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趋腐朽的都市中,有人沉沦于美食,有人沉沦于豪赌,也有人沉沦于权势。对于沉沦者来说,沉沦:就是一种快乐,一种幸福。可是,当一个人被一段己所不欲的情感所困并沉沦其中时,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 …… ……
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面前摆在桌上的自己儿童时期的影集,整个人陷入了沉思,恍惚中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那对我来说,没甚兴味且过于阴暗的童年……
在我童年时,我的父母工作都很忙,他们在我幼年的记忆里仿佛就只是家中的客人,除了给我钱,就不再有别的。记忆中,只有那个年轻的舅舅偶尔照顾过我。他是我母亲唯一的兄弟,我的外祖父母早已去世,祖父母家的人因反对我父母的婚姻,也早就断绝了关系。所以他也是除父母外我唯一的亲人。
在我5岁时,我和我的这位舅舅第一次相遇。其实在那之前,他是见过我的,只可惜,以我当时的年龄,还不能记住他。而当我对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有所记忆时,却只记起了他,因为家中的客人一向很少,更因为,他是一个让人只见过一面就绝对无法忘记的男人。
记忆中的他还相当年轻。古铜色的肌肤,穿着白色的运动上衣,牛仔裤。运动鞋。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无疑是英俊的,可是说不出为什么,那张脸却给人无形中带来压迫与严肃的感觉。他的年纪和他本身的沉默少语,不苟言笑并不相配。
他靠在墙边,吸着烟。静静地望着我。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睛犹如一只鹰。
他是个可怕的人,我这样定义他。
母亲拉过我:“晓书,叫舅舅啊!”
我不敢看他,视线仍停留在他的膝盖以下。
他走过来看着我,当高大的他站在我面前时,让我有了一种受到压迫的心悸感。让我觉得呼吸困难。我本能地向后退缩。而他却微笑了:“还是这样的怕我呢!”
母亲笑道:“这孩子,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时居然哇哇大哭。那还是刚满周岁时的事吧。”
他扬起了嘴角,笑容淡淡的。
那时,20岁的他正在一所名牌大学就读。后来就读到了研究生,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成为了我学习上的榜样。母亲总是时时让我向他学习。他,那个有着淡淡的微笑,注视我时目光如鹰一般的男人。在我5岁的记忆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而在我无法预料的此后的生命中,我的生活也将因此而生,因此而灭。
那之后的几年,和他见面都是断断续续的。次数并不多。因为他总是很忙。直到我10岁那年,才和他开始有了频繁的接触。
可是我仍旧不了解他。
11岁那年,父亲抛弃了母亲和我。和另一个女人扬长而去。
……
灰暗的天色下,几棵枯树鬼使神叉般伸向那深不可测的似乎可吞灭一切的天空。一阵冷风吹来,黄叶纷纷飞起,在空中打着旋。狂飞乱舞着。狂风所过之处,便是七零八落,乱七八糟,风吹得门窗噼叭作响,似乎要把屋顶掀开,发着呜呜的悲鸣。
记得父亲离开时,也是这样一个秋天。也是这样一个坏天气的日子。
我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相框。
灰色相框中的照片是彩色的。那是我10岁生日时照的全家福照片。此时父亲已经出轨,可是从照片上看去,全家人却是那么幸福。他的手还放在母亲的肩头。他的神色毫无异样。这实在突破了我能够理解的范围。
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厌恶这种情绪呢?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结婚呢?为什么要相爱呢?然后又要分手。又要互相遗忘,互相憎恨。
孩子应该是无辜的吧?可是又偏偏受到牵连,既然生下了孩子,又要抛弃。人为什么明知会有不好的结果却还要明知故犯,任性为之呢?
我不明白……
“晓书,你好了没有?要来不及了,快点!”
门外传来母亲催促的声音。那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无奈和破釜沉舟的意味。
“就来。”
我回答了一声,低头整了整身上的一袭新装。又抬头看了一眼那照片中虚幻的,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幸福面孔。伸出一只手将相框拿过来,然后松手。
破碎的声音中,我转身,出门。
今天,是母亲再婚的日子。
此时距父母离婚后,才刚刚一年。
我和母亲如约来到餐厅,一位西装革履,精神弈弈的50多岁老者在等着我们。他就是母亲的第二任丈夫。
他姓沈。母亲称他为沈老。
我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疑惑,母亲为什么不叫他老沈而定要反过来叫。
难道这代表他德高望重?亦或是其它的什么?我不得而知。
沈老笑呵呵地从口袋内拿出一个厚度颇丰的红包递给我:“晓书啊,你要叫我一声爸爸喔,我才给你这个。”
听到他的话,我突然就一阵无名火起。我抬头怒视着他:“我爸爸已经死了!”
空气瞬间凝固。全然冷场。
母亲轻轻道:“晓书。”
我转过头不看她。觉得没话可说。今天连舅舅都没来。可见对这门婚事的不赞同。
沈老微笑着将红包递过来:“没关系,不叫就不叫,那你也收下吧。”
我摆摆手:“不必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
饭桌上的气氛也开始僵硬起来。
母亲很是尴尬。为了打破僵局便顺手接过:“先放我这里吧。”然后笑道:“好了,我们吃饭。”
那顿饭吃得很没劲。
母亲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很快就醉了。沈老的司机送我们回家,我没有扶她。因为她有新丈夫照顾。
那一夜,我没有睡觉的念头。
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嫁给那样一个老头。显然她并不爱他。虽然他很有钱是没错。
其实,女人在感情生活空虚的时候,是很容易投入另一个关心她的人的怀抱的。即使她并不爱那个人。
可是以我当时的年纪,还无法意识到这一层原因。所以我无法接受这一现实。我认为即使父亲抛弃了我们。母亲也决不该再嫁。
不可原谅!我无法原谅母亲。也无法原谅抛弃母亲和我的父亲。更从心底憎恨着沈老和涉足我父母之间的那个女人!
……
“晓书啊,来来来。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放学回到家,就看到沈老坐在那里,身边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母亲则在一边欢天喜地的挑挑捡捡。
是各种名牌时装。是沈老按他自己所喜欢的样式买回来的。
在花钱这方面,沈老的出手一向大方。因为他是沈老。
我皱眉:“我不缺衣服。”
他笑:“想要什么尽管说,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冷笑:“要你的命也给我吗?”
母亲瞪了我一眼:“晓书,你这孩子真是的。”
沈老起身笑:“没关系,我去拿饮料。”经过我身边时,他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指从我的手背上摩挲而过,那一刻,我的整个手背顿时出现了一片鸡皮疙瘩。看了看毫无所觉的母亲,我尽力忍住了反胃的感觉。向浴室走去。
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沈老正坐在客厅喝茶。看到我,他啧啧叹了两声:“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和你母亲刚结婚时你才12岁吧?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可现在14岁的你真是像朵带着露水的花一样。”
我冷冷道:“真他妈恶心。”
“唉,我是在夸你呀,小女孩不要说粗话。”
“不用你夸,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我厌恶的擦着自己的头发。
“来,到这来,让大伯好好看看你。”他向我招手,望着我的眼神散发着浑浊而怪异的光,使他看上去就像是头年老的土狼。我四处望了望,想着母亲去哪里了。
“你母亲去做美容了。”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没再说话,只想立即回房。
“怎么?晓书,你饿了吗?”他放下茶杯。靠了过来。
“不饿。”
“不然我们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他仍旧不停的絮叨着。
没理他,我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将门甩上。
在这幢房子里,只有我的房间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
我换身衣服,想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我为母亲感到可悲。
我走出房间,他竟然还在门口。我不想理他。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啊?”
“出去。”
“去哪啊?”
我没有答话。这老家伙怎么这么烦啊!
走出家门,外面很晴朗,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不愿意回沈老的家。那个家,有如肮脏的地方一样。总是让我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仿佛是一切都要烂掉般的地方。让人感到窒息。在那种地方待得时间长了,连人的身上都带有了一股腐朽和霉烂的气息。
我恨那所房子,更恨那所房子里的人。
……
从13岁开始,每次遇到沈老这样,我就跑出来。在黑夜里,手中拿着大把的钱,像游魂一样四处闲逛,实在觉得闷了,就躲到舅舅家去。享受几天温馨的生活。虽然这样,但我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不能总是去打扰他。毕竟人家才刚结婚两年。就是看在舅母的份上,也不能这样。她已经为我牺牲了太多的夫妻时间。我不能总是去做电灯泡。
可是,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回以前自己的家吗?这样想着,我问着自己,停下脚步,抬头,已站在一幢熟悉的公寓下面。
我无言。我竟然又来到了他的家。这样不知不觉就……这已经不是偶然的事了。
我茫然的上到四楼。站在一门前。按门铃。
门开了,我看到了对于我来说,美丽非常的舅母。
“晓书来了,今天怎么又这么晚?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后早点来,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啊!”
我淡淡开口,“没意思,睡不着觉,想来看看你们。”
我走进客厅,他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杂志。
看到我进来,他没有说话。看到他的表情,我的心紧缩了一下,他分明就不欢迎我来了吧。我刚刚自己还提醒自己来着,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来到浴室,舅母正在往脸上贴柠檬片。
“我回去了。”我轻声道。
“怎么了?”舅母吃了一惊:“怎么刚来就要走呢?”
“我……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因为谎话说得不利索,我有些支支吾吾。
“方晓书。”他突然喊我的名字。我吓了一跳。又折回到客厅。
他没有看我,只是拍了拍他身边的座位。
我顺从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和小时候一样,只要和他靠得太近,我就会感到紧张。
虽然我对他有一份亲切感,但总体来说两人还是疏远的,我甚至暗地里佩服舅母的定力,和这样一个严肃的人天天在一起,不会觉得可怕吗?
他专注地看杂志。我一声不敢响的坐在他旁边胡思乱想。
一点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只是这样坐着,我已经很知足了。仿佛世界上的烦恼都随之而去,只是感受到一份恬静。就像是几年前和父亲单独坐在一起一样。有着一丝淡淡的幸福。
他点燃了一支烟。
烟灰渐渐变长了。
我连忙起身,找到烟灰缸递给他。他却不接,直接将烟灰弹在了里面。
我就这样托着烟灰缸。跟着他看书。一切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很自然,很舒服。感觉即使一直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舅母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盘水果。
她将水果放到桌上,“来,晓书,吃水果。”
“嗯。”我点头。
他突然抬起头对舅母道:“你去给她铺床。”
我连忙摇头:“不用了,我一会儿……”话没说完,却已经被舅母打断:“晓书,晚上就住这儿,听话,这么晚了还回哪儿啊?我给你妈打个电话,明天舅母给你做鸡翅吃。”
我笑了:“谢谢舅母,舅母真好!”
看着舅母的背影,我的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如果,如果我的父母也是这样,该有多好呢。想到此,不禁回忆起幼时一家三口团圆时也曾有过这般的温馨感。可是,时光一去不复返,父母的这种时候对我来说,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纸包不住火,在我15岁时,沈老对我的意图终于败露。并且他外面早有其他女人的事实也均被母亲发现。和对父亲离开时的平静相反,这一次母亲大动肝火,闹得鸡犬不宁。并且盛怒之中提出了离婚。她希望沈老能低三下四的向她忏悔,然后哀求她回心转意,可是沈老却并没有后悔之意。他只是拿出一大笔钱来做为对母亲的补偿。那笔钱同时也做为了母亲的遣散费。母亲即使用了各种闹法也没能改变沈老的主意。双方的冲突也不断的升级。就差撕打在一起。
看着那两个人撕去了面具的丑恶嘴脸。我开始感到极度的厌恶。万般无奈之下,我打电话给他。希望能寻个片刻的清静。
“你过来吧。”他这样说。
我去了他家。舅母不在。
我阴沉着脸将整个身体扔在沙发上。闭目不语。享受少有的安宁。
“发生什么事了?”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传过来。
“那两个人要离婚了。”我淡淡的道。一副事不关已的口气。
“早晚的事。”他点了支烟。
“为什么这么说?”我大惑不解于他的处变不惊。
“没有感情,只是为了排谴寂寞空虚而走到一起,是不会长久的。你母亲能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不过,看来最主要的导火索已经被她发现了。”
“什么意思?”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呢?”他盯住了我。
他知道了?我不相信。我点点头道:“不错,我母亲确实发现他外面有女人。”
他摆摆手:“这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是什么?”
“你总是往这里躲的原因。”
我愣了愣:“躲?没有啊,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
他望住我:“这样啊。”
“当然,我又没有别的亲人。”我避开他的目光道。
他一口烟雾喷到了我的脸上,顿时烟雾蒸腾。
我咳嗽起来。
“你,还要对我隐瞒多久?”他不看我,漫不经心的拿出手机,按起键子来。
我呆住了。原来他真的猜到了,我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碰到你了吗?”他的口气淡淡的。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的面无表情的侧脸,他怎么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他没碰到我什么。”我感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他没再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吸烟。
手机铃声打破了空间的沉默。是他的电话。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暧昧而温柔。由于近,我听得很清楚。那个女人,不是舅母。
我被这个事实惊呆了,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按熄了烟,他起身开始穿外套。“你在这吧,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你舅母就回来了。”我没有反应,仍然呆望着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而他也盯住了我。那样长久的盯着我的眼睛。直到临出门,才缓缓道:“你,是长大了呢。开始让人不放心了。”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只扔下我仍呆愣在原地。仍被这一件件事实搞得混乱不清。
……
母亲和沈老终于离婚了,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房子。
至此之后,母亲开始无休止地放纵着自己。每天回来都很晚,甚至彻夜不归。她将自己彻底的放任于半醉半醒如行尸走肉般的花天酒地的生活之中,一日复一日地耗费着自己的生命活力。根本无及过问其他的事。我和她之间的交流只是钞票的过户而以。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对我来说,生活很是辛苦。
一次家长会,我不得不找到他,他如约而至。
家长会后,他将我带到一家餐厅。
他要了一大桌子菜。
我狼吞虎咽的吃东西。他静静地坐在对面,眼睛一直盯着我。
看到他的脸,我感到了不自然。我的脸红了。
“不好意思,我真的饿了。”
“三个月不见,你瘦了很多。”他的口气淡淡的。
“是吗?”我笑了笑。继续对付眼前的食物。
“为什么不来找我?”他目光如炬。
我耸耸肩:“偶尔还可以,这种情况,怎么能总去打扰呢?”
“你打扰我什么了?”他又把问题扔给我。
“我……”我说不出话来。
“说下去。”他的话等于是下命令了。
“你……也许无所谓,可是舅母……”我说不下去了。
“你太敏感了,这对你不好!”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来。那天那通莫名女人的电话,一直是别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不去找他也是怕碰见舅母,知道有事情却不告诉她,使我觉得对舅母是一种愧疚。可是这件事,我一个做晚辈的,也不好问。更不该问。别说对方还是他了。
“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怎么办?”他开口。
我甩甩头“没什么大不了的,说母亲工作忙就可以了。”
“然后呢?”
“然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我口齿不清的嚼着食物。
我们之间沉默了许久。
直到我吃完东西,喝完饮料。感到心满意足。
他将纸巾递给我。“这么说来,你还没有到非常需要我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我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不明白他何以如此说。
下一秒,他却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和他离开饭店。
车到了家门口,他没有下车。淡淡道:“我不下车了,你进去吧。”
“舅舅,我……”我支支吾吾:“你生气了?”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是他究竟是否在生气我也看不出来。因为他平时也总是这张脸。
他望着我,眼神黑暗而专注。
我低下头:“其实,我,一直很想你……”我忽然感到胸口有些发酸。
他的手伸到我的头顶,抚摸着我的短发。我感到心中有了一丝暖意。
突然希望时间不要这么快过去。
“我觉得你的生活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味道。”他突然淡淡的开口。
我笑笑:“你觉得我应该改变一些什么,是吗?”
他默默地注视着我:“不该有些改变吗?”
我淡淡道:“改变什么呢?这样的家庭,谁知道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么,就把你的将来交给我吧!”
“什么?”
“让我来好好的调教你。”
我愣住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从我的头上缓缓滑下。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
“我会和你母亲谈的,你进去吧。”
我打开车门,不敢再看他,就快步跑回家里。进了屋子感到心脏竟“砰砰”的跳。这真是莫名其妙的反应。怎么会这样呢?
跑回家里,没想到母亲竟破天荒的在家。只不过已经烂醉如泥了。正捧着父亲的照片在哭。看我进来,竟征了一下,才道:“回来了?”
我没理她,径自收拾起被她弄乱的屋子来。
“你怎么才回来?”
“今天家长会。”
“什么?家长会?可是我没去啊?你一个人能做什么?不会你代表你的家长去参加家长会吧?”
我淡淡道:“舅舅去的。”
“什么?”母亲的声音提高了三倍。“他居然还能管这种事?”
我万分不解:“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奇怪吗?他可是我舅舅!”
“刚才是他送你回来的?”
“是又怎么了?”我有些恼怒。这是人之常情,干什么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母亲摇头,随即泪水突然就缓缓地,大颗大颗地流出来。转头又去看父亲的照片。
我更莫名其妙她的反应。父亲抛弃了我们的第二年,她就再嫁,现在几年过去,居然又转过头来怀念。如今得知舅舅送我回来,又这样的表情。她真的喝到神智不清了?
我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缓缓道:“这也许真的是命运。”
我一愣:“什么意思?”
母亲摇头:“李彦,他也很奇怪。”
“他怎么?”我问母亲。
“他最讨厌小孩子了。”
我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讨厌小孩子。
怪不得,每次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那种冷淡的态度。
也许,他,也是讨厌我的吧……
那么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他姐姐的孩子,他不得以才如此的……
我,从5岁时对他有印象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还从不曾和他亲近过。不是我不愿,而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疏离感。让人望而却步。
也许,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可是,就算是这样,母亲也用不着如此难过吧?
母亲仍在哭泣:“那孩子,从你外祖母背叛你外祖父之后,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什么?”我惊呆了。从小我只知道外祖父母早已过世。从来就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回事。母亲如今酒醉,这段往事便露了出来。原来在母亲17岁,舅舅10岁时的突然一天,没有任何征兆,外祖母背叛了外祖父,扔下了两个孩子和一个男人私奔了。从此再无任何消息。外祖父痛苦万分,独自照顾着两个孩子,直到长大成人。一生未曾再娶。郁郁而终。
失去了重要的人,被自己重要的人所背叛,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伤害。
这样的事情……
所以,这样的童年,才造就了舅舅那样的个性吗?
如今,历史再度重演,父亲背叛了母亲,我失去了父亲,我也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这和他当年如出一辙。
这样相似的命运。
我和他……
怪不得,他望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仿佛看着同类似的眼神呢。
如此一来,让母亲惊讶的,他对我的特殊待遇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是他姐姐的孩子,而是他把我看成是和他的同类而以了。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母亲哭诉着:“你爸爸他……不要这个家,他不要我了。现在,连一个老头都会抛弃我……”她的声音很凄凉:“晓书,我好累,好累啊!为什么我们都是这个命啊?”
我走过去扶住她的肩头。
母亲仍在哭泣:“我什么都没有了!晓书,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是那个女人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做人家的第三者?”
母亲哭泣着所谓不公的命运。而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情呢?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每天仍打足精神去上学。母亲一直在用酒精来麻醉她的烦恼和痛苦。她一日比一日酗酒得厉害。而且对我也一日比一日冷淡。母亲现在已不是原来的母亲了。她仿佛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消沉,颓废,犹如灵魂已不在,只剩就一副躯壳在世间游荡。
她开始极尽可能的接近每一个主动接近她的男人。她开始了她的报复。我从未曾想过,她竟是一个报复心那么重的女人,她竟然那么深爱着父亲。父亲的背叛使她找不到了前进的动力。她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和沈老的同床异梦更使她坚信了做为一个男人的本质,外祖父生前树立起的温文形象已经彻底坍塌。她在生命中所遇到的男人均带给她伤痕累累的回忆。这让她的心态由愤怒,悲伤转变至绝望之后,什么对她来说都已不是重要的了。即使是我,她的亲生女儿。这个流着背叛她的男人的血液的女儿,除了唤起她愤怒的火焰,已别无用处。
母亲醉熏熏的倒在地板上,靠着墙壁。身上穿的套裙也弄皱了。我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漠然的望着她,感到无助而凄凉。
人,都是会变的,随着现实生活,随着这个世界的发展一点一点的变,这是谁也无法控制的变化。
在这个世界,人们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活着,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在不断追求那个愿望的同时,人们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也付出了对等的代价。
在这个世界,一向公平的很,你得到了什么,也必须会失去什么。而像母亲这种,她所失去的东西,她自己是察觉不到的,因为她失去的,是她的心。她的心都没有了,又怎能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呢!
人类是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意识的,这就是和动物之间最基本的区别。可是,人为什么不能更理智一些呢?
舅舅无声的走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情景,径直的走到母亲面前,一把将她拉起来扔在沙发上:“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不怕让孩子笑话你吗?”
母亲冷笑:“笑话我?她为什么要笑话我?她配嘲笑我吗?她的命运难道和我有什么不同吗?还有你!你如果嘲笑我,也就是在嘲笑你自己!谁让你是我最亲的弟弟呢!”
舅舅站在窗前,他冷冷地望着她:“你是一个有着孩子的母亲,你就应该对她负责,还是说,你想让她和我们一样,过着没有母亲的生活吗?”
母亲长出口气:“没什么区别,她没有父亲,这是大同小异的事。”
舅舅怒道:“我们是受过这种痛苦的人,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由孩子来重蹈复辙。孩子是无辜的!”
母亲大笑:“我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你和你的妻子结婚两年都不要孩子的原因。其实你不是讨厌孩子,而是不确定自己能给孩子带来幸福,是吗?你不相信你可以给别人带来幸福,最主要的是你不信任孩子的母亲,你打从心底就不信任女人!不是吗?”
舅舅冷笑:“不愧是姐姐,倒是了解我呢!”
母亲低头:“只可惜,她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因为她的父亲背叛了我,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掉这个事实!”
“这么说,我和你是谈不出结果了?”
“虽说命运由人来定,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就得不到幸福呢?为什么我们就得不到幸福呢?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是我们三个人???”
舅舅点了支烟:“既然这样,我想告诉你,你想继续堕落下去我不管,但是这孩子学习成绩非常好,我不想让她毁在你的手里,我要带她走。”
母亲愣住了,我也愣住。我没想到他真会这样做。
母亲突然大笑起来:“好啊,既然这样,你就带她走好了,但是结果是不会改变的。她长得像她父亲,她身上可是也流着背叛者的血呢!还是双重背叛者的血!”
舅舅眯起了眼睛:“我们都是同类,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舅舅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就向门外走去。
“哈哈,我们体内都流着背叛者的血,我们都是被背叛的人,同时也背叛别人!这就是我们的本性!本性是不会改变的!”母亲一个人好似要颠狂起来。
15岁,使我第一次知道,当深深爱上一个人,然后再被那个人背叛,竟会使人痛苦得发疯。
他不是开车来的。
他只是拉着我向前走。我不敢说话,整个人被这突然的事件搞得不知所措。
他走得很快,我的脚步跟不上,差点摔了一跤。
他停下来低头望住我。他的手还紧握着我的手腕。
我望着他:“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你不愿意?”他看着我的目光冷冷的。
“不,不是,只是太突然了,我没想到母亲会同意。”我有些难过。
“这由不得她。”
我震惊地望着他,不知是不是黑夜的原因,他的眼神看上去一片漆黑。我看不到底,也读不出里面的内容。
“为什么……”我结结巴巴。
“你还想遇到老头那样的人?”
我连忙摇头。
“跟我在一起,高兴吗?”
“嗯。”我用力的点点头。
“愿意吗?”
“嗯。”
“需要我吗?”
“嗯。”
他望定我,他的手撩开了我额前的发丝:“我希望你,不会像你父亲那样,你长得像他,我希望你的心性不要像他,可是你的血统却是他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肩上:“那么,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
“从这一刻起,你要向我保证,听我的话,不违抗我,没有我的许可,不可以擅自离开我的身边。”他死死地盯住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想着温暖的家,舅母的笑容,我把一切均已抛到了脑后。致之不理了。
我点点头:“好的,我向你保证,舅舅。”
他望了我许久。
“我,可以相信你吗?方晓书?”他的声音飘忽不定。
我拉住他的手,目光大胆且坚定的望着他:“是的。”
他死死的盯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并没有退缩的意思,他握紧了我的手,轻轻道:“好孩子。”便拉着我继续向前走。
到了家中,舅母迎上来,亲切的微笑:“晓书来了。”
他淡淡道:“今后她一直都会在这里。”
“什么?”舅母脸上的微笑瞬间僵硬,凝固。
“我接手了她的抚养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她的监护人。”
“怎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同我商量一下?舅母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擅作主张呢?”
他脱下西装:“无论商量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舅母问道。
“因为这是我决定好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即使是我?”
“即使是你!”他转身进了洗手间。
舅母惊愕在那里。
我也愣在了原地。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反应。
02
我懒懒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感到烦乱至极。就仿佛是身上缠满了蜘蛛丝,粘乎乎又扯不断的那种烦燥。俯身拾起一个石子投到对面的人工湖中,看水面溅起了晶莹的水花,继而晕出一层层涟漪。水纹撞击着池边的石栏。晃晃悠悠的。晃的眼晕,恍惚中,昨夜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当时我正在房间里学习。
忽然就听到隔壁传来摔东西的噼啪声……
我皱起眉。
又开始了吗?
从去年年初开始,这种情况就像带有周期性质的,每隔一段时间就重复上演,并且变本加利地发展到愈演愈烈的地步。
我站起身轻轻打开门,听着对门的动静……
“为什么,彦,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我呢?”是舅母在哭泣的声音:“你在外面,和那些女人们的风流韵事,我就不追究了,你也不用瞒着我,我现在也无所谓了,你还想让我怎样呢?”
回答她的是沉默。
“为什么?我们生一个孩子就不行吗?我已经30岁了,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龄不要孩子,再过几年就晚了。我不想后悔终生啊!”听来是苦口婆心的劝导。
“我说过了,我现在不想要。”
“可是我想啊!你不能那么自私啊,彦!”舅母已经声嘶力竭:“彦,你将晓书接来,现在已经三年了。我没有意见。我把她就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可是,我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啊!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我知道你是为晓书考虑,怕她会难过,可是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一样会对她好的,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我讨厌孩子!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晓书也是孩子,你就不讨厌她?”
“这和她没关系!”
“胡说!我看你是被外面的女学生弄坏了脑袋,你不是不想要孩子,你只不过是不想和我要孩子!”
“不可理喻!”
对面的门忽然被打开,我来不及回避,看到他一脸不耐烦地走出来。他没理会我,就径直走进客厅去了。
从对面敞开的房门看去,他房间的地上全是东西的碎片。
我轻轻地走进去,舅母正在哭泣,她负气地将桌上剩余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上。
我蹲下身,开始拾起地上的碎片。
听到身后舅母叹了口气:“晓书,我收拾吧,你回屋学习去。”
我摇摇头,继续捡拾着碎片,然后起身,离开。有些东西,还是可以修补的。
三年前我刚来时,舅舅正在一所大学任助教,身高1米86的他,长相英俊,脸色严竣,绝对的大男子主义性格使他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漠的气息,因此十分受到女大学生们的欢迎。而他也是有名的潇洒风流,所以舅母偶尔和他发生冲突,便是为这些事。也并没有认真过。如今,已经三年过去,舅舅则离开了原来的学校,转而和他的一个大学导师办起了民营学校。他加了股份进去,做起了副院长。33岁的他风光无限,浑身上下充满了让女生受不了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是此时他本身的性格上的冷淡,漠然,他的大男子主义也开始变本加利到了极致。他在学校几乎就是独断独行,说一不二了,除了正院长外,任何人都要服从他。而他对学生们的严格要求和严厉的态度,却反而使女生们更着迷。他已然成了学院中的白马王子。而舅母随着年龄的增长,近一年来才真正开始出现了不安。她反复提出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但舅舅不答应,他不想要,理由是不喜欢。舅母是传统的女人,接受不了他前卫的观念,又因为担心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女人才导致出现这样的原因。因此疑心病重,平均每三天就要这样吵闹一回。夫妻感情从此渐渐破裂。
这种情况出现得太过于频繁,每一次的反复都让我深感难过。
我总是在想,这也许是我造成的。如果没有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就会好了呢?
几年前,我还曾十分向往,这两个人的幸福。当时是真的想获得这样的幸福的。可是,我当时并未想到,由于我的到来,会给这个原本完好的家庭带来麻烦。而且这麻烦正逐渐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呢?才短短的三年时间,那两个人已经水火不容了。
母亲的话总没有错,她深切的了解自己的弟弟。
她早就告诉过我说他讨厌孩子。而恰恰就是这一点,是舅母所无法接受的。再就是,我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小家庭原本的秩序。如果舅舅他真是把我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而不想要孩子的话,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想必舅母也是这样想的吧。
如果站在她的角度考虑,我的出现必定是个麻烦的事。如果换作是我,又能容忍多久呢?
我叹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应该想办法调节这件事。
总会有办法的。
我的离开,就是最好的办法。
也是最实际的办法。
想到这里,我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我的脚步却迟疑了。
我想起了我和他的约定。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以离开!”
如今,我也许就要打破这个约定了,他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吗?最主要的是,当时,他对母亲说的话仍然清晰贯耳。
“从今天开始,我养育她,她的一切由我负责!”
母亲冷笑:“好啊,那么,她的一切我都不再过问,看到她那张脸,就不由得使我想起那个死人!你这个人呢,还真是有意思呢!不过我警告你,当一个人突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决定时,就表示这个人某处已经有了毛病,我已经是一个有了毛病的人,你,也要步姐姐的后尘吗?”
想着她无情的话语和她当时决绝的表情,我站在那里,我的手在颤抖。
此时的我,如果回到家中,她是不会照顾我的。她是说到做到的人。
并且,她一定会嘲笑舅舅的食言。这还是次要的,如果那两个人因此而谁都不再管我,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此时的我,正在读重点高中,一旦发生那样的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想到这里,我的脚开始向后移动,慢慢的,不断的向后退,再向后退……退到墙边,再无可退之时,我闭上眼睛,低下头。
我知道,黑暗正在一点点侵蚀着我的心。
我不想放弃这舒适,优裕的生活。更不想放弃这个人对我的照顾。我不想放弃。我甚至想到,如果舅母不在的话,我就理所当然的待在这个家里了。她,才是我前进路途中的障碍和绊脚石……
突然“砰”的一声门响,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在想什么呢?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我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我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方晓书,你是疯了吗??!!!!
……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舅母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我怎么了?”他的声音淡淡的。
“你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说。”
“你和那些女学生们……”
“你多心了。”他说着走进了房间,舅母也随即跟了进去。
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又来了。如同病症发作一样,隔上个一两天,或三四天,就要上演一次,就会发作一回。直到最后冷场,大家不欢而散。然后又再次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舅舅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而舅母在我面前,为了维持点尊言,又总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是,当几年的时间过去,他们也就当我是空气一样了。舅母的脾气越来越坏,脸色也越来越憔悴,往日的温柔早已一去无踪。同做为女人,我知道她是有心里话,或心事想向我倾诉的,可是我高二的学习生活已经十分繁重,为了迎接即将来临的高考,我不能耽误片刻,而她也不想耽误我的学习。
她的难处,她的委屈,在我随着年龄的增长中。我是可以理解的。我同情她,甚至为她感到不平。也想给她一些安慰和关怀。可是,我自私而卑劣的那一面却在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在冷眼旁观。我和舅舅就这样无声地折磨着这个善良而宽容的女人。看着她不断的消瘦,不断的憔悴,看着她正以极快的速度衰弱下去……直到彻底的崩溃……
夜已深了,我望着对面的房间,门缝中透出一丝光线,虽然他们还没有睡,也许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我坐在桌前,却无心于书本,思绪无边的飘动,早已飞到门对面的房间去了。无奈地。扔下书本,我倒在床上,还是睡觉吧。
连日来的疲倦和学习的紧张使我睡得很沉。
第二天,我起早上学,那两个人却都不在。奇怪的同时,我看到舅母的手机还在客厅里,他们房间床上竟有一个已经空了的安定片药瓶。我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给他打电话问情况。方才得知,昨夜凌晨2点,舅母竟服下了一整瓶的安定片。我惊呆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来不及多想,我匆忙赶到医院。见那可怜的女人正躺在病床上,虽已无碍,但脸色却像一张白纸般毫无血色。那一刻,我才深刻的体会到,生死只是一线之隔。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我回身望着站在窗边的他,他正盯着她,他的眼神中除了轻视,别无他物,再无其他。
我强忍住对他的愤怒,走到舅母身边,拉起舅母的手:“舅母,我来看你了。”
舅母紧闭着双眼,不予回应,但是她的手却已握住我的手。
我望着她:“舅母,你真傻。”我的声音轻轻的。
我看到泪水从舅母的眼角缓缓滑落。
“你这样做,又能改变什么呢?”仿佛也在问着自己般,我喃喃自语:“是啊,这样,可以改变什么吗?”
听到他走出去的声音,我跟上他,他在走廊里点燃一支烟,烦燥的吸着。
我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一抹嘲笑浮现在我的嘴角:“身上流着背叛者的血液,不断地背叛着别人,然后,终有一天,也将会被别人所背叛。你,是不是也会步我母亲的后尘呢?”
我的声音很轻,他却猛然抬头盯住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突然,他抓住了我的衣领,我睁大了双眼,感到了一丝从未曾有过的惊惧。
我呆呆地望着他,然后,就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变暗了。仿佛深不见底般的黑暗,仿佛要将我吞噬掉的黑暗。
那一刻,我突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想挣脱开他的手,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双脚已然失去了移动的力量,我从未曾想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会变得如此的阴沉,让人害怕,颤栗……
他会动手打人吗?
我从不相信他会动手打人。
可是这一刻,我的想法开始迟疑了,开始动摇了。
我看到他扯着我的衣领的手,手关节泛着白色。
我的话触碰到他的痛处了吗?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他那种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对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对待着周围的一切。可是今天,他是想伤害我吗?
终于,他松开了手,然后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再看我。
也许,是舅母的行为才导致他反常的吧。而且,我做为一个后辈,也不该说出这种尖酸刻薄,不尊重他的话来。这是我的错。
想到此,我没再说话。一个人径直的离开了医院。
走在马路上,我仍旧无法忘记他刚才的异态。我甚至在想:他为什么不动手?是不想和小孩子的我一般见识吗?
我仍旧心有余悸,因为,那一刻,我能够确定,他是真的想对我做些什么的。
也许是拳头,也许是巴掌,亦或是别的什么……
我隐隐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
他的性格中,有着同母亲一样的破碎的东西存在着。危险而邪恶。
可是我呢?我就不是吗?
在我的体内,流着双重背叛的血液,这样的我,在那一刻,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种刻薄的话来?
那不像是我,不应该是我说的话。
我的人格,是不是,也同样混乱而危险呢?
流着这样肮脏的血液,是幸,亦或是不幸呢?
仿佛未来都变成灰暗的色调了。
可是,还可以改变什么吗?????????
……
“我们离婚吧!”舅母的声音淡淡的。
他望住她。沉默着。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你,决定了?”
“是!”舅母的脸上带着一副无法挽回的决绝与凄伤。
他站在那里,表情一副高深莫测。我望着他,希望他提出反对的意见,可是,他眼神里所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却让我为之心悸。
我上前拉住舅母的手“舅母,不要!不要说这样的话!”
舅母拉住我的手,声音淡淡的:“晓书啊,舅母不能再照顾你了,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感到伤心,可是我的眼眶仍然是干的,我挤不出一滴泪水。
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却是冷嘲热讽的口吻:“当年,提出结婚的人也是你呢。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舅母点头:“是,我记得。”
他冷笑:“记得就好,当时你自己亲口对我说要永远跟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在我的身边,结果现在你提出离婚,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呢,真是太可笑了。”
舅母凄伤地望住他:“我们之间的问题在于你的身上,这一点你自己清楚。”
“ 既然这样,那么就随便你。”扔下这句话,他转身欲进房。
舅母突然站了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李彦,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他回身:“无情无义?提出离婚的人是你,不是么?”
“我为什么要离婚,你就不问问我吗?”舅母接近歇斯底里。
“有什么话就说。”他的声音变冷了。
舅母点头:“好,我说,我不想再让你这样下去,你大男子主义,你尊重过我吗?什么事情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从来就不为我着想,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舅母开始统统发泄她所有的不满。
“所以你忍受不了了?”他冷冷道:“ 在你提出结婚那天,你就应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答应娶我?为什么?”舅母大叫着:“难道你跟我结婚就只是因为我说了那些话?”
“对我说过那些话的女人不只你一个,但我只娶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的声音仍旧很平静。
听到这里,我终于意识到我应该回避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虚掩,然后将头靠近门缝……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个孩子呢?”
“你最好不要再和我谈这个话题!”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为什么一定要孩子?”
“因为我想得到你的爱!只要你爱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舅母开始嚎啕大哭。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他的语气已经完全降至冰点:“想离婚,我就成全你吧!”
……
那两个人终于离婚了。在我18岁这一年。
他坐在沙发上吸烟,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两张金卡。三张金卡舅母只拿走了一张。
她拿走了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包括照片。她是不想留下所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
我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以及万家灯火,心情感慨万千。
13岁时的这里是那样的温馨,幸福。那一直是我向往的。
我3年前来时,本是想三个人其乐融融。可是,到了今日今时,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的加入,才会给他们带来不幸?
其实我本想打算告诉她有关他小时候的故事,如果说了这事,她也许会留下来,可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也许,我还是太过于无耻了。我为自己的无耻感到恶心。
如今不管是谁的责任,我本人都难逃其咎。这是我的罪过。
可是离婚手续早以办完。现在说什么都已太晚。
我回身望着他,接下来会怎样呢?他也会像母亲一样吗?
我轻轻开口:“为什么,不留住她?如果你坚持,她一定会留下来的。如果你说爱她,她一定会留下来的。如果你说不再和别的女人交往,如果你能给她一个孩子……其实,你有太多的方法可以让她留下来,为什么不呢?难道……不会后悔吗?”
他沉默,不置一辞。只是狠狠地吸着烟。
我摇摇头:“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母亲,竟会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而耿耿于怀,一直放不下,到了你这里,明明是那么好的女人,却硬生生的放走了她。外祖母还没离婚就和男人私奔了,我母亲离了两次婚,你现在也离了婚,呵呵,这还真是命运弄人啊!”
“你相信命运?”他终于开口。
“我不相信命运,我认为你也不信,可是你为什么要刻意照着命运的路线来走呢?”
“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他淡淡道。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他,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们本来就很幸福,舅母她本来是那么幸福!如果我不来这里,你们会更幸福的。”
“幸福?”他打断了我的话:“什么是幸福?你懂得什么叫幸福?如果你认为结婚,嫁了人,再为那人生个孩子就会幸福,你就太过于愚蠢了!”
我轻声道:“但我知道幸福的前提是爱,我也知道舅母那么爱你,她能跟你在一起,所以应该就是幸福的吧!因为我不是你们的孩子,所以只要没有我,你们能生个孩子,就会很幸福的。”
他冷笑:“谬论!幸福的前提是什么?是爱?!好吧,那么你就告诉我,什么是爱?!你说给我听听!”
我呆住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啊!你哑吧了?!”他的语气加重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紧张极了,我知道他生气了,可是我又说不出来,怎么办?无奈,还是乱说吧:“爱……应该是一种深深的理解和真诚的接受,应该是温暖的,怡人的,快乐的,是这样的吧?”
“这,就是你对男人的爱?!”他眯起了眼睛淡淡道。
我的脸一阵发烫,我摇头:“我认为舅母就是这样爱你的。”
“这样爱我?呵呵。”他冷笑:“当我无法给她她想要的东西时,她就一走了之了,如果她这就是爱,那么她这种爱的份量也太轻了!”
我看着他,张口结舌。他的性格已经如此偏激了。“舅母还不算爱你吗?如果连舅母那都不算是爱,到底还有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呢?”我望着他。简直是难以至信他的话。
他没有回答。
“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淡淡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喃喃道:“舅母她对你那么好。”
“没有用,就算我和她勉强在一起,也决不会长久的。”他站起身,拿过旁边一只曾被打碎过又被我修补好的花瓶:“东西一旦破碎了,即使修补好它,也是有裂痕的。将再也无法恢复到原状。而且要比之前更易破裂。”
听他这样说,我叹了口气:“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是要继续寻觅下一个继位者吧?”
他盯住我,没有回答。
我淡淡道:“再有一年,我就高考了,读大学需要住校,到那时你可以再婚了,我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们。到时你们生个孩子,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他嘲讽的裂着嘴角:“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以为生个孩子就把问题解决了?”
我愣了愣:“你和舅母的问题不就是因为孩子吗?”
他不理会我,冷冷道:“小孩子,你懂什么?大人间的事你明白多少?”
我的脸唰地变得通红。
我咬牙切齿道:“是,我是不懂你们成年人的想法,我也不懂母亲的想法,父亲的想法,甚至外祖父母的想法。我不了解每一个人,我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了?如果不爱,为什么在一起?如果爱,为什么又要背叛?还有祖父母,就因为孩子结婚不满就断绝关系,这太残酷了!你们大人的想法我是不明白,我也不想弄明白!”
“那你还罗嗦什么?”他冷冷道。
我低下头:“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未来。和你们留着同样的背叛者的血液,流着同样肮脏的血液,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也是不幸,可悲的吧!”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
……
时光飞逝,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黑色风暴的日子即将到来了。让我意外的是,在繁重紧张的高三学习生活中,却开始不断有男孩子追求我。为我枯燥又平淡的每一天带来一丝新鲜和简单的乐趣。而我在此时,天天与这样的他朝夕相处,就如同恋父情节般,使我对其他男孩子的生涩毫无兴趣。而他对我更是严厉,他十分注重我的学业,如果考试成绩不好,一顿严厉的斥责是免不了的。我在心理上对他是又敬又畏的。所以我一向听他的话。从没有反抗过。
高中毕业时,不知为什么,我竟会填报了他的学校。对于报考他的学校,我事先没有同他商量,因为我的成绩一向很好,我一直认为这是我的名字过于文气的原因。(我叫方晓书),而他也一直希望我能够考取一所名牌大学。可是他的学校却是我所填写的唯一志愿,我的好友宛洋骂我疯了,她虽然对于我倾慕自己的舅舅没有意见,但还是责备我不应该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可是我没有动摇。现在想来,我当时的确是疯了。在那个朦胧的无悔的年纪,因为幼稚无知,因为头脑的一时冲动,我为自己种下了今日的苦果。然而最可悲的是,我当时并不清楚我会那样做的真正原因,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做,也许今天的我会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然而,时至今日,时光已经无法倒转。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是过后才得知我报志愿的事情的,我记得他当时勃然大怒。“你竟敢这么做?而且事先还不和我商量!谁允许你那么做的!?”
“我有这个选择的权力!”
“你什么权力也没有!以你的成绩,可以考一个比这好一百倍的学校!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究竟在想什么?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他冲着我大吼。
我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这样照顾你,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而不是自我毁灭!方晓书,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让我怎么对你的母亲交待!?”
我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猪脑子啊!你这孩子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他一脚踢翻了我面前的矮几。我吓呆了,我以为他会对我动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就算是他为我的未来考虑,想让我进一所好大学,而不是一所平庸的民营院校,可是结果已然如此,想要改变也已经迟了。
他阴气沉沉的走过来,双手撑在我坐着的沙发扶手上,俯身盯住我:“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个学校?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无言以对。
他突然抬起我的脸,我的目光和他相对,我一脸惊慌失措,我从没这么近距离和他接触过。他盯着我的目光犹如冷箭。那一刻,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仿佛是脱光了衣服般赤裸而无所遁形。被他这样注视着,我感到难堪极了。
他望定了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我不置一辞,我无法回答他。潜意识中仿佛有了什么答案,可是又不确定……
他终于松开手,直起身走到窗边,然后一字一顿的道:“听着,我让你先读一年,你明年给我重考!听清楚了吗!”
我望着他的背影,那一瞬间,我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我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极致的伤感来。我缓缓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回过头瞪着我,口气淡淡的:“你明白了什么?”
“如果我考上其他大学,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里了,也不会再妨碍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会再给你带来麻烦。可是现在,我读了这所学校,却仍然可以住在家里,所以,这才是你生气的真正原因,是吗?”
我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我们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他望了我许久,然后又转过身去:“不错!你还是早点出去的好!”他的声音中透着彻骨的冰冷。
那一刻,我的心猛地抽痛起来,我坐在那里,将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我的唇因害怕而抖动着。从我第一天住进这里,我就一直在害怕着,怕他在某一天会突然对我说出这句话。怕他赶我出去。这些年,这一直是我心中的阴影。今天,听他真的这样说出来,我的心底无比的慌乱,我该怎么办?此刻,我甚至不敢再睁开眼睛面对他,我害怕看到他那张没有感情的冰冷的脸。
时间仿佛停顿了,横在我和他之间的是可怕的沉默,我知道他应该说的话都已说完,接下来就是我的态度了。
我吸了口气,然后缓缓道:“舅舅,你,不要我了,是吗?”
他没有回答我,一如我原先的沉默。
我继续说着,幽幽的声音中透着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凄凉:“我小时候,你同情我,将我领回来,像父亲一样照顾我,从那时起,你就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就像是我们之间的约定那样,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但是,我从没想过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和困扰。真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当初报考你的学院,本就是打算要住校的,也不是为了要住在家里。等开学了,我保证不会再麻烦你了,我向你保证。”说到这里,我说不下去了,我站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方晓书!”他突然回过身来,他的脸上不再有长者的威严,而是转变成了一种陌生的平静,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烟来,点燃。透过烟雾,他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许久后,他才淡淡的开口:“如果你答应我明年重考,我允许你留在家里。”
我摇头:“我不会重考的!我宁愿住在学院里。”他是想彻底切断和我的联系吧?如果那样,我宁愿在学校里天天见到他,也不愿只和他相处一年就永久的分开。
“方晓书,我是为你好!”他的语气加重了。
“不!你不是!”我再也沉不住气,从未曾违逆过他的我和他怒视相向,冲他嚷起来。
“你并不是为了我,你现在只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你要彻底切断和我的联系。我知道,当初你把我领回来,才导致舅母离开了你,你后悔了,所以你早就想让我离开,只是你找不到理由!我是应该回到家的!是啊,一个有母亲的孩子怎么能一直住在舅舅家里呢?这算是什么啊?!”一口气喊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跑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东西。我知道自己的话过份了,我也不想将事情弄到这般地步,可是我闷在心中的话,却这样不由自主地统统发泄了出来。那是我压抑在内心多年的东西。
他却跟了进来,在我身后站了许久。
时间仿佛能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才终于听到他缓缓开口:“方晓书,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
“你说什么?”我手中的衣服落到了地上,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问出这种话?这要我怎么回答他?
我低下头:“我们那时的约定,只是你的一个玩笑,是吗?”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就留下吧,别忘了,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到时候……”他欲言又止。只说了这半句话就出去了,继而传来穿外衣的声音,我追出去,就看到已穿上外套的他正在穿鞋。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就空落起来。
我跑过去:“你要去哪里?”
他没有理我,我拉住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他回身,死死的盯住我,我看到他的眼神变暗了,他的声音冰冷:“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
他甩开我,出了门。我彻底的呆住了,我感到震惊,我第一次看到他用那样黑暗的眼神看我,那黑暗中隐藏着某些可怕的东西,让我感到喉咙发紧。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争吵。这场风波已然过去,他留下了我,我是高兴的,可是,心中总是有些不安。这不安来自于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既然选择了这所学校,又怎么会后悔呢?……
03
我在客厅里睡眼朦胧,他一直没有回来。这还是他除了公事之外第一次的彻夜不归。
我感到难过,因为我,他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看来,我还是应该离开的。那样,他就会高兴了。可是,我不想回自己的家,一想到要和他分开,我就很难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被这样的自己搞得心烦意乱。我隐隐意识到,这件事只是一个暴发点而已,我和他通过这件事似乎都在宣泄着某些东西。可是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是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的。我睁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天已经亮了。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早晨7点钟。我起身走到门厅,就看到了正在脱鞋的他。
他看上去很疲惫。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穿上拖鞋,然后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就越过我转向客厅去了。
从他的身上飘过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那一刻,我想的是,如果没有我,他就会把女人领回来的吧。这样想着,我走进餐厅,冲了一杯咖啡,来到客厅,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我把杯子放到他前面的矮几上,然后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始揉着自己发胀的额头。
“一夜没睡?”他的眼睛没有看我。
我没有言语。
“去睡吧。”他淡淡道。
我站起身,经过他身边时,我停下来:“舅舅,你不用再困扰了,我真的已经决定住在学院里了,这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事,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吗,等到上大学,我就会去住校的。”
他有些不耐烦地望着我:“这就是你想了一夜的成果?”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以后你可以把女人带回来,不必在外面……”我的声音有些生硬。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死死的盯住了我:“说什么呢你?”
我看着他:“以后你把女人领回来吧。不用再顾忌我了,反正我下个月就不在这里住了,而且,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
他望着我,他严竣的脸色让我望而生畏,我感觉到了手腕传来了一阵疼痛。我皱起眉头。然后听到他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回房去!”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我说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房去!”他的音量忽然间增大了3倍。我吓了一跳,不解地望着他。
他瞪着我的眼睛陷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暗,又是那种可怕的眼神。
我哆嗦了一下:“舅舅,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突然起身,推开了我,然后回到了他的房间。
“砰”的一声,他房间的门被重重的摔上。
我站在客厅里,一头雾水。我本以为这样说他会高兴起来,可是他却突然性情大变。怎么会这样?一向沉着冷静的他,在一夜之间怎么开始变得喜怒无常起来了?我关上电视,瞥了一眼还热着的咖啡,然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回到房内,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就这样,我以总分超过分数线150多分的成绩进了他的学校。成为了那个院校的一名优等学生。我的好友宛洋也考上了这所学校。但她和我同系不同班。我们的专业不同。
此后,我每天开始坐公车上学,他最终没有同意我住在这所学校里,但他也并不用他的车子载我,而且对我做了规定,说没事时不可以找他,我也不想擅自僭越。所以,在这所学校里,我只是一名没有背景的普通学生而以。除了宛洋,没有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然而,在这所学校里才过了不到半个月,我就已感受到他对本校女生所带来的强烈影响。他就像一束阳光,所有的女学生几乎都在向往着那束阳光,此时,我才刚刚知道,竟然有那么多人暗恋着他。我经常听同学们议论他,议论他的威严,他的魅力,他的喜好,最多的还是他所喜欢的女生的类型。我也逐渐开始听到他的风流韵事。甚至看到过他和某个女生的亲密。这使我的心里泛起了缕缕不安。
我开始感到后悔,也许,我是当真不该考进这所学校的。宛洋则在一边恨恨的数落我活该。而且从我和他吵架那天以后,他果然开始带女孩子回来,每当这时,我总是很同情她们,因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分手的。如同他的前妻般,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忍受他的花心和博爱。
有一次,我放学回到家门口刚打开房门就见到一个女孩子哭着从客厅跑出来,那女生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气得咬牙切齿道:“又一个,你和他也是那种关系吧!?”
“不,不是的……”我刚要解释,却被出来的他抢过了话,他嘴里叼着根烟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你猜得不错。”女孩子哭着离开。
我大怒:“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自找的。”他淡淡的道。然后瞥了我一眼:“你怎么才回来?”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那女孩子……”
他不耐烦的道:“不用管她。”
看到他那个样子,我突然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我叹口气:“你一定让很多女人哭过吧?从我对你有印象的那天起,你就一直在伤害女人。”那一刻,我呆住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有些尴尬。
他透过烟雾若有所思的望了我许久,然后竟然扬起了嘴角,开口说:“我,想让你哭呢。”
我呆若木鸡,震惊的望着他。
我感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你什么意思?”
他却不再回答,转身进了房间。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向严肃,一向只和我谈学习的他,突然说出这种话来,让我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我冲着他的房间大喊:“我才不会哭呢。我从小就不爱哭。”喊完这些话,连我自己都感到莫明其妙起来。这是怎么了……
那年十一,几个同学相约去外地玩。一共是两天的时间。有五个女生,还有三个男生。男生中有一个和我同班的叫任涛,他个性随和,是个很热心的人,也是个优等生,平时很受同学们的欢迎,人缘非常好。因为他坐在我的邻桌,所以我们时常聊天。因为有他,最主要的是里面还有宛洋在,所以我才决定去。
当晚,我去向他请示,进了书房,见到他正在背靠着书架站着吸烟。状似在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我进去,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有事么?”
我点点头。
“过来说。”
我走过去,站在桌边把我们的计划讲给他。
他听完情况后竟然一口回绝,口气还要死的强硬。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行。最后我实在是不耐烦了。我指责他:“做为舅舅,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没资格这样管我!”
“你再说一遍!”他的语气变冷了。
“我说你没资格这样管我!”我加大了音量,怒视着他。
那是我第二次顶撞他,和他吵。
下一秒,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突然站起身,拉过了我的头发。
瞬间的拉力使我扑到了他的身上,接着,毫无预兆的,我就感觉到他的唇压迫下来的份量。
他吻了我!!!!
他的吻狂热而凶悍。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与我在书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他仿佛像是个饿鬼般在吞食着什么似的。他的胳膊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他的手在我的后背上游移得力道如此之重,掐得我想要喊叫却又叫不出声。虽然很疼,但我更多的还是惊吓过度。我真的吓呆了。我虽然倾慕他,可是我却没想过,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子对我。等到他终于放开我时,我的耳根都红了,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怕了?”他轻微的喘息拂过我的耳畔,热热的,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用手背轻轻的抹了抹唇,想推开他,他却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推到墙上,我挣扎着,:“你放开我!”但他的腿却抵在我的双腿间,使我完全无法动弹。然后,他的吻再次落下。这一次时间变得长起来了。被他这样强迫的吻着,感觉到他身上的烟味和成熟男性的气息。使我整个人都眩晕不以。我的腿开始发软,我站不住了……
“你,是想让我把你弄哭,是吗?”他在我唇边道,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
我吃惊地望着他,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阴沉地盯着我:“你最好还是给我乖乖听话。”
看到他终于松开了手,然后转过身,离开了房间。我突然就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再也站立不住的瘫坐在地上……
回到房间,我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甚至快不能负荷。
这一刻,我开始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我觉得应该离开那个家,可是我更厌恶自己的家……
……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我的逆反心理开始显现出来。十一那天,我偷溜出去,还是和同学们去玩了。并且玩得很尽兴。我把他的命令完全抛到了脑后。
两天后回到家中,就看到他穿着上班时穿的西装,正坐在客厅里吸烟,在事实面前我无从抵赖,我看着他脸色阴沉的走向我,还没等反应过来,我的脸上已经挨了两个巴掌!我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我吓呆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打过我,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也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手,我还在发蒙,下一秒,他已经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的上衣扯开,然后,我看见他抽出了自己的皮带……
整个过程中我咬着牙,喘着气,不吭一声,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瘫在地上,后背的疼痛像针刺一样,痛楚感使我不敢动弹一下。
“你是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他质问我。
我望着眼前盛怒中的男人,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我在心中却承认了自己的不对,我想他终究是担心我,怕我出事吧,所以我的任性之举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他毕竟是相当于我父亲的人。可是我也不明白,只不过是大学生的一次最普通不过的简单社交,他为什么不让我去?这件事他还是有一定的责任的。这样想着,我的脸上就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坚决不认错,我觉得他会消气的。但是他没有,他阴沉的道:“嘴硬是不是?好,我让你倔!”他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拖到了他卧室的床上,然后我看见他撕开了自己的衬衫……
我吓呆了,我瞪着他:“舅舅,你……”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你不是准备顽抗到底么,我让你倔!”
“什么?”我惊恐地望着他向我走过来,我的第一意识告诉我快跑,可是身体已不听使唤。也来不及了。
“你这是……干什么?舅舅,你冷静一点儿!”
我想让他清醒过来,可他却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他冷笑着:“你长大了呢,敢出去几天不回来了。呵,你今年多大了?19岁,是吧?看来你是到了发情的年龄了,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呢!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教你这种事吧,免得你过于饥渴,随便再被别的什么人给弄脏了。”
我大惊失色,想说话也说不出,我的双手死命的想扳开他的手,我的下巴快要碎了……
他撕掉了我的衣服……
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的。他的手就像钳子一样,开始狠狠的拧着我受伤的后背,我大叫起来,他开始啮咬我的身体,在我的脖颈,肩膀上留下一个个齿痕。然后不断向下,直到胸,到小腹……我求他不要。他却咬得更凶……
我开始骂,骂他是禽兽,变态,可是没有用。我浑身哆嗦着,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让我痛得咬牙,他将他的手指插入我的体内,从一根手指增加到了两根。无情地搅动戳刺着,我痛得冷汗直流。我用力的想拉开他的手臂。可是却没有用。他就像是个失去理智的人。
他分开了我的腿……
“不要!……”我惨叫起来……
然后在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求他,求他不要再动了,求他放过我。可是哭泣,哀求都已无法使他动摇。此时,想认错也已经为时过晚,他只是在问我是不是很疼。我闭着眼睛,无力的承受着他如野兽般粗野的冲击,只希望他能够快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从我身上下来:“我说过的,会让你哭吧!”他喘息着这样说,然后下床离开了房间。
而我,就像个被钉死在床上的受过极刑的人,神志模糊,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快要休克……
那一夜,是我的恶梦。
我看到了床单上的血,那是我后背上的血和我的处子之血。
那一夜,我体验了从未曾体验过的各种疼痛,但是身体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我内心的痛楚……
第二天清晨,我起身,慢慢凑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凌乱的乱发和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一双无神的眼睛,还看到背部的道道鲜红的疤痕,那伤痕红得刺眼,悚目惊心,叫人毛骨悚然。外加上青紫瘀痕,我的身体已经面目全非。看着这样的自己,我一瞬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鬼。
我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和可怕。我感到害怕,痛苦,还有被最信任的亲人所伤害的悲哀。我穿上衣服,想回家去。那个冷清的家已是我唯一可去的地方。
我走出卧室,想他应该上班了,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冷冷的声音:“想逃了吗?”
我回头怒视着他:“什么叫逃?我只是想出去!”
“去哪里?”
“你管不着吧!”
我打开门,才刚刚迈出了两步,身体就被强行拽回屋里。跌倒在地板上。
我抬头瞪着他:“你想怎么样?”
他坐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小时候的你还可以,怎么,现在你是长大了?叛逆性强了?不服管了,是这样吗?”
我鄙夷地望着他:“像你这么管的么?衣冠禽兽……”我口不择言地痛骂他。
他站起身来点点头:“骂的好!”接着过来拎起我走向卧室,将我甩在了床上……
第二次被强暴使我痛不欲生,我窝在被子里痛哭失声。
他穿上衣服,坐在床边点了根烟,然后冷冷说道:“给我好好反省!”
“你这个混蛋!!!”我失声的喊着。他却突然转过身按住我:“怎么,还想被我抱第三次?”
我愣住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怕我去告你吗?!!!”我哭叫着。
“那就去告我吧,警察局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这可是重罪呢,也许还会上报纸的头版头条。”他顿了顿,又道:“一会儿你就去吧,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说完,他起身道:“学校还有个会,我在学校等着。”
他开门离去后,我躺在那里,浑身无力,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清楚,如果我去报警,我会毀了他的一切,可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故意的吗?他满不在乎地说出那些话,该死的,我讨厌他那种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态度,然而,我却逐渐的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是在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抱了我……这是真的吗?也许,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恶梦……
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不再是我了,我是奴隶,我没有了我自己!我生活在炼狱之中,一个囚笼之中,再也逃不掉了!我的四肢,我的颈项,都已被粗重的锁链拴住,没有回头之日了。这样的我,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可是,我不敢反抗他,也无法反抗他……
一夜之间, 他就已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他了,我亦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怎么会变得那么快?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一切都只是源于一场两天的旅游而以。这场旅游,就好像引爆了地雷。
在这场旅游之前的那些年,那些日子,就像是在做梦。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而在这场旅游之后,就好像梦醒了一样。突然一切都清晰起来了。
清晰得让人感到害怕。清晰得让人措手不及。清晰得让我们双方突然就变成了陌生人。
他从来没有那么粗暴过,就像是野兽一样。而我也从来没有那么出言不逊过。那么不服输过。
我们都是怎么了?????
“醒了?”当我睁开眼睛,就听见了这个声音,我转头看到他正坐在我右侧2米远的地方盯着我,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你没有去。”
“什么?”我愣了愣,后才明白过来。我闭上眼不去看他。他却走过来:“你不怕我以后还会这样对你吗?”
我睁大了双眼,难以致信地瞪着他:“舅舅,我是你的外甥女!!”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你……”我不知说什么好。
“你逃不掉了,除非你去告我。你明白么?”他淡淡道。
我呆了半晌:“我可以离开这里。”
他缓缓地摇头:“你可以离开,但你要记着,无论你走到哪里,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找回来。”
看着他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我摇着头:“我不信,你是人,不是神,你做不到的。”
他却微笑了:“你可以试试……”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他将我抱回了我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钟点工马婶来了。她每天4点钟来为我们做晚饭。因为早餐通常很简单,午餐我们都不在家里吃,只有晚上这一餐她来做。并在收拾房间后,将该洗的东西带回家,等到第二天再拿回来。
我听见她走进他房间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了她的惊叫。
过了好久,我房间的门被推开,马婶走进来。我闭着眼装睡。不想面对她。
她哭得很是伤心,“怎么会这样?可怜的孩子!这太残忍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她一边收拾我的房间,一边抽泣着唉声叹气。当她要离开时,我睁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看到她手中提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是带血的床单和被撕碎的衣服。她站在门边摇头:“真是,太可怜了,做孽啊!!!”然后,我听见马婶对客厅里的他道:“先生,我回去了。”
“你把那些东西扔了吧,不用洗了。”
“是的。那……那个……晓书她……”马婶欲言又止。她的声音里有着慌乱。
“你只需要做好你份内之事就可以了。”
“唉……是的。”马婶叹息着离开了。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掩住自己哭泣的声音,我的心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一点顾忌?他不怕别人知道这样的事吗?这样异常的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西沉的朦胧的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这是唯一的光源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阴暗如野……
自那天之后,我的心态开始有了变化,我再也无法正视他的脸。
那是一种微妙的变化……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好想发火,心情坏极了。
让别人看不透是怎么回事。连自己都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样解释不清,奇怪至极,朦朦胧胧,不想去想,也想不明白,烦得很!
心情随着对方的阴晴好坏而调整,变化!
总觉得有什么事在等着自己,让自己感到不安。
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逐渐屈从于这种危险的关系中时,当他带回其他女人,我意识到自己开始觉得心痛,嫉妒之时,我被这样的自己吓得面如土色,我知道自己完了,我已经沉陷进了地狱!
我知道必须要悬崖勒马了,为了寻求解脱,我开始勉强自己准备试着和其他男孩子交往,巧的是,有一天,一个叫莫凯的大三的男生问起我的手机号码,我告诉了他。当晚他给我发了一条内容十分委婉的短信,他想和我交往,我同意了。因为我们都是很低调的人,所以除了宛洋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在和莫凯交往了两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我和他去开了房……
我们先去饭店吃了饭。
那一晚,我喝得一塌糊涂。
最后,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唯独记得两个人大声的谈论着李白的《将进酒》中的诗句。“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云云……”……
我感觉有些眩晕,不仅头晕目眩,竟还非常想笑。扶着自己走路的莫凯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我听来都是个笑话。这种飘忽的感觉,让人觉得畅快无比,可见酒果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母亲对它爱不释手,割舍不下呢!
就这样,我们摇摇晃晃的终于走到了楼下。看表,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
“快上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他整了整我被风吹乱的头发。
看着他也是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晚安了。”这样说着,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楼上,没有灯光,不觉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摸黑进了房间,想着那个人也许还没有回来吧。他今天应该是有事,我记得无意中看他的日程表上是这样安排的。
我换了鞋,穿过外厅,然后晃晃悠悠的来到他的房间前,推开了他的房门。
我闻到了烟味。
看向窗口,不由得打个冷颤——窗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他,正在那里吸着烟。
一瞬间,我感觉冷汗从额头上一点一滴地渗了出来,他回来了?他竟然在家?!
“知道现在的时间吗?”他开了口。
“哦,今天,宛洋有点事情,所以回来晚了些。”我舔了舔唇,努力让自己有一种从容的表情。也希望他不要再问什么。更不要看到我已经发烫的脸。
他静静地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赶忙从这个让人窒息的房间中撤退。
“方晓书。”他的声音很轻柔地突然叫住了我的名字。
“什么事?”我感到自己心脏的跳动频率加快了。
“去给我倒杯茶来。”他很随意地将烟按熄,然后越过我,走到客厅去了。
我惊得一时难以回过神来,心在胸腔里乱跳。
我步履不稳的进了餐厅……
身体不自禁的摇晃着,向前跨了两步,猛地,小腿撞在了餐桌的桌腿上,我弯下腰,揉着痛处,疼得险些晕过去。
茶泡好了,我站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又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但走歪了,撞在墙上。
茶杯掉到了地上。
杯子碎裂的声音让我感到分外的刺耳和心惊。
当我终于好好的端着茶杯走到客厅的时候,灯光大亮,这更增加了我的不安。在灯光下,在他的盯视下,我的谎言被看穿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墨梅”的挂轴。
我看到他起身,用手指轻轻地拂过画框的边沿。似乎上面积了灰尘一样。
他盯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然后他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手上的一层薄尘便灰飞烟灭了。
他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刚刚的举动。
他,是一个眼中容不得半点尘埃的人。
我走过去,将茶杯放到他面前的矮几上。
他没有去碰茶杯,而是将我拉到他的怀中。
他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开始吻我。
然后他的唇移向了我的脖颈,胸口……
当我的衬衫衣领被拨开,他突然就停了手。他浓眉微锁,眼神锐利的盯视着我的脖颈,久久没有移开。
我的心猛地狂跳了一拍,他,在看什么呢?
“果然是这样!”他这样说着推开我,然后拿过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什么?”我迷惑的问。
他淡淡道:“去照照镜子吧!”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衣领,并无异样。走进洗手间,在镜子里蓦然的就看到了自己脖颈上,深红色的吻痕!那样深的一个吻痕!
我的身体开始僵硬,他看见了!
我的手揪紧了自己的衣领。
过了许久,我才低着头走出洗手间。沉默的面对着他。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在吸烟。
看到我出来,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我,他意味深长的眼光让我感到手足无措。
周围静极了,我能清晰的听到钟表走针的声音。
此时,我已无话可说,因为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于,他站起身,向我走来。
本能的低下头,不去看他,身体也有些瑟缩。
他的脚步在距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你,喝了多少?”
他的声音很柔和,但是我却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倒流,他感觉到我喝了酒,而且他不仅仅知道了这个,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不,不多。”继续说谎无疑是愚蠢的,我自嘲的笑了笑。
下一秒,他的一只手臂撑到了我身后的墙壁上。看着我眼前那被白衬衫卷着的结实的手臂,我开始感到恐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距离的拉近使他的呼吸在我的前额拂过,我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可是没有用,他夹着烟的手指已握住了我的下颚。
只能被动的仰头,和他对视。他手指上的烟雾直扑我的脸,难受极了。
他的眼神冰冷。就像是隐含了一层屏障,这层屏障让任何人都无法真正了解他,无论他再怎样微笑,和善,却仍旧给人以疏远之感,那种距离是没有人能够逾越的。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我不想和他这么靠近,实在是太压抑了。可是我的腿已经软了。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的东西是不允许别人碰的”他缓缓地说着这句话,声音仍旧柔和。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他是怎么抱你的?”
我百口莫辩。只有沉默。
“我问你话呢!”他的语气加重了。
我仍是无语……
他轻叹了口气:“你,是在向我示威,是吗?”
我看着他,许久后,我缓缓地摇头。
他看了我许久,才缓缓道:“我该怎么对待你呢?”
我的身体僵住了,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贴近我,在我耳边轻轻的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你?嗯?”
我没有反应,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只感觉到他喷出的一团团烟雾。
不知过了多久……
身体突然被他拉过去。
世界末日已经到了!
我想推开他,却办不到。
他的膝盖已经顶在了我的小腹。
疼痛使我的身体颤抖着,身子伏在地上无法站起来,咬着牙,冷汗滚滚而落。
头发被他抓住,身体被无情地拉起来。
当他手中的香烟透过我的衬衫按在我的后肩上时,我听到了自己的惨叫。
剧痛源源不绝地袭来。让人难以忍耐。
我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缓解肩上的痛楚。
“不准咬唇,疼吗?疼就叫出来!”他残忍地在我耳边下着命令。
他会放过我吗?
刚刚放松了咬住下唇的牙齿,他的力道却忽地加剧。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来,控制不住的泪水汹涌而出……
“求你……不要这样……”无力地攀附着他的手臂,我努力的睁开眼睛仰望着他,哀求他,希望他能停止动作,可是那张脸比冰还要冷。我觉得心痛,心痛得快要碎掉了。那么冷漠的脸,无动于衷的脸,让我不忍再看。
我偏过头,不再看他。
当他终于松开手,我的身体就沉了下去,可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他粗暴地抓住,身体被拖着走向浴室……
我无助地挣扎着,可是没有用,我感到害怕,他要做什么呢?
“把你一身酒气和别人的味道给我洗干净了!”
身体被推到浴缸边,莲蓬头的水已经冲到了我的身上。
冰冷的水从头上一直流下来。让我浑身开始不断地颤抖。
好冷,真的好冷。
水雾中,我抱紧了自己,牙齿在不断地打着架。
我望住他:“放过我吧……我错了,对不起。”我虚虚地说。自己的语气含混不清。
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然后一把将我甩开,离开了浴室。
我抱紧了自己,全身发抖的瘫软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中,被他抱到了卧室。
那个夜晚,他用各种难听的话羞辱我……
我的身体遍布青紫淤痕和齿痕,我被他折腾的几乎奄奄一息,直到凌晨4点他才罢手。他没有抱我。他说我已经脏了!让他觉得恶心。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因为全身都痛得很厉害。
过了几天,他在深夜领回来个女人,那女人不知道家中还有我,他们房间的门开着,我能听见所有的声音,他对那个女人如此温柔体贴。这使我感到痛苦不已。心如刀割。
当终于一切平静下来时,我听见她问他:“你女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他淡淡道:“明天晚上。”
“你女朋友是住在那个房间吗?”
“嗯。”
“你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这么优秀,她也一定不差吧?”
“一条母狗而已!”
女人笑了:“我说你们怎么不同房呢。”……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把我当作狗!?我的心好痛,我站在窗前,泪水已是满脸都是,他故意给我看,给我听。他是在报复我吗?我的心仿佛要裂开了,酸酸的,好难受。甚至快要碎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所以没有回身。
“想什么呢?”他问道。
“你!”
“想我什么?”
“在想,你来,会跟我说些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你……认为……我会对你说什么?”
“我……”
突然,他从身后环住我的腰。我僵住,没有了语言。
他淡淡道:“嫉妒了?”
我摇头。
“那你哭什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说不出口。
他轻笑:“从那天以后,你是越发爱哭了呢!为什么?”
我沉默。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啊!”他咬痛了我的耳朵。我想躲开他。可是却没有躲闪的空间。他紧贴着我。不断地弄痛我的耳朵。
我终于忍受不住,咬起嘴唇:“这就是你要说的话么?你……把我当成……”
“母狗?”他答。
听他这样说出来,我的泪水瞬间如瀑布般喷涌而出。
他点头:“是的,你就是!”
痛楚感就像丝丝缕缕的神经导线,穿过了我的心脏,我感觉呼吸困难。有些难以承受了。
他缓缓道:“感到委屈?你在乎吗?”
我又一僵。
“你……在乎我怎么看你,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在乎?”
“你有在乎的理由!”
他凭什么这么肯定?我有些惊惶而且恐慌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为什么?你要这样讨厌我?……”
“因为你贱!”
我低下头泣不成声。
他却突然将手伸进我的睡衣,我惊惶而不安。他冷冷道:“你这里已经湿了,你说你是不是很贱?”我无语。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他扯开我的睡衣,在我身上找到那颗莫凯留下的吻痕,然后捂住了我的嘴。狠狠的咬了下去。我想叫却叫不出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他的唇边沾着血,然后在我耳边轻轻道:“记着,别再有下一次,如果让我再发现你敢违抗我或者和哪个男人来往,我下手会比这次重十倍!”……
我看着他离开后,我瘫在了地上。
我感到羞耻,我的自尊在这个夜晚被他践踏得一文不值。我终于明白,也许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吧。因为我从小就住在他这里,被他养育着。照顾着。所以他认为我是条狗。难道这就是我可悲的命运吗?……
……
04
此后,在我20岁的那一整年,看尽了他和各个女生的艳事。那一整年里,他对我始终是冷冷的,不同于亲情的感觉,我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冷落。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冷落。我曾经背叛过他。我知道对这件事他始终耿耿于怀。不原谅我。因为我身上流着的是背叛者的血液。他认定人的本性无法改变。我无法改变他的想法。让固执的他改变想法,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最终,在我21岁时。他和一个叫云似雪的女教师相处甚好,没再走马灯似的换人。关系似乎也稳定了下来。
云似雪是我们的导员,长得很漂亮。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肌肤白晰,细长的大眼,清亮而有神,薄而小巧的红唇,精悍秀气的鼻子,高高的鼻梁。精致的面容,长而黑的秀发直直的披在肩上。整个人显得柔美极了。和他很相配。而他在这两年果然再也没有碰过我一下,每天他在我的面前,那张脸就像是木刻的一样。我个人认为,他对我已没有兴趣。或者是嫌恶我吧。但他还是在生活上像父亲一般的一如从前的关照我。我想,这样也好,我得到了解脱。我猜,他们也许会结婚,这样一来,我是否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呢。于是,在他和雪在一起时,我从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在雪面前总是在本能的掩饰和他的真正关系。当然,雪是不会往那方面去想的。她将我当作他的孩子一样看待。在学校里也是百般关照我,可是我怕这件事总有一天会露馅,那一定会伤害到她。于是我终于找到离开的借口。虽然这使我感到痛苦,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等待着这样的机会。可是雪几乎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就算晚上不住这,但是我也还要看他的心情好坏才能下决心说这件事,他现在的脾气很不好,尤其是在我面前。所以平时,我尽量避免和他说话,就算有什么事想和他说,当看到他冰冷的脸时,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而他此时也正在准备来年的教授的职称考试,所以也无暇顾及我。
这天晚上,我知道他外面有一个应酬,雪今天也不会来,我终于下定决心,等他回来时,无论他是什么态度,我也要向他提出来。
时针一分一秒的前进,转眼已经是午夜。
我有了些微的倦意,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今天说不上了?
我苦笑,运气还真是不好啊。
看上去那两个人是认真的,这就不能排除雪有一天搬进来的可能,一旦雪搬进来,就算我和他的关系不会曝光,我本身也一定受不了他们两个人的卿卿我我,如此一来,一定,要在雪搬进来之前离开才行……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他。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1点。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问他。
“给我放洗澡水。”他的口气很是不耐。
“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已被挂断。
我望着手中的电话,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火起。什么啊?这人有病啊。大半夜的回来要洗澡还打什么电话?而且居然让我给他放洗澡水??他自己不会啊!
不过看来他离家肯定已经不远了。
换个角度想,这也许是和他谈事情的绝好机会。
来到浴室,我往浴缸里注满了稍热的水。等他回来时水温就正好了。
又往里倒进一些迷迭香味的浴精。
我伸出手,轻轻搅动浴缸里的水,水面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泡沫。
门锁响起。
我迎过去。他看到我,就露出了不耐烦的样子。将外套扔给我:“你没睡?”
“等你。”我淡淡道。
他意外的看了我一眼。就越过我,向浴室走去。
他的外套上飘过来一阵汽油味和淡淡的酒味。
跟进浴室,我把浴衣拿出来。放到衣架上。
他正在洗手。我看到他的手上,有黑色的油渍。还有衬衫上也是。
“你是去哪里吃饭了?”我一脸好奇。
“回来时车出了点问题。”他的神色有些疲惫。
“修好了吗?”
他点头,一边将衬衫的下摆从腰带里抽出来。
看他这样,我没再说什么。打算离开浴室。
走过他身边时,他突然冷冷地道:“你都多大了?连侍候男人都不会吗?”
我呆住了,愣愣地望着他。
他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已经把洗澡水给他放好了,他还挑什么刺啊?
看我愣在那里,他不耐烦道:“把我衣服解开。”
我没有动。
“过来!”他语气加重了。
我缓缓的靠近他。
我感到万分紧张。喉咙发紧,心脏“砰砰”地跳着。他竟然让我给他脱衣服!
我的双手颤抖地接近了他的衣领,开始解衣扣。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从来就没有做过这种事,再说对方竟然还是他。我的手从来就没有这么笨重过。
我居然解不开一个衬衫的扣子!?
我觑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更加紧张。
室内并不热,可是我感觉自己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水。
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解开了一颗。继而是第二颗……
我第一次知道,解个衣扣竟是件这么累的事情。
扣子解开,衬衫的领口也瞬间敞开。他黝黑的,健壮的胸膛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不断地吞咽着口水。整个人不知所措。
“然后呢?”他皱着眉头。
我望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颤抖的双手轻轻擦过他的胸膛,碰到了他肌肉强健的双肩。
双手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时,他的衬衫也随之落到了地上。
下一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肩膀。
然后我就被他推开。
“去给我拿罐啤酒来。”
听到这句话,连忙像得救了一样冲出了浴室。
和那个人在一起时,无论是什么时候。总是那么压抑。
从冰箱内拿出了一罐啤酒,启开,心想那个人在外面不是喝酒了吗?怎么回来还要喝?唉,不管了,由他去吧。
可是怎么和他开口说呢?
回到浴室,他正躺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我把啤酒放到浴缸旁边的小石台上。他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转身。
“我让你走了么?”
我停住,他又想做什么啊?
“给我洗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
我回头瞪着他,这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像个无赖一样。
虽然很生气,可是他今天毕竟对我说话了。看样子脾气还不算坏。算了,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好了,万一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因为到明天早上他可能完全就变成另一副样子了。
轻叹口气,我走过去,坐到了浴缸的边沿。
擦着洗发露的双手伸进他浓密的头发里。他的头发质地很硬,刺着我的手上的皮肤。
直到洗发露的柔润软化了他的头发。我的手上全是泡沫。
这对我来说是个全新的体验。
平时看去,他的头发那么黑,斜斜地刷下来。可是我还一次都没有碰触过。
抚摸着他湿湿的头发,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淡淡的伤感。
从很小的时候起,想和他亲近的愿望是那么强烈。可是却从没有过。
即使是和他发生过亲密的关系,可是非但没有亲近的感觉,内心的距离反而是加倍的遥远了。什么时候他能对我温柔一些呢?什么时候他能对着我笑,对着我像普通人那样嘘寒问暖。像对待普通女孩子那样的宠着,疼爱着,呵护着。什么时候才能那样呢?
我想起了沈老。
虽然沈老是有着那种意图的,但是他对我的关心却面面俱到。那即便是装出来的,那即便只是做做样子,也强似这样无视般的冷淡。
我甚至想到,就算换成是别人的舅舅,对待自己的外甥女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吧?
可是他却……
“想谁呢?”
一股水花突然溅了我一脸。我愣了一下,正对上他冷冷的目光。
我摇摇头,然后拿起一边的莲蓬头准备为他的头发冲水。
他的手抓住了我的头发,我的脸被迫地看向他。
我望着他,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我问你想谁呢?”他的语气加重了。
“没有,没想谁。”
他眯起了眼睛,明显信不过我的话。
怕他突然有什么惊人之举,我吞吞吞吐吐道:“我,想着雪……”
望了我许久,他才终于松手。
我用莲蓬头冲去他头发上的泡沫。
他伸手拿过啤酒喝起来。
我们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突然开口:“你认为雪怎么样?”
“她?”我愣了一下,才缓缓道:“她很好啊,各方面都很出色,和你很合适。”
“你不介意?”他抬头盯住我。
“当……当然,我为什么要介意呢。你不用顾忌我。”我有些慌乱,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看透我的内心深处。
“那怎么可以呢,我是有必要征求你的意见,看看你的反应的。”
“为什么?”我呆住了。
“因为她将是你未来的女主人,我得确保你们将来能够和睦相处。做为宠物的你,是有权力提出反对的意见的。所以说如果你对她有任何不满的地方,都可以对我提出来。”
我呆在那里。原来看我的反应是因为这样。我望着他:“如果我反对,你就不娶她?”
他点头:“但你必须要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
我愣住了。会是这样吗?如果我说反对,他就会和她分手吗?呵呵,那是不可能的,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至少还是有些了解他的。一旦是他已经打定的主意,就不会允许别人的改变的。就凭我的意见就能改变他想做的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他只是在逗弄我罢了。
“没有意见么?”他有些挑衅般地望着我。
我缓缓地摇头:“没,没有。”
听到我这样说,他便不再看我,复又低头喝酒道:“很好。”
冲好头发,我看着他,“舅舅,我……”
“有话就说。”
“我,我想回家去住一段时间。”
“不行!”他头都没抬。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心想硬碰硬是不行的,应该和他讲道理,他又不是不明白。于是我轻轻道:“你要结婚了,我在这里对你们是个妨碍。你也许可以忍受,但雪是不行的。你想想看。”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鼻子有些微的发酸。我感到丢人,连忙吸吸鼻子,防止眼泪的溢出。
“我说不行。”他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我……”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淡淡道:“你看有谁家结了婚,就不再养狗了呢?结婚与养狗并不发生什么冲突。”
他随口丢过来的这句话如同霹雳一般在我的脑中轰然炸响,他就算再讨厌我,也不必用这种恶毒的话来羞辱我,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是他曾经交往的所有女人中死得最惨的一个。我是什么?我算是什么呢?我还不如那些被他甩掉的女人。至少他从不曾打过她们。羞辱过她们。想到这里,我感到了绝望。那一瞬间,仿佛一切都毁了也无所谓了。我站起身:“那么你就去选只别的狗来养好了!别忘了选只纯种的。”
“你,再说一遍!”他突然抬头死死地盯住我。
我淡淡道:“这终究不是办法,如果我真要回去,你是拦不住我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把手中的啤酒突然全扬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衬衫登时湿了一片。 冰冷的液体使我猛地颤抖了一下。
我看到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变暗了:“我有多久没调教你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
“最近,你的胆子似乎又变大了,是不是欠修理了?”
我望住他,他又这样,每次和他谈什么话题没有结果时,他就开始这样威胁我。
真是太过分了。
“我受够了!”我丢下这句话,想要转身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他从浴缸里带出来的水溅了我一身。
下一秒,身体就被他抓了回去。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推到墙上,恶狠狠地盯着我:”你欠打是吧!竟敢对我这么说话!你是逼我对你动手,是不是?”
他的手劲不断加重。我开始感到头部发涨。我感到窒息。我已经吓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是真的生气了。他要杀了我吗?想到这里,我的左手轻轻地放到他掐着我脖子的右手上,我平静的望着他,心想如果他要杀就杀吧!
他的手从我的脖颈滑下。
衬衫被无情的撕开。
他的吻落到了我的肩……脖颈……胸口……
他吸吮着我身上的酒液,逐渐的,他的吸吮使我开始感到疼痛。我挣扎着,但越挣扎就越痛。“你,放开我。”我叫着。但是没有用,我怎么努力也无法从他的臂弯中挣脱,在体力上我的反抗无疑是以卵击石。只会让他更弄痛我。果然,他的吸吮开始变成了咬。他放在我后背上的手拧得我好痛。我听到了自己的惨叫声,“舅舅……住手……求你了……”但是他却并不理会我。只是一直沉溺在自己的行为中。
我终于停止了反抗。无力的缩在他的臂弯中,浑身发抖,任着这个人对我的身体为所欲为。希望他快点结束对我的折磨。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热热的气息不断地拂在我的耳边,
我睁开眼,正好望进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是残暴的野兽,我看到了那里面的疯狂和黑暗,却唯独看不到感情。
他拉开了我牛仔裤的拉链。
我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臂。
跟本就没有用。我无法阻止他的手指长驱直入。
他狠狠地用他的手指贯穿我。随着他手指的律动。逐渐的,很奇异的。我感到我的身体有了反应,痛楚和快感交织着混合着。我开始死命的咬着唇。
“你给我叫出声来!”他命令着我。
我闭着眼。松开了唇,声音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难道说,我已经对这种暴力适应了?亦或是麻木了?我不得而知,我也许已经走火入魔了,我想死。想死。这样的我在世上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讽刺的是,我竟然达到了高潮。我第一次体验到了那种酥麻到极致的快感。
他将我甩到了地上,然后我听到他对我说:“你这个荡妇。这样你都能达到高潮,你说你贱不贱?”
我浑身无力的软在那里。还没有从眩晕的快感中清醒过来。
“抬头!”他命令我。
我无力的抬起头,看到他就站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张大了眼睛,我感到自己的脸早已经绯红一片。
他拉住了我的头发……
我开始感到极度的痛苦。因为我根本就含不住。我的感觉就是仿佛整个喉咙被塞住了,感到眩晕,又透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整个过程中都是他在动。到了最后,他加快了速度,送到了我的喉咙最深处,那一刻,就像窒息了一样,紧接着,我的口中就溢满了一股烫热的液体。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紧跟着,作呕感袭上来,我受不了了,而他却突然抬起了我的下巴,口腔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顺着喉咙下去了。我的嘴角也流出了液体,我用手一抹,是白色的。呕感再度袭来,我冲向水池,结果却只是在干呕了,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无力的靠着墙,看他穿上了浴衣。然后他递给我一杯水。
我接过水木然地漱口,然后我的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瘫软了下去……
他抱起我,把我抱回了我房间的床上,然后坐在床边搂住我轻轻道:“除了反抗我,你还会什么?嗯?”
我紧闭双眼把头歪向一边,不置一辞,我听着他继续在我耳边说着最残酷的话:“一年前,我告诉过你反抗我所要付出的代价,这次我是警告你,如果胆敢再有下一次,会比这一次还要重上十倍,到时可能会弄死你,你记住了!”……
门无声的关上了。在他离开的那一瞬,泪水无声地顺着我的眼角溢出。我无力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令我最难过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他宁愿用手和那样,也不愿再亲自抱我。他已经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了……
第二天,当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我是被门铃吵醒的,我扭动着身躯滚下床来,却发觉全身都酸痛不已,我穿上睡衣,然后蓬头垢面,脚步踉跄地去开门,是雪来了。
雪看到这样的我,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眼睛也肿了,哭过了吗?”
我无言,转身进了浴室洗脸,雪也跟了进来。当她看到浴室也是乱七八糟时,则是彻底地呆住了,浴室中弥漫着一股酒味,雪狐疑地望着我,走到我身边:“你身上好重的酒味,你喝酒了?”我不理她,开始用水冲着自己的头和脸。看到浴室的凌乱,雪轻声问我:“你昨天喝多了?他呢?”
“不要提他!”我开始火气四溢。
雪看着我的脸色,又道:“你们昨天怎么了?吵架了?”
我没理她,视线落到瓷砖地上的啤酒罐上。浴缸里的水还没放。地面上的水也没有干。
雪开始收拾起浴室,看到她拿着拖布擦着地上的酒液和水,昨天夜里我和他在浴室里的一幕幕情形开始在眼前浮现出来。
我立刻离开了浴室,跑到餐厅,我喘着气,感到可悲,感到一种被羞辱后却不能发泄,不能反抗的焦躁!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被捆缚和紧锢着,无从脱身。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受这种气。为什么就一定要受他摆布,受他的控制?!
我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启开后狂饮起来。我需要冰凉的酒液使大脑清醒。
等到雪收拾好浴室,进来看到正在喝酒的我时,愣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她奇怪地问我。
“没事。我渴了。”我淡淡道。
雪在一边拉我:“晓书,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我没事!”我推开她。捂住了自己的头,感觉苦闷不以。
他就这样,不让我走吗?
就这样,把我当成一条狗一般看待。
然后打算和她的女朋友结婚。
然后就让我这样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或者他如果有兴致了,就来“宠幸”我一下。并且还是用最不正常的手法。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怎么可以这样的残忍?
我有着满肚子的委屈和郁闷。心中的痛苦无法消除。我被那个,我视为这个世上最亲的人这样随意的践踏羞辱。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呢???
可是,当着雪的面前,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无法当着她的面前发泄。虽然我知道,如果只是一味的压抑,而不去发泄,早晚会垮掉的。可是我不能。
我颓然的坐在那里,一个人喝着闷酒,直到将一罐啤酒喝干。此时,雪已经不再劝我了,但也不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可笑,如果我把昨晚的事告诉她,她会是什么表情呢?想必一定很丰富吧!
我将空的啤酒罐捏得扁扁的,然后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扔偏了,空罐子“铛啷”一声掉到了地板上,然后咕噜噜的滚到了门边。
我的视线随着空酒罐一直移到了门边。然后,我就看到了他,正倚在餐厅的门框,面无表情的望着我,而雪正倚在他身边,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我晃了晃头,真的是他。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看到他脱下西装,递给身后的雪,又放松了领带,并挽起的衬衫的袖子,露出了他结实的手臂,想到了昨夜的事情,我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感到一阵窒息,想离开这里,却无力动弹。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感觉很尴尬。
而他,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怎么,昨天晚上还没喝够?”他的口气淡淡的。这样问我。
我开始发抖。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雪当然不会明白他一语双关的话。
“去把你一身酒气给我洗干净了!”他只是扔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雪拾起地上的空罐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就跟着出去了。看到他们一起走进客厅后,我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听到雪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道:“我教育了她一顿。”
“因为什么?”
“不听我的话!”
雪平和的道:“她毕竟那么大了。”
他的声音冷冷的:“无论多大也该懂得什么叫服从。而不是顶撞你。她的父母从没尽到做为父母亲应尽的责任,我不管这孩子谁管她啊?”……
在厨房的我听到他们的谈话,心痛如铰。雪,还有其他所有和他接触过的女人都受到他的吸引,可是,有谁知道他真正的样子呢?她们恐怕是永远都想不到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吧?我嫉妒她们,她们可以轻易就得到他的温柔和关心。可是我呢。从小他就从没有对我笑过,他是照顾我,关心我,可是在感情上他从不曾体贴过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也是一个温柔的人。现在。我从他的眼神中只看到了漠然。
想到这里,鼻子酸酸的。我多想拥有他温柔的一面。可是对我来说。简直太难了。我甚至想,也许,雪真的和他结婚了,他会顾忌到雪,就能对我好一些了吧。即使不放我自由,但至少不会再对我那么粗暴。到了那一天,也许就是我身体上解脱的时候。看来我是应该极力让他们在一起的。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我难过极了。我为我自己感到悲哀。我可怜我自己。
晚上,他照例在书房中忙碌。我和雪一起看电视。是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我看得一阵比一阵心凉。家庭暴力!家庭暴力吗?我苦笑着,这还真是他妈的讽刺。就是看个电视剧也不让我安生。老天爷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脸色铁青,因为雪看见我的脸时竟吓了一跳。她轻轻道:“还想不开吗?你舅舅其实是很关心你的,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在学习和生活方面也是如此。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他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所以有时太生气了会动手,也是在所难免。你还能为此记恨他一辈子吗。你……”
“你能不能闭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你还没和他结婚呢!!!”我受不了的数落着她,她顿时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
我起身回房间,心想你他妈知道个屁!……
此后的几个星期,家里一直都还算平静。我在想我也许得到了安宁。然而这安宁却是短暂的。
学校刚开学不长时间,所以有一个抽考。
前面的几科我都耐着性子答完了。考最后一科英语那天,我答完一张后,就懒得再答。我百无聊赖地躺在那里,盯着外语试卷发呆:得想办法赶紧让那两个人结婚才是上策。我正在想着好办法,发觉有人在看我,原来是邻桌的任涛,他已经答完了,他皱着眉看着我,悄声道:“你怎么不答啊?快到时间了。”
我看表,还有10分钟,我做了一个没意思的表情,那阅读分析题实在是不想看了。任涛无奈的摇摇头,左右看看后,将试卷的第二张那面露了出来,我大喜,这样就不必麻烦了。我看着选择题的答案,反正就是ABCD,随手就填了上去。呵呵,任涛的答案不说全对,总会对个90%,我填好答案,正要继续睡觉,却突然发觉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甚至连翻试卷的声音都没有了,就像是教室内刮过一股阴风。我正在纳闷,就看到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按住了我的试卷。我抬头,正对上他冰冷的眼神,我哆嗦了一下:糟了,怎么这样倒霉,他从来不到班级来的,今天怎么就这么巧,而且,他的鞋底带着气垫,走路从来都悄无声息的,我真是大意了。
当时,全班同学,还有雪的目光全都望向我,那一刻,我像见不得人一般的面红耳赤。我以为他会没收我的试卷或批评我一顿,但是他没有。出人意料的,他突然抽出我手中的笔,然后在试卷上写下了几个字。我呆住了。他却不再理我,转身经过任涛的座位时,拿走了他的试卷,扔上了讲台。然后淡淡道:“出去,给我跑20圈!”说完后背着手就出去了。全班同学都愣在那里。任涛苦笑着起身,出了教室,我也苦笑着起身,将试卷交给雪。
刚走出教室,我就听到了雪的惊叫声,接着是同学们的惊叫声。
雪读出了试卷上他写的字:“交卷后,来我的办公室。”
我苦笑着,在学校里,稍有水准的人都知道,去他办公室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办公事的;一种是办私事的。通常男生去都是犯了大错,女生去那就是件有意思的事了。所以同学们有那样的惊呼和反应并不使我感到意外,使我感到意外的反而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通知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这样想着,来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口。在敲门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果然豪华而有品味。想来,正院长的会更豪华吧。
此时,他正在办公桌后面坐着,看着一本杂志。
“你,找我?”我本能地又有些慌张的站在门边,知道他讨厌自己,为了预防不测,我避到和他最远的距离。
他仍旧看着杂志,没有理会我。
“你……有什么事吗?”我淡淡地问。
然而,他仍旧没有答话,就好像不曾听见我说话一样。就好像我是空气亦或是木头之类的死物,而不是一个活人。
“如果没事,告辞了。”我想转身。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他皱起眉,斜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别太自以为是,方晓书,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要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千万别高估了自己……”
他走出来,取了一支烟,然后点燃,靠坐在办公桌沿吸起来。
我努力使自己不颤抖起来,为了不再面对他讥讽十足的眼神,我走到窗前,望着操场上正在跑步的任涛,缓缓道:“那么,是什么事呢?”
“今后你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举止!竟敢明目张胆的做弊!你的行为已经过于散漫了。”
我微笑:“现成的答案就摆在眼前,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否则岂不是浪费人家的一番好意?”
“你,这是在反驳我吗?”他淡淡道。
“岂敢!”我不想再费神的掩饰自己的委屈:“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反抗你啊。”我的口吻也是淡淡的。
我望着窗外跑步的任涛,忽然就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空虚。
身后没有他的回应,我转过身,却正好撞到了他的胸膛,我已被围困在窗台和他的手臂之间,动弹不得。本能的往后退,却毫无退路。
我怕了,低垂着头,不再说话,鼻间也盈满了他身上混合着的烟草和成熟男性的气息。
“你,似乎胆子又变大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我感到了危险的存在。
我连忙摇头,好怕他,一直以来都只怕他一个人,他有那么多崇拜者,爱慕者,可是有谁真正了解他呢?这个可怕的他,这个对我百般折磨,羞辱摧残的他!
他抓住了我的头发,狠狠地往下拉,我被迫的仰起头,不得不面对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和他迫人的目光。而后,他突然低下头,准确的攫住了我的唇,用力的咬着我,直到我的口中布满了血腥的味道。
“如果我从这张该死的嘴里再听到反驳我的话,我保证,你的身上会再添一道疤,还有,你最好给我离那个小子远一点儿!”
他抬起头盯着我,他的唇边带着血。然后他放开了我,继续抽那支没有抽完的烟。
我的手颤抖地捂住嘴,感到了痛楚,再拿开手时,手心内已全是血。我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血,直到唇上的血滴落到白色的衣领上,才反应过来,忙又用手捂住。
他回头瞪了我许久,才冷冷的道:“出去!”
从他脸上看到了极度的厌恶,我点点头,捂着嘴往门外走去。
从他办公室出来,我连忙跑向洗手间,得快点处理一下,血还滴到衣服上了,这怎么好?他这次咬得好狠!痛死了!痛死了!这么多人的地方,绝对不能哭!绝对不能!糟糕,明天肿起来怎么办?回去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一下。
倒霉的是,在走廊里,却正好碰到了任涛。
“你,去哪儿了?”他奇怪的问我。
我捂着嘴,只好用手指着洗手间。涛看着我,可能也看到了我衣领上的那一点血渍,因为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我冲他点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跑去。可是却被他一把拉回,我捂着嘴不断地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我要去洗手间,但是他下一秒却突然扯下了我捂嘴的那只手。
殷红的血又无声的落到了衣领上!
任涛愣在了原地:“你……怎么了?”说着从口袋中拿出面纸递给我。
我接过,擦着自己的唇和手。并不想回答他的话。也无法回答他什么。
回到班级,所有人都用另一种眼光打量着我。因为他们看到了我肿胀的唇。
雪走过来,目光紧盯住我:“你怎么了?你和李院长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原来是……”那一刻,任涛突然就叫出声来。
我摇头:“没事。”
雪不死心:“你的唇……”
“我说没事,你没听见?”我开始向她发火。
她可能是怀疑什么了。但她没再说话。
我们开始正常的自习。我伏在桌子上,看到任涛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而他手中的钢笔已经弯曲了……
……
05
此后,我又过了几个月的安宁日子。
一年一度的元旦又来临了。
元旦这天,我和宛洋出去玩了。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本来还是很开心的。可是刚刚进门,我就看到了门口的那双女鞋。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好心情,他恐怕是又带雪回来了。我听见餐厅里“锣鼓齐鸣”心想这是怎么了。就见雪一脸开心的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我,笑道:“回来了。”就接过我小巧的手提包。
“嗯。”我不冷不热的回应她。
“回来得正好,我刚做好晚餐。你猜我都做了什么?”她俏皮地道。
“当然是元旦大餐了。”我微笑着脱下鞋。
“没闻出来吗?”她又道。“闻闻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好像有红烧肉。”我动动鼻子嗅了嗅,越过她走进餐厅。
“猜得不错,这是最后一道菜。”她跟进来。揭开盖子,看了看:“快好了。还需要再等等。”然后她开始洗水果。桌子上此时已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她边洗水果边说:“啊,你出去吧,等好了我叫你们。”
我没答话,站在门边看她忙碌着。她系着一条围裙。那样子就如同这个家庭中的主妇角色。
我突然就想起了我的舅母,那是舅母在时常系的围裙,马婶是从来不系的,她自己带围裙来。百密一疏,舅母离开时虽然带走了所有跟她相关的东西,但还是落下了这个。她是个好女人。我一向这样认为。当然,不能说雪就不好,其实雪也不错,可是当我面对她时,不知为什么,却总是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马婶呢?”我问她。
“我打过电话,说今天就不麻烦她了,你们两个人也真是的,总是这样怎么行呢?家里一点温馨感也没有,你舅舅也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子都这么大了,这点家事还不会做么?要学会做饭喔。”雪笑着:“不然,将来恐怕嫁不出去。”
我知道她的玩笑是善意的,可是我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感觉刺耳不以。
我淡淡道:“我又不想做什么贤妻良母!”
我懒得再理她,拿起一个西红柿走进客厅,然后整个人倒进沙发里。我看到他正坐在一边看报纸。见我进来,他完全没有反应。我嚼着西红柿。心中则是变成了近似于安宁的麻木。
不管如何 ,这一天,雪似乎就成为了我的舅母,她做着舅母应做的事,也许,舅舅还是渴望着温暖的家庭吧,而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家庭。
“开饭了!快来喔!”雪欢快的招呼我们。
我没有动,他放下报纸,转身出了客厅,我盯着他的背影:“这个人,还真是自然。”
我将西红柿尾巴随手按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心想反正雪看见了会收拾吧。
我起身,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他坐在那里,雪在给他倒酒。两人还真像是老夫老妻。
迟疑了一下后,我转过身,径直走到门口开始穿鞋。
雪跑出来:“饭都好了,你去哪里啊?”
“我去买点饮料,应该庆祝一下吗!”我挤出一个笑容。
“我都买好了啊。你不用去了,外面怪冷的。”雪过来拉住我。
我露出一副很甜的笑容:“这个天气,应该买瓶‘二锅头’来喝。”
“什么?你……”雪张大了嘴巴望着我,露出一副不敢致信的样子。
我微笑,摆了摆手,然后开门,关门……
我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大街上,外面冷,身上也不暖和,我又想起几年前,母亲嫁给沈老之后,那时我也是这样的游荡在大街上,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只是不想回去面对沈老淫邪的目光。如今,在元旦的夜晚,面对着这样温馨的家,温馨的场面,我为什么又要出来挨冻呢?那场面,温情脉脉,全家人边交谈着,边吃晚餐,那场面我都快记不得了,只有我小时候才看到过的父母之间的那种场面,可是父亲走后,母亲变成了那样。现在,那场面应该是我一直向往的才是啊,可是我为什么,要躲出来呢?
“方晓书,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我这样问着自己,忽然就感觉到自己是个多么多余的人,那场面,是那两个人的幸福,那是不关我的事的,想到这里,我感到好笑,一阵寒风袭来,眼睛很不舒服,我擦了擦,却已是满手冰凉,是泪水……
我愣愣地看着潮湿的手,又笑:“那两个人真的快结婚了吧?然后呢?他也不小了,年轻时就算再怎么前卫,再怎么“丁克族”,年纪大了也是想要个孩子的,于是很快就有了一个孩子……那时的我……什么立场呢……也许……回到原先的家……面对着……花天酒地的母亲……然后……就这样一直下去……我浑身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我听见了自己哭泣的声音……
此时,明亮的但却空旷的街道……冷风……还有我身后的无尽的黑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它们包围了我……
当我回到家时,已经十点钟了。
雪已经回去。他则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进来,他盯住我:“你的‘二锅头’买的时间挺长啊!酒呢?”
我倒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道:“我走了好远好远,都没买到。后来我迷路了,这不是,才找到家吗!”
他盯了我许久,才淡淡道:“你不饿吗?”
这一刻,我才想起肚子真的饿了,连忙点头:“是啊!我快饿死了!”
我忙乱的冲进餐厅,然后端着一盆美食,回到客厅美美地品尝起来:“雪做的东西真好吃呢!唔……对了,你干嘛不把她留下?干嘛让人家走啊?真是的!”
他微笑:“她以后有的是时间留在这里,并不差这一天。”
“咳……咳……”饭和菜从我的嗓子里喷了出来。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你这次真的玩真的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话,起身走出去。
我愣在了那里,我刚刚的预感……也许……很快就会变成现实了……
我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一转眼,已是来年的4月份。
此时,他对我已变成了彻底的漠视。对我的要求也开始有放松的倾向,他的精力开始大量用在自己,还有雪的身上。
对此,我的心里虽然有着一丝侥幸,但更多的还是难过。我也许真快到了离开他的时候了。我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嫉妒着雪的。可是,除了这样,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应该阻止他们在一起吗?怎么可能呢?面对着一个原本就讨厌着自己的人,那样做只会自取其辱。何况又是像我和他这种关系,我有什么立场,我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虽然我知道不能再沉沦下去了。也知道现在应该是脱身的时候。否则到那天真的来临,我一定会承受不住的。可是,我却只能在这里被动地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除了被动的等待,已别无他法。
回忆起当初所做的选择,我的身心都已遍体鳞伤。背后的伤疤,肩膀上的烫痕,醉生梦死的大学生活,落魄失意的家庭,这一切与我追求的愿望都背道而驰。与我的初衷是越来越远了。
可是,还能改变什么吗?
时光不能倒流,如今这样的结果只能由我自己来承受……
而且必须承受!……
……
学校每个周末,都有一个舞会,还有电影可以看。因为我没有住校,所以这些活动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一次,以促进各系之间的友谊为名。经过学校干部的积极努力,学校组织了一次篝火晚会,同学们乐疯了。
那天,宛洋兴冲冲地把我拉去。其实我对跳舞一向没什么兴趣。不过整天醉生梦死也是件麻烦的事情。再说,最主要的是,全校所有的人都要参加。也包括学校的的正副院长。所以是不能缺席的。
在学校的操场上,同学们尽兴地表演着,每个人都很开心……
晚会的高潮就是最后的团体舞。大家都围着火堆,随着音乐跳舞助兴。
任涛突然过来邀请我跳舞。虽然有些意外,但我欣然同意。
任涛的舞跳得很好,我被他引领着,有一种飞翔起来的感觉,轻飘飘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快乐。很简单的,单纯的,小小的快乐。
我望着任涛年轻的,斯文的脸。那是一张朝气蓬勃,充满自信的年轻人的脸。在他身上只有阳光,而没有成熟男人的沧桑和阴羿。他,和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对我笑:“我这个大帅哥,让你看呆了吧?”我也笑:“臭美,应该说我这个大美女陪你跳,是你的荣幸!”
他连忙点头:“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我们一起笑着。和任涛在一起,是快乐的。不像已经毕业的莫凯。我对莫凯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任涛不是。我对他有好感。
我们边跳边说笑,而宛洋也拉着一个男生跳起来。贴近我们。我们几人都大笑着。真的是很开心。
音乐节奏快起来了,我们也随着音乐旋转起来。任涛边跳边给我讲着从网上看到的笑话。我快笑出了眼泪。我没想到,他竟是一个很诙谐的人。想着他上课时那一板一眼的样子,我就笑出了声。
我们随着舞步旋转,一个转身,我忽然就看到宛洋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看着她不明所以,她对我使了个眼色。就和男伴转到人群中去了。
我顺着宛洋使眼色的方向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所熟悉的修长身影。
是他!!
他正靠坐在一张桌子边沿吸着烟,他旁边坐着正院长,两人正在交谈。雪则在给他们倒茶。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宛洋给我使眼色是因为,他正在盯着我。
我顿时感到心惊肉跳。我转过头不去看他,我将任涛引到了舞池深处,可是他仍然能看到我。他就靠在那里,同院长等人说着话,目光却一直盯着我。我不断地望向他那边,希望能够摆脱他的视线,但无论我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始终都在盯着我。
我开始惊慌失措。感觉如坐针毡。心脏“砰砰”的越跳越快。
我听到任涛闷哼一声,我踩到了他的脚。我手忙脚乱地道歉。然后我听到他轻声问我:“你怎么了?晓书?”
我摇摇头:“没事,休息一会儿吧!”
他点头表示同意。我头也不敢回,拉着他像逃命般地离开舞池。
“你怎么怪怪的?”他奇怪地望着我。
我轻轻道:“我想离开这里。”
“那也得等结束的呀!”
我不再言语,转身向校门口冲去。他也跟着我出来了。
我顺着街道向前一直走着。他跟在后面,我们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在路边坐了下来。他站在我身边。仿佛在猜测着我心情突然转变的原因。
“任涛,我们去玩电玩吧,好不好?”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拉着他,我们来到了电玩城,玩起了《拳皇》。
他微笑:“你也会玩这个?呵呵,你不会是我的对手的。”
“不要小瞧人。”我不屑地道。于是我们大战了几十回合,他还真是厉害。
我笑:“你的草雉用得不赖!但我还是喜欢八神。”
“喜欢那个阴暗的魔鬼?”他笑。
我也笑:“他帅呆了!”
出了电玩城,他突然笑起来:“你说,像我们这样两个优等生从学校偷跑出来打游戏,这事被同学们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呢?”
我微笑:“他们会说,那两个人很危险,因为他们开始向坏学生蜕变了。”
他白了我一眼:“你啊。”……
我们在街上走着,天气越发凉了,他将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淡淡道:“九点多了,你还不回家吗?”
“我想再走走。”我有气无力地道。
“天晚了。想走我明天陪你走个够。”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还不回去了呢。”
“怎么?想跷家啊?”他微笑:“不会吧?你可是个优等生呢!”
“那又怎么样?”我不屑一顾。
“不行,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不然你家人会担心你的!”他开始严肃起来。
“担心?”我这样反问他,然后大笑起来:“喂!我问你,如果你的家人正在忙着约会,而你就是个电灯泡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他愣了愣:“这,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微笑:“如果我说,我今晚真不回去了,你怎么办?”我关掉了手机。
他望着我好一会儿:“我会跟着你。”他也关掉了手机。
我微笑,“你也是个优等生呢,你别被我带坏了!”
他淡淡道:“寝室已经关门了!我想回都回不去了。”
我愣住了,望着他:“那,你总得请个假吧?”
他摇摇头:“没关系,寝室同学会帮我开脱,况且也不一定会查寝。”
我望定他:“你今晚无处可去了。”
他也望定了我:“看来,今晚是个叛逆的日子呢!”
听他这样说,我走近他,拉住他的手:“那么,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我把他带回了我原来的家……
刚进家门,我就发觉到母亲好像已几天不在家了。餐厅中碟碗成堆,客厅里也是乱七八糟。我将他领进了我的卧室。还算干净,就是已蒙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我推开窗户,打算换换空气。我想着,应该先收拾一下这里,因为也许早晚有一天,我还得回来。
他看着我忙着:“这是哪里?”
“我家。”
“你家?这好像是没人住的样子,你天天就住这儿?”
“并不!”
“那你住哪儿?”
“我舅舅那里。”
“你父母呢?”
“父亲早就约会去了,母亲正在忙着约会。你看见了,家里都没有人。”
“那你舅舅会担心你的,你总得打个电话吧?”
“担心?呵呵,不会,他不会注意的,他现在正在热恋中,哪里会顾得上我?”
他张口结舌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过来帮忙:“你的家庭还真复杂。”
我接过话:“怎么你害怕了?”
“怕什么?”他奇怪地望着我。
“你要知道,出生在这种家庭中的人,都不太正常!”我微笑着盯住他。
“你哪里不正常了?”他语气很轻。
“你真想知道?”我抬起了下巴。挑衅地望着他。
他点头:“我是想知道。而且,我想知道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真的?”我望住他。
“真的。”他也望住我。
我微笑,我的手移向了电灯开关,“啪”的一声,房间内顿时一片漆黑。
我走向他,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扣……
那一夜,我承受着另一个男人在我身上制造的快乐,我的脑子乱了……
这个男人对我如此温柔,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潜意识中,我多么希望他是那个人,而我和他只是一对普通的男女恋人,没有血缘关系,没有暴力,没有不该有的一切。
“晓书……”他在我耳边呢喃着,是的,我们是平等的,我们之间没有辈分的区别。所以我可以叫他的名字,我不必再顾忌什么称谓。一直以来,这都是我的愿望。一个永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最后一刻,我胡乱地呢喃着,口中叫着什么,我已没有了印象。在我的头脑中,我不断的问着自己,我在做什么?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当我清醒过来时,就看到了他喘息着躺在我身侧,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瞪着天花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感觉到了他的愤怒。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果然和他有关系……”
“谁?”
“我们那位魅力十足的副院长啊!”他哼了一声:“彦……叫得可真亲热呢!”
我的心,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我必竟只是叫了“彦”这个字,而没有叫出舅舅这个词来!
他冷冷道:“去年抽考那天你从他办公室出来,我就发觉到了,你们不是一般的关系,没想到果然如此。当时我还不信,所以我还想再确认一下。方晓书,你喜欢那个人吧!?”
我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那个人也是正常的,他的确是很完美,我们学校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何况是你呢!只是,我还真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沉默。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他突然抱住我,非常紧的抱住我:“可是,那个人是不能喜欢的,他有多花心你不是不知道,还是说,他已经把你甩了,所以你才和我这样?”
我仍然沉默。
我利用了他,我把他当成了我想像中的那个不存在的人,我把他当成了那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愿望中的主角,如此而已。可是这种事,我怎么告诉他呢?我竟然已经这样卑鄙了……
那一天,我才真真正正的明白……我将永远也无法摆脱那个人的影子,无法脱离开他的掌握,他的控制。
因为,那个人束缚住我的,不仅仅是我的肉体……
而是我的心……
我的心,已沉沦在永久的黑暗中。
永远也,退不回来了……
……
天亮了,我勉强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旁正凝视着我的任涛。他显然是早已醒了。
我没有说话,轻轻转身,避开他炽热专注的视线。
我正准备穿衣服时,手臂却突然被他抓住。力气大得让我忍不住皱眉。回过头,见他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后背:“这是?”
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让他看见的。
“晓书,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问我。
还没等我回答,被子突然被掀开,他扳过我的肩膀开始一寸一寸地观察着我的身体。
最后,他瞪着我,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是他!!是他对你做的!是不是?他怎么……他……不,这太残忍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
“你……他……”任涛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下去。
我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拉过我的手:“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我淡淡道:“我感觉很累。”
“这样累,还要它干什么呢?就像一个泥潭,就像一个无底深渊,如果你陷进去,就很难再上来,结果就会变成泥潭中的一部分,与他同化了。”
“即便上来也无济于事了,因为身上全是残留的污泥。”
“会洗掉的!用清澈的水就能洗掉!”
“可是心呢?心也能被洗干净吗?”我摇摇头:“我已经脏了,没有救世主愿意救我,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可以试试吗?”
我抬头同他对视,我看出,他的目光里并不是同情。
我没有回答他,默默地穿上衣服。起身来到窗边。
我不能那么自私。那对他不公平。
窗外灰茫茫的。天色有些阴。
“晓书,做我的女朋友吧。”身边传来他的声音。
我不知所措了,我没想过他会对我提出这个。
我感到心脏在抽痛。
我低下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我的脸。
“晓书,你看着我。”
我不理他。
他却用手撩开了我额前的发丝。
我不及遮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下一秒,身体已被他紧紧的抱住。
许久后,他才在我耳边轻轻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是曾有过的痛楚,亦或是曾有过的伤害,因为这一切到今天为止,都结束了……”
我没有回答。真的都结束了吗?真的,会全都结束吗?真的会吗?
可是,这一刻,我想相信他,我想相信身边的这个男人。
我宁愿相信他说的话。
他突然在我的耳边轻笑。
“晓书啊,我想,我们已经迟到了。”
我看表,已经是9点10分。
“糟了!”我惊叫。
我们胡乱的收拾完,冲下楼,打车向学校奔去。
到了学校门口,我拦住了他:“你先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们这样一起进去,会让大家误会的,影响太坏了。”
他回身望着我:“自己做的事就应该自己负责,你怕什么?”
“这样会连累你!”
“如果你真在乎我,就把那家伙忘了!反正他也甩了你!”
“可是……”
“ 可是什么?从今天开始,你心里要只想着我才行。”
我愣了一下,然后微笑地看着他:“怎么可以这么霸道?”
他的脸有些微红。
“走了!”他伸手拉住我进了校门……
刚走进教学楼,就见到雪匆匆忙忙地迎出来:“你们两个怎么现在才回来?昨天去哪里了?”
“去玩了。”任涛淡淡道。
“什么?去玩?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出来!学校要给你们处分知不知道?!”雪着急地道。
“该来的躲不掉,你别担心。”我对雪道。
“晓书,我更要说你,你知不知道李院长一夜没有合眼,他一直在担心你,昨天他连家都没有回!”
“呵!你倒是知道的蛮清楚的!”任涛冷笑。
雪的脸一阵发红:“你们真是的,想要出去的话,任涛你事先请个假,晓书你也说一声不就结了,你们倒好,双双关机,这叫什么事儿啊!”
“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了?”任涛火气大起来。
“如果你们在谈恋爱,也请你们低调点,你们还敢一起回来!全校学生会怎么看你们!?”
任涛冷哼一声:“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要说低调,有人比我们更要低调吧!”
任涛意有所指的话将雪顶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雪叹口气:“我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小心点吧,李院长,他,在教室了!”
“什么?”我愣住了,他跑到教室去干什么?
雪过来轻轻拉了我一下说:“他真生气了!”
我没说话,因为他和雪之间关系的确定,所以我本没有想到他会在意这件事。该面对的就让它来吧!这也许会是一个了结。
我们走进教室,就看到他坐在我的位置上。拿着我的一本书在翻看着。我们站在那里,等着他该有的反应。就像是全校最坏的学生。全班同学都望着我们两个,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看到我们两个,他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站那边儿去。”
然后他继续看书。
他眼神中的极度轻视,感染了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我和任涛站到了教室门边。
那一刻,我感到难堪至极。
时间已经过去了20分钟。他就像是没有反应一样。
无休止的沉默让我感到更加的尴尬。
我望了任涛一眼,他却神色坦然地望住我。这让我紧张的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些。
听到“啪”的一声,是他将书摔在了桌子上,然后脸色阴沉地盯住我们。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擅自外出,夜不归宿,而且还带着个女人,任涛,你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呢。”他的声音充满了强烈的轻视的味道。
任涛没有言语,我也低着头,违反校规校纪,毕竟是我们不对。
“你们两个,是班级的优等生,原来就是起这种带头作用的!”他点了根烟:“说吧,去哪里了?”
我瞄了瞄任涛,见他抬头道:“李院长,我们是违反了校规校纪,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何必还要问这些呢?”
我呆住了,同学们也呆住了,任涛是一向听老师话的,而且个性也随和,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火气竟这么大。然后,我看到那个人的眼睛眯了起来,那是他发火的前兆。我开始感到紧张。我拉了拉任涛,示意他冷静点。
“这个不用急,处分是一定有的!我需要通过你们对此事的认识态度才能决定处分的轻重。”他慢条斯理地道。然后他盯住我,“方晓书,是你带的头吧?”
我没有回答他。
“你是一向散漫惯了的,如果不是你,任涛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他声音中的冰冷只有我才能听得出来。
我点头承认:“是的。”可任涛却突然火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了,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问这些没有用的做什么!?你做为副院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可做了?”
雪冲过来,推了任涛一把:“任涛,你怎么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想被开除吗?”
“开除怎么了?他最大的权限不就是开除我吗!哼,在这种人手下学习,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任涛!”我重重的拉了他一把:“不要再说了!”
他望着任涛,缓缓道:“想走是吗?”然后他转向雪:“云似雪,带他去办退学手续!”
“这……”雪站在那里没有动。我们都呆住了,事情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呢?任涛却转身就向门外走去,我和雪一齐拉住了他。
“任涛,你能冷静点儿吗?”我劝着他。
任涛望定了我:“晓书,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在这种人手上学习吗?现在在这里,他把我们两个人当作什么?我们算是什么东西?他可以处分我们,因为我们错了,但他不可以污辱我们的人格!因为他没有那个权力!”
他再度向外面走去,我一把拉过他的衣服,我怒视着他:“任涛,你给我冷静下来,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要走也应该是我走,你在这里逞什么英雄!?为了这点事,就想放弃你的前途,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疯了吗?”
“说得不错!”舅舅突然站起身,他将烟按熄在我的桌上,然后走过来将一只手放到了任涛的肩上,“你们两个人中,我是一向重视你的,任涛。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生,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影响耽误了你的一生!你明白吗?所以说要走,也应该是她走!而不是你。”
任涛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舅舅会说出这番话来,雪显然也呆住了,她不相信舅舅竟会向着一个外人说话。我微笑,准备要出去。可是任涛却冷笑起来:“话说得真动听。我看,你是想借这件事把她赶走吧?”
他望住任涛,然后点头:“说对了,我就是要把她赶出去。”
“为什么?李院长,你为什么这样做?”雪喊起来,她的声音中透着极度的不解和难以致信。
那一刻,我看到他的唇角突然就上扬开来,然后我听到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因,为,她,是,一,条,最,下,贱,的,母,狗!!!”
!!!!!…… ……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雪张大了眼睛。我低着头苦笑着,自从看到他上扬的唇角那一瞬,我就知道他不羞辱我是不可能的了。可是他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前……
整个班级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有人动了……是任涛……
他突然上前抓住了舅舅的衣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
“嘭”的一声,任涛的话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他一拳打倒,身体重重的撞到讲台上。
“任涛!”我冲过去想要把他拉起来,可是却被舅舅一把拉住。我刚一挣扎,手臂立刻传来一阵巨痛。然后他指着涛狠狠地道:“你今天如果不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出来,明天我就让她从这里滚蛋!”扔下这句话,他就拽着我离开了已乱作一团的教室……
他拉着我上了三楼。将我甩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站在办公桌边,揉着自己刚才快被他捏断了的手臂。我不敢看他,盛怒之中的男人是可怕的,尤其是他。
“去哪里了?”他将外套脱下来,甩到了一边。
“去了很多地方。”我轻声道。
“为什么要这样?”
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又淡淡的重复了一次。
“我……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吞吞吐吐。
“方晓书,我上一次是怎么警告你的?你是没有记性吗?还是说,太久没有男人了,你是欲求不满?”
“这……”我的身体僵住了,继而颤抖起来。他的话太过于刻毒了,让我难以承受。
“你喜欢他?”他点了一支烟。
我呆住了,他竟突然这么问。我开始不知所措了。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句话。我的确是很喜欢任涛。可是,那又不能完全定义是爱情中的喜欢。我对任涛的感觉是处在喜欢与不喜欢之间的。我无法说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空气仿佛凝固在那里,我转过身,想避开面对他的压力。
我希望他不要再深究下去,可是我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就放过我的。
果然,他走过来,在身后将我困在了桌子和他的双臂间。他的胸膛贴在我的脖颈上,我挣脱不开。我的身体开始僵硬。
他在我耳边低声问我:“他碰你了吗?”
我呆住了,没想到他竟会这样问我。
“没……没有……”我轻声道。
“把脸转过来!”他命令我。
我转过头,面对着的,是他那双可以动察秋毫的眼睛。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此时,我好想逃开他,我怕极了。
他的手臂收紧了:“是谁主动的?你,还是他?”
我说不出话来。我无法回答他。
“他碰了你哪里?”他的手放到我的脖颈上,然后慢慢地从我的脖颈滑下……
“你允许他用了我专用的地方,是不是?”他的口气加重了。“而且,还是你主动的。”
“我……”我说不出什么,他已经太了解我了。
我看到,他的眼睛开始变得黑暗,黑暗得如无底深渊。
他离开了我。然后我看到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防身用的军棍来。是合金做成的。他轻轻一甩手腕,那个军棍突然就伸长了。
“这是……”我来不及说话。他也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下一秒,我被按在了桌子上,我的外套瞬间就被他扯下来。衣服的拉锁也被扯坏了。接着,他拉高了我的衬衫……
挣扎是无济于事的……
这次要比皮带痛50倍。
就像是在承受残忍的酷刑……我咬着的唇开始渗出鲜血,然后,逐渐的,顺着我的嘴角滴落……我听到了自己的惨叫。
“痛吗?是不是很痛?方晓书,你给我牢牢的记住这种痛楚,永远也不要忘了。你给我记着,我是因为什么打你,记住我每一次对你动手的原因。不要再忘记了。”
我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碎了。已经支持不住的身体从桌子上慢慢滑下去……
他的皮鞋踩在我伤痕累累的背上,像上万把匕首插进了我的身体,我的脸上布满了冷汗,我本能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他的脚踩到了我的胳膊。我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然而,那种痛楚对我来说,已经不算是痛苦了……
这一次真是最狠的一次了……
我躺在地上,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
我无力地看着他,他站在窗边,扯开衬衫的领口,喘息着,望定了我。
我们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
他终于走过来,拎起我的身体,将我拖到沙发前。他坐了下来。抱起我。我躺在他的怀中,头无力地倚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他抓紧了我,我倒吸口凉气。身体的疼痛仿佛已到了极限……
他盯住我:“你想让我整死你,是不是?”
我轻轻的摇头。
“你已经背叛我两次,我不希望还有第三次。否则……”
“你,会杀了我吗?”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他没有回答我。
“会吗?”我再一次问他。
他却低下头吻住了我。他的吻带着猛烈与强迫的力道。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那种气息灼热而狂烈……
他的头埋在了我的颈项,他的声音轻轻的:“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我……”
我闭上眼睛,泪水缓缓的从我的眼角滑落……
我已经彻底地绝望……
06
“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伸手接过,我听见电话中传来雪的声音,她说任涛的检查已经写好,要不要送上来。他淡淡道:“不用了,我让人去取。”放下电话,他拉开我,然后站起身,
“把衣服扣上。”他的声音再度恢复了冰冷。
我的左手已经动不了,我用右手勉强扣上了衣扣。
他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扔给我:“穿上它,然后下楼把任涛的检查拿上来。”
“什么?”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相信他竟然会叫我去拿,
“我……”我看着此时一团糟糕的自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又扔过来一把梳子给我。我困难地用一只手套着衣服,又胡乱的梳了梳散乱的长发。我绑头发的带子已经找不到了。然后起身,缓慢地踉跄地向门口走去……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样子的我……
我敲了教室的门后,推门进去。那一刻,所有人都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震惊地望着我。雪更是如此。任涛的眉头则皱得像个疙瘩。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毫无血色,自己这样披散着头发的样子也一定是憔悴不堪的,甚至是吓人的。因为所有人都是那样的震惊。可是,我还是从某些女生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羡慕和嫉妒的神色。她们一定是因为我身上穿的衣服而误会了。
我低下头,径直走到任涛面前,将那份检查拿在手里。然后往回走。跟惊呆的雪说:“他让我来拿检查。”
雪没有反应,我不再看她,向外走去,可是右手腕却忽然被任涛抓住。我回头看着他,见他冷冷地望着我:“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想挣脱开他的手,但是他却加深了手劲。我皱起眉头。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任涛的语气也加重了。
我仍是沉默。
“脱掉!”任涛竟然这样命令起我来。我呆呆地盯住他,一向温和的他今天是怎么了?
“我叫你脱掉,听不懂吗?”任涛开始对着我大吼。
为什么?老天爷让我被一个男人欺负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吗?想到此,我开始用力的挣扎:“你放手!”任涛盯着我许久,然后终于松手,淡淡道:“你去吧,你去他那里吧!”说着,他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我惨叫起来。我的身体被他推得向前扑去,却正好撞到了墙。我再次惨叫起来。他连忙过来扶住我,可是身体被他这样一碰,顿时巨痛难忍,我惨叫连连,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冷汗滚滚而落。他呆住了,他不知道我为何会这个样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一把扯下了我身上的衣服!
我坚持不住,跪坐在了地上。然后,我听到了所有人的惊叫。
我的右手扶着自己垂在身侧的左臂。我的衬衫已被鲜血染红,后背处的衬衫已经贴在了我的背上。剧痛使我不断的喘着气。
任涛蹲下来,我看到了他的眼圈红了。我望着他:“任涛,不要难过啊。我没事,没事的。”这样劝着他,我的泪水也溢出来。难道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想让这样子的我出现在众人面前,出现在任涛的面前吗?……
任涛开始大骂起来:“李彦!你他妈的不是人,你这个魔鬼,你该下十八层地狱!李彦,你他妈给我死出来,你听到没有!有种你就冲着我来,你算是个男人吗!拿女人出气算什么能耐!……”
他在那里狂叫,同学们都不解地望着我,他们不相信那个充满魅力的李彦竟会对一个女人做出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来。而雪则是最不相信的一个,她如同一座雕像般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好久,然后突然就大哭起来。任涛走过来抱起了我,我咬着牙忍受着难熬的痛楚。他准备带我去医院。教室门被他一脚从里面勾开,重重的撞在墙上,门上的玻璃“哗啦”一声变得支离破碎。
任涛没有走出门,并且还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人从外面缓缓走进来。
是他!
他白衬衫的袖子被高高的卷起,那上面还染着血渍。同学们都震惊地望着他。他静静的望着我和任涛,他的瞳孔已黑得深不见底。我感受到了他身上浓重的杀气。我淡淡道:“任涛,你把我放下来。”他没有理我,只是怒视着站在他对面的男人。
“把她放下。”他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任涛没有动。
“把她放下。”他又重复了一遍。
“放下干什么?给你吗?然后让你再继续这么折磨她?”任涛大吼。
“我再说一次,把她放下。”他的语气仍旧没有变。
空气似乎凝固了,任涛的脸开始扭曲,看着僵持的两个人,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一触即发的局面。我挣扎起来,任涛瞪着我:“怎么?你想去他那里吗?”我摇摇头。挣扎着从他手臂中离开。我不想让任涛受到他的伤害。我缓缓向他走去。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他却一把推开我,几大步迈到了任涛的面前,扯住了任涛的衣领:“你过来。”
身高175公分的涛,被身高186公分的他像提着一只鸡般拖了出去。
然后我就听到了扭打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同学们全都冲了出去,此时,别的班级的学生也出来了,并且人越来越多,老师们本想来阻止,可当他们看到是那个人竟是副院长时,全都吓呆了。
我被雪扶着出去,就看到任涛已倒在了地上,脸上淌着血,他的鼻梁被打断了,下一秒,舅舅扯起了他,然后举起了一只拳头:“我应该让你在医院躺上三个月,让你牢牢记住这次教训!”
此刻,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正常了。
“不!”情急之下我忘记了称呼,脱口而出:“舅舅,不要!”……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那一刻,我看到任涛的脸突然就变得煞白。然后开始奇怪的扭曲起来。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他用难以致信的目光瞪着我,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舅舅。
我捂住了口,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任涛已经知道了一切。
舅舅的拳头没有落下去,他扔下了已变傻的任涛,然后转过身向我走过来。
他抱起了我。
雪却冲过去扶起任涛,大叫起来:“院长,你怎么打起学生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疯了吗?”
他没有回头:“我只是在教他而已,让他明白,别人的东西不是随便就可以碰的!”他的声音冷冷的。
“那么晓书呢?她是你的外甥女啊,你怎么能下得去那么重的手?把她打成这样,你就一点都不会心疼吗?再说,这算是什么事?至于你那么冲动吗?”
“如果有人随便动了你的东西,你会高兴?”扔下这句话,他抱着我离开。
走廊内一片嘈杂。而此刻的我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再我陷入无意识的状态之前,我听见他对我说:“这一次就放过他,你自重了。”……
当我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我的左臂吊着绷带,身上也缠满了绷带。
我看到他正反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叠放在椅背,低头伏在上面。他睡着了。我想起雪对我说的话,说他一夜未曾合眼。他究竟是担心我,还是讨厌我,此时,我已经分辨不清了。而且,就连我自己的想法,我也分辨不清了。
这一次,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告诉自己,我恨他,我有多么想摆脱他,可是我……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明明知道,反抗他会有什么后果,我明明知道,他禁止我和异性交往,可是我却和任涛做了那种事,他一定会生气的,我明明知道的,可是我却仍然继续做让他讨厌我的事。这是为什么呢?
他漠视了我整整一年,我不想,不想这样被他漠视,我想让他注意我,这种注意哪怕只是用暴力的方式来表现,也好过他的漠视。
一直以来,我多么希望,他的目光只为我一个人停留,只关心我一个人。我多么希望,他能像对雪那样温柔的对待我,至少能对我温和的笑笑。我也满足了。
本来他对我虽严厉,却也有着父亲般的温情,可是,自从我报志愿那天争吵开始,他就变了,变得那么冷漠,粗暴。我不明白,他何以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也许,从那天开始,他对我是彻底失望了吧。
我泪眼朦胧的伸出一只手去轻触他的手,触及到他修长手指的一瞬间,我的手一阵轻颤。
“舅舅,我……对你……”
我闭上眼睛,我的手无力地从他的手背上滑落。
我擦去了自己的泪水,唯恐他看见,会嘲笑我……
病房的门轻声的开了,我看到宛洋手里拿着一束花走进来。
她望了望他,绕过来把花放到床头柜上,轻声道:“我来看看你,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明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我苦笑:“医生没问你吗?我怎么会这样惨?”
宛洋淡淡道:“医生什么病人没见过?”
似乎听到了声音,他的手动了动,然后抬起了头,他盯住我,目光如炬。
那一刻,我惊呆了:“你,没睡吗?”
他没有一点睡眼朦胧的样子,他一直在清醒着吗?……
他感觉到我刚才……我的脸开始发烫了。
宛洋站起身:“李院长,我来看看小书,一会儿就走。”他没理会她,看了看表,然后对我淡淡道:“我晚上来接你。”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到他离开,宛洋走到我的床边,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分外的严肃:“方晓书!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叹口气:“你是说,我和任涛吗?”
“错!我是在说你和李彦!!”
我望着她,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轻轻叹口气,宛洋过来抓住我的手:“晓书,你知道吗?学校现在已乱成一锅粥了!院长的脑袋都快变成浆糊了。”
“怎么了?”我有气无力地道。
“副院长殴打在校学生这件事,影响是相当大的。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
“什么难听,说什么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都说他对你太残忍了,不过反过来想,你和一个男生发生这种事,做为舅舅,怎么能不着急呢。如果换作是你的父母,恐怕也难以冷静,所以说,他的火冒三丈,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今天这件事,如果他是因为一个普通的女学生而重打了任涛,那么就麻烦了。但你和他是亲人,所以这属于是家事,也就不需要再追究了。我听主任说,你和任涛的处分好像也取消了吧。”
我长呼出了一口气。
宛洋一直在注视着我。我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晓书,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她。
“我虽然没见到当时的场面,但是听到别人讲,我就感觉到,这事不简单。学校的学生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会乱想。可是我知道。晓书,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对不对?”
我仍旧沉默。宛洋却继续说下去。
“你从小就倾慕他,对于像他那样的人来说,不会看不出来,所以从这件事来看,他对你肯定已经超出了亲人的感情界限了,很明显,如果他只当你是外甥女,绝对不会这样对任涛。如果你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也绝对不会这样对你。”
我睁大眼睛望着宛洋,知道什么都隐瞒不住了。
我闭上眼睛:“小洋,你不要再说了。”
……
过了许久,我听到宛洋轻轻的叹口气道:“说实在的,晓书,我一直以为你对李彦只是女孩子的恋父情节而以。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不是说女孩子的第一个情人就是父亲吗?只是你的父亲在你从小就离开了,所以你对他有这种情节原本再正常不过,而他因为抚养你长大,所以对你自然要比别人亲近,这也是正常的,但是这种情况通常过几年就好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们怎么会……”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闭上眼睛:“我只知道,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虽然刚开始并未察觉……但是后来却逐渐的体会到了,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我自己的东西在深深吸引着我……就像一个深渊,使人不由自主的沉沦,无法自拔……”
宛洋望着我:“晓书,你……”
“我明明知道不应该让自己被这种愚蠢的感觉带出这么远,可是我却无法控制这种感觉,我又能怎么做呢?”我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只能不断的对自己进行谴责。”
宛洋沉默。
我叹口气:“本来,我是想独自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不向任何人倾诉的。”
“不会孤独吗?”
“已经习惯了,我本想这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好了,可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既然这样孤独,为什么不早说呢?算上我一个吧,也许帮不了大忙,但是扛行礼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不反对吗?”
“当然反对,但我只是提出我的建议,真正行否还要在于你自己,不是么?如果你自己觉得值得,我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我拉住她:“谢谢你,小洋。”
宛洋看着我“那李彦呢?他是什么意思?你们谈过这事吗?”
我摇头:“他不喜欢我。”
“你说什么????”宛洋瞪大眼睛盯住我:“你是说,他明知道你喜欢他,并且他还抱了你,然后却告诉你他不喜欢你!!!是这样吗???他真的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我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他没说过。我也没说过。”
宛洋道盯着我半晌,才缓缓道:“你为什么不和他说?”
我摇头:“他现在很讨厌我,我怎么和他说?”
“你怎么知道他讨厌你?”
“我能感觉到。”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喜欢你。”
我没有反应。这种话题是不会有结果的。
宛洋盯住我:“通过这件事,你知道我看出了什么吗?”
我没理她。
她继续道:“我看出了他的占有欲可是普通男人的五倍!晓书,他既然把你视为他的东西,你以后可要注意了。”
我望着她:“注意什么?”
宛洋站起身:“自己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给别人。这种经验你就没有过吗?”
我不再言语。
宛洋站起身,低头看看表:“我得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呢。”
我望定她:“任涛怎么样了?”
“只是个鼻梁骨而已,能怎么样,就是精神郁闷,仿佛受了严重的刺激。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点点头:“他知道我和李彦的关系,但是没想到李彦会是我舅舅。”
宛洋呆立了一阵子,然后轻轻道:“这件事,会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的!云似雪也是,她下午请假了,我看她也不太对劲。”说完,她轻叹口气。“那我走了。”
“嗯。”我点点头。看着她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她突然回过头来微笑着望着我道:“晓书,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好奇的想,像李彦那样的男人,他和你在床上的时候,肯定是绝对的掌握主控权吧?”
我皱眉:“宛洋,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她却继续说个不停:“他在占有你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冲动和强硬呢!?他的拥抱会紧到使你喘不气来吗?他会汗水淋漓吗?他在床上对你也会很粗暴吗?他的喘息会急促成什么样子呢?……”
“够了!宛洋!你有完没完?!”我涨红了脸打断她的话。
她笑笑:“其实,我觉得,他是很需要你的。”
宛洋离开后,我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很暖,天也很蓝。我喃喃自语:“他需要我?他需要我吗?他真的需要我吗?”我自嘲地笑了,“小洋,你错了,对他来说,我只是一条狗罢了,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作人看。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如果说他还需要女人,那也绝不会是我。也轮不到我。在他心中,所有的女人都是女人,唯独我不是!小洋,如果说这是一个牌局的话,那么,你输定了!!!”……
……
在家里休养了三个星期后的一天早晨,我第一次坐着他的车,和他一起来到了学校。
车开到操场教学楼一侧停了下来。他下了车,忙有老师迎上来,他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他敲敲车窗,示意我下车。我打开车门,走下车,便发觉学校老师和过往的学生的目光都“唰”的一下子看向了我。我有些尴尬,在议论的声音中,我快步走进了教室。
回到教室,我刻意忽略同学们的目光,如常般上课,任涛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他的鼻子也痊愈了。雪对我还算温和,但是也生疏了不少,而且,她在上课时还频频开小差,总是讲讲就发呆,有时还神情恍惚地盯着我。班级气氛怪怪的,使我越来越难以忍受。而那个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仍旧神色如常……
……
我的左臂已彻底好转,我的心情也随着渐渐好起来。然而,有一天放学,有一个邻班的女同学突然过来,对任涛道:“涛,下午休息我们出去吧!”我望过去,见任涛笑了:“我正等着你呢。”他站起身,手搭在那女生的肩上,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教室。那一瞬间,我有些莫名的失落起来。但我又能怎么做呢。我没有资格做任何事情。周围几个女生都同情的望着我,她们看我的眼光中充满了怜悯。因为从那天起,我和任涛就已经成为了全校被家长拆散情侣的典范。
我来到窗口,倚在窗台上,望着那两个人旁若无人般的穿过操场,心中有些苦涩。
“那是他的新女友。”宛洋在我身后轻声道。
我点点头:“我猜到了。”
宛洋又道:“下午有空吗?陪我逛街吧!”
我沉默着。宛洋笑着从我的口袋中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人的号码。
“喂?李院长吗?我是宛洋,我想让晓书下午陪我去逛街,可以吗?”放下手机,宛洋笑着拉住我:“走吧,老大同意了。”我不置可否,被动地被她拉出了校门。
我们没有目的的闲逛,最后,我们有点累了,她拉着我去喝咖啡。
宛洋把手中的咖啡搅得叮当响,一副不屑的表情道:“我说,方晓书,人家任涛可是迷途知返了,你就别再想些没有用的东西了。他毕竟只算是新欢,新欢就如露水夫妻,是长远不了的,总不如旧爱!”
我苦笑:“别一副老太太的口吻。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睁大眼睛:“那你一副怨妇的模样,给谁看呢?”
我抬头:“我只是在想,我和他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宛洋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居然会是不伦之恋的主角。这种事即使是换成任何人都会无法接受的吧?当然,李彦如果是个普通男人,任涛绝不会和你分手,但是李彦可是你舅舅啊!任涛拿什么和他争啊!再说,像李彦那样的男人,他跟本就不会允许你有异性朋友的,你就认命吧!”
我默然地端着咖啡杯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宛洋碰了我一下:“喂,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竟是任涛和那个女孩子,他们竟然也来了。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那一刻,我将菜单举过头顶,不想被他看到。却被宛洋一把将菜单扯下来:“喂,你在干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怕他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躲开他……
“真是太巧了,不是吗?”不知何时,任涛竟拉着那个女生来到了我们面前,冷冷地望着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淡淡道:“的确很巧,坐吧。”
女生轻轻拉了拉任涛,但任涛却拉过她,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边,然后拿起菜单,点起咖啡来。他多点了两份,显然是给我和宛洋代了份。
宛洋傻笑:“呵呵,有这么好的事啊,任涛,多谢了。”
我吸口气,然后轻轻道:“任涛,关于那天的事,对不起了。”
任涛冷笑了一声:“怎么?今天有时间出来玩?狗链松开了?”他的口气不冷不热。
正在喝咖啡的宛洋一口咖啡全喷了出来,不顾周围人的注视,她一边手忙脚乱拿纸巾一边瞪着他:“任涛,你什么意思?”
任涛淡然道:“你不知道吧?宛洋,我们全班都听得一清二楚,李彦那天可是叫她母狗的。而且,还是一条最下贱的母狗呢!”
我放在桌上的手开始哆嗦,宛洋的声音变冷了:“任涛,你最好收回刚才说的话。因为那话就算是李彦说的,现在也轮不到你来说。”
那个女生也对任涛道:“涛,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这样说话呢?”
我淡淡道:“任涛,我已经道过歉了。”
他没理会我,继续喝着他的咖啡。
我无话可说了,站起身想离开。可是,他却突然按住了我的手,恶狠狠地道:“你给我坐下!”
我呆住了,他脸色铁青的瞪着我,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他身上原先的随和已一去无踪。而是浑身充满了暴戾之气。宛洋也被他的变化呆住了,那女生更是呆坐在那里。她结结巴巴:“涛,你要干什么?你放开她!”
“没你的事!”任涛怒斥着她。
“可是,你这样……”女生不甘心,但任涛却突然暴发了:“你给我闭嘴!在我说话的时候你插什么话?你懂个屁啊!我告诉你,我以后说话你少给我插嘴!”
任涛这一刻就像是个歇斯底里的人,我们都呆住了,那女生的脸瞬间已涨得通红。她起身就冲出了咖啡厅。
我感到事情严重了,怒气便也不可竭制的暴发出来:“任涛,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用不着你来对我指手划脚吧?你给我放手!”
任涛阴笑着:“是啊,我是谁啊?我是你什么人啊?我哪里比得上那个人啊,那个人和你可有着血缘关系呢!”
我吸口气:“任涛,你给我放手,听到没有!”
他却冷笑起来:“呵呵,血亲相奸!哈哈!说啊!说你最喜欢的就是血亲相奸!李彦那变态还真说对了,你就是下贱!还记得那个晚上吧?你是怎么勾引我的?啊……彦……听啊,你叫你舅舅的名字叫得有多舒服!想必你和他在家时,他也是把你当作母狗一样的干你的吧!被自己的亲舅舅干,一定很爽,是吧?哈哈……”
我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血色。我昏昏欲倒。宛洋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巴掌:“任涛,你这个疯子!你的头壳被打坏了,是不是?”
我挣脱开他的手,然后将整杯咖啡倒在了他的头上,我盯着他许久,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就拉起宛洋,冲了咖啡厅……
一路上,宛洋喋喋不休的劝着我,可我却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是我害得任涛和雪那样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全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消失了,一切就不会发生,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宛洋看着我一蹶不振的样子,一把拉住我:“晓书,你到底是在烦恼些什么呢?你不是喜欢那个人吗?那么,你还犹豫什么呢?晓书,你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吗?如果云似雪满意了,如果任涛满意了,那么你和李彦呢?你们两个人又能得到什么?能快乐吗?这个道理很简单,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愣愣地:“可是涛和雪变成了那样。这是我造成的!”
“不!”宛洋摇头:“那不是你造成的,而是他们自己!感情这种事是自私的,没有人可以让所有的人得到幸福,你以为你是神啊!”
我淡淡道:“可是,那个人讨厌我。”
“他要是讨厌你,就不可能把你留在家里到现在。他是在乎你的。”
我沉默。
宛洋摇头叹息:“就这样痛苦下去吗?两个人互相伤害,互相隐讳又互相试探,何时才是尽头呢?真是看不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拉着我走进路边一家店,里面卖着各种各样的打火机。她指点着:“你,喜欢哪一款?”
我有些迷惘:“你要干什么?”
“我问你喜欢哪一款?”
我无奈地望了望,随手指着其中一个有着两条蛇的图案的。宛洋拿起那个走到柜台前对服务员道:“麻烦你包一下。”我沉默着。脑袋里有些发蒙,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走出店门,她将包好的盒子塞给我,“拿着这个,回去送给李彦,然后说你喜欢他。”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盒子,然后摇头:“不,我不要!”
“为什么?”她望着我。
“如果我说了,他一定会嘲笑我,一定会,然后接下来,就会羞辱我的……”
她摇摇头:“不,晓书,我向你保证,他绝不会的,相信我!”
我摇头:“他会的,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以让我痛苦为乐!如果是你们,他就不会,如果是我,他一定会的,我太了解他了!……”
“真是说不通你,随便你吧!我是不管你了,”她拉住我,然后随手招了一辆车……
晚上,回到家里,我看着手中的盒子,心烦意乱。回想着宛洋的话,我有些动摇,可是,我不会那么做,那种事,我,做不出来……我捂住头,内心如一团乱麻……
我彻夜难眠。
看着那个盒子……我将盒子的包装拆了下来,拿着打火机,翻来覆去的看,那是两条蛇盘在一把剑上的图案,那一刻,我忽然就觉得讽刺异常,蛇是魔鬼的象征!我……两条蛇,一把剑……我一把将打火机摔到地上,伏在床上,想着任涛的恶毒的话,想着神色恍惚的雪,想着宛洋的话,又想着花天酒地的母亲,还有离婚的舅母,甚至还有抛弃母亲和我的父亲……最后,我又想着他,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他喜欢的是雪……我痛哭失声……
我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继而灯光大亮,我哭着,感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走到墙角,然后又走近我,我猜想,他一定是听见声音了。
我感觉到他坐在我旁边,过了许久,才淡淡道:“这个,是谁送你的?”
“不是……不是别人送的!”我抽泣着,他一定看到了包装纸,才这样问的。
“那么,是……你买的?”
“嗯。”我答。
“为什么?”他的语气很轻。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头埋在枕头中,泪水已流进了嘴里,很咸。
他扳过我的身子:“告诉我,你为什么买它?”我低着头,耳根开始发热。我的心脏快跳出了胸腔。
他抬起我的脸,他的视线笔直的射向我,仿佛能从我的眼中读到我的心。
“我问你话呢?”他的气息灼热地拂在我的脸上。
我瑟缩了一下:“我,我是……自己……要用……”我语无伦次的说出这句话来。
他看了我许久,点点头:“好。”然后起身离开,片刻,他回来,手中已然多了一盒香烟。他把烟扔给我。
我震惊地望着他,没有动。
“怎么,想要我教你吗?”他这样说着,从烟盒中抽出一支来,点燃,然后递给我。
我一动也没有动,只是望着那支已燃着的烟发愣。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这样认真。我摆摆手:“你,何必这样认真呢,只是一个打火机而已。我买来玩的。”我故作轻松道。话音刚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将我拉过去,他吸了口烟,然后狠狠地吻住了我……
“咳咳……”我呛咳起来,烟雾很辣,他的烟一向很冲。
他淡淡道:“还要么?”
我摇头。可是他却再次吻住我。这一过程被不断地重复着,直到整支烟都化成了烟灰……
我被呛得涕泪横流,倒在那里,难受极了。我将身子转向另一边,不去看他。
灯熄了,我松了口气。他终于离开了,我这样想着。
下一秒,我却感到身体被从他身后抱住。他的手伸进了我的睡衣,我的身体僵硬了,我开始害怕……我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
他抱紧了我,在我耳边道:“说实话,就放过你,不然,今晚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吓呆了:“你想知道什么?”
“这个打火机,怎么回事?”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腿上。
“那个……我已经说过了……”
“说谎!”他的手劲加重了,我叫了一声,我知道,明天我的腿上一定会青一块。
“我说了你不信,你想让我怎么样呢?”我感到一丝无奈。
他的手又贴近了我的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我想知道你这里面的内容。说给我听!”
我呆住了,他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让我向他表白吗?不!绝不!我不能屈服。身体可以屈服,意志却不能屈服,那是我唯一的堡垒,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他一定会把我的心掏出来,扔在地上,再踩得扁扁的,然后继续嘲笑羞辱我!一定会的!我肉体的自尊已经被他贱踏,因为我无力抵御,但精神上的,绝对不能再被他糟蹋了!
我沉默着,什么都不想说。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收拾你了?”他的呼吸加快了。
我蜷缩起身子,淡淡道:“你是想动手吗?那就来吧!”
“对你动手?”他反问我一句,下一秒,我的睡袍已被他扯开,然后我就感受到了他强而有力的身体的重量。他将我压在床垫中,动弹不得,身体上的负重使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你误会了。”他突然咬住了我的耳朵:“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折腾的两天下不去床。”他的声音低沉嘶哑,然后他的手扣紧了我的腰:“你知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折腾女人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想起他强暴我的那两次,然后我点头。
他却缓缓地摇头:“两年前的那两次,我对你手下留情了,因为那时,我只把你当成一个孩子,但是今天,如果我把你当作一个女人来对待的话,你,能承受得住吗?”
我吓呆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他话中的深意,可是我听清楚了他语气中的威胁。原来他说的收拾是指这个……
他盯紧了我:“想不想,试试?”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倒竖起来。我连忙摇头:“不,不要,我说,如果你喜欢那个打火机,可以拿去。为什么还要这样刨根问底的追究呢?”
他的手劲又加重了:“今晚,我就把你当做一个女人,你怕不怕?嗯?”
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的身体在逐渐的发烫,他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他盯着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黑暗且疯狂,就像是只盯住猎物并准备将其野蛮的撕碎的野兽。那一刻,我的确是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恐惧!我想逃开,可是身体已经完全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而且更是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我不断地吞咽着口水,身体开始感到燥热无比。
“你,有反应了呢……”他的声音那样低沉性感,我的骨头感觉快酥掉了。身体不断地轻颤。
我慌了。冲着他大喊:“舅舅,那打火机我送你了,这样,可以了吗?”但是他没有理会我的话,他的身体用力的压下来,我的身体已经完全陷进了床垫,和他再无任何空隙,我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硬挺。我开始感到窒息,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右手移到了我的后脑,开始吻我的额头,眉毛,鼻尖,脸颊……
最后,他开始吻我的唇。我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温柔的吻。温柔中却又是那样绵长,亲密而紧迫。让我无法后退,无法拒绝。我的脑子乱了。开始不分东南西北……
我听到他在我的唇边低声道:“吻我!”我不知所措。
他抱紧了我:“舌头,伸进来,给我……”
我照着他的话做了。
他再次吻住了我,那一刹那,仿佛一道电流穿过我的身体般。我的四肢开始麻木。我第一次体验到了那种在书中看到的两舌交缠的场面,强烈的眩晕感让我的身体颤抖不以……
他的吻开始下移,然后他突然舔起我的脖颈来,并伴随着吮吻,啮咬……然后是肩膀……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第一次被人那样的舔,那种感觉……
我的呼吸开始紊乱,想要开口推拒却反而越来越沉陷其中不愿自拔。
他将我的手抬起,放到了他的肩上。可是,我的手却不由自主的自动环住了他的脖子……
“乖……”他夸奖着我。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不管了,任由他去吧!可是那仅存一丝的理智却仍在警告着我不可以,不可以再继续沉迷下去……情欲和理智在不断交战。可是逐渐的,理智落入了下风……
此时,他的唇已移到了我的胸,那一刻,我突然就听见了自己的呻吟,那声音不像是我发出来的。他的手搓揉着我的胸部,他的手劲让我感到了轻微的疼痛。他用他的手和唇在我的胸上不断地,使出各种手法,他的触碰验证了他是个多么富有技巧的人。快感源源不断的袭来,我快昏过去了……
他翻过我的身体,开始舔吻着我的后背,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每一下碰触所带来的火热和快感……
他的睡袍带子开了,我感觉到他烫热的胸膛贴在了我的后背上,皮肤的摩擦让我的喘息更急。室内仿佛到了三伏天,我的身体开始出汗了……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看看你,你的胸有多小……”
我低下头,他的左手罩在我的胸上,他的一只手就完全可以罩住了。我有些羞愧,咬着唇没有答话。都这个时候了,他仍然不忘记嘲笑我,让我难堪。可是他却又接着道:“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我呆愣在了那里,他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明白他,从来就不明白。
我看到了他的微笑,我心里一惊,然后,他的声音就从他的唇传入了我的口中:“方晓书,这一夜,你是别想睡了……”
他这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我的理智猛然苏醒,我开始惊恐的低喃:“舅舅,不,不要……”
我感到惊恐至极。我的身体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变得我自己都无法控制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这种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怎么会这么可怕!!!怎么会让人变成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拯救这样的自己?
我捂住自己的脸,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哀。我竟然真的这样堕落了。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我轻轻道:“舅舅,那打火机是,是我买来送给你的!真的,这是实话!我没有骗你……真是想送给你的……”
他停止了动作,望定了我:“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我转过头,不看他,我说不出口,我与真实的自己做着最后的抗争。
“没话了?”他的双手撑在我的两侧,目光死死的盯着我。我闭上眼睛,然后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脸。我的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太可怕了。我和他……
他拥抱住我,终于在我耳边说:“好了,方晓书。今晚,我,放过你了……我放过你了!”他的语气中仿佛有着一丝温柔。
确认了这一点,我的泪水涌得更多,我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舅舅,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抱紧了我。“够了,别说了……”
我望着他。他却闭着眼睛不看我。然后,他起身,下了床。
“舅舅……”我满脸泪水的拉住他。
他回身望定了我:“放手。”
“你又要去哪里?又要走吗?”我有些心慌。
“方晓书,你别让我改变主意。”他皱起了眉头。“再不放手,我会狠狠的侵犯你。会让你因为疼而哭一整夜!你给我想好了。”
我惊惶地松开他。然后看着他转过身,看着他离开我的房间。
我倒在床上,我的心跳剧烈得我能听到“砰砰”的声音。
我的呼吸还在紊乱……我用被子裹紧了自己,泪水仿佛没有止尽。
我的心乱成一团。
既期待着什么,同时又厌恶着这样的期待的心情。
感到了矛盾,感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有一天,也许会在这样自我厌恶的情绪中毁掉的。
我知道,我已经沉沦。沉沦在这罪恶而肮脏的情欲之中……
我被神抛弃了,我已彻底的堕落进了地狱……
我将永世无法得到超生,无法得到解脱,被无形的铁铐,绳索所绑缚……
在深渊的最深处,接受着地狱之火的焚烧……
……
07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离开。
我看到,床头的打火机已不见了。那一瞬,我的心仿佛漏掉了一拍。然后,突然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快乐和一丝淡淡的幸福……
我去挤公车,遇到了宛洋。
她拉住我:“怎么,今天被人抛弃了?来挤公车?”
“去你的!”我打了她一下。
她微笑:“事情进展得如何?”
“什么事情?”
“打火机的归宿啊!”
“送他了。”我淡淡道。
“真的?”她睁大了眼睛,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看样子,他没有对你动粗,对吧?你看,我就告诉你不会的。你还不信!”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摇摇头:“我没有……”
“没有告白?不是吧你,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说。”
“我说不出口。”
“因为他是你舅舅?所以感觉怪怪的?”
“那是我仅剩的自尊。”
“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倒是血缘统一啊。”
我没有言语。
她叹口气:“你送他东西,他没问你为什么吗?”
“问了。”
“你怎么说?”
我摇摇头。
“你!……”宛洋叹口气:“我知道你的顾虑,女孩子总是要矜持一些的,但是你可以先问他啊。”
“问什么?”我一头雾水。
“问他喜不喜欢你,看他怎么回答,然后你再见机行事不就结了。”
“这还用问吗?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我低下头:“一个被当条狗的人……”我说不下去了。
宛洋突然停下来看着我:“方晓书,你是无药可救了你!你这女人也太别扭了!”
我淡淡道:“如果是你,你会向他表白吗?”
“我会!”
“在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雪的情况下,你也会吗?”
“他有亲口说过他喜欢云似雪吗?”
我淡淡道:“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他喜欢雪。而且,他们快结婚了。”
宛洋摇头:“云似雪,和任涛的角色是一样的呢。”
我呆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却没再说下去。我们都沉默了。
……
我预想的事终于成真了。
在我22岁那年的冬至那一天,雪正式的搬了过来。成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庭中的一员。
虽然那两个人还没有结婚,可是现在这种局面,结婚于否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雪的物品从他的车上一件件的卸下。
我帮忙将那些东西一件件的提上楼。
然后看着这个家所有的房间被一点点的占据,填满……
我突然就想起了舅母。
我仍然记得很清楚,她离开那一天的事。
舅母的物品从房间里一件件的装到他的车上。
我帮忙将那些东西一件件的提下楼。
然后看着这个家所有的房间一点点的空旷,荒芜……
那情景一如雪搬过来一样。
此时,仿佛这两幕的情景已经重合。
过去与现在不断的在我眼前交替出现。
只是,唯独看不到未来……
雪忙碌着,摆放着属于她的物件。
家里原本沉暗的色调,开始一点点被雪布置得鲜亮起来。
我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就像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新鲜的,光明的,温暖的,怡人的,幸福的世界。
一个于我来说全然陌生的,全然不熟悉的世界。
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递给她一杯水。
她笑着伸手接过:“晓书,你也累了吧?也过来坐一会儿吧。”
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亮闪闪的,午后的冬阳斜射进来,我感到那钻戒的反光直刺我的双眼。
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漂亮吗?”她轻笑。
我点点头:“嗯,漂亮,又漂亮又高雅。”
“是彦特意为我买的。”雪望着那枚戒指,隐藏不住满眼的幸福。
我又点头:“嗯,应该的。”
回到房间,整个人仰倒在床上。长长久久的注视着天花板。
雪,终于得到了幸福。
他,也是感到幸福的吧……
好羡慕他们,羡慕他们的幸福。
可是,我呢?
我的幸福在哪里?
像我这样身上流着背叛者的血的人,也会有幸福吗?
会有吗??????
生活在单调,平淡的过着。只是变成了永恒的平静。
我和他独处时的浮燥被雪的存在化解成了无形的平静。
时光仍旧在不紧不慢的流逝,并不会为什么人而停留。
我们的生活也是一样。并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改变。
所以,这种一成不变是可以不断的持续下去的。
这样不断的持续下去。
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
直到我们生命的终结……
然而,就是这样像死一样的安宁。就是这样我以为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的安宁,却在春节的前一天早晨,终于被打破。
那天早上,我们三个人正在吃丰盛的早餐,客厅里的电话突然想起。雪跑去接电话。
过一会儿,雪回来道:“晓书,你的电话。”
我立时就想到一定是宛洋。
他淡淡的开口:“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我愣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我家里电话应该没有男人知道啊!
他看了我一眼,又转而对雪道:“他叫什么?”
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没问。”然后又出去了。
雪回来后竟喜笑言开的盯着我道:“他说他叫莫凯,约你出去玩呢,是你男朋友吧?”
我恍然大悟,知道我家电话的,就只有他了。两年前自从和他的交往草草结束后,他始终没有放弃过我,他十分不理解我为什么和他一夜温存之后竟提出了分手。所以总是时不时的找我。没想到这一回竟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我征询般的看向坐在对面的他,他正喝着咖啡,看都不看我。
“我……”
我本想说我会拒绝莫凯的邀请,但是当时雪在这里,我怕她会误会什么,所以后面的话我就说不出口了。
他望了我一眼,“去接吧。”我连忙起身,刚站起来还没迈步,他的咖啡杯就突然重重的摔在了我的身上,滚烫的咖啡溅了我一身,杯子也掉到地上摔碎了。
我站在那里,捂着被热咖啡溅到的脖子,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我听到他对吓呆的雪说道:“去把电话挂了!”雪连忙跑出去。
他盯着我,眼神冰冷且黑暗,看他这样,我开口:“我是要拒绝的。”
“你没说。”
“雪在这里。”我解释着。
“你说你的,关她什么事!?”
我无话可答了,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都是误会了,我以为他在别人面前会顾忌我和他的关系,我以为他在别人面前不会擅自动粗,原来是我弄错了。他是不在乎我和他的关系被别人知道的。即便雪在这里,恐怕他也不会再顾忌了吧。
我望着他:“我接个电话都不行了吗?”
“那要看是谁的电话。”
我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莫凯是谁了吗?我冷冷道:“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普通朋友?跟你上过床的普通朋友么?”
我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我的事。”
听着他冷漠的声音,我感到了绝望,他连这都能查出来,还有什么会是他不知道的呢。
我叹了口气:“我一个朋友都不能有吗?” 他却丢给我这样一句话:“你不需要有朋友,尤其是男性朋友!”
我望着他:“你就不能给我点自由吗?”
他玩味地盯着我,点燃了一支烟,然后缓缓地说:“做为一只狗,只需要对主人一个人尽忠就可以了,而并不需要什么朋友,想得到自由,更是异想天开的事。”
“你……”我咬牙切齿:“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并不想强行把你绑起来,或关在这里。你很聪明,你应该明白怎样为人处事,所以,别让我强迫你,我希望你别让我那么做。你明白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
我呆住了。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我感觉到他在晦涩地暗示什么东西给我。可是,我……我该怎么回答他?
我的心跳似乎加速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服从我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
我摇头:“我不会屈服于你的。”
“你会的。”
我望住他,他何以如此肯定?
他伸出手:“知道如来佛的手吧,即使你如孙悟空般腾云驾雾,也决逃不出其手掌心的。”
“如果我一意孤行呢?”
“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不过我想,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的话让我一阵无力。
我望住他:“那么,期限是多久?5年?10年?还是20年?”
他盯紧了我的眼睛,冰冷的吐出这几个字:“直到我死!!!!!”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我和他对视着。
雪呆立在门口,注视着我们。仿佛变成了雕像。
我们三个人僵在那里,没有人再开口……
不知过去了多久。
雪最先有了反应。
她颤抖着指着我们:“你们……你们……”
我转过头。不看他们两个人。
雪幽幽的声音传来:“我早就发觉你们不正常,可是我一直不敢往深处想,没想到你们果然……怪不得,那天在学校会发生那种事。”
我和他都沉默着。
她又指着他:“可是你,你不该是这样的人的,难道一直以来,你也是这样看待我和别的女人的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对她……?”
“她是唯一的例外。”
雪绝望地望着他:“这种事会毁了你们两个的!”
然后,她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我望住他:“为什么,我是唯一的例外?”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多余的人,而生命则被这些过多的人糟塌了,你,就是这种多余的人中的一个。”他望住我:“所以,对于你,我可以随意的践踏。”
“那么你呢?”我冷冷接道。
他伸出手,拉过我,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了我的脸颊,拂去我额前的发丝,他盯着我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我的心跳加快了,我感觉到他低下头,他的话轻轻的拂过了我的耳边。
“我们……是同类……”
我的身体掠过一阵不由自主的轻颤……
“不……我……”
“晚了,你已经骑虎难下了。”
那个春节是我们三个人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但是却因为莫凯的这通电话搅得不欢而散。
这通电话改变了一切。
也改变了我们平静生活的既定轨道。
就像是一个导火线,使原本被隐藏起来的雷区完全呈现,引燃。
最终爆发,不可收拾。
寒假在这样的境地中很快过去。
我们开学了。此时,距离我们大学毕业还有半年。
我呆呆地坐在班级的座位上,不知该做些什么。
任涛走过来,望定了我:“我,能和你谈谈吗?”
望着似乎已平静下来的他,我点点头,站起身。跟着他来到了学校的顶楼。
我们望着远处,天气有点阴。天空呈现出一片昏黄的色调来。
他点了根烟。
我愣愣地望住他:“你,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这有什么,男人吗!”他开始吞云吐雾。
我转过了头。
他淡淡地开口:“最近,他对你好吗?”
我沉默。
“他还折磨你吗?还那样对你吗?”
我摇摇头。
他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方晓书,我,死心了。”
“什么?”我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他加重了语气:“我说,我对你死心了。”
我没有答话。我的脸微微发红。
“其实,一开始,我一直认为他早晚会甩掉你,所以我不想放弃。可是当我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时,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吐出了一个烟圈,又道:“我也想过,我应该救你,把你从罪恶的深渊中拉出来。虽然我不是你的神,但我愿带着你远走天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的破坏一个真正平凡人的平淡生活的,他也不能。”
我抬起头望住他。
他摇摇头:“可是,我却做不到……我无法做你的救世主。”
我无奈地笑了笑。
“你错误的认为应该有个‘救世主’来救你脱离苦海,可是,晓书你明白吗?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救世主’或神的存在,能救你自己的人只有你自己。这么多年,你始终未能认清一个人,这个人她就在你思想和感觉背后,住在你的肉体里,她是一个强有力的发号施令者,你一直被她控制,屈服,奴役着。这个人是谁?就是你自己!如果你不能战胜这个自己,别说没有救世主,就算是真有神的存在,也是救不了你的。”
我沉默无语。
“一直以来,在形式上都是他在控制着你。所以你以为自己无法逃脱他的控制。但实际上不是的,晓书,你所担心逃脱不了的,并不是他,而是你心之所在,”
我转过头,看向昏暗的天空。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也无法说出来。
“宛洋告诉了我你和他所有的事,我虽然难以接受,但是我可以理解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喜欢一个人,有时就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来吧。”
我没有言语。
“将来,无论你们会互相憎恨还是会毁灭,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注定了你们是不可分离的。所以,照着你选择的路走下去吧。对此,你是不必顾忌别人的想法的。因为你是为自己而活着。感情,没有对错可言,只要你认为正确,那就是正确的!即使会面临着痛苦,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痛苦,但是,你只要还认为存有一丝快乐,就可以了。”
我仍然沉默。
他淡淡道:“被已所不欲的情感所困,这确是一件很让自己灵魂痛苦的事情,雪,和我是一样的呢。”
我呆呆地望住他:“你和宛洋说了相同的话。”
他却微笑了:“李彦他毕竟是个人,走着这条悲哀的路,即使是他,也完全无法做到抛开社会的道德约束吧。他所面临的压力要比你大得多,而且更是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的东西。所以,雪早晚会被牺牲。”
“摆脱不了的,东西吗?……”我轻轻道。
“是啊,就好像你摆脱不了和他的关系,而我摆脱不了的是……”
我望住他。
涛拉住了我的手:“一个人的心,不是说变就会变的。晓书,我并不是一个洒脱的人,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我是不会罢手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他俯下头,他的唇轻轻地擦过了我的脸颊。
我僵在那里。
然后我看到他转过身。离开。
我沉默着。感到一丝失落。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心中的某个角落消失了。
心中感觉了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洞……
我慢慢走下楼。心情有些异样的沉重。
到了三楼。我缓缓走向他的办公室……
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经过时,就听到了里面的传来争吵的声音。
“别对我大呼小叫的,如果你是来和我讨论公事,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提。如果是为私事来的,马上给我出去。”这是他平淡的声音。
然后是雪怒气冲冲的声音:“你只会命令别人。为什么人人都要听你的!?你就不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吗?”
“我欢迎一个下属的意见。但我不需要一个总是反抗我的女人。做我的女人就要听话。”
“听话?像你外甥女那样吗?她是你的狗,我可不是你的狗!”
我闭上了眼睛,真是听不下去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她不听话,我可以用各种方式强迫她听话,你不听话,可以和我分手。”
“你,你说什么?”雪的声音开始发抖。然后,我就听到了雪的抽泣。“不,不要,彦,不要这样,我爱你,你不要抛弃我。我听你的话,我听。”
“你要确认自己能否真的接受她,我会给你时间考虑。”
“不,不用,我能,我能接受她……”
“这样就好,去忙你的事吧。”
雪仍在抽泣:“可是,彦,你们,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她早晚也要嫁人的。”
“她敢!!!”他的声音突然变冷了。
“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她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你的。如果她真的离开你……”
“我会杀了她!!!”他的语气仿佛已结成了冰。
我倒吸了口气,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你……”雪的声音开始剧烈的颤抖:“你让人感到害怕。彦,你有病,你已经变态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看来你已经不需要考虑了。出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
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慢慢地在走廊里走着。回想着他说会杀了我时那话中透出的杀气。
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他,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还没想过要背叛他。
可是,我们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
假如,在我19岁的那一年,我选择的是另一所大学的话,那么今天,我和他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我选择这所大学的时候,他居然会那样生气。
我到今天才真正明白,他生气的真正原因。
在他的潜意识当中,也在排斥着这件事的发生吧。
我又想起宛洋和任涛的话……
我和他是不是都在利用任涛和云似雪在掩饰,在排斥这样的事呢?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想和雪分开,他那么花心,却和雪交往了整整两年……
他从未说过喜欢我……
也许,他喜欢的人,终究,还是雪吧……
我站在三楼走廊的窗口,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天色越发阴沉了。
风也开始变大了,吹得树枝飘摇,纸屑乱飞……
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我的内心有些苦涩,有些透骨的寒冷,还有些微的疲惫和凄凉……
这样绝望的感情……这样的事……
神啊……我该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办?????????
……
不知何时,宛洋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她愁容满面。
我望着她,等着她的话。
“任涛走了。”她淡淡道。语气中却掩饰不住伤心的情绪。
“怎么回事?”我皱起了眉。
“他退学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走。”
我没再说话,转身就向楼下冲去。可是她却死死的拉住我:“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他就和我说了一声,不让我告诉你。”
我沉默的站在那里……
我想着他刚刚在顶楼和我说过的话。
那是他在向我告别……
我想着他留在我脸颊的吻……
我的眼泪,盈满了眼眶……
而宛洋,已是泪流满面……
那一刻,我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我明白了一切……
我默默的抱住了她。
闭上了眼睛,任眼泪从眼中流出:“小洋,对不起……我不知道……”
宛洋开始低声的抽泣……
“晓书……”
突然听到了雪的叫声,我回过头。望着她。
“晓书,我想和你谈谈。” 她的目光仿佛已经失去了焦距……
我擦去了泪水,点点头。
“晓书,任涛走了,我不在教室,没能来得及留住他,对不起。”
我摇头:“没关系。这不怪你。”
雪望定了我:“晓书,你,是不是很恨彦??”
我和宛洋都愣了一下。
她又道:“晓书,是他强迫你的,他这样是在犯罪。他会被判刑的。他糟蹋了你,他毁了你的一切。如果不是他,你和任涛一定会好好的。你一定很恨他是吧?”
“你想说什么?”宛洋奇怪地望定她。
“晓书,离开他吧,别让他再控制你了,这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雪,我从来就不是你的绊脚石。”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感到一丝无奈。
“不,晓书,我求你,你还是离开他吧,否则我们三个人早晚都会毁掉的。”
“雪,你今天是怎么了?”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他要和我分手。”
我望定她:“不,雪,他会和你结婚的。”
雪却摇摇头:“就算他和我结婚,心里却想着你。”
我淡淡道:“雪,你错了。他喜欢的人是你。”
雪的口气也是淡淡的:“可是晓书,我不想这样三个人一起生活。这样太奇怪了。我无法接受。所以我们两个人中总有一个是要离开的。”
我没有言语。
“晓书,我和他是能拥有合法婚姻的,而你和他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宛洋生气的道。“应该离开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伸出手拉住了冲动的宛洋,然后对雪道:“雪,这件事情你不应该找我谈。”
“可是,找他谈是没有结果的,他已经疯了。”
“你,是想独占他,是吗?”我轻声的问。
雪拉住了我:“不,晓书,他的心还是你的。你离开了,把人留给我吧。我可以不要他的心。”
“你说什么?”
“他的心是你的,你把人给我,我可以不要他的心。这样我们一人一半,不是很公平吗?”
我呆住了。然后我淡淡道:“他的心本来就是你的。”
宛洋怒视着我:“方晓书,你这个无能的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李彦他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你!”
我幽幽地望着她:“宛洋,你还不是一样无用。”
宛洋望着我,一声不响,然后就蹲下了身子。
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我扶住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去追任涛?你又不是我这种性格,你那么开朗,你怕什么呢?”
“不要,不要再说了。”她抽泣着。
雪也过来:“原来,宛洋你和我是一样的呢。都是她的受害者。”
宛洋猛地站起身:“你住口,我和你才不是一样呢,我不像你,明知道别人不喜欢自己,却还粘乎乎的缠着人家。”
我拦住宛洋:“雪,我舅舅喜欢的人确实是你,但是如果你要求我离开,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怎么不是呢?”
“他会杀了我。”我没有动。
雪沉默了。
过了一会,她却突然向我大叫:“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已经答应把他的心给你,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指望我怎么着?难道还想把什么都抢走吗?”
宛洋怒视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凭什么赶晓书走?你有什么资格赶她走?”
我拉住莹:“小洋,不要这样。”
宛洋拉住我:“晓书,我太为你不平衡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李彦到底在想什么?竟会这样对你!让这个女人在你面前嚣张什么?”
“小洋!”我想阻止她。可是她却怒不可竭指着雪:“晓书,你真是个傻瓜, 这女人在你面前一套,在李彦面前又是一套,你还同情她!云似雪,你不要以为你手上戴个破戒指就有什么了不起!那戒指只要付钱要多少就有多少!能代表什么啊!别以为这样就有权利可以赶别人走,你还没和李彦结婚呢。”
雪轻轻道:“可我是和他名正言顺的。”
宛洋却冷笑:“名正言顺?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你只不过是个被李彦利用的棋子而以。现在是你在破坏这两个人的幸福,是你,一直在充当第三者!这都是你的错!你知不知道!亏你居然还好意思在我们两个面前谈这个!”
雪如同一座雕像般站在那里。我拉住宛洋:“够了,小洋,你说完了没有?”
宛洋却不依不饶:“难过?!你也知道难过?如果难过就尽早退出去!而不是死缠滥打!”
“啪”的一声,雪扬起手,宛洋的脸上登时印上了五个指印。
宛洋瞪大了双眼。难以至信地盯着雪。
我要拦,可是以然来不及。宛洋已经狠狠地还回给了雪一巴掌。
雪也呆住了。她也完全没想到宛洋竟会还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叫道。
雪捂住了自己的头,开始大哭起来。
我站在那里,感到痛苦万分。
我知道,宛洋今天是相当的反常。
如果是平时的她,绝对不会这样。
也许是任涛的走,刺激了她。
她才会这样不理智。
但是我又能怎么说呢?
她必竟是为了我 ……
“你们吵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他。
我们三个人同时僵住。
他扫了一眼我的脸,又看到站在一边的宛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坐在地上正捂着脸的雪身上。
他走过去,扶起雪,雪看是他,情绪才好转了些许。
他伸出一只手抬起了她的脸。见到她的左半边脸已经红了,在她白晰的皮肤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谁打了你?”他问她。
雪没有回答。
“问你话呢!是谁打了你!?”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冰冷。
“是我……”宛洋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被我打断了:“是我!”
我大声道:“是我打了她!”
“晓书!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说实……”宛洋拉住我。
我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道:“宛洋,你走吧!你该回去上课了!”我推了她一把,又转向他:“是我做的,你想怎么样吧?”
他望住我,我看到他凌厉的眼神中隐隐含有一丝怒气。
“理由是什么?”
我冷笑:“这还用问么?她自己做了什么她应该自己清楚,而不是我来说!”
我又推了宛洋一下。
我瞪她,如果她再不走,我就要说粗话了。
看到我这个样子,宛洋万分不解地也瞪着我。
她还是了解我脾气的,她知道我的固执劲又来了。
最后,她无奈地指了指我,转身离开。
看到她走了,我没再说话,径直走到雪身边,扬起手,这一次是她的右半边脸!
他转头瞪着我:“滚回教室去,不然我劈了你!”
我转身便走……
夜晚……
“过来!”
放下电话,我向隔壁走去。
在他的床上,雪靠在他怀里,居然还在哭。
我站在那里,望着他们。无话可说。
“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他拥着雪:“我说过你要把她当作你的女主人一样看待,你呢?是怎么做的?”
我转过头不看他的脸。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我仍是沉默。
他点点头:“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对我说吧。”
他不再理我,他们两个人躺在床上,雪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望着他们两个,我的心冰冷而麻木。
半个小时过去了。
雪终于不再哭泣。
只是在他怀中,不断地,不断地依偎着他。
我仍旧想着任涛突然的离别。
心脏在丝丝缕缕的抽痛。
他虽然和我说了那些话,却不曾和我道别。
为什么呢?
这只能说明他今后是永永远远的不想再见到我了。
他今天和我,竟是永别吗?……
我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想好了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我从沉思中回来。
看看他,又看看他怀中的雪。
“我无话可说。”我淡淡道。
他盯着我许久,然后突然起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拽到阳台上。
他拉开了一扇窗户,冷冷道:“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阳台的门。
我站在阳台上,望着他的背影。
他,真的在乎雪呢。
窗外,灰茫茫的。
整个世界像死了一样,静寂无声,使人顿觉怅然无望。一片悲凉。
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独自一个人。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吸走了一切声响,使这只有我一人存在的小小的寂静空间更显静谧。
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雪,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觉。
我喜欢雪。因为它看上去很纯洁。
雪,纯洁的雪花,然而当它融化后,所呈现的却是细菌和灰尘呢。
就像是我,看上去是个正常的人,可是,我的内心却已经完全被黑暗所侵蚀。
已经是药石无灵,无可救药的病态。
可能是自身黑暗而肮脏的原因,我喜欢纯洁,干净的东西。
因为它能够让我找到一种平衡的感觉。
下雪的天气,并不特别寒冷。可是在这样的夜晚。我只穿着一件棉睡袍,赤着脚。窗户又开着。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到十分钟,我浑身的血液就开始变得冰冷。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身体越来越冷,也开始渐渐麻木起来。
幸亏我脚下还穿着双拖鞋。
我的身体发着抖。
为了保暖,我将身子蜷缩起来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可是越是这样,身体越冷。
我睁大眼睛,望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就像一团团冰冷的烟雾。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懦弱?
懦弱得让身边的每个人都怜悯自己。
这也许是一种灵魂上的软弱。
就如我自己的灵魂,已经软弱成了某种病态。
这种病已经深深植埋于灵魂的深处。
就仿佛站在冰冻的无边的荒原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四周空旷得没有边际。
有什么人在那里吗?有吗?
没有回音。没有一个人回应。
只有无际的寒冷。
只有永恒的,亘古不变的寒冷和冰封。
以及永无止境的孤独和绝望……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了,一个多小时了吧?
他也许已经睡着了,而我还像是个傻瓜一样在这里。
身体已经没有力气了。想站起来可是身体发软。
终于,我听到了脚步声。
是他吗?
门开了,站在门边的是个柔和的影子。
是雪。
“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他说什么你都听啊?你会被冻坏的啊!女孩子不可以这样着凉的。你也真是的。”她过来扶起我。
我轻轻道:“雪,对不起。”
“算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该这样惩罚你啊!”
她扶我回到房间,将我扶到床上,又盖上被子。之后拍拍我:“别多想了。”就离开了。
我毫无睡意。
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雪的喘息声和轻微的叫喊声……
心脏突然控制不住的抽痛。
喉咙中仿佛堵着什么。
我咳嗽起来。
有什么甜腥味的东西在嘴角……
用手轻轻掠过唇边……
手上多了一抹鲜红色的,冰冷的液体……
……
08
第二天早晨,我感到身心都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脑袋里面犹如装满了支离破碎的玻璃。痛得厉害,喉咙像脱了皮一样又热又痛。好像是已经发烧了。但愿不是重感冒。
静静地来到餐厅门口,我向里面望了望。
他正坐在那里喝咖啡,这是他每天早上的习惯。
雪在忙碌着,餐桌上也是热气腾腾的。她哼着小曲,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望着他们两个人,真是幸福呢。
在这个冬日的早晨,热气腾腾的餐厅,暖烘烘的早餐……
那两个人怎么就会那么和谐呢?
那个温暖的世界,我是永远都进不去的。永远……
我真不懂,这样幸福的两个人,为什么他一定要带上一个我?难道我就是充当孩子这个角色吗?如果只是个孩子,我也知足了,但不是那样啊!这明明就是二女共侍一夫的状况。而我,就是那最可悲的角色,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他将我当作狗,只是用来发泄的工具,他以玩弄我为乐。
这个人是我的亲人啊!
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
我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心中那一份抵触而愤怒的情绪,让我迟疑着,不知进退。让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我再也看不下去,身体靠着墙,低下头紧闭着双眼。
此刻,温暖的房间却仿佛比外面的严冬天气还要寒冷。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怎么会这么冷?好冷……
“天啊!”突然听到了雪的惊叫声:“晓书?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吓了我一跳!怎么不进来啊?”
我懒得说话,缓缓地走进餐厅。昏沉沉的坐下来:“雪,请给我一杯咖啡,谢谢了。”
他微笑,揶揄地看着我:“你,身体怎么样?”
我没理他。端过雪递过来的咖啡就往嘴里灌。
他突然伸出手放到我的额头上,然后冷哼一声道:“雪,去拿点退烧药来,她发烧了。”
我淡淡道:“没事。”
雪愣了一下,然后恍然的表示了一个明白的神情:“我去拿!”就转身去客厅拿药箱了。
他点燃了支烟,望着我道:“你昨晚反省好了吗?”
我不看他的脸。
已经完全的麻木了。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激起我的感觉了。
把我磨炼成一个麻木不仁的人,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那么他成功了。
雪回来,给我一杯水和退烧药。
我吃过药,没再理会他们,站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倒在床上。将自己捂在被子里。
好冷,真的很冷……
夜晚……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伸过来,而后身体被紧紧的抱住……
那个怀抱是温热的……
我已经退烧,头脑很清醒。我清楚那是他。
但,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是在享受两个女人给他带来的乐趣,不是吗?
感觉到他的手臂在渐渐收紧,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耳根。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动。他又能怎么样呢?
突然听到了他的轻笑,低沉而性感。
“看来,你终于是到极限了,是吗?”
我的内心一颤,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通常,人到极限有三种情况:一种是精神彻底崩溃,一种是内心彻底荒芜,最后一种是一直向上,永不言败。现在看来,你无疑是属于第二种人呢!”
我沉默,他果然是在玩游戏。
“既然你已经是到了极限,那么,想说什么就对我说。”
我仍是沉默,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抱紧我:“昨天你蠢得像猪。”
我淡淡道:“你是要质问什么吗?”
“你对我说谎是没有用的。方晓书,”
我又吃一惊:“你什么都知道了,是吗?”
“昨天的惩罚,是罚你愚蠢!以后不允许你想着别的事和别的人!你要想的只有你自己。在这个社会,你只需要想到自己就可以了。只有想着自己,才能够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生存下去。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东西,并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要靠你自己去争取的,你,明白吗?”
他说这些话……我……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的手开始在我的身体上移动。
我没有动,直到他转过我的身体,我仍旧闭着双眼。
他双手的力道开始加重,我咬着唇,忍受着他粗鲁的抚摸带来的疼痛。我的心理开始不平衡,为什么?他从不对别的女人这样?为什么?
有一次我看到了雪的身体。那么洁白光滑,没有一点伤痕。可是我却……为什么?他为什么如此偏心?
我闷哼起来,他又开始咬人了。好疼……
他望定我:“把嘴松开!”
我紧闭双眼不理他。
“给我松开。”他将我的双手固定在头顶上。开始舔吻着我的胳膊。
再也无法忍受他的碰触,我听到自己的呻吟无力的脱口而出。
“不,不要这样……”我的声音开始破碎。下一秒,我拒绝的声音全然被淹没了。他狠狠的吻住了我。
被动地仰着头,被他这样强吻着。我的意识开始混乱……我的身体开始发软。我闭上了眼睛……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耍弄我呢?
本能的推拒,却无法动他分毫。
待他终于放开我的唇,我才轻喘着道:“不……不要!”
他不理我,他每次都是这样。从不管我愿不愿意。我感到可悲。如果是雪不愿意,他一定不会勉强她。可是……轮到我就……
我推着他。我不想再被他耍弄下去了。不想再像玩偶一样的被他玩弄着。
他的腿压制住我的身体,我完全无法动弹了。然后我看见他抽出了睡袍的带子。
他将我的手腕绑在了一起,我大惊失色,可是怎么也挣不开,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我喊叫起来:“你想怎么样!”
他俯身盯住我:“要你!”
我摇着头:“不……不要碰我……”
“要你,你就给我!”
下一秒,我的睡袍被全然的扯开。
肌肤的相贴,使空气瞬间火爆起来!我的身体已经变得软弱无力……
“这一次,你别指望我会中途停手。”他说出了让我心胆俱裂的话……
他的吻和他的爱抚疯狂的落到了我的身上。并且伴随着他的齿痕,还有他用力的揉捏所留下的淤红和青紫……
我无力地瘫软在他的身下,任他为所欲为,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想彻身而退,已经太迟了……
我无力地承受着他的冲击,心里一片冰冷。
我感觉到他动作的粗野和激烈……
和两年前相比,完全不一样的激烈,不一样的狂猛……
我本能的推拒着,许久没有和男人这样的我感到疼痛……
手腕的紧缚很痛……
我紧闭双眼忍受着这种肉体上的快感和痛感掺杂起来的双重滋味。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这个闭锁的空间中,我被这个整整三年没碰过我的人,像野兽般狂暴地,疯狂地占有着……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他专注的眼神,他的汗水,他的急促的喘息,他的低沉的呻吟……
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他,那样的他让我害怕,让我胆怯至极……
他就像是在发泄一样!可是,他发泄着什么呢?
身体被他托了起来。我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抱紧了我,我的身体完全被裹在了他的怀中。
身体随着他的律动上下沉浮。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细碎而微弱。
我睁开眼望向他,他紧闭着双眼,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这个乐于折磨我的男人,明明知道他只是在发泄而已。我却狠不下心去恨他。
突然,他的眼睛睁开了,充满欲望的眼神笔直地望住我。
我转过头,不看他,泪水已滑下脸庞……
下一秒,人被重重地按回床上。
他在我耳边喘息着道:“你,从前有没有想过我会这样对你?”
我紧闭双眼,然后摇头。
他的冲击更加猛烈:“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
我不予回应。
他的速度加快了。
“方晓书,臣服于我吧……”他灼热的呼息拂在我的脸上。
我的声音开始紊乱……
他的身体一阵颤抖……
我感到一股灼热的液体深深地埋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一动都不想动,也动不了。他躺在我的身上,喘息着,他的汗水不断的滴在我的身体上,这一夜,我终于知道,男人和女人,原来竟是这样子的。我甚至在想,如果此时我还是个处女,今夜,也许会死在他的手里……
就那样一直过了许久,他才从我的身上下来。
他解开了我的手腕,我无力地望着他额头上的汗水。
我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他没有说话。
然后,我看到他穿上了睡袍。
然后。他仍旧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门被关上的刹那。我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这样的举动,比杀了我还让我难过。
他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
为什么给了别人一点微薄的希望后又很快的打碎它!?
他,是真的想让我精神崩溃吗?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我是被哭泣声吵醒的……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门边站着已经泣不成声的雪。
朦胧中,我不知雪为什么要哭。可是当意识一点点回到我的头脑中时,我惊呆了。
此时的我,正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我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是赤裸的。
我就那样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整个人就像是偷情的人被捉住般难堪至极。我无地自容,更是羞愧不已。
然后,我看到他走进来。他的指间夹着一支烟。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那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捉弄。
我慌忙坐起身,想要下床。避开这种怪异的气氛。可是全身的酸痛和极度的疲乏却使我瞬间僵在当场。
身体不听使唤地,无力的倒在床上。
那一刻,我的脸烫得惊人。我闭紧双眼。再也无法面对他们。
我听到雪在抽泣:“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彦,她是你的亲外甥女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我听到了他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这样会更快乐的。不是吗?”
“你不是人!!!”
“你想不想知道,我昨晚是怎么抱她的?”他的声音中开始渗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空气瞬间凝滞……
我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下一秒,我的被子被掀开。他坐到了床边……
他按住了我的手臂。开始抚摸我已经瘀血的手腕。类似于叹息的轻轻的道:“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羊羔……就像是一个乖顺的玩偶般……被我糟蹋着……”
我睁开眼睛望着他,我的眼神中带着绝望。
我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他的眼睛犹如黑暗的深渊。在那深渊中除了黑暗,疯狂,还仿佛掺杂着某些其他的东西,那东西似乎被压抑着,被无形的绳索捆缚着。在绝望的挣扎着。而我,就被他这样黑暗而压抑的眼神所吞噬,围绕,束缚,再也走不出去……
头脑中除了绝望,只剩下了黑暗……
他的吻旁若无人的落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无力的,被动的,绝望的承受着,除了臣服,已别无他法……
他在刺激着雪,利用我刺激着她。我的心纠结成一团,痛苦而悲哀……
我的身体,我的心,均已经伤痕累累,他在我的身体和心灵上,不断地摧残着已身心俱疲的我……
对他来说,我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
他对我的伤害,已达到了极限……
我眯起眼,看他起身,看他拥住雪,看他们离开……
门被关上的一瞬,我听见自己的心,崩裂开来的声音,然后一片片的碎掉……化成了灰……
我颓然地躺在那里,内心一片茫然。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发白。已经又是新的一天。
我没有睡意,我穿上睡袍,然后无力地坐在地板上,身体靠在床边。闭着眼睛。精神仿佛已陷入一场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雪淡淡的声音;“我去买早点了!”
我想站起身,却体力不支又坐回在地上。我垂着头,为自己感到痛苦和悲哀。朦胧中,我看到他缓缓走进来。蹲在了我的面前。
我仍垂下头,不想看他,可是下一秒,下巴已经被抬起。我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他。
“你,恨我吗?”
我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为什么要突然这样问我呢?
“既便是拥抱着我,却也仍然存在着渴望自由的想法吧?”
我仍旧沉默。
他嘴角微扬:“没用的,方晓书,我告诉你,别说我不给你自由,就算我给你自由,你也忘不了我的!就算你远离了我,就算你将来和任何男人在一起,你都永远忘不了我!你,信不信?”
我轻轻道;“从我19岁开始,你折磨我到今天,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呢?难道只有我死了,才能让你开心吗?”
我看到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漆黑,然后就听到他一字一顿地道出:“不只是心和身体,我会让你的灵魂都永远离不开我!没有我,就活不下去!!!!!”
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再也无法经历任何的风霜了。
也可以说我的心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任何希望。而是变成了永恒的麻木和绝望。
我想到了死。
这样的关系,这样的三个人,这样的命运。
他明明这么讨厌我,却又不放开我!
继续被他这么折磨下去,我非疯掉不可。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我还是不了解他。
可是了解于否对我来说,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重要。
继续活着,就只会得到痛苦,除了痛苦,还有绝望。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前面只有悲伤,难过在等着……
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界上呢?……
死吧……
如果去死,就可以得到解脱了……
如果继续这样痛苦下去……会得神经病的……
我迟早会进疯人院的……
没有比一直活下去更痛苦的了。
匕首轻轻地触到了自己的脖子。我甚至感觉到了那种凉气。
闭上眼睛,如果用力,匕首就会推进自己的身体了。
一股风迎面扑来,还没等有所反应,手腕就已被握住。
“铛”的一声,匕首落到了地上。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我皱起眉。
我缓声道:“想死都不行吗?”
他一字一顿:“不行。”
我挣扎着:“你让我死,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死,是我的权利,旁人用不着干涉!”
“你总是这么轻易就破坏我们的约定。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这样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拾起了匕首。
“还给我!”我的声音颤抖着。
他望住我:“身体受之于父母,自杀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我淡淡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既然连自己的父母都鄙视这副躯体,那么,这副躯体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吗?”
他望着我,摇了摇头:“如果你想死的话,就去死吧,但我们家族的血统没有这样的人。但是你事先别怪我没警告你。你用这招来危胁我,是没有用的。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我会杀了你母亲,然后把你们的骨灰制作成玩具,每天赏玩。”
“你……不是人!你这样威胁我……”
我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彻底的绝望。
“你不信?”他眯起眼睛。
我吸了口气:“不可能的……你……”
“你想死,是不是?那好,我现在就先让你看一看,死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什么?”我不解其意。
我看到他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刀光划过了他的左臂。
皮肤上瞬间出现了一道又深又长的纵向的伤口……
接下来就是一道红线……
血流如注……
我呆呆地望着他,还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不够,是吗?”
他的左臂上又出现了第二道伤口。
地板上已经溅得到处是红色的血液。
他看着自己的伤口。
“看到了么?多么让人兴奋的东西!多么狰狞的颜色!嗯?”他的手伸向我,满是血迹的手碰到了我的脸,他手臂上的血已经沾染到了我的脸上,身上。
“我问你看到了么?!”他厉声问我。
我已经不知所措。
他将刀柄冲向我:“这一回去死吧!如果,你,是真的想死的话。我不会拦你,但你要记住我刚才的警告。”
我泪珠含满了眼眶,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他那不断滴着血的手臂。
“怎么?想明白了?”他淡淡道。“还是说,想要我动手?”
我喃喃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他平静地望住我。
我缓缓走向前,挚起了他那只血流如注的手,久久不曾松开。
我将唇轻轻地印在那只带血的手背上。
心忽然感觉到了疼痛……
“这么说,你答应我的要求了?”
我没有言语。
他在做什么呢?我知道,他是在威胁我。他在用他的血威胁着我。
我告诉自己,不要受他的威胁。可是,当我看到他那流血的手臂。我却没有办法拒绝他,我没有办法。
他抬起我的脸,轻轻道:“以后,要听主人的话喔。”
“嗯。”我点头,我的内心变成了永久的麻木和绝望……
那个夜晚,我不断地在房间中徘徊着,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我知道自己已被彻底的束缚。无法再回头了。可是,我为什么就那样答应他了?只是因为他的威胁吗?
这种事情……
在他的面前,就不知不觉的变得乖顺下来,这一向不是我的个性,这几年,我强悍的那一面已经彻底的被他驯化,这是一种奇怪而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使我自己都觉得震惊,这是一种危险的倾向,我委身于这种屈从的地位中,至此,我生命中的潘多拉盒子已经打开,我将所要面临着的是无穷无尽的灾难和痛苦,还有无边的黑暗,在世人眼中,我的生命已经暗无天日。
这一切是我所无力改变的……
可是在内心深处,我却期盼着,期盼着那盒底留存下来的唯一的东西---希望。
那是唯一剩余下来的。
可是,我真的,还有希望吗?……
我的理智永远战胜不了我已经被黑暗所污染的内心……
然而现在无论怎样的懊悔,难过都已经太迟,因为我无法挽回什么,时间已经无法倒转……
可是他呢?面对这样的事情,面对这样没有未来的事,这样无法饶恕的事,他难道不会痛苦吗?他真的就这样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我推开窗户,望着深蓝色的夜空……
神就在那里注视着我们,注视我们的犯下这无法原谅的罪……
我叹口气……
那么,就赎罪吧……
在黑暗中赎罪……在毁灭与堕落中赎罪……
既然注定是要毁灭的关系,那么,在这样的深渊中,一切就如他所愿吧,就让他来掌握好了,一切都由他控制好了……
让我把一切都交付给他好了,我的精神,我的肉体,我的呼吸,我的一切……
就这样……
让他带着已然堕落的我一起走进地狱,走向毁灭……
我房间的门开了。
他无声地走进来。
我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左臂。
上面包扎着纱布。
那是雪为他包扎的。是雪哭着为他包扎的。
白色的纱布上面渗出了点点暗红……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走向我。
……
他的拥抱让我喘不过气来。他的手在我的后背游移。力气大得惊人。他这样粗鲁的抚摸,让我感觉到了疼痛。
不知何时,他的睡袍已经敞开, 他拉过我的手,放到他的胸膛上。
他的皮肤滚烫。我的手像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我开始呼吸困难。我想要找个地缝躲起来。
他再度将我的手贴到他的身上,在我耳边命令着:“摸我!”
听到他的话,我面红耳赤。
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非常的快。
我感受到一个男人强而有力的身体。肌肤的触感是粗旷的,拥有着肌肉的力度。
我的手轻轻移动了一下,就突然听到他的低喘。他的眼睛闭上了。
他很舒服。认知了这一点。我的手开始移动。我的心脏“砰砰”的跳着。男人的身体,竟是这样子的……我从来就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
我的手开始向下移动,他的喘息也越来越急促。移动到他的腰时,我停了下来。不敢再动。
他睁开眼睛盯住我,那眼神灼热得可怕。我的手迟疑着想缩回来。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被他这样一吼,我全身都哆嗦起来。我闭上眼睛,手继续向下移动……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的大胆,也许夜晚真的是有魔力的,可以使人变成另一个样子……
他的喘息在那一瞬间忽然就变成了低吟。我吓了一跳。我的手感觉到了那颤动着的,火烫的,坚硬的……他的躯体……我惊惧的缩回手,不行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他已经抱紧了我……
这种事情,真的是……太可怕了……可怕得能让人失去理智……
我闭上眼睛,开始沉陷进这可怕的,疯狂的情欲之中……不能自已……
神啊!!!……您在这里吗?请救救我……请救救我们吧……
……
大量的快感开始不断地向我袭来。那种感觉,是我从不曾体验过的,那是可以使人忘记周围的一切的感觉。快乐的感觉……
我咬紧了唇。可是他却对我低吼:“叫出来,我要听。”
听话的松开了唇,我的声音破碎而急促……
我的双手无力的攀着他的肩,身体随着他猛烈的动作起起伏伏……
“叫我的名字!” 他忽然这样的命令我。
“彦……”我顺从地叫着他的名字。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今天,他终于……让我这样叫他了……
“说你爱我!”
“什么?”我惊呆了。他为什么?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冲我低吼:“说给我听!”
“我……我爱你!”我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句话。
那一瞬间,他抱紧了我的腰……
我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床单……
夜晚,在这个沉寂的室内,在这个昏暗的空间。是我和他彼此急促的喘息。呻吟……伴随着身体结合部位传出的淫靡的声音……
这些声音彻底扰乱了我的意识。
我的大脑一团混乱,甚至快要休克。
在这个暗夜,做为罪人的我们,彻底地失去了道德和良知。有的只是黑暗的情欲的沉沦……
在那一刻,我真正的意识到,我和他,已永无得救的可能……
他点燃了一支烟……刺鼻的烟味不断地飘过来……我已经昏昏欲睡……
我感觉到他将我拉进他的怀中。
他抱紧了我,在我耳边道:“我这样对你,你会上瘾的。”
我不语。
而他仿佛是故意让我难堪般的又说:“你,是不是已经上瘾了?嗯?”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脸烫得火热,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可是却敌不过他的力气,他咬着我的锁骨,直到我疼得叫出声来。
听着他的喃喃自语:“记住了,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所以千万不要再背叛我……”
他只说了一半话便不再言语。继续抽着他的烟。
我闭上眼睛。就困得再也睁不开了……
至此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平静。
而雪,则是日复一日的衰弱下去。
结婚对她来说,仿佛是遥遥无期。
她的脾气逐渐开始古怪,有时就突然变得呆呆的。
她的这种状态让我想到了舅母。
但是舅母总是会发脾气来发泄不满。可雪并不是这样。
她有时可以连续的坐在沙发上三个小时。
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发呆。
我很担心她,总是找她聊天,就怕她过分的抑郁。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垮掉。可是她却并不理会我。每次看到我也总是冷冷的。
我无法亲近她。
我告诉那个人,可是他却并不放在心上。
对此我毫无办法。
我也没有时间再去关心别人。
因为此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最近这两个星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非常的疲倦和衰弱。好像永远都睡不够。每天早上醒过来勉强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时,都感觉万分痛苦。
教室在四楼,每次去爬楼梯就成了一件难事。没有力气爬上去。好不容易爬上去却气喘得厉害,还有眩晕的感觉。
这天放学,和宛洋一起回家。她到街客去买了两杯芋头味的奶茶回来。
刚接触那个味道,胃里就一阵难受。我皱起眉,差一点就把奶茶给撇了。
她看着我:“你怎么不喝?你不是最喜欢喝这种味道的奶茶吗?”
我摇摇头:“没什么胃口,不想喝了。”
“你怎么了?你这几天怎么总是没精打采的?他又欺负你了?”
“没有。这几天就是很郁闷。我一向不就这样子吗。”
接下来宛洋都叽喳些什么,我根本都没有听进去。心里越来越烦。莫名其妙的想要发火。
回到家里,马婶正好刚做好一大桌子菜。看我回来,让我去吃。
刚走到桌边,闻到了红烧排骨的味道。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就像是堵着什么。透不过气来。我像逃命一样的离开餐桌。只想避开那些菜的味道。
“怎么了,晓书,你不吃了?”马婶问。
我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也许是病了,我这样想着回到房间,再也没有力气,倒头便睡……
早上起来。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舒服。
走进洗手间刷牙时,我发觉自己的牙床已经全肿了起来。胃里仍旧堵得不行。
最近是上火了吗?
也许是雪在这里,自己心里总是胡思乱想。才会出现这种状态。这也许是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
洗过脸,发觉眼下的黑眼圈。我捂住头。好累,好困。好难受。
怎么会这样呢?
从来就没有这样累过。
也许,真的是得了什么重病。比如癌症之类的。如果那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解脱了?
果然是报应。也许上天的惩罚真的到了。
做错了事就要受惩罚,这是天经地意。
或者还是去死吧。总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又是一天过去,累得不行了。头晕的厉害。
我坐在床边休息,很困。仿佛坐着就能睡着般。
马婶在门外叫我吃饭。说做了我最喜欢的酱牛肉。
她不说还好,刚听她说出牛肉这两个字,一阵呕感袭来。我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挣扎着告诉她我吃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她。
呕感离去,我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
就想这样躺着,不愿意动弹。
可是,还得换衣服,洗澡。真是麻烦……
挣扎着起身,打开衣橱,先换上睡衣。今天就偷个懒,不洗澡了吧。明天呢,去趟医院,不管死不死,总应该知道自己是得了什么病吧?
将睡衣拿出来时还在想,怎么会病得这么突然呢?
怪事,依照这么看来,胃癌的可能性很大,可是胃也不痛啊。什么病呢?
关上衣橱的刹那。我无意间看到了放在柜角落里的卫生用品。
手中的衣服瞬间从手中滑落。
然后我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到地板上。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那些个症状原来并不是得病,而是……
天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呢?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上天是真的要惩罚我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了呢?
这样天理不容的事……
怀孕,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情……
我感到心慌意乱。恐惧感包围了我。
我想到了他,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
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可是我不敢去拿。
如果他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呢?
他会更厌恶我吗?一定会的。他那么讨厌孩子!更何况又是我和他这种关系下的产物。
他一定会不高兴的。一定会的。
何况,雪还在这里,所以,不能,不能告诉他。
更不能让雪知道这件事,否则她一定会伤心的。
可是。怎么办好呢?
我感到了前途无望,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真是多灾多难。
09
那两个人回来时,我没有出房间,只是在装睡。我突然很害怕见到他们两个人,就好像自己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躺在床上,彻夜无法入睡。内心矛盾至极。
是哪一次呢?
一定是自己要自杀的那个晚上吧。
看自己身体的反应,应该是真的怀孕了。
怀孕……对女人来说是什么呢?
不自禁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自己的身体里突然多了点什么,幻想着里面有一个生命在成长着。最后又形成一个鲜活的生命。便有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这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呢。
有了一丝丝的兴奋感。
想要一个和那个人的孩子。
幻想着孩子的容貌或性格是自己和那个人的综合,幻想着在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中有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们彼此共存着,就像是一个综合的结晶一样神奇。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期待的事情!
可是,这一切都只能是幻想。
我深深的知道,在我身体中的,并不是一个天使,而是一个恶魔!是撒旦之子!
那是上帝的惩罚!!!!!!!!!!
过去的记忆也席卷而来。仍然记得他和舅母之间的冲突和矛盾。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么讨厌小孩子。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他会说些什么话,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无论如何,无论他知道于否,结果也都只有一个。而这个结果是绝不会改变的。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何必还要告诉他呢。自己一个人解决就可以了。
怎样才可以不被察觉,偷偷的将事情解决呢?
如果说离开家一星期也就够了吧?如果能去宛洋家的话,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宛洋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可是,他不会同意的。他绝对不会允许我离家外宿。
如果可以回母亲那里的话也行,可这件事又万万不能让母亲知道啊!
想来想去都不行。
怎么办呢……
只好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真是怀孕的话,就把它做了……
至于后面的事,就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吧。
就这样决定了……
最终,我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懒洋洋的,赖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雪在敲门:“晓书,快起来吧,上学要迟到了!”
“我,不想去了!”我有气无力地道。
雪推门进来,看到我吓了一跳:“晓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我挤出一丝笑容:“昨天和宛洋吃多了冰淇淋,我的胃有些不舒服。”
他走进来,看到我就皱起了眉头。
我微笑:“院长,在这里我向你请假一天,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雪叮嘱我早餐在哪里,还给我端来了胃药。然后也走了。
待他们两个人走掉,我长舒了一口气,可以履行我的计划了。
我爬起来,洗漱完毕,找了一件宽松的黑色衣服套上。然后将早餐端回房间,坐在床上大吃起来。
胃药还放在我的床头,谁去管它呢。
边吃东西边想,吃完东西就要去医院了,想来心里直发毛。
虽然看电视上说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几分钟的小小的手术而已,可是一想到要做掉,还是会很害怕,毕竟是要摘除掉自己身体里的东西。那种感觉只有身为女人才感受得到吧!做为男人,只是播种,事后满不在乎的叫女人做掉做掉的,做为男人,是永远也不会体会得到身为女人所感到的这种害怕和悲伤的情绪的。
正在这样想着,吃着东西的我,突然听见门锁响起的声音。
“糟糕,”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是谁?听脚步声,是他!!!
当他走进我的房间时,正看到口中叼着面包片,来不及躲避的我。
我木然地望着他,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看到他,我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食欲完全消失掉了。
装做从容地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你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他走进来坐到我房间的椅子上:“你没吃药吗?胃不疼了?”
我点点头:“嗯,刚才起床时不太疼了,就没吃药。”赶紧搪塞掉,然后把他打发走,这是我现在所想的。
我起身,将餐盘端起来,打算送回餐厅。可是那一刻,不知是倒霉还是怎么,我看着餐盘中的奶酪,突然感到自己的胃一阵抽搐。在不及多想的情况下,我扔下了餐盘,捂住嘴冲进了洗手间。
刚刚吃下的早餐一点不剩,全部送给了马桶。
我黑着一张脸回到房间,端着水杯大口喝水,接连压抑着不断袭来的不良反应。
终于好了一些,我拍拍胸口,放下杯子,然后去捡拾被我扔到地上的餐盘,不敢看他的眼睛。
将餐盘送回餐厅,我勉强自己硬着头皮催他:“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吗?学校没有事了?”
他盯着我,他的目光就像把锋利的刀子。仿佛可以穿透我的心。
我转过头避开他的注视。
他那双眼睛,对此刻的我来说,太可怕了。
横在我和他之间的,是沉默。
可怕的沉默……
我能听见钟表分针秒针走动的声音,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再也忍耐不住:“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你学校没有事了吗?”
他盯着我,终于缓缓开口:“你,怎么了?”
“我?”我吃了一惊,我知道他是一个过分敏感的男人。很不好对付。我笑笑:“没事,我就只是胃有些难受。我现在就去吃药。”话这样说着,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但愿他没有看出来。
“你的生理期,应该是前天吧?”
我的脸瞬间涨红,他居然,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低下头,无话可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道:“方晓书,你,怀孕了,是吗?”
我猛然抬头瞪着他,我就知道,我瞒不过他的。他这个可怕的男人!但我还是连忙摇头:“没,没有。”这样说着,我抬脚想离开这里。不,不是这里,现在只要离开这个男人就行。
他却突然起身,早了我一步堵在门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说话!”他的声音提高了。
我淡淡道:“这种事情,我一个人解决就可以了。”
“所以,就瞒着我,想在今天一个人偷偷地去解决这件事,是吧?”
我轻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的声音冷冷的:“别忘了,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我的口气还是很轻:“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去哪儿?”
“当然是医院!”我皱起眉头。
“然后呢?”他的声音也变轻了。
“如果真是事实的话,就做掉。”
“你再说一遍。”
我抬头奇怪地望住他:“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你想怎么着?”
他望了我许久,才终于开口:“我让你留着他。”
我惊呆了,张大了嘴难以至信的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把他给我留下。”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如同五雷轰顶般,不断地摇着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我不想再和他谈什么了,他已经神志不清,我走过去想推开他,但是他却挡在那里。
我开始感到事情严重了,他是认真的吗?
我宁愿他在开玩笑。
我盯住他:“你在开玩笑吗?这孩子是不能要的,不能要你不明白吗??”
“你,又想违背我的意志了,是吗?”他盯紧我,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口中。却没有点燃。
我叹口气:“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我绝不会听你的!”我怒气冲冲地道:“我一定要把他做掉!”
“你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你用不着危胁我!”我真的生气了。
听到我这样说,他将口中的烟一把拽出来,甩了出去。向我走过来。
看到他的表情,我转身想越过他跑到外面去。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抓住了我的衣领。
我闭上眼睛,他又要对我动粗了吗?
我的身体本能的瑟缩着。
下一秒,我却被他拥在怀中。
我突然感到一丝委屈。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我挣扎着:“你放开我!你只会用强的,总是这样的逼迫我!”可是他的胳臂像是钢筋做成的,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的声音轻轻的掠过我的耳边:“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听话,别让我找到收拾你的理由。”
听他这样说,我感到更加的委屈,我开始用力的挣扎:“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身体被硬生生的推到墙上,他的手也伸到了我的衣服下面,粗鲁的捏着我的后背。
不想听到自己的惨叫,我死死地咬住了唇。同时更用力的想推开他的控制。
“你再挣扎,我就不会管你是不是怀孕了!”他的语气加重了。
我没再动作,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对这样的人,真是一刻都不能够掉以轻心。
他松开我:“收拾一下,我在楼下等你。”扔下这句话,就大踏步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靠着墙,身体无力的顺着墙壁滑下去。
这是我绝对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我感到可悲,而且恐惧。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我是真的不了解他这个人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真的疯了吗????
晚饭,只有我和雪。
刚吃了三口,我的胃一阵收缩。
呕感不受控制的涌上来。
我捂住口,起身向洗手间跑去。
还是露馅了。纸包不住火,事实终究是隐藏不住的。
狂吐之后,我从洗手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孤独。
雪走过来,怀疑地看着我:“晓书,你……”
我无力地靠坐在沙发上,淡淡道:“我怀孕了。”
“什么?”她大吃一惊。
她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我估计自己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多久了?”她轻轻道。
“7周。”上午和他去医院做了检查,我知道了这个结果。
雪望住我:“他,知道吗?”
我无力地点头。
“他怎么说?”雪的声音开始急迫起来。
我抬头望着她,突然就感到一阵心酸。心脏也跟着抽痛起来。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盈满了眼眶。我捂住了自己的嘴。无法说出什么。
“是不是,他,他让你生下来?”雪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无声地点头。
雪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昏昏欲倒地跌坐在地上。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不断地在那里喃喃自语:“彦他,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痛哭失声……
此时,传来门锁的声音。他回来了吧……
“你们哭什么?有病啊?”他走进来,皱着眉冷冷地看着我和雪。
雪指着他:“李彦,你这个疯子!你真的是个变态!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真正有病的人是你!”
他淡淡道:“这是我的事。”
雪扑过去,不断地捶打着他:“你有病!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如果你想抛弃我就直说!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手段?为什么?她可是你的亲外甥女,你不怕孩子是个畸形和白痴吗?你不怕生出个弱智和怪物吗?你如果真想要孩子,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啊?”
他推开她:“能冷静点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这样折磨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你让我接受她,我可以接受,难不成还要我接受你们的孩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李彦,你还算是个人吗?你连个畜牲都不如!”
他没理会雪的哭闹,径直来到沙发前坐下,然后拿本杂志看起来。
我乞求地望着他:“求你,放过我吧,我不要,我不要这个孩子。”
“闭嘴!”他制止了我,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记着,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决定!没有人!”
雪没再说话,哭着起身跑出了家。
我起身,却被他抓住。
“快去,快去追她啊!”我急着道。怕雪会出事。
“用不着。她又不是孩子。你给我回房间去。没你的事。”
雪,可怜的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到底是怎么看待雪的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照他说的话去做吗?
这样天理不容的事,老天不会原谅的。
回忆起当年,舅母为了要一个孩子,和他闹得不欢而散。
舅母那样乞求他,都不能使他动摇。如今,他却莫名其妙地想要孩子,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像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孩子,他只是在寻求刺激。
他只是在折磨我罢了!就像是又发现了一个新游戏一样。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和他的这种关系,本来就是不容于世的,本来就是天大的错误,可是,既然已经这样,也是无所谓了。可是,还要生个孩子来做什么呢?这样的血亲之间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一旦想生下来,我在上大学,母亲一定会知道的。她该多么伤心,雪也知道了,雪那么失望,那么难过。这样三个人的家庭,这样畸形的事,为什么?他就不用去考虑吗?
就算孩子真的生下来,就算他不是个畸形或白痴,那他又该生活在多么悲观的背景下,他的未来一定会暗无天日的,他会在别人的嘲笑和白眼中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样的事,神怎么会允许呢?
他,究竟在想什么?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应该,也不适合有孩子的!他怎么这样轻描淡写就做出了这样的定论呢?
为什么?为什么怀孕的不是雪?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
……
房间的门被打开,是他。
我躺在那里,看着他站在门边。
他在这个深夜,到我的房间做什么呢?
“你还没睡?”他淡淡道。
我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室内一片昏暗和朦胧。他就靠在门边,眼睛注视着床上的我。他的视线专注而沉黯……
他一直看着我。他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正在蛊惑着我,让我的眼睛无法移开他的注视。
我有些惊慌。
“雪回来了吗?”
“她打来电话,说去学校睡了。”
我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然后就看到他向我走过来。
他坐在了床畔。仍然盯着我。
我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他的手缓缓顺着头发滑下。
然后是我的额头,眉毛,眼睛,唇,脸颊……
他的目光那样专注,深沉。那样的目光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感到不自然。他为什么这样的看着我?
我低下头。不再看他。
他的手滑到了我的脖颈,然后是肩膀……
他是怎么了?
下一秒,他拉我入怀,身体被他紧紧的拥住。
“还在想其他的男人吗?”他问,声音很轻。
我摇头。
“是没想?还是不敢想?”
我仍旧摇头。
他微笑了:“你想也没有用了。我不会放手的。”
我沉默着。然后我就听到他轻轻地道:“我打算和雪结婚了。”
我呆住了,抬头怔怔地望住他。
他望着我:“好不好?”我看到他的唇边带着一丝笑意。
我很快低下头,感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他越发残忍了,为什么?这样的突然……
觉察到了鼻间的酸涩。我咬住唇,开始拼命地抑制着将要流出的泪水。
他们就要……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他摇晃我:“可以吗?”
我缓缓地……点头……我的视线模糊了……
“不反对?”
“这是你的事。”我淡淡道。
他执起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脸上,他的手和脸很热。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心绪乱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手轻轻的,擦去了它们。
他靠近我,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你,嫉妒雪,是吧?”
我低着头,一声不响。
“不只是雪,你嫉妒我身边所有的女人。”
那一刻,被说中心事的我无地自容,我慌乱的摇着头表示拒绝他的话。“不,不是的。” “既然不是,为什么哭呢?”他的语气强硬起来了。
我说不出话来,我无言以对。
他的手贴近了我的左胸:“你,是想让我把你的心给挖出来,是吗?”
我的泪水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指轻碰我的唇:“你这里所说的,和你所想的完全不同呢。”
我呆望着他,不置一辞。
“还记得吗?四年前填报志愿的那个晚上,你对我说过什么?”
我猛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我的脸开始发烫。我的心跳加快了。
“选择这所学校,你,后悔了吗?”他缓缓开口。
仿佛被闪电击中,我的身体僵住了。
那时,他对我说我一定会后悔,竟是指……那时他就已经在暗示我会有这一天吗?……
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我对他。……
我低着头,有着被愚弄的愤怒。然后就看到他嘲讽的眼神。
“看来,23岁的你,远没有19岁时的你坦率呢。”
听到他这样说,我再也受不了。我抬头怒视着他:“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我知道什么?”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我。
我和他对视着:“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
我说不下去了……这个让人感到窒息的空间使我再也呆不下去。我开始用力挣扎,想要脱离开他的怀抱。下床离开。
没有用的。下一秒,我的身体被他按在床上,无法动弹。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目光深沉而黑暗。
我无助地看他:“你明明知道我的一切。你还想怎么样呢?为什么一直这样逼迫我?为什么……”
“我要你亲口对我说出来。”
我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看他……
我听到了自己的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他,又要对我动粗了吗?……
我半裸着的身体在他的身下不断地颤抖……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听到自己哭泣着的结结巴巴的声音……
“我……喜欢你。”
他停止了动作……“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我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的,在喜欢着你。”我这样说着。这一刻,我最后的精神堡垒瞬间的坍塌。我暴露了自己最为致命的弱点……
他盯着我许久,我转过头,心里忐忑不安。
沉默的时间仿佛有一年那么长。他连句话都没有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终于开口。却问出这种问题。他果然,要嘲笑我的。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我无力的点头。豁出去了。
“那么,你要为你所说的话负责!”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来。
我望住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叹息了一声,感到了悲伤。
我喃喃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明白他的态度,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愚弄我。
而且他说,他就要和雪结婚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无法去争取什么,因为我无法给他幸福。
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我没有资格去做任何事情。
可是我却已经对他说出了喜欢。
我有些后悔,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
逝言已经被收去。
刚刚的话就如同泼出的水,已再无收回的可能。
校园里很是安静。
时已四月初。
天上下着小雨。
雨,从早上就开始下起来了。
无声的春雨。
给人带来一丝淡淡的愁绪和怅惘。
雪昨天一夜未归。不知在学校怎么样。
我四处也没有找到她。
她能去哪里呢?
蓦然抬头,却看到她正在宿舍楼三楼的楼顶。
柔弱的身躯在细雨中静立。就像随时会晕倒。
我的心中一凛。
她跑到那上面去做什么?她在那里有多久了呢?
想到她最近的精神状态。不行,得把她叫下来。
赶忙跑到宿舍楼。直奔顶层。
她已经是背对着我坐在那里。
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恐怕在这里好久了。
“雪,我找你好一会儿了,你在这上面干什么呢?跟我下楼吧。”
“从你进校门,我就看到你了。”雪的声音淡淡的。
“衣服都湿了,你不冷吗?”我走近她:“走吧,下去吧。”
“我还想再待一会儿。我想静一静。”她道。
“想静静还不容易吗?总不至于在这里挨浇吧?”我过去扶她。
“你不要碰我。”她的声音忽然变冷。
我的手无奈的从她身上移开。
她又开始一声不响的发呆了。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继续劝下去,还是应该转身走开。
无意间瞥见楼下有许多学生经过时都望着这边,还议论纷纷。
我轻轻道:“雪,走吧。没看到有不少学生在看吗?你还是教师。影响多不好。”
她没有言语。
我叹口气:“雪,他很担心你的。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吗。你别这样。”
雪微笑:“那个人,除了你,他有担心过谁啊?”
“别这样说,他真很担心你的。”
“但他并不爱我。”
“你错了,他昨天还告诉我,他要和你结婚的。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些什么?”
“结婚?他告诉你的?”雪苦笑:“他是逗你的,如果他真跟我结婚了,你怎么办呢?”
我摇摇头:“我又不能和他结婚。”
“所以,他才会找我吧。”雪轻声道。
“不是这样的……”
“晓书,你以为你的怀孕只是个巧合吗?”
我愣住。
雪的声音幽幽的:“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有安全措施的。在这一点上他从来就没有含糊过。”
我望住她,心中隐隐的感到袭来一阵寒意。
雪的肩膀抖动。她在哭。
“雪,不要这样。”我想上前去扶她,又怕她拒绝。
“他原本是不该喜欢你的。可是他却还是喜欢你了。这种恶心的事,这种变态,禽兽不如的事,真的叫人无法忍受!他是在自我毁灭!”
“雪,你想让我说几遍!他喜欢的人是……”
“不,不是,”雪摇头:“你不知道的,方晓书,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张CD,那里面就只有一首歌。原本我并没有在意,可是逐渐的,我就发现不对劲了。那首歌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别的女人而放的,而是为了你。后来我想把这张碟拿回来给你听,但是他却不同意,那时,我才真正确定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我呆住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从来就不知道……
“不信吗?如果你听过这首歌,我想你一定会改变现在的想法的。”
我轻轻地摇摇头。这样的事,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的。像他那种人,也会喜欢听歌的吗?而且这么多年,除了纯音乐。我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他特别偏爱哪一首歌。
雪站了起来。回头望住我。
“原本我还在想,只要继续这样爱他,也许总有一天,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因为他和你,必竟不可能永远这个样子下去。”
“雪……”我说不出话来。
“我也曾经想过,任涛在的话,我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可是现在,他走了。你当然就更不会离开的。直到昨天,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认真的……”雪开始微笑,带着痛苦和泪水的脸,突然这样微笑起来,莫名的诡异。
我叹口气:“雪,你需要冷静。事情还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
她不理我,转过身,开始一步步向顶楼的边沿走过去。
她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事情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一定会抛弃我的。在这三年里,我那么爱他,可是到了今天,我得到了什么?他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得走。让我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雪。”我叫她。
她没有反应,还在喃喃自语:“他就要抛弃我了,我不要这样。不要。所以,一定要在他抛弃我之前……”
“云似雪,你想干什么?你给我过来。”看她的情形异常,我大声地喊她。
她缓缓的回头,她的目光仿佛已失去了焦距。
她的声音轻轻的:“晓书,我不要再做拌脚石了,我这就成全你们。成全你们两个人。”
我什么都没想,径直冲过去拉她。
“你别过来!”她大叫道。又往边沿挪了两步。
我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住。不敢再妄动。
“雪,你不要这样,他说过他要和你结婚的,你快点过来。”
她摇摇头,又将头转回去。
雨仿佛大起来了。
楼顶的平台很滑,雪踉跄了一下。我的心脏顿时漏掉了一拍,冷汗从我的额头渗出,与满脸的雨水混到了一起。
“雪,你回来,到我这边来,只要你回来,我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离开。让你们两人在一起。真的,我向你保证。”我向着她大喊。
雪没有动。
“雪,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和我下楼,我现在马上就回家。你快点过来啊。”
雪仍旧没有反应。
我手忙脚乱的翻衣服口袋找手机。可是手机却落在了教室里。没有带在身上。
从楼下经过的学生们虽然看到我们,却谁都没有往自杀这个角度考虑。他们都知道雪是我未来的舅母,都知道我和雪的关系很好。此时,他们最多只能有这两个傻瓜赏春雨却不带伞的想法。而且天上还下着雨,所以都只是看几眼就走开了。我不敢喊他们,生怕雪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只能干着急没有办法。
“雪,别这样。跟我回去吧。回去后我就走,你们马上结婚不就行了吗。” 我不断地劝着她。希望她能够想开。
“他是不会让你离开的,而且就算你离开了,他仍然会找你,会想你。不是吗?”雪终于开了口。
我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那么,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你为什么不消失呢?如果你消失了,不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了?如果你消失了,即使他再想你,也是找不到你的。”雪的声音轻轻的。
我望住她。没有了语言。
是啊,我为什么不消失呢?如果我消失了,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了。每个人都不会这样的痛苦。每个人……
因为我的存在……母亲不得以嫁给沈老……因为没有年轻男人肯娶她……
因为我的存在……母亲和沈老离了婚……
因为我的存在……母亲无法忘记抛弃她的父亲……
因为我的存在……舅母离开了舅舅……
因为我的存在……任涛离开了……
因为我的存在……宛洋不能和任涛在一起……
因为我的存在……使舅舅不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
因为我的存在……把雪害成了这个样子……
这里,原来最多余的人,就是我呢……
最应该离开的人,还是我吧……
当我看到雪的左脚向楼沿前方的虚空踩下去时,已来不及多想。
我冲过去,用尽全力的拉回她。
混乱中,我看到雪转回的身体和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狰狞,还有她推过来的一双手……
我仿佛听到了她的轻笑……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哇呀!这里是三楼!”
“她!?她摔下去了?”
“她会摔死的!”
“这是,是自杀吗?还是谋杀?”
“快叫救护车啊!!”
听到了周围纷纷尖叫起来的声音,好像还有上课铃响起来的声音。伴随着细雨淅淅漓漓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到了一起,混乱而庞杂。
很痛……痛得快麻木了……
这……也许是神的惩罚……
一道闪电从空中滑过。在青色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狰狞紫色伤口,继而,点点滴滴……
落下了无色的血液,伴随着春雷痛苦的呻吟和嘶吼呜咽。染透了大地上的一切。
从大地的缝隙中渗入下面,冲刷掉所有的不净,穿透了恒久的尘埃,撕去了一切快乐的时光。只残留了感伤,孤独,寂寞,彷徨,还有绝望……
背负上万年的重担,倾泄而下,用这哭泣发泄着亘古的悲痛……
血流成河……
春雨贵如油……
然而,大地却已被这贵如油般的无色之血,染得更脏……
朦胧中,隐隐的感觉到水不断地落在自己身上。
水,不断地感到有水在流,天上的水,地上的水,还有自己身上的水也在不断的流。
我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从自己体内流出来的“水”,是红色的,鲜红鲜红……
不觉自言自语起来:“怎么会这么红呢?这水红得太刺眼了……”
疼痛的感觉在渐渐消失……
感受到了灵魂缓缓离开的滋味……
听到有人在不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是谁?是谁在叫我呢?
为什么?连我死的安宁都不给我?
让我死吧。我想离开。真的想离开……
我隐约的感觉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尖叫声也多了起来……
好吵……
可是,我开始听不清了……
我的身体突然被人摇晃着。“方晓书,你给我醒过来。你忘了我对你的警告吗???”
这个声音好熟悉……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
此时的他,那个在我面前一向冷漠,一向阴沉,一向严厉的他,竟然会是一副焦急的表情……
我看到他的眼睛竟然湿润了……
从他的眼睛里,又看到了那被黑暗所捆缚,所压抑的绝望……
我挤出一个微笑……
他,也许是,在乎我的吧……
当然,因为,我是他的亲人啊,他总该是伤心的……
我看他:“舅舅……何必这样生气呢?……”
他望定我:“方晓书,你又想背叛我们的约定了,是吗?”
我的身体开始痉挛,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我闭上眼睛,用尽全力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没关系,如果我离开了,你就会感到轻松了,如果我不再见你,你就不会再困扰了,你就不会再讨厌我了,而且,你的亲人中,没有了我,不是还有我母亲吗,又不会只剩下你一个人……”
他抱紧了我:“方晓书,你在胡说些什么?”
“舅舅……和雪好好的……我要走了……”
轻轻吐出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的远去……
我已经气若游丝……
我挤出最后一丝微笑:“舅舅……放我自由吧……”
然后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10
当我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周围是一片纯白。脑袋昏昏沉沉的,那一瞬间,甚至不清楚身在何处。
难道是天堂?
我自嘲地笑了,像我这种人,像我这种浑身上下,甚至连血液都不干净的人,怎么会进天堂呢?
唯一能进的怕只有地狱吧?可是,地狱里怎么会是一片纯白呢?
终于搞不清楚现状。
转动头部望望周围的景象。
就看到了她……我的母亲。
天啊!我居然还在人世,还在这个丑陋,肮脏的人世吗?
我重又死死的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不想再听……
那种自我厌弃的情绪再一次复苏。
像我这样的人,连地狱都不愿意接收了,又把我抛了回来,让我继续讨厌着自己,厌恶着自己苟活下去吗?
母亲已经发现我清醒过来了,我听到了她的笑声。
我睁开眼睛想看她的笑容,我已多年未曾见她笑过了。听到她笑,我还是想看看那记忆中的灿烂的美丽笑脸。
在我面前的,是那么难看的一张笑脸。
灰暗憔悴的脸上,除了笑容,还布满了泪水。
我发现,她曾经美丽动人的容颜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她的眼角出现了放射性的鱼尾纹,额头上也有着纵横的抬头纹。
她的眼睛曾经那么美丽,在我的记忆里,她年轻时的眼神明亮,热情而温暖,然而现在,却已经变得死气沉沉。
她的身体颤抖着,泪水涟涟。
看到我正在看她,她笑得像个孩子:“晓书,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她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是小洋吗?你快来吧,晓书她醒了,醒了啊!什么时候醒的?呵呵,刚刚醒的。”
放下电话,她紧紧的拉住我的手:“晓书,太好了。”她又哭起来。
我皱起眉:“你还在夜夜笙歌?看你的脸色!”
她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我再度闭眼,不去理她,人的本性不会改变,坏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远远的就听到急促的跑步声。
然后病房的门就被撞开。宛洋飞一样的冲了进来。看到我醒着,便大笑起来。
“晓书,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她拉住我,又道:“你都不知道,我天天来看你,你也不醒,你总也不醒。真是急死人了……”她还在笑着,但是泪珠已经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里涌出。
我拉着她的手:“别哭,我不是醒了吗。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不是吗?”
我费力的给她擦脸,宛洋抽泣着:“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微笑:“怎么会?我岂是那么容易就死的?”这样说着,泪水却已从我的脸颊滑落。
母亲也在一边擦着眼泪:“好了,不要哭了,醒了就哭,对身体不好的。这样,我去买点米粥之类的吃的,你们两个聊。”
看她离开,宛洋坐到我旁边,轻声道:“你母亲在你昏迷的这一周里,天天来这里照顾你,她和马婶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她确实是担心你的。我曾经和她谈过,她也说现在在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她说她再也不会让你伤心的。”
我苦笑:“想必她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宛洋叹口气:“这是不可避免的吧。抢救那天是李彦送你来的啊。他那么担心你。后来你母亲知道了一切。当时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公众场所就和他大吵了一架。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来过。”
“雪怎么样了?”我换了个话题。
“进心理疗养院了。看来受刺激不小。”
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雪的病完全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的话。她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宛洋望着我:“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又在想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错?晓书,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总是自寻烦恼?再说,那天是她把你推下去的啊。她是要杀了你的,多可恨啊。”
“你怎么知道是她推我下去的?”我不解。
“是她自己说的,她大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说你消失了。太好了之类的。”
我转过头望向窗外,看着外面的深蓝色的天空。上面有云飘过。
我的手抚过自己的小腹,我知道那个生命已经消失了。
只在我身边陪伴了短短7周的时间,就彻底的消失了。
我的口气轻轻的:“小洋,对不起,怀孕的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宛洋愣了一下,随即忙道:“啊,这我能理解,刚开始我也非常震惊,不过我简直无法想像我还以为他也不知道呢。他,居然会要你的孩子!”
我从高一认识宛洋,至今为止已经6年。
我知道她说话很少会这样语无伦次。
我转过头望住她。她低下了头。
我轻轻道:“小洋,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有,没什么事啊。”
我又重复了一遍:“宛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她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她已是满脸的泪水。
我问她:“我,怎么了?”
宛洋抽泣着:“我答应你母亲不告诉你的。”
“可是宛洋,我早晚有一天也会知道的。”
宛洋捂住自己的脸:“医生说,说你今后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
我愣愣的看着她……
她哭得更厉害了:“晓书,你不要难过啊。晓书。”
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我的眼前也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当时她在我耳边还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当我终于从这片空白中穿越出去时,我笑出了声。
我并不感到悲伤。
人,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守这个世界的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就算是没有人来惩罚,也会有天来惩处。
何况像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人。
住院已经一个月了。我骨折的部位正在渐渐好转。
已经可以简单的活动。
他,一直没有来。
在一个深夜,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母亲还在。
她坐在我身边,正抚摸着我伤痕累累的后背。
泪珠一串串地从她脸上滑落。
“晓书,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受了多少苦啊?李彦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紧紧的闭着眼睛。
她不知道我已经醒来。
五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很晴朗。我坐在窗前看医院花园中的风景。
开门的声音传来。
“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没有回头。
没有人回答我的话。
我回过头。
他就站在门边。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我把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它们在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
“看来你和你母亲的心结已经打开了。”他的声音淡淡的。
他这样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是事实。
“你,差点毁了我们的约定。”他又道
我沉默不语。
“看来你是发自内心想摆脱开我呢。”
我不懂他的话。
“昏迷了整整一周,你是不想醒过来,是吧?”
“我……”我说不出话来。
“你就这么想死?”他不再看我,迳直走到床边坐下,翻了翻我平时看的几本书。
我摇摇头:“不是的。”
“我,就让你这么难受吗?”他貌似不在意的这样问我。
听到他突然说出这种话,我呆愣在原地。望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门再度打开,母亲提着一束百合走进来。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花插到床头的花瓶里。然后笑着对我道:“医生说你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我点点头,微笑:“谢谢你的花,妈妈。”
母亲过来拉住我的手:“晓书,出院后回家来吧。”
我愣住了,下意识的望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着母亲:“你是说……”
“回到妈妈身边吧!妈妈需要你,回来吧,我的女儿。”
“我……”我说不出话来,我转头望着他,希望他能给个意见,但是他却一句话都不说,我不明白了,母亲故意在他面前这么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商量好的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望住母亲,希望可以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母亲的表情却渐渐的变冷了:“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这种事太可怕了。我不希望再发生了。”
“这只是个意外。”我轻轻道。
“意外?”母亲冷笑:“如果你继续和他在一起,难保这种意外不会变成家常便饭。”
“妈妈,他是我的舅舅。”
“舅舅?!”母亲冷哼了一声:“他不配做你舅舅,甚至不配做一个人。我以前是没有好好照顾你,这是我的错。可是他呢?他对你做了什么?我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的亲外甥女也能做出那种事,我本以为他是真心为你着想才会主动来要求照顾你的,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那个目的。他和我的第二任丈夫又有什么分别了?晓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的套。他已经什么都计算好了,就等着你往里跳呢。”
我闭上眼睛:“不要再说了。”
母亲却不依不饶:“就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已经木已成舟,如果他真对你好,也就算了。可是他对你却是什么态度?领个别的女人在家,让别的女人来伤害你。现在更是害得你差点送命。甚至这辈子再也无法生育。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母亲已经声泪俱下。再也说不下去。
他沉默地望着母亲,不置一辞。
“晓书,求你……不要让他再伤害你!他害得你这么痛苦……如果你继续在他身边,也许有一天,他会把你的身体撕得粉碎!让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可能只剩下一堆碎块,而结束这一生……”
我闭着双眼……不断的吸气。
“晓书,离开他吧,好吗?脱离开他的魔掌!”母亲并不死心,“追求自由吧!否则终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母亲哭了好半天,才又继续道:“我会将她带回家,从此之后,大家就都把这不愉快的事情忘掉,你又不愁找不到好女人,所以请别再玩弄她了。以晓书的条件,将来也不怕找不到个男人,这样一来,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好。”
我转头看他,他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仍旧沉默。
为什么,他会是那个态度?
他,这一回,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是对雪的愧疚吗?
亦或是对我的愧疚?
还是说是害怕母亲呢?
我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他了。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居然对眼前这个男人一无所知。我才真正知道。自己对他是完全不了解的。
我突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我累了,我想休息,你们都走吧。”
母亲却微笑起来:“啊,是的,我们马上走,不过,这问题还是由你说了算,晓书,你来做个选择吧。是回到妈妈身边,还是继续受这个魔鬼的伤害呢?反正他现在威胁不了你的,有妈妈给你撑腰呢。你就是不回去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母亲说完话,转身飘然而去。
他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一直走到了他面前。
我看到他的左臂衣袖下面仿佛隐藏着些什么。
拉过他的手,强行的撸起他的袖子。
他的左臂上,赫然出现一排香烟烫过的疤痕。伴着曾用刀划过的那两条暗色的伤疤,显得悚目惊心。
我的心脏突然收紧。继而泛出丝丝缕缕的痛……
“舅舅。”我轻轻叫他。
很久后,他终于抬起头来盯住我。他的眼神冰冷而黑暗。
“你母亲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呢?”他这样说。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手挑起我一束发丝,轻轻道:“你想得到自由,是不是?甚至宁愿死也不想再见到我,是不是?”
我沉默着。我摸不准他的态度。
“这一切都是我舅舅造成的,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你很恨我。对不对?”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他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你认为,我应该为此而承担责任。是吗?”
我浑身立时僵住,低下头一声不吭。
身体被拉近,他的话从耳边拂过:“你,是想让我为你负责吧?嗯?”
我摇头,我的视线已开始模糊。
“摇头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的声音轻轻的。
我沉默不语。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你了解真正的自己吗?”
我默然。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可是,当你自己的心把自己都关在门外时,又该怎么办呢?”
一阵战栗传遍全身,我僵在原处。
他拉过我的手:“晓书,你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约束你,强迫你。可是,你却一直装作不明白这一点。”他轻轻的拥抱住我:“方晓书,你,才是那个应该对此负责的人,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泪水情不自禁的涌出。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滴落到我拧在一起的已关节发白的手指上。
他缩回了手,起身,随即开门离去。
那一刻,我感到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孤单。
终于到出院的那天,从住院进来已经将近3个月。伤口也已拆线完毕。
我收拾着东西。母亲和他都来了。
母亲欢快地帮我收拾东西。
他冷冷地望着我:“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我直视着他:“是的。”
“很好!”他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我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他回头,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我。
母亲手中的东西掉落到了地上。
她失声道:“晓书,你疯了吗?”
我淡淡道:“对不起。”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再做声,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我才是生你的人啊!妈妈不能没有你!”母亲瞬间已经泣不成声。
我的神情淡漠,她的哭泣丝毫不使我感动。
母亲继续哭喊着:“天啊,这种不可饶恕的事,真的可以吗?果然,果然是流着肮脏血液的遗传基因啊!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血液,这样的关系。果然,每个人都疯了。”
“妈妈!”我劝着她。
“即使是你,也无能为力吗?背叛与被背叛者,互相伤害,直到毁灭。即使是你,也无力避免这悲惨的命运吗?!可怜的孩子。”
“妈妈,不要再说了!求你!”我感到疲惫至极。
“你们两个人,拥有着相同的血液和本性,这样的两个人,如果生活在一起,如果相互扯上关系,只能有悲剧的结局,是不会幸福的!血脉相连的两个人,是不会幸福的。晓书,即使要毁灭,你也要涉足于这堕落的关系中吗?”
我默然无语。
“方晓书,你是在自我毁灭!不,是你们,你们会毁了对方的!终究有一天,你们会互相残杀!互相憎恨!一起毁灭的!”
我的泪水瞬间滚滚而落:“妈妈,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母亲叹息着:“晓书,他是你亲舅舅,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我哭泣着缓缓道:“妈妈,他,是我的男人啊!”
母亲征在当场,随即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拉着我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上了车,他一动不动。
我也沉默着。
过了许久后,他才缓缓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摇摇头。
他点燃支烟:“你记住,这一辈子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最好不要错过了。”
我闭上双眼,靠在座位上,不予回应。
车启动了,向着那个家的方向在前行。
我靠坐在那里。心里平静而安逸。
一切都算了。即使他仍旧讨厌我,即使他不爱我,他还会伤害我,我都无所谓了。
此时的我,只有心是活的。那就靠着心中的想法行动吧。
一切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我喜欢这个人就够了,足够了。
住院了三个月,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家。
这个从我13岁开始,就曾经向往过,害怕过,恐惧过,伤心过,也曾幸福过的地方。
现在这地方真的是我的家了。
房门刚刚关上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就已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他拥抱的力道使我透不过气。
下一秒,他的吻落了下来。狂热而冲动。
我任凭他吻着,感受着他的气息。
我好想念他,那一刻,我才相信,自己有多么不想离开这个男人。
我的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用力的埋进他的怀里。
“如果,我真的死了,怎么办呢?”我喃喃地道。
他没有回答。
我抬起头:“舅舅,会想念我吗?”
感觉到放在我腰部的手收紧了。
他的吻再度落下。
放在我腰间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我感觉到了疼痛。
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耳畔:“说你爱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顺从道:“我爱你。”
“向我发誓。”
我震惊地抬头看他,他双手的力道又加重了。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我的声音轻轻的:“我发誓,永远爱你。”
他抱紧了我:“今生今世,你要永远地记住你的誓言!”
我闭上双眼,没有关系,即使这个人不喜欢我也无所谓了。
此刻,在他的怀抱中,我感到安心。
夜晚……夜已深……
他拉开了我的衣服。
火热烫人的手指顺着肌肤的曲线而移动。
直到碰触到了我刚刚愈合的伤口。
我闭上眼睛。
他的吻落到我的伤口上,轻轻的,缓缓的……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
衣服滑落,他将我拉到镜子前面。
他的手指抚摸着,碰触着我的身体。
那皮肤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在肌肤上深深地蔓延开来,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他类似于叹息着轻声道:“这,证明着什么?”
我仰望着他。
他的手臂再次收紧:“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我闭上眼睛。
心已交付,就永无收回的可能……
……
当我回到学校,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了……
宛洋他们已经在7月份就毕业了。
而我必须通过学校的最后一次补考才可以顺利的毕业。
……
记得当我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他的办公室……
他不在。
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就看到了那张天蓝色的CD。
我将CD放进机器,按下了播放键……
那首歌很熟悉……
是黄国俊的《真爱你的云》……
一首绵长,伤感的情歌……
天是透明的因为雨慢慢的停了 因为风轻轻吹着所以我想念你了
心是透明的因为我不想隐藏了 因为决定爱你了所以你别再怀疑了
girl真爱你了有你就无求了 若今后有选择我仍是专一的
girl真爱你了拥有就无求了 若还有舍不得就是与你分隔
天是透明的因为黑夜已过去了 因为你对我笑了所以想念很快乐
心是透明的因为有你永远陪着 因为你决定爱了所以等待也是值得
girl真爱你了有你就无求了 若今后有选择我仍是专一的
girl真爱你了拥有就无求了 若还有舍不得就是与你分隔 -------
girl我是爱你的有你就无求了 若今后要选择你仍是唯一的
girl我真爱你了拥有就无求了 若还有舍不得就是与你分隔
若还有舍不得就是与你分隔 纵然只是一刻百年似的
my girl愿你听着这一首歌
……
……
我站在窗前,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我不去阻止,任它流淌,任它泛滥……
身后,突然传来了他的脚步声……
我回过身,望着他。
我和他对视着……
我泪流满面……
他望了我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过来。”
我向他走过去。
他拥抱的力道,让我倒吸了口气。
他的吻落下来……
那一瞬间,我听到他的话模糊地在我的唇齿间淹没……
“方晓书,即使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给你自由……”
……
……
今年,我已经27岁了……
目前正在本市一所重点大学读研。
这四年来,他仍是一如即往的强势中带着一贯的冷淡,严厉,只是,我偶尔能从他眼中捕捉到一抹珍惜,一抹温柔。那是从前一直没有过的。
他再没对我用过暴力。只要我听他的话,我就不会受到折磨。
如今的我,原先的叛逆之心和反叛情绪早已一去无踪,面对他时剩下的只是柔顺,平和,默然。而现在的他也仍是那么富有成熟的魅力并已经获得了教授的职称。
而我的母亲,现在也安定了下来,我和她的关系日趋缓和,我偶尔也会回家一次,她也偶尔来看我们,对我和他的事,她在口头上虽然仍旧不依不饶,但是我猜她在心里已经是默默的认可了。
应该说,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可是自从19岁那年开始,我今生便再也无法穿露背装,再也无法和朋友们一起去游泳了。
现在,除了必要之外,我也不再和任何男人接触,我现在仍被他控制着,奴役着,我想就算有一天他放开了我,也不会有男人敢要我了吧,我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我这样的命运……
宛洋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阳光和体贴的一面同任涛有几分神似。她说她羡慕我,羡慕我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她也想拥有像我这样命运。可是,这种事又怎么会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呢。
……
叹了口气,我站起身,将桌上的影集合上。
伸伸懒腰。让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醒来。
走到窗前,能看到夜空中的星星。
不知不觉,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清闲恬静的夜晚,月皎如水,明丽的光华无以遮拦的四下流泄。溢满了窗前的角落。
室内放着“神秘园”的曲子。悠远而纯美的音乐响彻在整个空间。
我打开窗户。夜风从窗口涌进来,拂过长长的窗帘轻轻的飘悬。也拂过身着白色长裙的我和我的长发。身后白色的床账也在随风飞扬着。
窗台上白色茉莉花被轻风卷起,
小小的花瓣飘零散落,四处飞扬。似在倾诉着什么,又似在哀怨着什么……凄绝而惆怅……
九月的夜晚已有些凉意。我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窗外模糊的景致若隐若现,在风与月的背影下,纯美幽寒。
夜空也很美。
幽蓝深远的极致之美,常会使人产生一些联想。
什么是命运呢?什么又是完美的人生?
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人类,在浩瀚无际的宇宙星空之下,显得多么渺小而脆弱。
这样弱小的我们,在亘古不变的永恒面前,又是多么卑微呢?
而这样弱小卑微的我们,在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中,为什么不应该去努力的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呢?哪怕就只是短暂的一瞬相拥,哪怕仅仅是一次回眸对视。那也是短暂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啊。
“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呢。”
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我的沉思。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我。
是他。
我没有回头。
“又在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吗?”他的声音轻轻的。
“夜空真美,不是吗?”我道。
“城市的夜空已经不完美了。”
“真遗憾呢。”我淡淡道。
腰间的手紧了紧:“是不是,又想去哪里玩了?”
我浅笑:“想去蒙古呢。”
“想坐在草地上看夜空?”
“不只是夜空。”
“ 还有什么?”
“胡杨林。”我回转身子仰头望住他:“金黄色的胡杨林呢。”
他盯紧了我:“为什么呢?”
我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死后,矗立千年而不倒的神树……”
他拥紧我:“那就,如你所愿。”
我闭上眼睛。感到了幸福。
但愿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呢!
我此生的愿望,就是这样,和那个人在一起,一直这样,永远这样下去……
可是,我也知道我们走进的是地狱之门,神,是不会原谅我们的。
可是,已然沉沦的我们,又能怎么做呢?
有谁能够,来拯救我们肮脏的,丑陋的灵魂???
有谁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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