”郭襄指指上面，“莫可琳出去了，至于贺星，正闹小悲伤。”
“贺星。”水含探头唤，“悲伤什么？”
郭襄代答，“悲伤加妒忌。让她躺躺，待会就好了。”平江抚着脸叹了口气，“都是美丽惹的祸……”后面那两个啧啧的感叹还没出来就被郭襄一巴掌拍了下去，“听美女说话！”
水含笑着点头，挑起眉，“怎么样？这学期继续做我的啦啦队吗？”
“做！除非郭襄要上！”
“郭襄上我就不参加了，给她做啦啦队。”
郭襄平白兴奋，“真的？那我报名去。”
“得了吧你。就你那天唱的双截棍？浪费名额！”
“切！我唱的很好！”
“好好。”水含站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喔，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次时间提前了，下个礼拜就开始初赛。”
“为什么这么早？”
“好像是因为参赛的人比较多吧。这学期的晚会还包括什么校园歌手大赛，反正有名堂。”
“那你其实就是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了？牛啊！”平江兴奋了，“没问题！我们全力支持你。”
水含又坐下，神情严肃，“平江，你也参加吧。”
“我这种水平去参赛？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太丢人了。”
“你去吧！我给你伴舞。”郭襄咯咯笑。水含也笑起来，高深莫测的样子，“郭襄你不知道，平江唱歌很好听的。”？平江和郭襄莫名对望一眼，太高深了，她们听不懂。
秋季晚会加校园歌手大赛，重头戏啊，莫可琳一回来就特别兴奋，说学生会邀请她参加晚会。郭襄说是晚会的比赛吧。莫可琳说那还不一样，我这次肯定进前五名，人家都说我上次朗诵得好好。郭襄说有多好，我怎么听不出来。莫可琳鄙夷地说你当然听不出来了，你什么水平。郭襄说我是没水平，不过那些评委老师就有水平了，所以才把你刷下来！莫可琳说这次绝对不会。郭襄说我打赌会！平江笑着，说郭襄我买你赢。莫可琳没再吭声，只是鞋子踩得啪啪响。不就一个破朗诵，至于把她高兴成那样吗？上次还是替补上去的！
148
我只是想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也喜欢我的人。他对我的爱，不因为我长得多美丽，不因为我才华多出众，不因为我脾性多亲切。你知道，再美丽的容颜都会凋零，再出众的才华都不够应对所有磨难，再亲切的脾性都会于岁月中悄然改变。我希望他爱我，只是因为我，并在相处的日子里不断包容和接纳那些新的发现。我想喜欢这样的一个人。我希望你就是这个人。平江坐在凳子上，翻看着用英语写就的文。这是她在写日记的间隙中随手写的。现在看来实在有够幼稚！刚想撕了，电话响起来，平江过去接。李慕阳的声音在那头欢快地响起，“王平江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吃饭。”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
“你们指谁？如果是你和楚薇儿，我可以勉勉强强地答应。如果还有某些我不愿见的人，那么抱歉了。”
李慕阳的声音离开了些，“荀潇，你是不是王平江不愿见的人？”冷淡的声音飘来，“不知道。”
“别生气嘛！问问都不行？”李慕阳又凑回来，“荀潇在我这里，要不要和他说话？”
“不要。”
“那他应该是你不愿见的人了。苏娜是不是？”
“你说呢！”
“我觉得应该是。唉！王平江，你别拗了，荀潇和苏娜真的没怎么样。从上学期闹到这学期这么久，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了。听哥哥一句话，和荀潇和好吧，他想你都快想疯了。”
“我也想你想得快疯了。”
“真的吗？”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我说的就是真的。”
“你不用这样绕我吧！”
“可是你现在也绕我呀。”
“不跟你说了，我让荀潇来听电话。等着啊。荀潇！”平江叹了口气，慢慢把话筒放下。小说里总是这样写，她挂了，他再打，她再挂，他再打，她还挂，他就直接上她家按门铃，然后用邻居做要挟……呵呵，怕邻居被吵也能作为女主的弱点吗？
平江爬到郭襄身边，“看什么，推荐一下。”
“这本，我比较喜欢。”郭襄拿着鼠标在网页上点来点去。生活回到大二打架事故前的状态，言情小说，逃课，长时间昏睡……她却觉得很好，只要，只要能慢慢忘了他，那么，怎样都好。
莫可琳和涂展鹏分了手，据说，他们两个放假那天在宿舍楼下吵了好久，最后涂展鹏指着莫可琳破口大骂，婊子！开学的时候莫可琳又有了新的男朋友，她的高中同学，而且和她住在同一栋楼里。莫可琳说那个同学暗恋我好久啦！
平江在网页上搜到那本书，点开，看了两章，愤怒了，“这都写的什么？才两章已经有几个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你还写！真是受不了，干脆我来写一本！”
“你写啊，我们等着看。”郭襄懒懒地抛出一句。
“平江你行的你文采那么好。”贺星识时务地鼓励，“好棒啊，以后我们宿舍会出一个作家。”
“可是我的文章最多五千字，像这种长篇，写不出来。”
“今天五千，明天五千，写一段时间不就有了。”
“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不懂，算了算了，将就着看吧。”电话又响起来，平江爬过去接，她一天最少要接两个电话，最高记录一天二十五个。
“哪位？”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电话有来电显示，是荀潇的手机号。
“下来。”
“哪位？”
“我的声音你会听不出来？下来！”
“没事我挂了。”
“王平江，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这栋……”啪！平江睁大眼，哈哈，挂了，看你能怎么样？！
“你别这样，赌气似的。”郭襄叹了口气，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有什么事好好跟他说清楚。”平江翻了个白眼回到位子，切！谁要和他说话！
小说翻到最后一章，苏瑶站在313宿舍门口，“平江，你出来一下。”
“有什么事吗？”
“出来就知道了。”
苏瑶领着平江一直走，下楼，却始终不说做什么。平江困惑地抓抓头，“苏瑶，到底什么事啊？”
一到底层平江就明白了，转身往楼上跑。她发现荀潇这伙人都喜欢利用好奇心钓一个人。当初楚薇儿这样把她弄出去，现在苏瑶也用同样的方法骗到她。
“你们要这样到什么时候？”苏瑶挡住她，“下去吧，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会好受些。”
灯光从雕花空镂里落进来，微微地亮，如人暗沉的影子，只能看见平铺的明暗交错。
149
苏瑶把平江拉到荀潇面前，“人交给你了。”
面对得如此猝不及防。平江低着头，慢慢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叹气了，书上说叹气的女人容易老，一会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不年轻了。
“我们到外面去说。”荀潇想伸手牵她，却被平江躲开。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荀潇挑眉，“自己走还是我动手？”
平江叹了口气，“走吧。”又叹了又叹了，真烦。女人老了好可怜的。
不到八点，楼外稀拉拉地杵了几对，亲啊抱啊，没完没了的样子。真是奇怪，学校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嘿哟嘿哟，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宿舍门口来发腻？荀潇双手插在裤袋里朝右边走去。一条安静而昏暗的路。打水的人从身边经过，说着，笑着，或者沉默着。校园里的面孔永远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因为不断有人走，又不断有人来。
走着走着，平江就发现不见了荀潇的踪影。她突然笑起来，望了几圈也没望到人，于是干脆转个身准备回去。一只手蓦地拽住她，“去哪？”
“呃，你还在啊。”
“你转来转去看什么？”荀潇皱眉，刚刚他站树下，莫名其妙见她转了几圈然后转身就走，“有这么怕我吗？话都没说就偷跑。”
“我不怕你啊。”
“不怕就老实跟着！”
平江撇撇嘴，非常不认同的样子，“荀潇同学，我不是狗不用跟着谁。”
“这是什么意思？”荀潇停下来，“我没说你是狗。”
“可是我自己觉得像。你心情不好就把我扔在一边，让人羞辱让人打，心情好了就过来逗逗。就算我真是畜生，也有被善待的权利，何况是个人。你有什么话都不用说了，我根本不想听。”
“你要这么觉得是你的事！”荀潇火了，冲上去拉住平江，刚叫她好好跟着，话一转头又自己走了，“老实点！到地方我再跟你算账！”他不喜欢在人前亲昵，也不喜欢在人前说私事。荀潇这个人，就是一个深色密封盒，无从探究。
今夜没有月，远远照过来一点路灯光，四周一片晦暗，破旧的老实验楼模模糊糊的，瞧起来像鬼屋。
“到这里干嘛？黑乎乎的。”
“那去我家。”他的声音奇怪地软下来，“去不去？”
平江翻了个白眼，“不如去我们宿舍好了。”那三个大八卦绝对非常乐意。
握住她三根手指的大手缓缓收紧，“江儿。”
“不要这么叫我。”
“江儿。”
“我说，不要这么叫我。你聋吗？”
“不准骂人。”
平江甩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他，心里的火嘭地着了，真是够了！“放手！”
“江儿，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这样。”
“我没有话好跟你说。”
“可是我有。”
“我不想听。”
“江儿，这么久，你闹也该闹够了。那次我是做得有点过分，可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现在倒真有兴致听了，来，好好说说，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荀潇叹了口气，“别这样。”
“干脆我来帮你说好了。你觉得我做得不对的地方无非就是我让你丢脸了。我，王平江，不请自到，脸皮厚得让人受不了。不要脸就算了，最后还非要装作一副自尊自爱的样子闹场子。荀潇，你当时一定很难堪，要是一般情况你或许还能忍，可是苏娜在那里，我让你在她面前丢人才是你动那么大气的原因吧！”
他一时语塞。
平江冷笑，“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
“什么意思？”
“物以类聚什么意思你不懂吗？物以类聚就是说，你们都是一班烂人！”
“王平江你够了。”
“难道不是吗？”平江狠狠推下他的手，“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你也就配喜欢苏娜那种人，就配被她耍着玩，就配交那样的朋友！”
“够了。”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觉得认识你这种人很丢脸！”
“我说你够了！”
“是够了。出了口恶气真爽，我走了，拜拜！”
“我没让你走！”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如果从前一颗心还会摇摆不定，今夜过后必定不会再彷徨了。这样的人，她一点不想喜欢。
“江儿，你听我说。”
“不想听。”
“你听我说。”他无奈地扶住她急于离开的身子，“我承认我错了。不管那天你做得对不对，我都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请你原谅我，我只是一时生气才口不择言。慕阳说他跟你谈过一次，也说你怎么都不能谅解。江儿，很多事情我不想说……”
“不想说就不要说！”她不稀罕听。
“那你要我怎么样！”荀潇和李慕阳的脾气简直同出一辙，取信于人的时候会软一下，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原形毕露！
“我不想要你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是怎样？王平江，我对你够容忍了，要是以前那些女的敢这样，我早扇过去了！”
平江的心一下子静了，“抱歉，我不是那些女的。你想扇我，可以，尽情的来。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扇了我几巴掌，因为以后我绝对会清清楚楚地跟你讨回来。”
“江儿！”
“荀潇，以前我还对你抱有幻想，现在一点都没了。你喜欢苏娜那就去喜欢吧，真的，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会再去捣乱。”
“你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吧。”
灯不明。吹过来的风有点凉，拂过赤裸的肌肤时莫名清静。远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平江站在老实验楼下，明明很坚强的，却一个无力蹲下去，哭了起来。痛涌上，淹没了一切知觉。原来放弃一个人，这样割骨切肉。
150
李慕阳说王平江你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平江说没那闲工夫，找楚薇儿去。李慕阳说她没空，就你，走吧。平江说那你自己去。李慕阳说是我的事，遇不见荀潇，放心吧。平江眼一撇，说你继续下套，我先走了。李慕阳说我失恋了，你有点同情心没？平江莫名其妙，说你和楚薇儿分手了，还是向苏瑶表白被拒？李慕阳睁大眼，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知道还不走！平江说知道这事的人多了，你找他们去。李慕阳说你不能因为和荀潇成不了就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啊，再说你们也不定成不了！平江说成不成得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李慕阳抚着心口狠狠喘气，说我都失恋了你还这样跟我说话，啊……你是不是人啊。平江疑惑地说你真失恋了。李慕阳默默垂眸，点了点头。平江说可是你失恋干嘛来找我。李慕阳突然变得很深沉说大家都忙。平江翻了个白眼，往前走了两步，顿住，又回头，唉……她就是太心软！
走到校门口李慕阳跑到超市里买了一大瓶饮料，水，和一箱啤酒，另外给了二十块钱让超市里的小伙子给他送去。平江看着，心里那个郁闷啊，怪不得有钱人会那么闲，就是要她这种穷人卖命赚来的。李慕阳走的时候就提了一袋子纸杯，拍拍自行车后座，说上来吧，别畏畏缩缩的，就算把你拐了也卖不了几个钱。平江坐上他自行车后面，背着她古老的背包，不住叹气，“李慕阳你如果敢骗我的话，我宰了你，要下不了手，等你生小孩了把你们家孩子抱走。”
“你还真是有理想有抱负！”
车子骑到学校附近一家KTV下面，平江想这家KTV到底得赚他们学生多少钱，一拨一拨的人往这涌！“换一家行吗？”当初她就是在这里被荀潇拐骗的！上学期就是在这和水含她们庆祝失恋的。
“这家效果好，刚好吼出我的失意！”
“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像得意！”平江瞪着他，“你真的不要骗我，不然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王平江你怎么这么多疑啊？”
“就是为了防备你这种人。”
“我哪种人？”
“人贩子！”
“有胆你再说一遍。”李慕阳表情异常凶狠，果然失恋的人都是怪胎！
“不说。”平江讨饶，她胆小又懦弱！
门口的小姐问几位，李慕阳摇摇手，“订位了。203。”于是小姐把他们领上去，停在203的牌号前，推开门。平江在李慕阳身后，看见里面的情形转头就走，骗子！什么失恋，什么他自己的事，什么遇不见荀潇！他根本就是领她来见荀潇的！李慕阳赶紧回身跑过去抓住她，轻声哄着，“我都把你带到这了，不能功亏一篑，你发发善心，进去吧。”
“我不想进去！”
“给我个面子。”
“你有面子吗？”一句话噎得李慕阳无语。
“平江。”苏瑶从包房里出来，“快进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你们自己唱，我没兴趣。”
苏瑶拉住她，“平江，别这样，李慕阳答应把你带过来，你要是走了他很难做的。”
“是啊。你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挺熟的，那天人欺负你我没出声，心里特惭愧，一直想弥补一下。平江你就给我这个机会。还有薇儿，那天使小心眼故意带你去，没想到会闹得那么大，她后来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心里也特别后悔。”原来都知道那天应该有人要站出来吗？心里仿佛中了一箭，眼泪都快出来了。李慕阳不愧是情圣，真是太会说话，怪不得能钓上那么多女孩子！
楚薇儿也出来了，“平江来吧，今天李慕阳请客。”
苏娜站在门口，微笑着点头。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她这副样子，平江也不好说什么。屋里的人基本上都跑出来对她表示友好，再执拗反而显得做作。平江深深叹了口气，“仅此一次！”
李慕阳连忙举起右手，“下不为例！”
一行人进了屋，李慕阳过去和荀潇坐，荀潇懒懒地撇过头，苏娜坐在点歌台上翻歌，苏瑶则是文静地沉默。楚薇儿唱《笑忘书》，声音装得八分像，神韵基本都到了。
饮料送过来。苏娜拿起话筒，“唱得不好大家不要笑啊。”平江对她的厌恶顿时满涨，还没唱就先谦虚上了，你有什么好谦虚的，谁觉得你唱得好啊？
《飘雪》。美女声一开，把平江给电到了，这是苏娜吗？怎么这么像原唱？平江从来没觉得这首歌的歌词这么刺眼，什么早经分了手，为何热爱尚情重，什么冷风催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什么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以前和荀潇在一起过吗？她不是一直就没有回应荀潇吗？她有什么回忆什么分手的？！再说你们现在都好上了，还追忆个屁啊！
151
李慕阳指手画脚说王平江你唱一首！苏瑶说去吧。平江怎么就觉得他们好像嫁女儿一样，一个粗野地说找一个嫁了！一个温柔地说是啊。
“你们先唱吧。”
“算了，我先来。”李慕阳跳过去点歌，“请你们唱歌结果都干坐着，受不了。”苏娜凑过去，在他旁边指着，笑着，点头着。平江想那样维持优雅的形象会不会很累，要她坐直一会都不行，何况长年累月地表现良好，而且一旦破功就会被人指责虚伪！啧！女的呀！让她说什么好呢！
李慕阳唱了一首无心伤害，又唱完首公转自转，说我歇会，然后拿着两个杯子提起一瓶酒挤到平江和苏瑶中间，“王平江我们喝一杯。”
平江推开杯子，不是所有人敬的酒她都喝，不是所有人要跟她喝酒她都肯。李慕阳把杯子塞进她手里，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意味一杯。平江摇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专心听楚薇儿唱歌。
“荀潇我们喝。”李慕阳挪过去，转移目标。
苏瑶凑上平江的耳朵，“我们合唱一首吧。”平江凑回去，深表谦虚，“我不大会唱歌。”苏瑶笑了，“我也不大会。最近刚学了热带雨林，就唱这个吧。”啊？热带雨林已经很土了耶……
苏瑶领头，唱得很好，轮到平江的时候，她皱着眉头，前三句断断续续，因为忘了调子，后面稍微好一点，但是也好不了多少，最后干脆自白，“不会唱。”
苏娜失笑，凑到荀潇耳边，不知道说什么，说得让荀潇也笑起来了。
呵呵，笑吧，笑吧，笑死算了！
流行歌曲大都是情啊爱的，实在找不到什么能免俗的。荀潇一直没唱，干坐着，一会喝水一会喝饮料一会喝酒。李慕阳在那头对着话筒，“王平江，我们对唱，恋爱达人。”
平江从苏娜手里接过话筒，跟她一接触，唱歌的心情都没了，可是还是打起精神，“不会。”李慕阳换了首好心分手，“这个会吧？好好唱！”
流行得快老死的歌。平江翻了个白眼，张嘴，“是否很惊讶，讲不出说话……”用的是国语。
“也许该反省，不应再说话……”李慕阳唱过王力宏的歌，这个声音不大对，平江疑惑地探头，就看见荀潇一脸淡然地对着屏幕在唱歌。一群牛人啊，怪不得那么高傲，个个身怀绝技！大家都被眼前的情形怔住，还装作平静。苏娜眼帘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平江望着荀潇，循着音乐举起话筒，张了张嘴，出不了声。他接着唱，“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平江始终没接，沉默复沉默。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荀潇一直唱着，“被我伤，让你痛……为何唱着这首歌，为怨恨而分手，问你是否原谅我……”歌只唱了一半，被切了，李慕阳高声叫，“这首歌名字不好。”于是荀潇走到点歌台自己点。
薇儿撑着唱完一首之后，熟悉的音乐响起来。荀潇斜倚着，神情懒散，歌却唱得很正经，“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我想大声宣布，对你依依不舍。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歌唱完就静了，大家都看着平江。苏瑶说你要唱什么，我帮你点。平江说我没想到唱什么。楚薇儿说唱吧。平江说你们先唱。李慕阳说要不来唱首深爱着你。平江说粤语的我不会。后面有歌跳出来，荀潇说苏娜你的。英文歌，平江看不懂，不过估计是换了种语言继续表达想要在一起的意思。
苏瑶压低声凑在平江耳边，“他很少唱歌的。”
“谁？”不要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她听不懂！
李慕阳又爬过来，拍拍平江的肩然后马上缩回去，“我好感动！荀潇从来没这么深情地唱过歌！好感动！平江啊……啊……”他啧啧着抚住胸口，“原来他也有这么美好的一面，呵呵。”也不知他真的是太感动还是太投入，居然忘我地把平江抛到一边，自个感叹去了，感叹完了回过头，拉着平江喋喋不休，“去唱一个吧，啊，快点去，你要不知道唱什么让薇儿给你点一个。好不好？”
“不好！”
“啧！你这样就不懂事了！荀潇给你唱情歌耶，纯纯的情歌耶！你不感动吗？”
“感动个屁！”平江嘀咕了一声，懒得理他，伸手将李慕阳推开。
她最终也没唱成，因为不愿意。回应，无论爱或恨，无论喜欢或讨厌，本身就是种应承。她做不到，在这样的两个人面前。伤心的歌，欢愉的歌，她只想一个人躲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唱个够。
聚会在荀潇愈来愈沉的脸色中闹得不欢而散。
回来之后看到水含给她发的QQ，“今年暑假和陈川明彻底分了。我回家这段日子他又旧疾复发，居然带女生到我们租的地方过夜。我对他完全死心。平江，你说爱情这种东西怎么会这么靠不住？”
平江原本想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于是戴着耳塞听电脑里的歌。你问在我心中是否还苦恼，那次受伤否决了爱的好。谢谢你的关照我一切都好，一个人，不算困扰，爱虽然很美妙却不能为了寂寞又陷了泥沼。爱要耐心等待仔细寻找感觉很重要，宁可空白了手等候一次真心的拥抱，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遇到，对的人出现在眼角……
眼泪掉下来，钻进衣服里，凉凉的，爱的好？那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遇到谁都不一定是对的人啊！
152
“唉！小姐！你好好的干嘛撞我？”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平江瞪着眼前这个只是不小心从他身边擦了一下就不依不饶的陈伯康，“我都说对不起了还要怎样？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就碰一下会碰掉你一块肉吗？”
“气焰真嚣张，跟那个姓荀的呆久了把有钱人的恶习都学得炉火纯青了！”陈伯康看着她变化的脸色，“干嘛？失恋？我早猜到了，那个什么苏娜回来他还不抛弃你那西边都要出太阳了。”
“你有完没完？”
“早说你会有报应！哼！”
平江手随便一指，“姓陈的，你女朋友来了。”
“骗谁呢！” 陈伯康冷笑，“我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平江笑得更冷，“没有女的要你吗？也是，说话这么毒，谁愿意搭理你啊！活该一辈子光棍！”
“我警告你说话小心点！”
“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两只斗得难分难解的公鸡互相瞪视半晌，然后各自咬牙切齿地转身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哼一声。中午，刚过午饭时间，校园里空荡荡的。平江低着头，心口烧得异常厉害。报应，果真是报应！老天长眼！她欠下的一丝不差全还回来了！报得好，报得太好了！
“你和他吵什么？”
平江抬头，就见荀潇直挺挺地站在路边，“关你什么事？”
“我不喜欢你和男生吵架。”这样会让他联想到斗嘴的情侣……
“你管得着嘛！”
“江儿，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荀潇望着她，“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我不想再这样跟你怄气了。就算真的分手，那么也应该把话说开。”
九月，秋。他在宽阔的校园马路上沉静地和她说话。风凉，吹寒了年少的风景，那些喧哗，无知，懵懂，自以为是，突然显得苍白无力。
出租车一路沉默地开到苍梧路。他在前面付钱，掏出夹子的时候撇头看了她一眼，“先下去等我，开门的时候小心点。”
已经很久没有听闻这样的神色了。平江想，如果他们能够正常地相遇，应该也会幸福吧。可是生活从来就是这样，一边完满一边遗憾。荀潇从车里出来，关上门，拍拍她的肩，“走吧。”
安静的咖啡厅包房，服务员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帘子拉下来。
“吃什么？”
“我刚刚吃过饭了。”
“那我也不吃了。”
“你没吃饭吗？”
“吃了一点。”荀潇翻着食谱，“给你点杯橙汁好不好？”
“行。”
修长的手指按在塑料餐牌的白色钮上。
服务员马上就过来了，拿着点餐单，礼貌地询问要什么。
“热橙汁。桂橘茶。”他转头看了眼正拿着他刚用过的服务按键研究的平江，“江儿，还要什么吗？”
平江瞪他，又乱叫，“你看着点吧！”
“再来一份圈饼，咸的。就这样。”
服务员对着单子将餐目重复了一边才出去。平江扔了按键餐牌，抱了桌上圆乎乎的东西过来左看右看，“这个……嗯……”
“你是什么星座？”
“……天秤。”
荀潇掏出一个硬币，从上面扔进去，拨了下天秤符号下面的棍子。一个小东西掉下来。平江好奇地去捡，“这是什么？”他从她手上把东西抽过来，把上面那个塑料皮套拿掉，翻开一截绿纸给她。
星座心语？平江耐着性子从头到尾看完，上面写的东西随便哪个星座网页娱乐杂志什么的都查得到，不觉撇嘴，“骗钱！”她想了想，转向荀潇，“你呢？什么星座的？”
“不知道。”
“你应该是天蝎座的。网上说了，天秤和天蝎没好结果的……”平江好心地下结论，虽然所说的纯粹瞎掰，反正他也不懂这些。
“什么事都有特例。我也听说天秤专门出俊男美女，”他喝着水，眼睛在她脸上瞥来瞥去，“所以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你什么意思！”
荀潇只手转开她的头，“逗你玩的，我的江儿长得很漂亮。”
“少跟我很熟的样子！”漂亮她勉强接受，别的不敢苟同。
“我们本来就很熟。”
“麻烦分开说，你是你，我是我，不是我们。”
“江儿，我发现你真的是一赌气就特别呛人，不过……”他笑起来，“我喜欢。好有活力啊。”爷爷的！这个荀潇上次没搞定她这次换个花样来是吧！装温柔，装死你！
153
郭襄说平江你一定记错日子了，你这种性格应该是白羊座的。平江说我是天秤，天秤出美女。郭襄说白羊也可以长得好看。平江说可是天秤的美女比较正宗。郭襄说天秤不好，天秤的人容易心软。
心软是一种弱点，虽然它听起来比较美好。
荀潇坐在她旁边，慢慢地喝着飘香的桂橘茶。平江面前也有一杯，微烫，味道酸酸甜甜。
“你喜欢我吗？”
“嗯？”
“江儿，你喜欢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荀潇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感情，可是却得不到你的确认。江儿，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的感情很淡，要培养很久才能稍微激烈一些。如果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人家的女朋友我不会去纠缠，可是不是这样啊。都说是我跟他抢，为什么不说是他跟我抢呢？我遇见你他也遇见你，我对你动心他也动心，我去参加联谊完全是为了你，结果话还没说你就为他跑出去了。他只是比我早开口几分钟甚至只是几秒，这只能说他占了优势而不是占了你。江儿，我知道你心里对这件事或多或少有些不谅解，但是真的是我一个人的错吗？如果你们感情够坚定，我想破坏就能破坏？男人跟男人之间，有些事是不用说的。我不相信当初他一点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如果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为什么明知道我对你有意思也不阻止？”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
“以前念在你的立场，有些事就算了，但是现在你是我女朋友，再这样偏帮他我会生气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我现在说的话应该比较客观。荀潇，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你犯的是一个道德硬伤，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你自己多么理直气壮，这种做法一般人都不能认同。我也是一样，无论我当初的选择掺杂了多少无奈的成分，放弃陆君尧，我都有愧疚。这是为人的基本，希望你能明白。”
他们都说王平江是个小孩子，可是今天她在他面前所表现的是一种成熟的风度。是，她会冲动，会乱来，会胡搞八搞，会东摸摸西摸摸像个幼稚园的小朋友，但需要理智和辨识力的时候，她同样做得很好。
他心口微微发紧，“你严肃的时候很不一样。”
“是吗？”
“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在担心，觉得你年纪小，又比较幼稚，说不定哪天我不在身边你就被人拐走了，不过现在我发现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你有自己的想法，同样的，你选择我是因为你真的喜欢我，而不是我强迫了什么。”
“喜欢也过去了。”
“真的吗？”他拍拍她的头，“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苏娜。”
“我不想谈她。”平江眼一撇，端起桌上的橙汁呼啦啦地喝起来。一班烂人！她讨厌他们！荀潇无奈地叹息，刚刚还挺好，一转头就成了只冒阴火的兔子。
“那天不叫你去是因为那些人都是以前认识的，好久没来往，所以觉得没有让你知道的必要。至于苏娜，我和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喜欢她。”平江说得斩钉截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说了是过去的事。”
“我说的是现在！你那天的表现真的……”平江皱眉，话到一半都懒得开口了。
荀潇清咳一声别过头，“真的是以前的事。”
“不敢看着我吗？”
“我那天是因为……”他说不下去，感情的转变在心里，不是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说。他喜欢苏娜，很多很多年，甚至接机那天她出现的一刻，他都感觉幸福排山倒海而来。可是因为平江的受伤离场，一切黯然爆破后便再无痕迹。李慕阳说那个人是苏娜，你反常才正常，要不然真怀疑你以前追着她跑是不是纯粹为了好玩。可是他怎么跟平江说呢？怎么说对于她来说都是错的。
“荀潇，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已经无所谓了。那天晚上我都跟你说得很清楚。”
“那如果我跟你说我只喜欢你一个呢？”
“可能吗？”平江翻了个白眼，挑了一块圈饼，嘎嘎咬起来。一只手横插过来把圈饼拿开，拈起桌上的纸巾把她的手指和嘴巴擦干净。平江呜呜暗叫，“苦嘛……”
“你看着我！”
“干嘛啦。”饼在嘴里化开，粘了一喉咙，她连忙找水喝，咕咕灌了几口，才气呼呼地瞪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吃个东西都……”
“我叫你看着我！”？这么严肃？要干嘛？
平江骨头又软了，连忙立正做好，嘴巴委屈地嘟着。有没有搞错，现在他向她解释呢，居然敢对她凶！她的人权……
“江儿，你听清楚，我现在不喜欢苏娜。我喜欢的人是你。以后再敢跟我说分手，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既然他不喜欢深沉的，那大家干脆都撕破脸对着吼！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在她面前像狗一样！”
“我怎么像狗了？！你才是狗！”
“对！我是狗！我犯贱！所以我才跑去你那里自取其辱！”
“你什么时候跑我那里自取其辱了！你根本没找过我！路上见到还装不认识！”
“我没找过你？那从你家出来的是鬼啊！跟苏娜像对夫妻一样躲里面过家家！当初你拐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你就是这种人！死性不改！”
荀潇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敢说，你知道我屋里有女的还跟没事人一样跑掉！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有没有搞错！你们两个旧情复燃，我不跑掉难道拿个灭火器冲进去吗？”
“死丫头！”
“臭男生！”
“再叫！”
“就叫！”
服务员在外面互相使眼色，不敢去劝，装作不经意地走开。里面两个，真像街上不对盘的小狗，咬倒不怎么咬，就是吠得特别大声。
154
“我在你们楼下。”
“哪位？”
“王平江！”
“王平江在这里，你哪位？”她是淑女，啦啦啦，她是淑女，她是温和的淑女……
“给你五分钟，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有本事你上来。”
那头顿了一会，声音淡淡的，“那我上去了？”真是……平江呼呼地喘气，她现在要是在窗口吹风，绝对扔个水壶下去……
“你站在哪里？”
“什么站在哪里？”
“你不是在我们楼下吗？你站在楼下哪里？”
“停车的亭子旁边。怎么了？”嗯……太远了，砸不到！
“我正在做作业，明天要交的。今天就不去了。”那个苏娜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要请她吃饭。她王平江没饭吃么，要到她那里去乞一口？！
“总要碰面的。快点。”
也是，她现在荣升主角，苏娜被贬配，她应该大摇大摆去炫耀才对。哪有主角遮遮掩掩不见人的？是这样，是这样，平江拼命点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又积极，当下勇气满满，“等等，我马上就下来。”
话虽如此，可是从那天见到荀潇，到今天见到苏娜，心里一直有种沉沉的情绪挥不去散不掉。常常的，她会一个人陷入莫名的慌张，原谅他，会不会过于草率了……
大桌的人，有她见过的，有她没有见过的。除了李慕阳和苏瑶以及楚薇儿，每个人的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平江想他们其实很想说荀潇你什么眼光，丢下苏娜不要，找个这种的！可是他们没有说，只是笑着，笑容有些勉强。
这些人都是苏娜找来的，她说平江你和他们不熟，以后多见面就好了。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平江心里说当然不错了，暗恋你崇拜你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饭局开张，苏娜说给你们叫点酒，知道你们馋。于是一箱啤酒送上来，再叫了几瓶小糊涂仙。
“还是苏娜细心。”一个男生笑咧咧地冲着苏娜说话，眉眼隐藏了一丝羞涩。啧！看着就不爽！荀潇之前也这样！
今天的位置编排出乎平江的意料，苏娜和荀潇居然被李慕阳隔开了。平江坐在荀潇身边。另一侧是苏瑶。终于想起来承认她的地位吗？终于想起来避嫌吗？可是，会不会有点晚。人心里的伤，就算治好了，也会留疤的。
“来，为苏娜顺利留下来干杯！”
一桌人站起来，碰杯，干尽。酒下肚就有话要说了。有的说你太牛了，我们学校就招两个老师，硬是被你拿下一个。有的说恭喜。有的说敬你，偶像。
苏娜能喝酒，基本是来者不拒，喝完还说，“谢谢你。”很有礼貌的样子，也很斯文。平江看着她，笑起来，难怪这一大桌子人都这么喜欢她，苏娜真的是个没脾气很随和而且有分寸的人（平江在心里小眉小眼地下注脚，表面上！）。她说的话总是恰到好处，不风流，不轻浮，莫名让人觉得很轻松。若不是因为荀潇，她想她也难以避免沦陷在苏娜的温柔里。多么好的女孩子啊，难怪苏瑶会说，凡是见到我姐姐的女孩子都会受打击。为什么荀潇放着这么好的女生不要会选她呢？真是让人费解。
“平江，我敬你一杯。”
“为什么敬我？”平江莫名其妙，她有什么可以让苏娜敬的！荀潇迅速偏头看她，沉默着，但眼神明显是不认同，平江立刻笑着站起来，“你比我年岁大，又是老师，应该我敬你才对。”感谢外公外婆，感谢父母，感谢阿姨姨父，感谢纪长，感谢家里经常出现的大帮亲戚，因为你们，我对酒桌文化无师自通，感谢，感谢了……
李慕阳欣赏地拍拍荀潇，“这丫头真会说话。”
苏娜也站起来，“谢谢。”
两人碰杯，用郭襄的话说，这种情况叫做前尘旧恨全灭了吧。
苏娜喝完又和荀潇碰杯，“抱歉，喝多了，所以跟你喝一点点。”荀潇举杯，没笑，抿着唇，随性而自然。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难言的自然的亲密，是经历了时间沉淀之后所获得的那种深厚。有些像她和纪长，却更深刻了一些。也许是经历过男女之爱，所以更相互了解。
平江吃了两口菜，说我走开一下。以前她会说我上趟卫生间，可是苏娜在，她那么礼貌，平江怎么能背道而驰地在饭桌上提不干净的东西呢！荀潇了然地点头。平江在两种情况下喜欢上厕所，一种是紧张，一种是喝了酒。荀潇有一次教她品红酒，结果她喝完半瓶之后连续跑了五趟。
饭桌上一帮人说说笑笑，待平江的身影消失，一个人边点烟边问荀潇，“你还真看上她了？”平江耳尖，一下子捕捉到，干脆厕所也不上了，站在木隔屏旁，静静地听着。
李慕阳也掏出烟，“别提这茬了，上次吃饭的事这两口子不知道闹了多久，刚和好。”
“脾气这么厉害！荀潇你是不是被管上了？我看还是趁早换吧，咱苏娜多好。反正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不是吧？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一桌子疯了。
那人洋洋得意，“估计这事就我知道，李慕阳都不清楚吧。”
“真的？”李慕阳转向荀潇，“你们真有这事？”
“别问了，我亲眼所见。”
“你小子瞎说吧，什么亲眼所见？你见到什么了？”李慕阳作为荀潇的第一号代言人，自问对他的事情非常了解，因此在经历了短暂的脑袋爆炸之后重归平静，质疑起这件事的真实性。
“算了不说。荀潇的马子一会听见又得闹。”
可是越不说就让人越好奇。他们高中就在一起？怎么在一起？牵手？接吻？还是上床？这一话题引起了大家的巨大兴趣，于是纷纷开始说荀潇当初是怎么追苏娜的。原来荀潇英语那么好是因为当初想接近她而每学期报英语补习班，原来荀潇会打网球是因为当初想赶走追求苏娜的一个网球高手，原来荀潇爱穿棉质衬衫是因为苏娜喜欢这样打扮的男生，原来啊……
平江慢慢转身，朝卫生间走去。原来……哼！
155
溜冰场里的灯光照着男男女女。苏娜一进场就吸引了大批注意力。大家望着她，嘴张大，仿佛遇见仙女般的倾慕。
平江穿着鞋子坐在凳子上，看他们滑。这些人，应该和荀潇混得很熟。注意，她说混，是混，不是李慕阳那种好友的熟。荀潇起初拉她，让她一起来，平江说你先热热身，我一会再去。她向来是个好学生，对迪厅，溜冰场，撞球室这种容易惹来麻烦的地方一律谢绝。倒不是没进过，而是心理上反感。她喜欢干净的东西，也喜欢干净的生活。可是，今天，她看到了一个不干净的荀潇。他在黑暗世界行走的姿态，娴熟得令平江心惊。她开始反省楚薇儿对她说的那番话。也许，她的意思，不仅仅是荀潇的风流艳事，还有他隐藏的过去，疯狂，也堕落。
涂展鹏所靠拢的，是李慕阳，他是学校斗殴群体里的老大。而李慕阳，是荀潇高中结交的死党。他们两个，长相帅气，举止高贵，就像漂清了家底的黑社会。平江突然笑起来，她一直觉得涂展鹏恶心，没想到……呵呵，外表真会欺骗人啊。
“去滑吧。”李慕阳过来，“别干坐着。”
“呆会。”
“不管你了。”
溜冰场里响起起哄声，好多人围着。平江喜欢看热闹，于是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慢慢地溜向人肉圈。里面空出了大片场地，荀潇和苏娜在中间，牵着手，滑冰的姿态优美如翩翩蝴蝶。平江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是冰上舞蹈。心被刺痛，她觉得难堪，也觉得失落。
荀潇曾经批评平江，说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她一直不以为意。今天见面，发现他与苏娜有许多话题，那些过去的同学，那些名贵的店，那些稀罕的原文书籍，那些最新上档的影片……没有一样是她接触过的。
也许，苏娜和荀潇才真的是一对，她不过是挡在他们之间的绊脚石。电视里这样演，男人对男人说，她是我的红颜知己。除了老婆之外，他们还需要红颜知己。现在，苏娜就是荀潇的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为什么他不要楚薇儿，因为楚薇儿的档次还太低，跟不上他的步伐。
这才是男人，真正的现实中的男人。
十岁的女子说，我会和我的白马王子白头到老。
二十岁的女子说，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三十岁的女子说，爱情，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四十岁的女子说，男人，没个靠得住。
五十岁的女子说，人这一辈子不就这么回事。
六十岁的女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年轻人，你们要到我们这个年纪才懂爱情。
七十岁的女子说，事情过了这么久，我都不记得了。
一个人退后，平江来不及躲，硬生生地被他撞上，鞋子滑动，她根本控制不住，哗啦地摔在地上。人群中叫好声不断。荀潇的手牵着苏娜的手，滑远了。他的那些同学正看得入迷，根本没有闲情注意别处。撞到她的男生溜过来，伸出手，“不好意思啊。”
为什么，每次她受伤害，他在身边却从未能出手帮助？他究竟要她伤到什么程度才能明白，女性的心，禁不起一次次失望。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不会滑冰吧。”
“嗯。”
“难怪撞一下就摔倒了。”
“呵呵。”平江笑着，“你看起来蛮会的。”
“还可以，不像那两位那么行。”男生朝里面偏偏头，“不过带你应该没问题。”
“不用，我超笨的。”她不想无关的人牵她的手。
“别怕，不会摔的，我带人还不错。”
“经常带吗？”
“也不是。来吧。”男生很热情，笑容充满鼓励，让她联想起纪长。平江把手交给他，“麻烦你了。”在溜冰场这样的情况很多，因为常常有生手进来。她第一次溜冰是纪长带她的，溜到一半的时候看一个女孩子摔得很惨，于是主动过去带她。
荀潇和苏娜尽兴下场的时候就看见平江和一个陌生的男生玩得正欢。
“厉害嘛，才一会不见就勾搭上别人了。荀潇，以后有得你受的。”他们对荀潇向来称兄道弟，可是内心总是会忍不住对他有些妒忌，因为荀潇实在太得老天眷顾了，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冷嘲热讽顺嘴就来。
“你们别乱说了。”苏娜正色阻止他们的流言蜚语。
楚薇儿站在一边，低声对李慕阳笑着，“平江就喜欢帅哥。”
远处的平江一直低着头，她的眼睛不敢离开溜冰鞋，好像初学自行车的人不敢放开把手，所以压根没注意荀潇这头。
“你学得挺快的。”
“还快啊，都不敢自己跑。”
“刚学这种程度可以了。放松一点，慢慢溜，自己找找感觉。”
“嗯。谢谢你。”平江放开他的手，扶着栏杆满满滑动。滑了一圈那男生就踩着溜冰鞋自己玩去了。平江站住，在场上望着，怎么没有看见荀潇他们？
156
平江坐在荀潇家门口，叹着气。在溜冰场的时候她打荀潇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又看不到人，就以为他先回来了。可是到他家，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开，打固定电话也只听见里面的铃声。如果他没有回来，那是去哪里了？平江再次拨他的手机，木木的声音传来，对不起，你拨的号码已关机。关机？是没电了还是……想得好急，却无能为力。他不会玩得一个晚上都不回来吧。
平江丧气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算了，还是回去吧，总比在这里等得发焦要好。她心有不甘地走到电梯门口按键，这个时候仍牢记晚上走楼梯不安全。
晚间，空气都显得很凄清。平江下了台阶，慢慢地转向大门。十月，是秋天了，树叶还没掉光。她蓦地怔住，目光停在不远处的树下。
四肢百骸的血液冲向脑顶，汇聚成一点，再缓缓泄落，从心脏，流进血管。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难过？不像。伤心？不止。心死？会痛。树下的他们，在接吻。平江笑起来，她都不相信自己还能笑起来，一步一步往前，隔着不远的距离停在两个人身边。荀潇先察觉，缓缓回过头来，看见是平江时表情一滞，苏娜随即看过来，有点尴尬，马上又清了下嗓子柔柔地笑。她吃晚饭的时候还觉得苏娜这样笑是很好看的，现在，却异常厌恶。
平江走过去，从他们身边经过，平静得接近麻木。
“平江。”荀潇叫住她。
她的脚步停下来。还要说什么吗，还能说什么吗。
“你……”他迟疑了片刻，“你转过身来和我说话。”
平江就转过身子，仰着头注视他的眼。此刻，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肯定没有激动和热情。
“平江，我们不是……不是……”不是什么？不是恋人？不是真心相爱？不是倾心相印然后接吻？说吧，她都相信，他心里有人都能和她上床，那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而且，她有什么资格不相信呢？！
苏娜上前几步，“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情不自禁？激情燃烧？是想起什么让人心潮澎湃的往事了吗？
“我明白。”平江点点头，对着荀潇的脸说话，“你们不用解释。有个词叫越描越黑。”怎么突然觉得眼前这张脸很恶心？让她想吐！“我不喜欢拖拖拉拉，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站着，不动，弄不明白她所谓的机会是什么。平江指指苏娜，再指指自己，“她和我，三秒之内，让你抉择一个。超过三秒，我就当你默认选她了。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开始。”水含说他怎么忍心一次伤害两个？其实三个人的恋爱，时时刻刻都在上演这种悲剧。
一、二、三。她心里数着。他始终沉默着。
“你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不管你们怎么想，起码是对我自己的了断。继续，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往前走。
“江儿！”他跑过去拉她，眼神沉痛，“你不要这样。”
她轻缓地扬起笑，“你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真的。幸好你没有选我，因为就算你选我我也会放弃你。”心极痛，在看见这样的画面的时候。可是已经没有了流泪的权利，面前的两个人，相爱早在她之前。
“平江，”苏娜赶上来，“你听我说好吗？”
平江仿佛没听见，推开他的手，走开。十月的晚风都凉了，有股冬天的寒冷。可是她一无所觉。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过往的画面如仓惶的书页在她脑海翻过。
他坐在栏杆上笑。他出现在植物园门口。他抢她的瓜子。他坐在她身边把花扔进她怀里。他给她盛饭。他买一堆东西提到宿舍楼下。他在操场俯下头……他骑着自行车带她到湖边……他陪她站在长长的队伍里买票……他将她介绍给他父亲……他给她买衣服……
那么多的事，她一一记住。也许注意他喜欢他，早在她都不知道的时候。爱情这场游戏，太诡异了，太诡异了，她感觉兵败如山倒。
上星期，他还坐在她旁边对她说，江儿，我只喜欢你一个。昨天他还说，我不喜欢你不在乎我的样子。
可是荀潇，你知道吗？在乎，是薄刀片，不见锋影，却已经把一个人的心割得血肉横飞。
157
苏娜垂着眸子，模样柔弱而歉疚，“对不起。”
灯火成排，叶子在风里簌簌抖动。他沉着脸转过身。手机还在口袋里，没电了。他以为她任性跑回来才不肯借手机给她打电话，却原来是在他家门口等他。
苏娜追上去两步，“荀潇……对不起……”
他停下，头也未回，语气冷冰冰的，“不必。”
“我……”
“滚！”
挺拔背影越走越远。风越来越寒。
苏娜怔怔地站在那里，荀潇从来不会这样对她说话，他以前连跟她生气都是发完了火再去找她，可是他现在冷冷地对她说，滚。
那些喧嚣的过往蓦然沉寂下来。在这个冬天一样的秋日夜晚。
……
广播里女子轻柔的声音透过小小的耳塞漫出来，“下面接听一位观众的热线电话。喂？”
“是我吗？”
“是您。请讲。”
“我想点播一首歌，葬心。”
“葬心？听名字就很悲伤。为什么会想点这首歌呢？”
“我失恋了。”
“原来是这样……很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葬心这首歌。给您换一首分手快乐好吗？希望你和男朋友分手后能够尽快的快乐起来。”
“好的。谢谢。”
“再见。”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刚刚这位失恋的朋友，送给你一首分手快乐。希望这段难熬的日子能很快过去。让我们来听这首歌。分手快乐。”
梁静茹有些嘶哑的嗓音流泻。从耳中落入心底。身上只盖了一床被子，她却不觉得冷。分手，快乐。她想为什么没有葬心那首歌呢？那首像诗文一样的歌。其实她会唱的。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这个宁静的夜，人们都睡了，还好，有音乐陪着她。十二点到一点。一点到两点。不同时段的主持人用同一种沉寂的语气诉说着未眠人的心事，他们都相信，睡不着的人，往往有着沉重的悲伤。
两点一过，什么都结束了。她转动着侧边的齿轮，慢慢地仔细地聆听。四周一片沙沙声，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然后，响起清晰的歌声，“七月七日晴，黑夜忽然变白天，我失去直觉看着相爱的极限……”黑夜里的歌声总是特别动人。她想，你要一直唱下去啊，一直，一直，唱下去。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在这样静寂的夜里无事可做。无事可做会让我因为寂寞而不可抑制地做些不该做的事。
窗户的玻璃倒映着明澈的蓝。无论月色是亮是暗，它在那里，似乎总是能照出人的影像。秒针滴答滴答地响，从间奏的缝隙里穿进来，又穿过去。夜光纸面描着时间刻度，两点已经过了，快到三点。三点过去，会到四点。四点过去，夜最黑的帘幕将慢慢消失。
有个作家说过，现在的歌曲，大都情情爱爱无病呻吟。他说错了。后半部分。情情爱爱不等于无病呻吟。他们这一代，不用打仗，不用上山下乡……他们这一代，最痛的伤，常常是为了爱情。男男女女，在红尘里痴恋贪癫。
……
沙沙，沙沙。
她拉下耳塞，绕在广播上。时针指在四点。对床扰动。一个身影坐起来。郭襄总是说她起床很早，平江不相信。今天才发现原来是真的。哈哈，三年多了才发觉，真是搞笑呢。
郭襄下床，踏过两个梯阶，转过头来，压低声音，“平江？你是不是醒了？”
“嗯。”
“怎么回事？”她看向窗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一晚上的广播，头昏脑涨的。平江侧过身，“我再躺会。”
“那你睡吧。”郭襄下去，拖上鞋，在梯子下面伸了个懒腰，然后拉上水瓶去洗漱。天色还是暗的，只从云朵里微微透出一点亮。真好，都过去了。过去了。
郭襄台子上的灯啪地拧亮。昏黄的光压下天蓝，像是晚上，她们还未入眠。时光，总会给人一些错觉。当错觉消失，才怅然地发现，时光已经过去好远。远到她怎么抓都抓不住。曾经。未来。如腾空爆破的烟火，璀璨美丽，转眼即逝。有一天，也许会回想起这样的光阴，那时候她可能也是躺在被窝里，静静地数着岁月的痕迹，静静地凝望此时以为弥合不了的伤，静静地怀念某个给过她欢愉给过她痛苦的人，静静地突然吟唱起一首熟悉的歌。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地这么想……
“平江你哼什么呢？”
“光阴的故事。”
“你怎么了？”郭襄走到她的床下，“这么早醒又好好的哼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听歌听过头了。你快去看小说。让我躺会。”
郭襄望着平江，突然伸手把她的被子推上去，“睡会吧，到点了我叫你。”
天色已经半亮。窗户被拉开，楼下有人咳嗽和走动的声音。清晨，竟是这样美丽而安宁。
158
平江开始上自习，背着书包，里面装了两门课的书，看一门看得不耐烦的时候就换一本。
熄灯铃响，大家悉悉索索地收拾东西。她坐着没动，手里紧握着厚厚的书。灯闪了闪，然后灭了。平江这才开始将东西往包里塞。两本书，一支笔，一打草稿纸，她已经摸得很熟。记忆里恍惚有苏娜漂亮的脸，却不清晰，模糊得令她怀疑也许这一切的事情都是虚幻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陆君尧，没有什么荀潇，没有什么苏娜……她根本就没有打过莫可琳一巴掌！是时间过去了，是看过的故事和听过的悲剧结局交缠在一起！
回到宿舍接到纪长的电话。他说小丫头你最近干嘛呢，又瞎闹了吧？
平江说好无聊，无聊到上自习你说我多无聊。
纪长笑得异常开心，都上自习了看来你确实很无聊。
平江说你打电话来有何贵干？
纪长说没什么监督监督你。
然后就挂了。平江很开心，回头对郭襄说我哥又聚众赌博去了。
宿舍里依旧闹得慌。平江一早洗漱好了上床。莫可琳在下面嚷嚷，猪猪，亲爱的，我好想你啊。贺星说长什么样子给我们看下嘛。郭襄说算了，别看了，她不给看肯定是因为长得像猪头。莫可琳说他长得挺帅的，来，给你们看一眼。底下两个人凑过去看，看完了之后笑得快得暗伤。莫可琳说不要这样撒，评价一下嘛。郭襄去洗脸，贺星去上厕所。视频开着，莫可琳说你怎么这么帅啊，把我们宿舍的都给镇住了。平江听得冒冷汗，翻个身子对着墙发笑。就郭襄和贺星这个反应，估计情形不容乐观。真是搞不懂，怎么莫可琳选男朋友都不挑的，是个人就往上粘，每天对着不难受吗？
“哎呀，睡觉啦。”贺星站在下面正式宣布，然后噌地往上窜。
电话响起来，郭襄去接，喂了一声说她在，然后敲敲床栏，“王平江。”平江床上有个分机，不用爬下去。她想这么晚应该不会有她电话，“谁啊？”
“男的。”
“男的？我哥？他刚打过电话啊。”不会是陆君尧吧，他能有什么事找她？“难道是我哥赌博失利，输到掉裤裆了，所以找我救命？”
“接就知道了。”
贺星娇笑，“难道是有人骚扰我们的江江？”
平江拿起床头的电话，“喂？”
“江儿。”那头唤。
话筒拿开，咔嚓挂了。平江坐起来，大喊：“你们有电话没有？没有我把线拔了。”没声。平江爬下去，踩上鞋子跳过去拔出插头。贺星的头伸得老长，“谁啊？真是有人骚扰你吗？”
郭襄边上床边叹了口气，“还能有谁。荀潇。是吧？平江。”
“别管。”平江爬上去往被窝里钻，“同志们！睡觉了。”
“不说清楚不让你睡。”郭襄兴奋了，好久没事情发生，她好无聊，“他做什么了你老挂他电话？”
床头的手机响起来，叮铃铃的乐曲吵死人。她记得拔电话线怎么就忘了关手机呢？一串陌生号码蹦蹦跳跳，像一排小蝌蚪。照例，拇指按上去，挂了。再长按三秒，关机。这个时候人们对手机的辐射危害还没什么认识，如果平江知道这个小东西的影响有多大，肯定早就能扔多远就扔多远了，“睡觉啰。呵呵。”
“平江，你又跟荀潇怎么了？不是才和好没多久吗？好像就是出去吃顿饭回来就不对劲了。”
“平江那天回来好晚。”贺星补充。
“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好说的，睡吧。”
郭襄的手机响了。非常稀罕的短信声音。她咯咯地大笑，“呀，我的短信。”嘟嘟地按了几下，没声，然后，突然，“平江，荀潇让你给他打电话。”
“不打。”
“不打他骚扰我！”
“关机。”
“我不想关机！今天我同学说晚上给我发好笑的短信！”
“笑死你就！给你本笑话大王好不好？”
“滚！你懂个屁！”郭襄拍床栏，“我收条短信我容易吗我！”
平江正要顶回去，外面响起水含的声音，“darling！”她赶紧吊起嗓子，“我在。”
“睡了没？”
“睡了还能跟你说话吗？等一下，我来给你开门。”平江爬下去，啊，她美丽的darling来了。
门打开，水含站在走廊里，“你晚上有空吗？”
“哪天？”
“最近一段时间，不是上节目了嘛，我想去练歌。”
“好。”
“这回说好了，你别又不见人。”
“不会，我现在有手机，随时联系啊。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早点睡吧。”
“亲一个。”
“讨厌！”
平江笑呵呵地关上门。郭襄在床上大叫，“不要上床了，某人又发短信让你打电话。”
“叫你关机又不听。好了吧。自己和他慢慢说。我先睡了。”
159
学校的晚会再次骚动人心。这次更厉害，加了个校园歌手大赛的决赛场做名目，礼堂里简直挤到爆。一百多人的歌手赛，水含以第三名的成绩晋级，至于第一名，除了楚薇儿还能有谁。因为是水含的拉拉队，所以系里的女生人手一张入场票。
门口坐着个熟人，李慕阳也不知怎么被派了个检票员的差事，躺在椅子里，眼都没瞟一下，说进去吧，进去吧……咦，王平江你留下。
“为什么我要留下？”
“你来干嘛？”
平江扬扬手里的票，“还能干嘛？”
“那等一下。”李慕阳从兜里掏出手机，嘟嘟地拨号，“荀潇啊……江江来了，你快过来！”郭襄咯咯笑，说你完了，荀帅哥亲自来抓你！
两个寝室的人坐在一起，水含的座位是最顶头一个，靠墙那边的过道，平江坐她身边的位子，像个贴身小保镖。
水含偷偷凑过来说平江怎么办，我嗓子唱不出来了。平江说不会吧，怪不得这两天你说话怪怪的，怎么搞的，知道今天决赛还搞这种事？水含说感冒，可能也是练歌过头了。平江说你干嘛练那么多歌？都跟你说你现在出名了，随便唱两句也能拿前三。水含咳咳两声，说怎么办，这样怎么唱得了。平江说那假唱好了。水含说不行，听得出来。平江一挥手，那就准备名落孙山吧。水含说这样上去好丢人啊。平江说要是怕丢人就别唱。水含说歌已经报上去了，不能不唱。平江说你怎么这么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水含说平江你帮我唱吧。平江猛地弹开说这怎么行？今天是决赛耶！被发现怎么办？水含说被人发现的时候你都唱完了，大不了名次不要了，总比我这样上去丢人好。平江说我上去更丢人。水含说不会的，我相信你的实力。平江说我实力都没有，你相信个鬼啊，找别人代。水含说别人不一定会唱，你一直跟我去练歌的，碟里的曲子你都熟，只有你了。平江别开头，说我不去，太可怕了，你看这礼堂多少人！水含说上去就不怕了，平江……
楚薇儿已经唱完了，漫步人生路，那个掌声啊，真疯狂。
水含说快到我了。平江说姑奶奶我不行的。水含恼火了，拍平江一记说你是不是朋友，是就帮我上去！丢脸怎么了，再丢脸还能比我丢脸？而且我听过你唱歌，声音可好！平江说听过我唱歌的人多了，我们宿舍的天天都听，就没人说好。
一个男生弯着腰过来，错过去，又回来，“袁水含你怎么还在这？”
“我嗓子哑了。”
“怎么会这样，快到你了。”
“我知道，可是我唱不出来怎么办？”
“啧！节目都上去了，现在只能找人顶，要不就硬上。”
水含毫无义气地拉出平江，“人我找好了，就是她。”
“唱歌行不行？”
“绝对行。”
“好，你们一起过来。”
“我不行！”平江后知后觉地叫唤，可惜人已经走开了，哪里听得到她耗子一样的小叫声。救命啊，她不要去！不要！
平江被水含拽到前排附近的位置就死活不肯走了，拼着吃奶的劲拉住旁边的椅子扶手，也不管底下压着人家的指头，“真不行！你看我都在发抖！”
“没事的！”水含咳咳地劝着。
“不要！”
“你压住我的手了。”懒懒的声音贴着平江的耳朵响，有点熟。她吓了一跳，闪开，缩着脖子回头看，天啊，居然是荀潇。李慕阳在他旁边笑着眨了眨眼。楚薇儿望过来，眼里露出探究。苏娜从里面探出头，目光发冷。真是晕倒，这样也能碰到他！平江赶紧回身，想趁着水含发怔的空荡溜掉。奈何水含也是个精，反手就拽住她，“上去吧！别怕！你可以的！”一个鼓励的笑容抛过来，“我相信你。”
“可是我不相信自己。”
苏娜站起来，下一个是她的节目，作为教师代表上去跳舞。她从排位里出来，越过平江和水含，神色自然，隐隐透出一丝自信的骄傲。有实力的就是不一样。平江拼命往后窜，“到后面说。”
“到前面说！”
“前面有老师。”
“那就后台。”
“不要！”到后台她还有命下来吗？哄她呀！两个人正相持不下，之前的男生跑下来，“你们在搞什么？还不快点！”
“没看她不动！”
“唉，先把碟子给我！”
“松不了手！”水含焦急地皱眉，“平江，你要跟我拉扯到什么时候！”她突然变脸放手，“算了，不勉强你，我自己上去。”说完将碟子掏出来，转身就和那个男生走开。
“哎呀！水含……”平江苦着脸追上去，拉住她，对视了一会，一狠心，“行了行了，我去！”妈的！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真的？”
“真的。”
“够朋友！”
唉……死了死了……平江被水含拽到后台。从一个侧位欣赏到舞台的情形，真是……好恐怖啊！
后台调音的女生过来，“你们过来听一下是不是这首歌。”气氛因为这句话陡然紧张起来，天啊，她真的要上台了？谁来救救她？她最怕当着大片的人表演什么所谓的节目了。平江抓水含的衣袖，“怎么办，我现在嗓子就哑了，一会肯定唱不出来。”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水含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给她，“喝点水就好了。”平江懊恼地拧开盖子喝水，还没上台就丢脸丢光了！
160
苏娜从幕帐下去的时候就看见平江站在角落里拼命喝水，于是笑了一下，看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哼！管她呢！
台上已经是十二号了。她想她怎么会遇见这种事，就算是要唱也得给她点准备时间吧，这么仓促能唱出什么东西来？水喝下去，稍稍镇静一点。爷爷的！不就唱首歌嘛……她想了想，凑向水含，“现在不唱来得及吗？”
水含凶狠地瞪眼，“来不及！”
“下一个就是你。做好准备。”有人过来提醒。啊……平江猛地灌了一大口水，吞下去，然后凑到水含身边压低声音，“我要上厕所。”
“不准！”水含拍拍她，“平江你别紧张。就几分钟，很快的。而且我知道你唱歌其实很不错。”她凑近，“别让人把你看扁。”这是什么意思？别让谁看扁？荀潇，还是苏娜？还是那些在背后中伤她的人？平江有些沉寂地想着，慢慢想着。台上在讲单口相声，逗得台下轰隆隆笑。她将水瓶还给水含，双手撂过刘海，轻轻吐口气，“死就死吧！”
“加油！”
主持人报幕，十三号，袁水含，决赛曲目，无奈。台下的笑声还没散尽，音乐响起。几秒后，一个人突然从幕后冒出来，却真的是王平江。苏娜和楚薇儿直笑，她们坐前排，看得很清楚她是被人推出来的，平江还回头瞪了幕后一眼，才拿起话筒举到嘴边。坐在前面的老师觉察到了她的异常紧张，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她开口，很有些荆轲刺秦王的决断勇气。
我本想跟你淡然去 无奈此去不易 看着我一脸茫然与眼中困惑 你不忍转身去 毋让往日情来留住你 惟愿可克制自己 相看却不语可知道 全为舍不得你
这一刻跟你默然共对 谁又知心内空虚 你问我怎麽不语 我说因太累这本非真心意这段情延长下去 无奈消失似露水 相处每一刹都痴痴醉 谁又会舍得你
礼堂里慢慢静下来。没有人能够形容一霎那的震颤。歌声平淡而哀伤，像诉说一场心事。平江缄默地半垂眼帘，站着。音乐间奏的过场，她们系的男生和女生疯狂地尖叫，台上的平江就笑了，笑容清新脱俗，卓越地美丽。
这一刻跟你默然共对 谁又知心内空虚 你问我怎麽不语 我说因太累这本非真心意期望这段情延长下去 无奈消失似露水 相处每一刹都痴痴醉 谁又会舍得你
你不必多说求求你 难忍心里的泪 我愿往昔的欢笑与往昔美丽 留在你心深处 明白我愿能完全属你 无奈身不自主 不必再管我转身去 纵使舍不得你
音乐结束，台下静了半晌，然后——掌声雷动。
婉转却沉痛的悲伤，她给了所有听歌的人，清淡的张扬，留给了自己。她说她不懂粤语，她说她不会唱歌。其实她可以做到这样好。结束的这一刻，她无意欢喜。一首成名曲，艳煞多少人！她的身上重复地发生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故事。可是那些往事和骄傲，都无法填补此刻空虚。他望着她，起初的一刻异常讶异。平江苦涩地微笑着，她与荀潇终于只能这样了吗？远远地观望，远远地揣摩，远远地磨淡所有故事。她的心上一片沉寂，再没有回响。伤情和哭泣都掩埋在尘土里，他看不到，她亦听不到。遥不可见的未来消失了它原本美好的样子。我们都还小，我们都会变得更强大。而这些过程，会慢慢成为回忆。我在回忆里默默挥手和你告别。当你也能了解的时候，我们都已走得太远，远到即使悲伤再巨大，也能微笑面对。
水含笑着，捶了她一记，“臭小子厉害啊，比我想象的强太多。”
平江下了台阶，旁边的人都看她，恰如去年看楚薇儿。一排女生欢迎她，说王平江你太深藏不露了，真是一鸣惊人！她叹息，最终还是避免不了被光环笼罩的命运啊！
平江说袁水含说你够阴！水含说这话怎么讲的？平江说你一早就打算让我上去！水含笑起来说你怎么知道？平江说无奈这么有内涵的歌你会唱吗你！水含说我不会唱。平江说不会唱你还敢报？万一我也不会怎么办？水含说我当然是听你唱过啦。平江就疑惑了，说你什么时候听过，我都不唱的。水含说有次你逃课，门不关就在那唱，我刚好生病早回来，就听见了。平江郁闷了说你偷听还敢暗算我！水含说有水平就好好表现嘛。平江说我就喜欢孤芳自赏！你管我！
十四号表演完，主持人报分，十三号，99.7分。礼堂里顿时炸了窝，居然比楚薇儿高了整整一分！郭襄咯咯地笑，越过众人大叫，平江你太棒了！
咳咳……公共秩序！公共秩序……
晚会散场，她困顿地抱着水含和郭襄直打哈欠。班里的男生冲过来，像一窝刚刚捅开的马蜂，“王平江，今晚到男生那边录个音！平时装得五音不全，关键时候才显摆，耍我们啊！”唉……其实，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生。而且她确实好怕上台！而且而且她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唱歌已经这样好了！看来以后还得加强正确的自我认识，再也不能胡唱乱唱了，尤其潘长江那首……唉……平江吸吸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别介……”
“态度极其不端正！”宋晓辉扬扬手，“哥们，老规矩，上前捆了！”
“郭襄！”一帮人杀过来，平江连忙哀号，发现她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而且有转为帮凶的嫌疑时立即采取自救，尖叫着，“我坦白！刚刚是假唱！真的！我以人格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