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杨帆刚从超市出来,她提着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卫生巾、口香糖和一些零食,像是薯片、巧克力之类的。
她拐过一个街角,一直低着头看手中超市的促销海报。这条路上的车非常少,附近全是住宅。
然后她绊了一下,等她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在森林中。
她惊呆了。
她能闻到草木的湿气,土的腥味。周围的树高耸入云,把阳光都遮住了。目光所及,森林似乎没有边界。她好像正处在密林之中。
她向后退了一下,可能绊到了突出地面的树根,结果一屁股坐到地上,购物袋里的东西都洒在脚边。
杨帆自认为生活习惯非常健康,她没有任何不好的毛病,不管是吸毒还是酗酒,而且她不爱熬夜,平时积极向上也没有心理问题。
所以这一切其实不是幻觉?
她摸着湿润的土地,黑色的泥土有着很好的粘性,一些带壳小昆虫在腐烂的树叶和泥土间跑来跑去。
她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上面还有电,但信号消失了。她试着编辑了一个短信想发出去,但没有用。她又试着拨打了几个电话,当然也没有用。
她尽量冷静下来,先把购物袋里掉出的东西捡回来。看着薯片和巧克力,她庆幸至少还有一点食物,然后就后悔应该再拿一瓶矿泉水。
手机上有时间显示,但她不知道这个时间还有没有用,如果她能在一瞬间从城市跑到森林中来,那可能她也不在中国的时区里了?
她现在需要在天黑下来前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然后再来考虑别的。
杨帆捡了一根看起来足够粗的树枝,挑了一个看起来前方树木较少的方向走去。
她向前走了一个小时,可景色没有丝毫改变,眼前仍是好像永远走不出去的森林。她的脚踝酸痛,在平地上走一个小时和在森林里走一个小时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她再也走不动了。
她有点后悔不应该在没有更好的计划的时候就消费体力,她觉得口渴,眼前一片绿色的森林和地上的花草看起来鲜嫩而充满水气,可她却不能把它们当水喝下去。就在她考虑是不是采几片看起来没有危险的草嚼一嚼看能不能挤出点草汁来解渴的时候,一个高大的怪物突然跳了出来!
她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就转身向后慌不择路的跑,但下一刻她就被抓住手脚提了起来,就像她只是一只小猫咪,在这个怪物的面前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怪物的爪子像人一样有五指,但显然更大更有力量。它的手上布满青色的细小麟片,指甲尖锐如钩。它把她倒提起来放到地上,然后她就看到它长得什么样了。
杨帆安静又乖顺,她不想激怒这个怪物。她顺从的侧卧在地上,任由这个怪物打量她。而她同时也在看它。
这个怪物大概有两米或更高,全身都是麟片,脚上的麟片黑得发亮,越向上颜色越浅,它脖子上的麟片几乎是浅白色,而脸上没有麟片。
它是个雄性,这是杨帆的猜测,因为它的胸部肌肉发达却没有雌性的乳房。
它看起来和普通的人类很像,四肢、躯干和五官都没有大的区别。这让杨帆的恐惧少了一点。
不同之处在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像蜥蜴一样的竖瞳。当他蹲下来抬起杨帆的双腿的时候,她看到在他的背后还有一条粗壮的尾巴,他的尾巴几乎比他的身高更长,那看起来就像他的一个武器。
他的尾巴上也布满黑色的麟片,而且看起来那麟片更大、更坚硬。它微微翘起,左右缓缓摇动,如果是只猫,她会认为这尾巴的意思是他对什么很感兴趣。
几乎有一个世纪,他终于好像是满意的站起来,把杨帆提起背在背上,然后飞快的奔出森林。
杨帆看到周围的景色飞快的向后掠去,她不知道他的速度有多快,但看到那就像从开到极快的汽车里向外看的景色后,她吓得紧紧的用力抱住他,生怕被他的速度甩出去。
他似乎感觉到了,所以也更紧的抓住她。
她不知道他跑了多久,等他们离开森林后,豁然开朗的眼前是一片布满大石头的坡地。他没有减低速度,又过了一会儿,他带着她跑到了一个巨大的背阳的石头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他把她从这个洞里塞了进去。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体竟然还有这份潜力,只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他跟着也钻了进来。
杨帆一直没有动作,她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非常听话的猎物。他钻进来后提起坐在地上的她向里走,等眼睛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后,她发现这个巨大的石头里已经被挖空了。
这里可能是他的巢穴。
在石洞深处有一个较高的石台,大概占石洞的三分之一。这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他把她放在干草上。
干草很软,杨帆尽量用手去感受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觉得这草不像她认识的任何一种草,它们细软绵长,而且非常柔韧,她试了试,发现凭她的力气不可能把哪怕一根草拽断。
当她在草垫上摸来摸去的时候,他一直站在她的前面看着,直到她认为对这个草垫的研究已经结束之后,他才有了其他的动作。
杨帆其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从头到尾她都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超脱感。这个怪物用他尖锐的指爪轻巧的划破她身上的衣服,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猎物那样占有了她。
反抗或哭叫什么的一直都被杨帆牢牢的压制在心底深处。
生命比什么都更珍贵,眼前对她做这种事的怪物有着绝对的力量,她甚至觉得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划开她的肚子把她的内脏掏出来吃掉。
她回忆着在面对暴力伤害时女性应该怎么更好的保护自己的那些要点,她努力配合他的一切行为,等他终于停下来时,她在心底称赞自己做得很好,因为她没有受伤。
虽然没有受伤,可她也不觉得自己还有力气。她现在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急促的喘气,努力保持清醒。等她奋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那双黄绿色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她哆嗦着嘴唇,想要求饶,可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对她来说这种事以前从来没发生过,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疲惫是不是正常的,或许是因为他的缘故?她不知道他做了多久。
或许她受伤了?她颤抖的手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肚子,几乎以为只要碰一下,肚子就会裂开,血会奔涌而出。
但没有,她很好。就像她一开始判断的,她没有受到预料之外的其他伤害。她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杨帆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晕过去了,她已经能看清这个石洞里的样子了。
他不在,没看到他的时候杨帆第一个想法就是逃走。
她慢慢坐起来,在石洞里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她看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但她没有衣服,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杨帆开始考虑不要衣服逃走的可能性。
她撑起虚软的双腿走到石洞口,这个石洞大概像她大学里的教室那么大,除了占去石洞三分之一的高台和草垫,其他什么也没有。
她记不清楚,好像动物从来不把食物放在巢穴中,它们的巢只是用来哺育后代的。
杨帆突然僵硬了。她想她找到刚才那个怪物突然这么对她的原因了,可能这也是他把她带回来的原因。
她去超市买卫生巾就是因为过两天她的经期就要到了。
杨帆尽量理智的去看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个怪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说不定会把她当成食物而不是一个正在发情期的雌性?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然后她决定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虽然她隐约觉得离开这里后,无法保护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方的她会更危险。
她从石洞口钻出去,但目测距离失误,她当时是被他扛在肩上塞进来的,所以她认为洞口离地面只有很近的距离,但当她头朝下钻出去时才发现,洞口离地面至少也有一米。
她摔出去,在阳光下看到自己全身赤裸的感觉很糟,她下意识的倦缩起来遮住自己。她再一次看到周围与众不同的景色,这里明显是附近最高的山坡,能够看到周围大部分的景观。
她所在的山坡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头,而远处是一片森林,她知道那就是她来的时候的森林。
她蹲在地上,背靠着那个巨大的石头。她的脑袋里乱纷纷的。她应该站起来逃走,可往哪个方向逃呢?如果她需要救助,这里有谁可以帮助她吗?
她不能跑回森林里去,那里更危险。而且目测距离,她大概要花一天的时间才能跑到森林的边缘,她曾经旅行爬山,知道看着很近的地方,走起来可能会花超出想像的时间。
时间越久,她就越害怕。她想那个怪物不管去哪里,很可能他下一秒就会回来。
她凝聚勇气站起来绕过石头,从它的背面逃走。一开始她只敢伏低身小跑,但她一再告诉自己这里什么人也没有,所以她开始直起身大步向前跑,不管脚让地面的石头磨得有多痛,她都没有理会。
她猜她的脚底一定扎破了,每跑一步刺痛就会传来。但‘跑’成了她现在唯一想的事。
直到她跑累了才停下来,喘两口气继续跑。她的肺因为剧烈的喘气而刺痛,她的腿沉的就像石头,可她不敢停下来。
太阳一直在头顶照耀,她偶尔抬头看着太阳,猜测自己可能还在地球了?可能再往前一点就能看到人烟,可能那个怪物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怪物,只要找到市镇她就不会害怕了。
阳光并不强烈,就像冬天的太阳。但她不觉得冷,也没有风,她觉得现在的天气更像夏季,那是最不会冷的一个季节。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她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跑不动了。最后她停下来回头望,发现她找不到那个怪物的石洞了,这说明她跑得足够远了吗?
她找到一个石头的背阳面蹲下来,她不能坐到地上,虽然她非常痛又非常累,但她只能勉强自己蹲着休息。
慢慢的她跪下来,坐到自己的脚上,靠着让太阳晒得暖暖的石头尽量多休息一会儿。她闭着眼睛,觉得自己累得快睡着了。
然后她被搂着腰抱了起来。
她短促的惊叫了一声,然后很快把声音都堵在喉咙里。
是他找过来了。
他会生气吗?会伤害她吗?
她惊慌的看着他,可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生气她逃走的事?
他把她扛起来,开始往回跑。经过刚才的事,杨帆再次变成了一个听话的猎物,她不出声,也不反抗。
刚才她用尽全力奔跑的距离,他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回到石洞前,可能连五分钟都不到。这次他没有把她塞到石洞里去,而是带着她转到了另一边,那里架好了干柴,柴火上正烧着巨大的肉块。
他把她放在地上,拿起火烤的肉块抓下一半来递给她。
杨帆接过来,那一半的肉块就像个西瓜那么大,足有五六斤重,能撑死两个她。肉块还在滋滋冒油,非常烫手。她接过来的同时就知道自己的手心肯定要烫出泡来了,但她不敢不接。
他还在烤另一半的肉,然后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拿走她手上的肉。他撕下一小块递给她,看着她吃。
杨帆把肉塞进嘴里,机械的嚼着。肉丝的纤维非常硬,非常粗,比她吃过的最柴的肉还要难嚼得多,她根本咬不下来,只好半含在嘴里嚼。
他把她嘴里的肉拿出来,自己吃了。杨帆惊恐的看着他,果然,他嚼了几下后抓住她凑过来,把嚼烂的肉喂到她的嘴里。
杨帆硬吞了下去。她知道有些动物会照顾还不会吃肉的幼崽这么喂它们,她后悔自己刚才就算咬不下来也应该硬吞下去,哪怕会噎死。
他不再给她肉,而是又吃了一口,看起来打算接着这么喂她。
杨帆伸手向他要肉,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她说:“我自己吃。”她不敢真的去抢他手里的肉,所以只是伸手向他示意。
他摇摇头,这种跟人类差不多一样的行为语言让杨帆愣了一下。
他喂她吃了小半块,期间一直时不时的伸手摸摸她的胃,当她开始觉得撑之后,他也刚好停了下来。接着他把剩下的肉都吃了。
第 2 章
杨帆看着太阳,她有种感觉,这里的时间好像不太一样,白天似乎太长了。
吃完肉之后,他把火熄掉,然后抓着她来到了太阳下。
他们坐在地上,杨帆看到他开始舔他的手,把手上的肉油都舔掉后,他舔胳膊,舔肚子,抱着尾巴舔,甚至还能扭转半个身体舔自己的背!
杨帆大概能明白他这是在清洁自己,但对他的骨头的柔软程度惊讶不已。但她很快发现当他舔完自己后,下一个目标其实是她。
杨帆很镇定的看着他先舔她的手,当他发现她手心烫出来的水泡时,她突然有种他的舌头上也有麟片的感觉,他的舌面上好像突然有一层细软的麟片倒立起来,很轻松的刮破了她手心的水泡。
她在剧痛中克制自己不要把手抽回来。
从她的手到她的胳膊,由肩到胸前,再到全身。杨帆一直放空脑袋,不去想这种情况有多奇怪。她用狮子或老虎给幼崽清洁皮毛来说服自己这是很正常的,他毕竟是个怪物。
清洁完成后,他让她躺在他身旁的草地上晒太阳,可是大概十分钟后,她发现他居然睡着了!
杨帆僵直的躺在他旁边,偷看他睡觉的样子。他是侧卧,粗大的尾巴还在不停的甩动,如果不是他的眼睛是闭起来的,呼吸也开始放缓放轻,她会以为他只是在休息。
她躺了一会儿,试探的爬起来,慢慢离开他。
她发现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在她刚刚起来的时候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不管她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帆猜测他可能根本不认为她是逃走?可能认为她只是在周围逛一逛?不管怎么样,她再次逃走了,这次她挑了另一个方向跑。
对于第二次逃走的尝试,杨帆更多的是想证实心中的猜测,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实在太疲惫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很累,非常累,身体深处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虽然她也尽力去跑了,但对能逃出这里,或者说能逃到一个可以求救的地方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所以当他找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非常平静。
他再次把她给带了回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确定了。他不认为她是逃走,大概就像狮子让小狮子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自由玩耍,他可能也把她的逃走当成是一种散步或游戏。
这次他再次把她塞进石洞,然后他也跟着进来,并用另一块石头和草把洞口给堵住。石洞里顿时漆黑一片。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着他把她又放到了草垫上,他也跟着躺上来。他从侧面抱着她,大尾巴环成一个圈护住两人。她现在知道他的尾巴一定比他的身高还长了,说不定更长。
她一半出于好奇,更多的是出于试探,她想知道他能纵容她到哪一步。所以她伸手去摸他的尾巴,一开始只敢轻轻碰两下,见他没有反应,她才伸手把他的尾巴尖慢慢拽过来。
他从她的背后抱住她,可能这也是一种保护的姿势?
她不停的猜测他的行为代表的意义。
他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像鸽子叫一样咕噜噜。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像生气,也不恐怖。杨帆判断这个声音代表他的心情还不错,大概处在一种放松的状态。
她一直抱着他的尾巴尖,上面的麟片非常坚硬,她摸到麟片的边缘,掌量麟片的大小,可能她的探索让他觉得有趣?他抓住她的手,让她去摸麟片,然后麟片突然张开夹住她的手指!
他的麟片可以张开!
杨帆被吓得惊叫起来,他从她的背后一直抱着她,这时他仿佛快乐的从喉咙里发出轻快的一串咕咕声。
这可能是他的笑声。
冷静下来的杨帆再次去摸那些张开的麟片,他没有阻止她的行为。这种表示出来的信任让她兴奋了一点,这是不是说明她的处境还算安全?
那些麟片的边缘锋利如刀,她只轻轻碰了一下,大概还没有碰到?可是手指上已经传来刺痛。
他抓住她的手拉回来舔了两口,喉咙里再次发生一声较为和缓的咕咕声。
杨帆觉得这更像叹气。
然后她就睡着了,她太累了,而且她发现这个怪物可能并不打算把她当成食物吃掉,所以放了心,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比她想像的要长,因为她至少中途醒过两次,可是他一直在睡,所以她也没有起来。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她瞪着眼睛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想,这个世界的时间可能真的不一样吧。不但白天特别的长,夜晚也很长。可是她的手机丢在森林里了,这让她没办法判断更准确的时间。
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他终于睡醒了。他在她身后咕噜噜的叫了一会儿,她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他接下去的动作让她明白了。
她本来以为再次清醒着接受这种事会很困难,可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都比她想像的更简单。他像个真正的动物那样重点舔了她,然后才做,期间她觉得痛而瑟缩的时候,他都会停下来再次舔她,等她不痛了再继续。
结束后她又睡着了。
这次她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就醒了,石洞口已经打开了,可以从洞口看到外面的天亮了。她从石洞爬出去,小心没有摔在地上。
他不在附近,她又渴又饿,第三次离开石洞。不过这次不是逃走,她想找到水源。她在石洞附近走来走去,虽然地上有植物,远处也有森林,可她在附近找不到河流或溪水一类的水源地。
她越来越渴,觉得自己快渴死了。
这次她没有离开石洞太远,总是走一阵又再回来。她期待着他能早点回来,他一定知道哪里有水。
太阳一直不太晒,好像它也一直在天空的某一个位置不动。杨帆在饥渴之中开始胡思乱想,她不知道到底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太慢,还是太阳真的只停留在那个位置。她想如果在这里能看到太阳,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地方也在地球上的某个位置?或者如果它是个新的星球,那这个星球也在太阳系?离地球并不远?
杨帆不知道自己想这个有没有用,因为就算这是个新的星球而且离地球很近,她也没有办法越过宇宙空间回到地球去。直觉上她也不相信这里是地球上的某一块还没有被发掘的陆地,这不可能,人类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把地球所有的角落都给挖出来了,不可能还有人类没有发现的陆地和这么像人的物种。
那个怪物在很多地方都很像人类这一点很让她担心。
她在周围转来转去,当他回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向他走过去,一种特别的亲近感从她的心底涌现!
她停了下来,但很快把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压下去,然后她不能控制的向他跑去。
他拖着一只有着棕色的皮,像海豹一样的动物走过来。那只动物看起来很肥,浑身都是肉和脂肪。
杨帆虽然不认识这只动物,但她看着它就想到了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这一定是种可以吃的动物,就像牛或羊。她的嘴里开始分泌口水,肚子也饥饿的叫起来。
他蹲在那里,杨帆发现他其实是坐在他的尾巴上。他用尖锐的指甲迅速在那动物的肚子上划了一下,然后她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的,他就把它的皮剥下来了,而且没有流一滴血。
这种动物没有血吗?或者它不是动物?
杨帆好奇的看着。
他把完整的皮放在一旁,然后再次用他的指爪把那只动物切成昨天她看过的那种巨大的肉块。
原来如此,这种动物就是昨天的肉,所以它其实是一种常见的食物吗?
等他把肉架起来烤的时候,她想起来口渴的事了,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抓着喉咙表现出渴的意思来。
他盯着她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然后掰开她的嘴看她的喉咙里头,甚至还想伸手指进去摸摸。
杨帆猜他是认为她被什么卡住喉咙了。
她赶快挣脱开他的手,不敢真的让他把手指□喉咙里,刚才她亲眼看到他用指甲那么轻松的剥皮,要是扎破她的喉咙怎么办?
他让她跳开,然后还在看着她,看来他也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做出了吞口水的动作,表示自己很渴。
“我渴了,你明白吗?我觉得渴,我想喝水。”杨帆想他大概不像她需要喝水?至少石洞里没有储存水的容器,附近也没有河流,所以他可能不是特别离不开水的种族。
看到她咽口水的动作后,他加快了烤肉的速度,还特地切下一块薄的先烤熟,然后嚼嚼喂给她吃。
杨帆顺从的吃完他喂过来的肉,第三次试图向他表达‘水’的意思。她捡了一块石头,在另一块石头上画了一个水滴的图案让他看。像漫画的表达方式一样,水滴落到水里,一圈圈的涟漪荡开。
“水。”她指着图说,“我需要喝水。”
这次,她猜他明白了。因为他让肉就这么放在这里烤着,一手扛起她,一手拿着刚才剥下来的皮向森林跑去。
杨帆趴在他的肩上,觉得这次应该有希望了,森林里总是会有河或小溪或水潭的,她终于有水喝了。
第 3 章
他带着杨帆来到了森林里的一条小溪边,当终于看到这么多水的时候,杨帆觉得幸福极了!她真的快渴死了。
他把她放到浅滩里,看样子是任由她在这里玩。然后他在另一边开始用溪底的石头打磨那张皮。
她用手捧起水来喝了个够,又顺便撩起水来把身上洗了洗,期间他一直在打磨那张皮。出于讨好,她过去试探着也撩起水帮他洗。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
她就从他的背部开始洗,只是简单的把水捧着浇到他身上,然后随便搓两下。其实他身上都是麟片,看起来一点也不脏。
他背上的麟片从脖子后面向下,麟片的颜色越来越深。越向上,麟片越细小,越柔软,越向下,麟片越大,越坚硬。
杨帆发现他其实也是有毛发的,只是昨天她把毛发当成了耸起的麟片,让她一直误会他从头顶到两肩都是竖起的麟片或者小角。
他只有在头和肩部有毛发,可能这就是他的头发。它们又短又粗又硬,杨帆用手试了试,觉得他的毛可以拔下来当针用。从他的头一直长到两边的肩上,如同两翼般分开,颜色是根部纯黑,向尾端渐次变黄。
他的背部有一根有力的脊骨,跟人类相比,他的脊骨从上到下是渐渐变粗的,在脊骨尾端连接尾巴的地方甚至有一小溜坚硬的突起,杨帆试着摸了摸,他立刻感觉到似的弓起身,喉咙里发出一串清脆的咕咕声,好像被搔到痒痒一样。
杨帆忍不住笑了,他把她拉到前面,用尾巴圈住她,好像不让她再乱动乱摸了。
他把那张皮磨得很薄,用她的眼睛看,只会觉得他好像是磨掉了皮两面上层的一层白膜,他把皮在水里涮了几下然后提起来抖了抖,当水珠甩掉后,她发现这张皮竟然不湿了?她不相信的摸了摸,发现它确实是干的。
他拉着她从水里出来,把那层皮在她向身上比了一下,她现在猜这张皮是他给她准备的衣服?从昨天起她就只见过他一个人,她好像已经快把衣服这个东西忘到脑后了。受限于条件,她曾经考虑过用树叶来对付一下,在她的衣服都被他撕碎后。
那只动物本身就像一只筒,它的皮可以非常完美的像一条半身连衣筒裙一样围在杨帆身上,在她开始考虑应该发明树枝扣子的时候,她不知道他用他的指甲做了什么,她只能模糊的看到他大概是先用指甲戳了几个洞,然后不知道怎么一扭一结,让那张皮紧紧的包在她的身上了,这下她真的有条真皮裙子了,还是抹胸式的。
这种皮裹在身上的感觉不坏,没有闷热和不透气。她试着使劲拽它,发现它的弹力非常大,拉开的话全是蜂窝状的小缝隙。
他不急着带她回石洞,而是领着她沿着这条小溪走,就像野兽带着幼崽玩耍。她看到他不时的从溪里抓出几条透明的鱼虾,他会把最嫩的肉咬下来喂给她吃。她在溪水里走了一会儿觉得脚冷了就跑到岸上去,他把她拉到背上背起来,继续沿着小溪走。
小溪蜿蜒在林中穿过,途中没有看到其他的大型野兽,她猜会不会这片森林只有他一个,那这里对他来说就像天堂一样。
杨帆一直在他的背上观察着,她没有看到任何一条可以称为路的小径,他在森林中行走的时候非常轻松,就算背上还带着她也没关系,他的尾巴一直在后面托着她,让她不至于掉下去,她试着放松手,完全坐到他的尾巴上。
她没有办法判断现在的季节,这片树木大概都是合抱般粗,树杆笔直,树高大概二十米或更高,她只能猜测,仰头看的时候只能看到快被树冠遮住的天空。
他在林中经过的时候会随手摘一些野果递给她,那些野果有红色的和黄色的两种,红色的小一点,一串上有七、八颗,非常甜。黄色的有一层外皮,她要用两只手拿它,将外皮咬开,里面是乳白色的果肉,吃起来没什么味道。
他折了两枝挂满野果的枝条带她离开森林回到山坡上。
石洞前的烤肉已经烤好了,木柴都烧完了,烤肉外皮发黑,他把烤黑的外皮抓掉开始吃里面的肉,照样是先喂她,她发现他很喜欢把有脂肪的那部分给她吃,最后直接把那个动物靠近脖子部位的一大块烤得脆皮黄亮的肥肉递给她。
她勇敢的全都吞了下去。
她已经发现怎么跟这个怪物相处了。虽然还不清楚他除了把她当雌性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但目前看来她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杨帆决定先保证安全再来考虑别的。她故意不去想在那种行为之后,她是不是会怀孕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天晚上,她的经期到了。当时她已经睡着了,是他的反应弄醒了她。在一片黑暗中,他一边轻轻的咕咕叫着一边舔她出血的地方,她总觉得他的叫声好像在安慰她和哀求什么。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这样做也很奇怪,所以想把他拉起来,但不管她把他拉起来几次,他都固执的继续低下头舔她,然后不停的咕咕叫。
杨帆固执的把他赶走,她早就用被他撕破的衣服做了月经带,戴上后他回来,大概以为她刚才是在疗伤。
整夜他都没有睡,抱着她轻轻的抚摸她,尾巴尖竖起来缓缓在她面前摇动,她猜这是在逗她开心。他不停的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咕咕声,这大概也是在哄她不要怕疼。
第二天,他没有出去打猎。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他就像抱着一个将死之人一样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到了太阳下,她顺从的听他的躺下来让太阳晒。
一整天他不停的喂她吃昨天带回来的果实,他去抓了很多看起来是幼崽的小动物,烤熟后把嫩肉嚼碎喂给她吃。
他从树林里用一种好像是动物头骨的东西带回来了水,还抓了很多新鲜的鱼虾。
到了晚上,她当然还在不停的出血,而他真的发出了哀伤的痛叫,她第一次听到他真正的叫声,不是那种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咕声,而是像鹰一样高亢的啸叫,他站在石洞前,对着夜空不停的叫了一整夜。
第三天,他还是没有出去打猎。他把她抱出来晒太阳,像抱着一颗蛋那样把她团起手脚抱在怀里,他的大尾巴环成圈。
一天下来,他除了喂她喝水吃东西,别的什么也没干,动也不动的抱着她坐在太阳下。他不停的用他的嘴轻轻的碰她的脸,喉咙里的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杨帆觉得,他是认为她死定了,流了三天血了。他这是在安慰她可以放心的去死,不要难过之类的。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她其实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这可能是从另一个方面证明,要么是他没有接触雌性,要么是他的种族中雌性没有月经。可能他们只在发情期排卵。
杨帆觉得她的生物知识不够用,一切只能靠猜的。
比她计算的时间要早,从第四天起她的经期就结束了。她想这也是从侧面证明这个世界的一天的时间确实更慢。
在发现她停止出血后,他惊喜的叫了一长串,那些短短长长的声音让一直认为他没有系统的语言的杨帆惊呆了。她一直认为他的发声器官只能发出简单的声音,有时听起来像鸽子,有时听起来像鹰,她甚至还怀疑他跟鸟类有什么关系。
但他看起来更像蜥蜴,特别是那根大尾巴。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确实很高兴。为了庆祝她的康复,他抓了很多的猎物回来,采了很多的野果,还有她喜欢的溪水。她发现他确实很少喝水,而他大概认为她喜欢溪水。
最后,他甚至还给她带回来了鲜花。一大捧足以把她盖住的鲜花,他用鲜花把石洞装饰了一下,连草垫上都铺了一层。
这次狂欢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也不让她离开石洞,不再带她去森林,每天都带她出来晒一整天的太阳,夜晚抱着她入睡。他只让她吃小动物的嫩肉,每次打猎回来的猎物最肥的部分都归她。
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杨帆发现自己已经黑的像非洲人了,她也不可避免的变胖了。看到她长胖,他非常高兴,她猜这是因为他认为这样更健康,更不容易生病。
但十四天后,她的经期又到了,在此之前他似乎认为她再次到了发情期,想碰她的时候她就抱着肚子痛苦的呻吟。她发现这样做非常有用,特别是在两天后她又开始出血,他看起来就像是她又要死了。
他痛苦的看着她,似乎认为太阳已经没有用了,他甚至把草垫搬到外面来,让她整天躺着,所有的食物都送到她的嘴边,他不许她活动,如果她想做什么,只能让他像托着一颗蛋那样抱着去做。
他找到了一种特别大的树叶,从她的双脚开始仔细的包裹她,如果不是他仍旧给她食物吃,她都会认为这是他的种族的丧葬方式了。
后来她发现被这种树叶包住以后,她的身体可以长时间保持清洁。这种树叶大概有特殊的作用,她猜测它可能有某种药效,比如促进伤口愈合或防止感染。
第二次的经期结束后,他好像认为她是一种更加脆弱的生物,有一次他抓回来的那种像海豹的动物飞快的向她窜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它的尾端用力将它摔在地上,然后他用他的尾巴将那只动物拍成了肉泥,并迅速将她藏进了石洞里,在白天时就把石洞口堵住了。
杨帆曾经害怕他会永远把她关在石洞里,但当他去抓了第二只这种动物并烤好后,他把她放出来吃饭了,她松了口气。
之后她发现,他从那次开始就一直把她放在背后,并且,他的尾巴会时刻圈着她,那粗大的尾巴就像保护圈,任何靠近她的生物都会立刻被他攻击。
第 4 章
在解决了那个最可怕的问题之后,杨帆才慢慢消除了对他的戒心。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天了。
她的手机从森林中捡回来了,里面当然早就没有电了。她让他带着她多次去她当初来的地方坐着,她试着想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跑到这里来的。
杨帆判断那大概是一种磁力或磁场,或空间缝隙一类的。在当时的时间和地点,碰巧出现了扭曲的磁场或空间缝隙,联通的两个世界或者更多的世界。这个时间应该相当短暂,而她碰巧就是在那个时间经过那个地点,然后就过来了。
用她贫瘠的脑袋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一切。
她猜可能回家这种事已经不可能了,毕竟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的,那她当然也没办法模拟当时的环境把自己送回去。她只能常常去那里坐一会儿,想像着或许碰巧还能再回去。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住在那个地方。但他不会同意,他愿意带她过去,可是过一段时间就会带着她离开。不管她是祈求或是生气都没用,她试过绝食,挖喉咙让他喂进去的食物再吐出来,用这个来表现她的愤怒和坚决。
但他的反应是找来更多的食物,每一种试着喂给她。
杨帆悲哀的猜测他大概根本不知道她在为什么生气,他不会联想她的行为代表的意义。既然她吐出食物,他就认为是这种食物她不能吃,她吐是因为生病了。
双方僵持了一个月后,杨帆投降了,每天吐是很痛苦的事,她不敢真的把自己弄生病,这里可没有医院。
暂时放下回家的事以后——其实她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所以放下的时候也不是很失落。在这之后,她决心先安排好自己在这边的生活,毕竟在找不到回家的方法之前,看来她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了。
她开始记录时间。因为不知道这里的一天是几小时,所以她以一昼夜为一天,在石壁上记下数字。
她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尼克’。像他一样的怪物,就叫‘尼克森人’。她只用‘尼克’这个名字叫了他两次,他就知道当她这么叫时,他应该看她。但她不知道他到底认为‘尼克’是他的名字,还是意味着她需要他,或者相当于‘看过来’。
他们常吃的那种像海豹的食物,她知道这种动物非常擅长打地洞,抓住它们的时候一不小心,它就会飞快的钻到土里。但尼克大概可以算是它的天敌,他能在一瞬间把他的手深深的扎进地面,然后把它抓出来。好像他能隔着土发现它的巢穴。
有一次她在旁边看到,他抓出它来后,一群四、五十只的小海豹跟着从地洞里窜出来,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分散开各自钻到地里去了。
她给这种动物起名叫土耗子,虽然它看起来像海豹,但行为更像打洞的老鼠,繁殖力也很像。
她让他采摘了很多那种他曾经用来裹她的树叶,她认为这种树叶可能具有保持清洁的作用,所以就算是现在,她也坚持用它裹到身上。
尼克大概认为她很喜欢这种树叶,采了很多铺在草垫上。
她试着嚼那种树叶来刷牙,果然口气清新不留异味,她决定管它叫薄荷,虽然它长在树上,叶子大得能把她包起来。
尼克对待她就像对待没有自卫能力的幼崽,她可以在这片山坡上自由行动,但不能走下山坡。他去打猎,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如果她不在附近,他会先把她找回来再做饭。
杨帆用一根木棍扎在地上,借助阳光投射下的木棍影子的长短和方向来判断时间和日照以及太阳转动的方向,这样简单的多了,她用了一天确定了太阳转动的方向,划出东西南北和时长,然后她找了一块表面平滑的大石头划出同样的线条,让尼克用他的手指在石面上划出刻度。
这样,她就有了一个钟表。
虽然她还是不能判断小时或分钟,但她能大概判断什么时候是早晨,什么时候是中午,以及什么时候接近傍晚。
早晨,尼克起床的时间根据刻度是早晨四点左右,然后他去打猎,直到他回来,大概是下午一点时,他们才会吃第一餐,四点时吃第二餐,六点时他们就要进入石洞,七点时天黑。
他们的食物多数都是那种土耗子,抓一次大概够吃两天。成年的最大的土耗子大概一只有两百斤或更重,杨帆每次只需要吃很少的一块,尼克会把靠近脖子的那一块最肥最嫩的肉留给她。她注意到他的食量比她大得多,特别是第二顿,他吃下的会比第一顿多三分之一。
尼克每天都会去森林里为她取来干净的溪水和野果,他很少吃这些东西,好像除了土耗子的肉,他不需要别的食物。
杨帆记下他给她找来的每一种果实以及它们的变化。
第一次吃过的那种红色果实会慢慢越变越甜,果实的外皮颜色也越变越深,最近几天他带回来的时候那种果实已经是黑色的外皮了,而且里面的果肉越来越硬。它像鸡蛋般大小,杨帆给它起名叫鸡蛋枣。她收集了一些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最后变成果干,这样说不定可以留到冬天。
那种黄色的野果是圆形的,大小像小南瓜。它的外皮会越变越厚,越变越硬,果肉越变越小。当它变得不能吃以后尼克就不再给她采这种果实了,但杨帆想看看这种果实到底能变成什么样,看能不能有别的用处,所以还是让他每次采一个回来。最后她发现如果把这种果实的果瓤掏空,其实可以当一种容器使用。它的外壳很轻,也很坚硬。杨帆试着拿火烧它,发现它的外壳会越烧越白,但不会坏。
她觉得自己找到锅的代替品了。
她让尼克用他的爪子掏空这个果实,然后再拿回来的溪水,她会煮沸晾凉再饮用。
她叫它锅果。
鸡蛋枣的颜色从红色变成黑色一共过去了九十四天,在一百二十七天的时候,它变成了石头一样硬的东西。杨帆咬不动它,用水煮也不见它会化开。
杨帆失望的发现鸡蛋枣不能变成鸡蛋枣干。她又试着用石头砸它,磨它,想它要是能变成糖粉那也不错。
但她还是失败了,她用石头磨了它一天也没有一点渣渣掉下来。她想让尼克试试,他抓着变成石头一样硬的鸡蛋枣捏了捏,把它埋到了土里。
这是在种它吗?杨帆在这个猜测中兴奋了!她把收集的几百个鸡蛋枣都拿出来,在山坡上选了一块向阳的平地,划出方格,把鸡蛋枣一个个按着方格埋到土里。她开始想像明年收获一片鸡蛋枣田的盛况。
尼克对她的这种行为持沉默旁观的态度,他不会过来帮忙,只是偶尔在旁边看一会儿。她猜他可能只是认为她在玩?
在鸡蛋枣渐渐越来越甜后,虽然杨帆还在收集它,可尼克很少给她带了。她发现他给她采回来的都是富含水分,在果实最嫩最脆的时候摘回来的野果。然后他给她带回来一种青色外皮,大概像冬瓜那么大的野果。
这种野果的果实也是白色的,吃起来很脆,果汁很多,但没有什么味道。这种野果一个就够她吃好几天,但他每天都会带回来一个,她吃不完的,他会都吃下去。
她觉得它就叫冬瓜挺好的。
接下来他带回来的野果都越来越大。杨帆看着从鸡蛋枣,锅果到冬瓜的大小变化,觉得这可能也是一个季节的信号。考虑到可能会换季了,她决定做两种准备。
从天气看来,她一直觉得现在是春季。那接下来就是夏季,她目前为止一直穿的都是土耗子的皮和薄荷叶,如果要到夏季,她必须假设这里的夏季可能会比她的世界的夏季更热,那她就需要更轻更薄的材料来做衣服。
她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尼克用来做草垫的那种草。那种草很长,她试过一根可以绕他们住的这个大石头绕两圈半。草本身非常柔韧,二指宽左右,用石头划也划不破。她开始想办法怎么把它编成一大张来做衣服穿。
她第二个考虑的就是薄荷叶。这种叶子大,而且裹在身上很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它不够结实,很容易破,而且也不知道到了夏季它还有没有。看着鸡蛋枣和锅果的变化,她担心再过几个月薄荷叶也要没了。她已经开始试着收集存放这些薄荷叶了,把它们撕成条或栽成小方块存放,整片叶子太大不方便。
除了准备更薄的衣服外,她也必须考虑会不会是进入冬季了。这更糟,但很有可能,毕竟她不知道现在这种长时间的日照是不是就是这个世界的夏季。
她开始收集土耗子的皮,每一张她都让尼克剥下来打磨好收起来,她还想要更多的毛更长的动物的皮,但尼克现在很少带她去森林,她也不知道怎么表现‘毛长’、‘毛多’的动物的概念,她试着抓着自己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向他示意,他抓着她的头发看了看,然后打算吃到嘴里,从那天起他就对她的头发产生了兴趣,总是喜欢用手指去梳。
她又试着一边摸着他打回来的土耗子,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来表现‘毛长的猎物’的意思,他皱眉看了看,第二天她就再也见不到一只没有剥皮没有被架上烤肉架的土耗子了,几天后她猜测他大概认为她的意思是那种土耗子伤害了她的头发。
然后她就放弃了,决定等见到毛长的动物再让他去抓这样更简单。
第 5 章
杨帆打算把衣服做出来。尼克只是把一整张皮裹到她身上,她每次脱下它和穿上它的时候都很麻烦,因为他弄的那些结扣她解不开,而且一旦解开了她也可能没办法重新打成结。
而且她也不想一直穿着同样的衣服,连睡觉都不脱下来。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鞋。尼克很少让她靠自己的脚走路,除了在山坡上,他大概认为她只是像小动物一样跑来跑去的玩。如果去森林里,他一般是把她背在背上。
他用土耗子的皮的边角裹住她的脚,这大概相当于鞋。但她觉得他只是认为她脚底的皮太薄太嫩,容易受伤才这样做的。
不管怎么说,杨帆认为她需要给自己做几双能走更长的路的鞋。
她收集了很多土耗子的皮,尼克从来不管她收集这些要干什么,他也不管她怎么使用它们,或者是不是浪费。
当他们吃完饭在草坪上晒太阳的时候,气氛会特别的悠闲。她觉得他会像人一样在固定的时间休息,懒懒的一动不动。
杨帆对尼克很感兴趣。这种兴趣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她不得不拼命研究他的一切行为,由于无法有效的沟通,她会把尼克的每一个反应当成最高指示来进行关注。
久而久之,她下意识的注意他的一切行为,包括他每一次摇动尾巴的频率。她记得关于动物的尾巴,比如猫或狗,它们的尾巴通常能表现出它们的心情如何。是愉快还是愤怒,是打算进攻还是决定投降。
尼克脸上的表情不多,她抬头看他的时候,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蜥蜴的眼睛,是黄色与绿色相间,中间有一条细细的竖线。他几乎不眨眼,可以很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看。他的眼睛很少转动,但她觉得他的眼珠能转到脑袋里面去,有一次看到时,她的心都快被吓得跳出来了。
那时她深刻的感觉到他跟她是完全不同的物种,而她一直处在危险中。
杨帆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很有问题,她尽量冷静、客观的分析自己。她认为危险、陌生的环境,无法回家的绝望,以及尼克强大的力量造成了她现在的心理状态。
首先,她对尼克有一种生物上的臣服。她在他的力量前没有丝毫反抗的意识,好像在她想反抗之前,她的所有的细胞已经告诉她:服从他!
她觉得这是生命本身的力量。它指点她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这比理智或恐惧更早一步控制她。
在某种程度上,杨帆认为这种直觉反应非常好。毕竟她不可能通过她所掌握的知识指导她在这个环境下的处境,那么暂时听从直觉是个好选择。她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能更有效的利用这个本能。
其次,由于尼克的力量和威胁,她对他有种无法解释的亲近感。她不自觉的想讨好他,想表现自己好的一面让他喜欢。从另一方面看,这当然更有利于活下去。但更糟的是杨帆担心这种情绪的无止境蔓延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她不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杨帆有意识的克制自己的这种亲近感。她尽量试图利用自己的能力创造一个更适合生存的环境,比如给不认识的生物起名字,发掘它们对她有什么用处,尽量让自己过得更好。
这种信心的建立应该会让她从对尼克的力量的依赖中解脱。
其次,她希望能在尼克和她之间建立一种主从关系。她已经发觉在智慧这方面,尼克差她一个星球的距离。她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人类,她受过教育,对自身和人类的优势还算清楚。而尼克很显然还处在较为弱势的阶段。
物种的进化,特别是大脑和智慧的进化有时要花费上万年或十几万年。所以如果她能掌握好分寸,在不会惹恼尼克把自己的小命玩掉的前提下,她或许可以控制尼克。不是用武力或驯化,那只适合在力量绝对的情况下。她只希望能够在尽可能的了解尼克后,让他不至于对她再产生威胁,甚至会成为她在这里活下去的保证。
杨帆一边做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件衣服,一边看着旁边懒洋洋的晒太阳的尼克,他的尾巴正在草地上慢吞吞的甩来甩去。她觉得他很享受在太阳下的时光,他的尾巴也表现出一种很轻快的频率。
这让她的心情也放松了。
她留下了一些食物的小关节骨,这些关节骨形状小巧圆润,是‘品’形的,中间有很明显的凹陷。她觉得这可以代替扣子。
她的衣服做得非常粗糙,只是简单做出两条筒袖,接缝处先扎洞,然后用铺草垫的那种柔韧的草穿过,在尾端结成死扣。
她给这种草起名叫线草。它可以搓成较细的一条,虽然就线来说,它还是粗得吓人,但杨帆认为一开始不应该要求太高,她可能会在以后找到更合适的代替品。
至于前后面,她只是简单的拿两张皮拼成一条大筒状,在两端裁出洞把袖子接上去,在中间钉上关节骨扣,把肩膀处缝起来,好了,她的第一件衣服终于完工了。她觉得看起来还不错。
尼克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做这些事,他看起来也很好奇。
然后她把它穿起来。非常难受,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不是一般的难受。首先袖子太紧,因为她是用一整张土耗子的皮裁成两半后缝成两条袖子,又在接缝处留得太多,结果袖子看起来还不算小,但穿起来非常非常紧。幸好皮很有弹性,她还是把胳膊伸进去了。
接下来肩膀和袖子的接口处很别扭,让她觉得胳膊那里总是架着的。留出来的领口太小,脖子勒得难受。衣服本身太大,因为她想做得大一点,以后可以在里面套别的,结果两张皮对缝起来的结果就是它大的像个真正的桶,足以装下再重两百斤的杨帆。
沮丧的杨帆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件‘衣服’从身上脱下来,尼克好奇的拿过来看,他大概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他从不在身上裹这些东西。
杨帆猜他一开始给她准备这些皮裹住身体,只是因为她没有麟片。那些麟片可以保护他的身体,而她没有,他大概也在一开始就发现了她的皮肤不能跟他的麟片相比,她的皮肤非常脆弱。不止是他,只怕是森林里的一根树枝都能划破她的皮肤。
这件做坏的衣服让杨帆全都做成了内裤,这东西简单多了,前后一块三角皮再用线草和关节骨扣连起来就行。经过那件衣服的训练,她发现自己做内裤的手艺好多了。这让她很快又重拾信心。还有就是土耗子的皮非常适合做内裤,它透气,有弹力,还很轻薄。
在浪费了几张皮后,杨帆的衣服做得终于可以上身了,虽然领口、腋下还是很不舒服,但至少它能满足好脱、好穿,包得更严这些要求。杨帆认为自己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她下一个目标是做出裤子,最后是鞋。
裤子也很快完成了,但鞋却一直做不出来,杨帆试着用线草编草鞋,但这只是权益之计,她想做出的是冬天能穿的鞋子,如果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在冬天来临之后用土耗子皮包住双脚,但到那时她很可能会被冻掉脚趾。
她还做了帽子,这个很简单。尼克抓小的土耗子给她吃,她怀疑他一直在把她当幼崽养。那些小的土耗子的皮大小正合适,只要用线草再绑一圈就行,她本来想作成拉绳式的,但线草太粗了,如果先缝边留空再穿拉绳,这帽子戴起来会很不舒服。
但尼克很喜欢这个,自从他看到她试戴之后,第二天她就发现他戴着去森林里打猎了,以后每次都戴着。她猜可能森林里有会攻击他的头的小虫子之类的,毕竟他的头上没长麟片,只有一层粗硬的像钢针的头发。
第 6 章
杨帆开始兢兢战战的准备过冬,可是当一晃过去一百多天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应该重新考虑这个世界的时间到底有多慢。
如果按照她所知道的时间计算方法,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过去一年了。但在这里,好像连一个季节都还不结束。
但杨帆相信冬季一定会来,她不知道这里的冬季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只担心如果一个季节可能会持续三百多天甚至更长,那么当冬季来临之前,她需要储存多少食物才够。
一想到这个,她又祈祷让冬季来得更晚一点。
她假设冬季的时间长短和目前她见过的这个季节差不多一样长,那她最少需要储存三百天的食物才够。
目前为止,尼克给她找来的食物中,能够成功储存的一个也没有。
鸡蛋枣变成了石头一样硬的东西,水煮都没用。锅果的外壳早就越变越硬,越变越厚,果肉早就不能吃了。小溪里的鱼和虾通体透明,大概一指宽二指长,晒成干后有浓重的腥味,尼克只要发现就会把它们扔掉。
冬瓜含水分太多,切成条晒干后也不能制成果干,它会缩成枯树叶一样的东西。
杨帆把目光转向土耗子肉,虽然它的肉纤维丝又硬又粗,每次都要尼克嚼过后喂给她才能吃,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考虑过它。但现在没办法了。
她试着把肉切成薄片,然后放在石板上把它烤成肉干。看着制成后唯一没有变得奇怪的食物,她觉得自己至少找到了一种可供储存的食物。
土耗子肉干当然非常硬,她完全咬不动,就是拿石头砸也没用,她只好拿水来煮它,毕竟制成干只是第一步,它必须能吃才行。
当煮肉干的汤变得混浊后,她把它捞出来,发现它还是一点没变样。她试着喝汤,如果肉干不能吃,汤能喝也是一种进步。
接着她惊讶的发现煮肉干的汤是咸的。
她曾经煮过土耗子的肉,在吃够了烤肉后,她试着煮过它,认为这样或许这个肉不会那么硬,凭她的牙也能吃,这样就不用每顿都让尼克喂她了。但那时的肉汤不是咸的。
她第一次考虑到如果她的身体不是一直有着盐的摄入,可能早就出问题了。
土耗子的肉含盐?这是因为它的食物里有盐吗?她认为土耗子的食物是土里的虫子和草,或许是地下水?
她一口气烤了很多的肉干,然后用水煮它们,当水煮干后,她想从底部刮出盐来,这样她可以储存一些盐。可是锅果的底部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想用别的办法再试试的时候,尼克拿起她烤成干又煮过的肉吃了两块,然后他把那些肉给吐掉了。
她刚想可能是这样处理过的肉已经不能吃了,尼克发怒了。他冲着她尖锐的嘶吼,粗大的尾巴在地上用力的拍动。
杨帆吓坏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几乎以为尼克是无害的了,她知道这里面有她的大脑自我保护的原因,她刻意遗忘、淡化了当时他带给她的伤害,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她对他那无法克制的臣服和亲近的渴望,她甚至会为他的行为找理由,以此来证明他是无害的,而她是安全的,现在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她一直在反抗这种意识,她每天都会告诉自己回家才是她最深的渴望,她不能忘了她真正的世界和她真正的家,也不能忘了尼克的本性不是人,而是一种未知的怪物。
两种思想在艰难的拔河,她不能让任何一种思想占上风,不然她会成为奴隶或真正的疯子,因为不能回家而发疯。
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种平衡,在她的脑袋里,好像她有三个自己,一种想臣服,想忘记回家的事,想干脆就留在这里,再也不用思考或痛苦。接受现在的一切并放弃过去是很简单的,只要她不再把自己当成人。
而另一个自己对现在的这一切充满厌恶,对尼克和这个世界充满仇恨。它不停的重复着尼克对她造成的伤害,牢牢刻在内心深处。它渴望毁灭眼前的一切,杀了尼克或杀了自己,认为死可能才是一切的解脱。
最后一个自己留在外面,旁观着前面两个自己打架,它理智而客观,能摒除伤害、仇恨和自我毁灭的欲望,只用最简单的方式思考——那就是怎么活下去。
杨帆时时紧抓着第三个自己不放,当她发现自己将要偏向某一方时,或者眼前的事会让她失去理性的时候,她总是会告诉自己,用第三种方式思考和看待眼前的一切。
就像现在,她克制自己不要尖叫,不要逃跑,免得更加刺激尼克。她小声叫他的名字,然后团起四肢趴在地上。
“尼克,尼克,尼克……”她的心在狂跳,手指冰凉,她握着自己的手指,攥到指节关发白,指头快要胀破。
“尼克,尼克……”她命令自己不要闭上眼睛,用眼角注意尼克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的尾巴甩动的方向,以免在他准备打她的时候来不及避开。
幸好尼克只是用尾巴拍打地面来恐吓她,然后他把她提起来塞进了石洞里,并把洞口堵住。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白天把她放进来。
杨帆松了一口气,如果关起她就是惩罚,那这件事应该已经告一个段落了。等她慢慢放松后才发现浑身的肌肉在刚才都紧紧绷起,现在它们又酸又痛,肩膀和小腿的肌肉隐隐抽筋。
冷静点,冷静点……
她缩到角落里,仍然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抱着膝盖紧紧靠在石洞内壁。她不自觉的用力,在发现后又命令自己放松,然后不停重复这一过程。
她的手脚现在还是冰冷的,还在发抖。
她试着分析尼克突然发怒的原因。
她曾经做过很多事,她剪裁土耗子的皮,储藏野果干,晒干鱼虾,这么长时间来她几乎做什么,尼克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发怒。
是因为她使用的是土耗子的肉吗?可是在她烤第一片肉干还煮它的时候,他没有这样的反应。
是量变造成的质变吗?
杨帆试着从动物的角度考虑问题。比如,食物是非常重要的,它们会为了食物而厮杀,甚至同种族之间也会这样做。
尼克之前没有阻止她对土耗子的皮和野果的试验,是因为那不是他的食物,他不在乎。
而他对土耗子的肉的反应是因为那是他的食物,她做的事是在浪费食物。就像在他发怒前,他尝了尝被她烤过又煮过的肉干,然后吐掉的事。
她浪费了他的食物,所以他才发怒。
既然找到了原因,哪怕只是她的猜测,她也认为这件事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比如她再也不会浪费尼克的食物,她不会再犯今天这样的错误。而且她也会更加小心,在这段时间她对尼克的戒心正下滑到一个危险的界线之下,她必须时刻牢记他能随时要她的命,而且他也不是人。
杨帆在黑暗中等待尼克什么时候把她放出去,她站在尼克的角度考虑他会给她什么样的惩罚,把她关进来是一方面,可能还会不给她食物。
她避免去猜测他会不会伤害她,她认为既然他在愤怒中已经把她关进来了,那可能就不会在消了气以后再伤害她。
她下意识的把更糟的结果摆在眼前,宁愿相信一切正在变得更好。
她在黑暗中数自己的心跳,越数越急躁之后,她开始想一些别的事。她不敢立刻去想她的食物储存实验,虽然这段时间她一直是靠着这个来振作精神的。
她强迫自己去想怎么做一双可以过冬的鞋,还有,尼克看起来像蜥蜴,她不知道蜥蜴会不会冬眠,但蜥蜴跟蛇很像,而蛇冬眠,如果到时尼克冬眠的话,她是继续住在这个石洞里,还是另外再找一个地方?
这个问题很快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把她从恐惧的边缘拉开了。直到尼克打开石洞,光线透进来时,她还没有回神。
尼克把她拉了出去。而她发现自己在他靠近的时候一直在不自觉的发抖,她无法克制。她僵硬的就像一块石头,手脚无法动弹并紧紧缩成一团。
她发现她对尼克的恐惧正用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她居然完全失去了行动力!她的大脑还能思考,她记得童话故事中说青蛙在被蛇盯上后会一动不动,她想那大概就是见到天敌时的反应。
失去反抗的意志,身体完全的失去控制,只能安静的等死。
这种极度的恐惧作用在身体上的反应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她的脑袋里疯狂的转动着,她命令自己必须动起来。但看起来效果很不好,她的手脚就像已经不是她的了。
她更多的是感觉着尼克拉着她的手,那冰冷的麟片的触觉,强大的力量,尖锐的指爪。一切可怕的回忆蜂拥的倒灌回她的脑海里,被她死死压抑下来的那仅有的几次的暴力回忆鲜活的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可以让自己以为她已经都忘了,或者不在意了,可她的身体还记得。现在通过尼克的手,她的身体全都想起来了。
身体的记忆和大脑支配分离的感觉是第一次,但这一次就够她受的。她开始深呼吸,希望能通过这个来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继续失控。
她扭头看旁边的草地和蓝天,尽量用这些看起来美好又平静的东西来忘掉身旁的怪物。
“尼克,尼克……”她机械的叫着她给他起的名字,她发现当她给他起名的时候,是希望能够控制他,把他变成她熟悉的,而不是一个陌生的怪物。现在这个名字就像她的护身符,让她能够相信身旁仍然是她熟悉的尼克,而不是那个怪物。
但这些努力在他抓住她的下巴给她喂食物时失败了!
她崩溃的大叫!从身体里暴发出难以相信的力量,这股力量让她手足并用的推开了他,并连滚带爬的随便向一个方向跑去。
她很快被抓了回来,尼克用尾巴把她勾了回来,对她的大叫和挣扎非常不解,他用尾巴束缚住她的双腿,一手抓住她的双手。
杨帆此时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在极度的恐惧中胡乱的攻击着眼前的怪物。但在下一刻,这种极度的恐惧和突然的暴发带来的肌肉的骤然紧张让她痉挛起来,然后她就突然的昏倒了。
在她昏倒之后,尼克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软软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发现她现在变乖了,所以重新把她抱回来,试图再给她喂食物,但不管他用舌头把嚼碎的肉顶进她的嘴里几次,她也不会咽下去。
她没有出血,所以尼克认为她没有做受伤。她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可是现在是白天,他们正在吃饭。
尼克只好一直抱着她,每一口都试着喂到她的嘴里,在她不吃后,他只能自己吃下去。
等杨帆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从下巴到胸前都是肉渣,他还是抱着她,他的尾巴也一直圈着她。
刚刚醒过来的她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而尼克在看到她睁开眼睛后,就把一直烤着的那块带脂肪的嫩肉递到她手里,这是她唯一一块可以凭自己的牙吃下去的肉。
杨帆下意识的接过来,在吃了两三口后,刚才发生的事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让她呛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并挣扎着从尼克身旁爬开。
尼克固执的一直用尾巴圈着她。
她没有继续反抗,她命令自己停下来,刚才的事不能再发生了。她不能冒险,或许下一次她再发狂的时候,尼克真的会伤害她。
当她发现自己能控制身体的时候,她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这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第 7 章
杨帆知道自己现在出问题了,自从上次尼克发怒之后,她突然变得消沉了。
一开始,她放任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但十几天过去后,她每天都在尼克出去后躲回石洞里,只在看见他回来的时候才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变了。
以前她几乎是强迫自己每天必须不停的找事做,不停的思考,一刻都不能停下来,这让她觉得自己心里有希望。但现在不同了,她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了,甚至想到放弃生命,让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什么时候该死就死了,什么也不想管,当这种想法偶尔浮上来时,她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然后任由这种想法越来越频繁的占据她的大脑。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虽然仍然不肯继续考虑过冬或食物的问题,但她强迫自己不能留在昏暗的石洞里,必须坐到外面的太阳下晒着,哪怕她出来也只是紧紧贴着石壁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也行。
她不像以前那样主动去亲近尼克,她发觉自己还想惹怒他,有种我就是想试试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就是死了我也不怕的疯狂想法。
所以她咬紧牙关,在尼克面前闭紧嘴巴,绝对不让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然后她会坐到尼克的身旁去,哪怕心底怕得浑身发抖也要靠近他。
因为她不能跟尼克闹翻,她必须保持跟尼克的友好关系。可是既然她现在不能像以前那样去讨好他,那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现亲近的意思。
尼克应该察觉了她反常的地方,他仍旧在她靠过来的时候用尾巴圈住她,仍然每天喂她吃肉,看起来他对她突然失去精神的事也有点在意。
有一天,他从森林里打猎回来时带回了几颗上面带着灰色花纹的蛋。那些蛋大概比鸡蛋略小一圈,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他递给她,她就托在手里看,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而她也不会吃生蛋。
尼克看她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认为她不会吃蛋。他把蛋拿过来,用一张大树叶子裹住,在地上轻轻摔两下,然后放到靠近火堆的石头上。过了一会儿,他把树叶子拿回来打开,里面的蛋已经熟了,壳是碎的,蛋白和蛋黄散在叶子上,冒着热气。
尼克把树叶子递给她,捡起里面的蛋白和蛋黄喂到她嘴边,示意她吃。
比起土耗子粗糙的肉,蛋确实是又软又好嚼。杨帆把这些都吃了,他看起来很满意,摸摸她的背。
她猜这是因为她的精神不好,他才找来蛋喂她,可能他认为她生病了,蛋比起肉来更软更嫩,更适合生病的她吃。
从那天起,他每天都会带一窝蛋回来,大小不一,品种看起来也不一样。除了那种带灰色花纹的,还有更小的一种深灰色壳的,一种大得像拳头的纯白的。有时候七、八颗,有时候四、五颗,有一次他用一张大树叶子包回来四、五十个蛋!不知道是把什么动物的巢给掏空了。那次的蛋让她吃了半个月才吃完,她怕吃得慢了,再孵出什么小怪物来更吓人。
这些蛋无一例外都带着土,从尼克的外型看,她想他大概不会爬树,这些蛋应该都是爬虫类的巢里的,没有鸟蛋。那个森林里的树全都又高又直,几乎树枝都在树冠顶上,如果有鸟筑巢,那一定也在树冠顶部,凭尼克是爬不上去的。
杨帆发现自己有恢复的迹象了。她又开始思考这里的生物形态,收集尼克的资料。这是个好兆头,她松了口气。
但她知道自己还是有点问题的,因为上次他带回太多的蛋时,她竟然大胆的又用水煮了一次。
虽然她事后说服自己这是验证她对尼克反应的判断是不是正确,但当时她的确有找死的冲动。
尼克没有生气,这证明了他对不是他的食物的东西没有多少兴趣。
杨帆煮了一些蛋,觉得它们吃起来不太像鸡蛋,说不出是什么味,可能更硬一点。那些蛋她后来都是煮着吃了,没有像尼克那样再包在树叶子里摔碎了壳再放到火堆边烘熟了吃。
尼克不知道是认为她仍然在游戏,还是认为这是她吃食物的习惯,他给她送来很多奇怪的东西让她煮着玩。
虽然她没有再煮过土耗子的肉,但有一次他在烤肉时留下来一块,然后推着她去拿锅果和溪水,她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明白他是让她把那块肉煮着吃。她拒绝了,因为煮着吃她也嚼不动土耗子的肉。
可能认为她的精神还是不好,尼克又把她带到森林里去了。他会把她放在一边,而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知道土耗子不但在他们住的矮坡上活动,在森林里也有。森林里的土耗子的皮毛看起来更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们偶尔也会吃些别的动物,但尼克明显最喜欢土耗子,而且它的繁殖力实在很强,肉多又好抓,很少有抓不到它的时候。他有时也会抓一些别的,可是杨帆很少见他带回去,跟着他到森林里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抓住的时候直接就吃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吃熟食的,这一点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他到底是从哪里学的使用火来处理食物?居然还知道先剥皮再烤。就是因为这个,她一直觉得尼克更偏向人而不是动物,但看他几口就把那个抓到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动物吞下去后,她一边吓得连忙把头扭过去,一边再一次告诉自己,他不是人。
现在她只能认为那是因为土耗子的肉太粗,生吃不好嚼,所以他才烤熟后再吃,至于剥皮,那可能是因为土耗子的皮太韧,她很清楚那些皮非常有弹性。至于他从哪里知道生火烤熟食物,她暂时找不到原因解释。
在尼克打猎的时候,她就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拿着树枝和石块挖地,她想找到一些根茎类的食物,可能有可以吃的。反正她可以先让尼克试试,如果毒死他了……
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一方面很害怕自己的这个想法,一方面却忍不住更加努力的去挖草根树根。她告诉自己这是在找食物,但却忍不住设想如果尼克死了,她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首先她抓不住土耗子,它们跑得快,会挖洞,虽然尼克抓它们看起来非常轻松,但她曾经亲眼看着一群小土耗子飞快的钻到土里去,就像钻豆腐一样简单。而她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她就失去了最主要的食物。
至于鱼虾和野果,这些东西不能当饭吃,而且野果除了尼克给她带回来的那些,别的她都不认识。
还有那些蛋,她只猜那都是尼克从什么动物在地上的巢穴里掏出来的,可她不知道那都是什么动物的巢穴,还有它们一贯在哪里筑巢,以及它们危险不危险。
还有,冬天可能就要来了,到了冬天,她又去哪里找食物?又要怎么过冬?
想来想去,如果尼克死了,可能她过不了多久也会死。但死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既然她回不了家的话,在这种地方活下去,还不如早点死了呢……
她只让这些念头在心里停一会儿就赶紧都压下去。她告诉自己应该更积极一点,活下去比死了更好。
然后她把所有能找到的草根树根都带回去了,一样样在小溪里洗干净后,带回去削了皮煮。她留下了一些动物的骨头,用尖锐的颌骨在石头上磨薄了做成刀。她不知道做这刀能干什么,但她试过了,这骨刀扎不穿尼克的麟片。
他大概以为她在玩,在她用骨刀扎他的手心的时候没有反抗。本来她觉得他脖子上的麟片会薄一点,但那里是要害,他不会让她碰。她认为手心可能也差不多,因为他的手心里的麟片也是泛白的,虽然麟片比脖子上的大一些。
但把骨刀的尖扎断了,他手心的麟片都没破。他也没反应,一直躺在那里晒太阳,好像对她干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带回来的草根和树根分开煮,尼克可能真的认为这是她的生活习性了,他甚至特地给她划出一个地方用来放她用石块垒的灶,还捡来更多的柴给她,全都折成小段,连毛刺都被他用手心的麟片给来回搓了几遍,全弄掉了。
煮出来的草根和树根,她到底没办法送到尼克嘴里去。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下不了手,还是因为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他其实是无辜的,他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从他的反应看,他已经尽力爱护她了。
最后她毅然的把那些都给吃了。她尝了那些根煮的汤,尝了那些煮过的根,有些发苦,有些让她拉肚子,有些让她身体麻痹,有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花、发黑、闪白光,那次她认为自己死定了,还好好的在山坡上找个地方躺下来,双手放在肚子上,想着要是死了,那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反正心情十分的平静,但等尼克回来把她抱去吃饭时,她过一阵又慢慢好了。
好了以后,她立刻把那种根都给扔了。她不能把这种根留下来,她不愿意哪一天自己真把自己给毒死了。
她让尼克给她抓了一只小土耗子,再煮出来后就先喂给它,等它没事了她再尝。
然后又让她发现一种紫色皮的根可能有兴奋作用,小土耗子吃了以后嘶声叫了大半天,倒引来了不少成年土耗子,尼克那天没有去打猎,在附近就抓了一只大的。
后来她觉得那只小土耗子太可怜,把它给放了。
她挖遍了尼克带她去的所有地方的草和树的根,把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煮。他可能认为她喜欢土里埋的根,结果给她找回来不少。他挖的地洞比她挖得深得多,结果带给她的根有一些可能还真的能吃。
她找到一种深埋在地底的,根系特别长,连尼克都没有挖到头的植物的根。它的根连绵不绝,深深扎在地底,根上有一些突出的大疙瘩,形状不规则,有的长得就像尼克给她找的野果冬瓜那么大,有的像土耗子那么大,足有一两百斤左右。
尼克给她挖出来一堆,看起来都是一个根上结的,全都有深褐色的细根连着,大的小的堆在石洞后。
她用骨刀切下一颗小点的,拿回来煮,煮完发现这种根会变软,汤会越煮越浓,好像它煮化到汤里去了。
她试着尝了一口,没有任何问题。结果夜里尼克发现放在石洞外的那些根引来了两只土耗子偷吃。
看来这是土耗子喜欢的食物。
尼克把那两只土耗子抓住,看起来非常高兴,他的大尾巴都翘起来轻快的摇晃着。
杨帆确定了这种根无毒,她又觉得它吃起来很像淀粉类的食物,她开始试着把它当成主食来吃。毕竟土耗子的肉她实在是吃不惯,每次都要尼克嚼烂了喂她。
尼克也很喜欢这种根可以引来土耗子,当放在石洞附近的根引不来土耗子之后,他开始把根放在其他地方引土耗子,总有土耗子会上当,他打起猎来更快了。他会挖很多,也会把最大的留给杨帆。他也不阻止她吃这个,哪怕她开始拒绝吃土耗子的肉,但他还是会把最嫩、最肥的那一块留给她。
杨帆给这种根起名叫土豆,她总觉得假装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多,这样就表示她其实没有离开她的世界太远。
第 8 章
上一次的事留给杨帆的影响已经渐渐消失了,她每天按步就班的记录时间,发掘附近她所能发掘的一切,不管是石头还是土地,植物和动物。
规律的生活让她平静下来,虽然偶尔还是会‘冲动’,但这种事已经越来越少了。她给自己定下了许多的要求,一一遵守着生活。
她不再使用一年365天来判断时间,这个时间太琐碎。这里的时间跟以前她所知道的时间也完全不同。她决定在这里一个月为50天,一年为十个月,一天为四个时间段,分为夜晚,早晨,午后和黄昏。
重新在石壁上划分了时间,从她到这里以来已经过去两年了。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仍然连一个季节都没过完。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能很熟练的做衣服、鞋,剥土耗子的皮,她给自己做了骨刀,找到了烹调用具的代替品和能够吃的食物。她本来还想试着建房子,因为她不可能永远依靠尼克,如果他离开她,她至少要能够自己在这里活下去。
建房子的事一直只是个设想,没那么容易达成。首先是材料。
尼克从来不肯带着她深入森林深处,他们一直只在森林的外围活动。
杨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森林深处有尼克的天敌还是别的原因,离开他,她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在森林的外围只有一种树,它高耸入云,合抱般粗,树杆笔直。树皮是黑色,很硬,杨帆试着用骨刀刻它的外皮,直到骨刀折断也不能剜下哪怕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树皮。
很明显她不能把这种树给砍断用来搭她的房子。而除了这种树外,剩下的就是最多只到她的腰部高的矮树,它们的树枝最粗的像她的小指般粗,他们生火用的都是这种树枝。
她管它们叫黑树和矮树,
她本来是想搭成像三角形的帐篷那样的草屋,用树枝搭成三角形的架子,上面铺上线草就行。她觉得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办法,而且她也能办得到。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她试着用石头垒,但却找不到合适的粘着剂能够像水泥那样把石头粘起来,而且她要怎么把形状不规则,大小不一的石头都变成大小基本相等,尽量是平面的砖呢?
盖房子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在她出现的森林里,那里的泥土是黑色的,有粘性。靠近溪水的泥土里面有细小的石块,颜色发红。而他们居住的山坡上,在线草的下面的泥土是红棕色的,搓起来有沙子的感觉。但尼克在山坡上抓土耗子的时候,地下深处的泥土还是黑色的,跟森林里一样。
这代表什么呢?
杨帆想,会不会是这一片的泥土其实都是黑色的,但山坡这里的在长时间的水土变化中,从别的地方的土慢慢跑到这里来,盖在原本的黑色土上,所以表面看起来是红棕色,其实在它底下还是黑色的泥土多。
山坡这里的地势比森林要高,如果把上面的红棕色的土都挖开,下面的泥土会跟森林里的一样,这是不是说山坡这里以前也是森林的一部分?
杨帆开始在山坡这里挖洞,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但她想证明她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她就着尼克抓土耗子的一个洞接着往下挖,每天都很有精神的挖个不停。尼克对她挖洞的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他有时会用尾巴帮她把土推到坑外去。
当这个洞挖得能把她整个人埋进去的时候,一成不变的日子终于起了一点变化了。
这天,尼克抓了只小动物给她。
那只动物有着猫一样的脸,棕色的丰富的皮毛。它长得像飞鼠,四肢间有皮翼,翼上布满细软的绒毛,但它比飞鼠大得多。
尼克一把它给她,它就张开四肢紧紧巴在她的背上,好像把她当成了母亲一样。
杨帆一开始有点害怕,但这个小动物实在很讨人喜欢,它一点也不凶恶,爪子也很好的收了起来。它伏在她的背上,轻轻的小声叫着,它的叫声就像幼猫。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它给她,这像一个礼物。
杨帆叫它‘咪咪’,决心把它当宠物养。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动物。到了吃饭的时候,她不知道能不能把尼克打回来的食物给它,但在她打算用蛋来喂它的时候,发现它居然自己在草地上用爪子拨来拨去,找到什么就塞进嘴里。
杨帆一开始认为它在找土里的虫子吃,等尼克喂她吃完饭,她在咪咪刚才翻找的草根处发现了一些绿色和褐色的黄豆大小的像种子一样的豆豆。
这是种子吗?
她以前从来没有在线草根处发现这个。她在土里找了找,在较浅的地表有不少这种像种子一样的豆子埋着,不到一会儿她就找了一小把。
她捏开它们,绿色或褐色的外皮里是两瓣或四瓣或六瓣的胚芽,胚芽是嫩白色,没有汁液,她用舌尖舔了一下,微苦。
这代表什么呢?
然后她发现尼克最近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他也会喂她更多的食物,有时她明明已经吃撑了,他还是会再喂她一会儿。平常能够吃两天的土耗子肉,现在只够吃一天。
杨帆越来越紧张,她觉得说不定真的要换季了,冬季真的要来临了。
咪咪想跑回森林,但尼克每次都会把它抓回来,几次以后它就不敢再跑了,反而会时刻紧紧跟在杨帆身后。它总是不停的吃,不管她什么时候看到它,它一直在不停的找土里的豆子。除了线草的种子,它也吃一些小虫子。然后它很快的胖起来了,身上的毛越来越厚。
杨帆开始确信冬天就要来了,她试验过土豆可以切成片晾成干,虽然很硬,但煮过后勉强能吞下去。她试着吃过一个星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她疯狂的储存了一大堆,土豆晒成干后,土耗子就不偷它了,所以她把土豆干都堆在外面,简单的用线草和薄荷叶盖起来。从她来了以后这里没有下过雨,所以放在外面也没关系,尼克不许她把食物放进石洞里。
她现在也不挖洞了,每天都不停的把尼克给她挖出来的土豆切成片晒成干,来不及的就烘烤成干,她怕到了冬天就挖不到土豆了。考虑到在冬天来临前,她足足过了两年的‘秋季’,说不定冬天也会这么长,甚至更长,所以不管制多少的土豆干也怕不够。
当她开始屯第三座土豆干堆的一天早晨,尼克本来应该一早就去打猎,但他没去,而是把昨天晚上剩下的半只土耗子烤了。
一大早就开始吃饭,这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杨帆跟着吃了两年来的第一顿‘早饭’。接着,尼克把火堆熄灭,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她惊讶至极的事!他把他们一直住的那个石洞推到山坡下去了!
当时他双手推着那块大石头,双脚和尾巴支在地上用力,一鼓作气就把那个大石头推得骨碌到山坡下了。
期间杨帆除了一开始往后退了几步外,一直呆滞看着他这样做,就连她储存的堆在石头后的土豆干都被撞散一地,一大部分都被石头带着滚了一山坡都没能唤回她的神智。
到底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做?
杨帆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咪咪从刚才就四肢并用抱在她的腿上,冲着发狂似的尼克发出尖锐的叫声。
然后尼克仰天长啸起来,他对着天空吼叫,粗大的尾巴拍击着地面。杨帆从他叫第一声开始就悄悄后退到一块大石头后藏好,准备再有不对就逃走。她不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突然变成这样是为什么?
尼克好像在宣告什么,等他叫完就过来抓住杨帆,她发现自已在他过来的同时就趴在地上了,逃跑之类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她完全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选择了趴在地上。
他把杨帆背到背上,就像每次他们去森林一样。她回神之后就发现她已经像以前那样顺从的趴在他的背后,双手在他的脖子下交叉抱紧,两条腿自然下垂,整个人其实是坐在他的尾巴上的。
咪咪从背后抱住她。
然后,尼克没有像以前那样往森林跑去,而是朝着另一个他们从来没去过的方向跑。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帆坐在尼克的粗尾巴上,茫然无措的看向前方未知的世界。
第 9 章
赶路的时候应该是枯燥的,但杨帆没有时间去为枯燥担心。
因为尼克日夜不夜,当她趴在他的背上睡着的时候,他还在一刻不停的向前奔跑,一直奔跑。
他们每一个昼夜只停下来吃一次饭,尼克会抓所有他能找到的动物,土耗子仍然是第一个选择,除此之外他甚至还抓了一些看起来像牛又像马的四蹄动物,这还是杨帆第一次看到它们。
这些动物似乎是从别的地方赶来,它们要去的地方看起来跟他们一样。他们在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杨帆第一次看到尼克捕捉这种大型动物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像箭一直冲上去,粗大的尾巴瞬间将那只动物扫翻在地,然后他扑上去,双手和牙一起上,把它的头从脖子上拔了下来。
其它的动物四散奔逃,很快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杨帆紧紧抱着咪咪留在溪水旁,一直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尼克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好像就有些不同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但她觉得他显得更凶恶了。
他们每次停下来都是在水源边,她认为他是特意为她选择了这样的地方,因为她每一天都离不开水。
尼克不再每次都把肉烤熟才吃,杨帆也不能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反正对她来说,每一口肉都是由他喂给她的,是生是熟她都尝不出来,因为她会直接吞下去。
在尼克带她靠近一片森林的时候,她趁机找到了一个锅果,那一片的锅果已经全都变干了,它们本来柠檬黄的外皮变成白色。她要他帮她把这个果实掏空后发现果肉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的像是棉絮一样的东西,这让它变得非常轻,但外壳还是一样坚硬。
本来杨帆只是想现做一个可以暂时储存水的容器,但发现锅果果肉的变化后,她强势的拉住尼克,让他把那十几只锅果全都掏空了,以便让她把那些像棉絮的内容物掏出来。
如果要过冬,她绝对需要这些可能可以当成保暖物的东西!
尼克看起来有些急躁,但他仍然帮她掏空了所有的锅果。杨帆发现自己的冲动可能会再次惹怒他,甚至会带来更糟的后果,但她愤怒的发现自己正在纵容这种结果发生。
她拼命说服自己,这只是为了更好的过冬。但很快理智反驳她,如果惹怒尼克被他杀死,她永远都不用担心过冬的问题了。
每一昼夜一次,他们解决食物、排泄等问题。对杨帆来说,她还需要收集土耗子的皮,然后把收集来的锅果的棉絮塞在里面。所以每次停下来她都很忙。
当深夜,她趴在尼克背上不自禁的陷入睡梦中时,她都在担心尼克会把她摔下去,在她没办法一直抱住他的时候。但每次早上醒来时,她都好好的在他的背上迎接朝阳。
尼克的食量一直在增加,杨帆也努力把他给她的食物尽力塞进肚子里,每次都吃到差不多快吐出来为止。吃不完的食物他会把它们埋在远离水源的地方。
咪咪一直趴在她的背上,当尼克奔跑起来,风化作刀刃般切割她的身体,掠夺她的体温时,咪咪的作用体现出来了。它就像一个永远保持温暖的毛皮背心一样牢牢趴在她的背上。
杨帆终于找到了尼克在出发前把它给她的原因,果然不是那么浪漫,但却更让她感觉深刻。她不知道他是出于本能还是别的原因才想到她会需要保暖物的,但这确实救了她的命。
她不能忘记这个,虽然尼克确实不是人,但他一直在保护她的生命。
当他们再也看不到森林,眼前是一大片苍茫的大地时,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地上的线草开始发黄,冬季的来临越来越像真的了。
杨帆虽然一直在准备过冬,但真正看到冬季来临却还是觉得心惊胆跳。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活过将要来临的这个冬天,说不定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时间了。
线草变黄后非常脆弱,一揉就碎,失去了它本来柔韧的特性。杨帆不得不放弃继续用它来做衣服,她在溪水边将最近收集到的几张土耗子皮用石块打磨完成后本来想做几件衣服的,现在只能粗糙的直接裹到身上。她在大腿、小腿和两条胳膊以前胸口都裹上了几层的土耗子皮,虽然行动力上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这样风就吹不到她了。
季节的变化像张着大嘴的野兽那样近在眼前,让杨帆不知所措。
天空开始卷起大片的云,慢慢的压向地面。她一开始担心会下雨,但接下来她担心可能会更糟,直接下雪。
风越刮越大,把发黄的线草都吹到了天空中,□的地面露出来,一切就像地狱。
尼克在停下来的时候会在地上打滚,在石头上使劲蹭。杨帆在他打过滚的石堆中捡到不少他身上的麟片。
短短几天他的麟片就都掉光了,但很快,就像一夜之间,新的麟片长出来了!
新生的麟片更厚,颜色发白。他那条粗大的尾巴好像一口气粗了两圈,还变长了不少。她发现在他的尾巴上出现了狰狞的倒刺,然后脚上、小腿、小臂都长出了坚硬的倒刺。
尼克的头发开始重新生长,从额头开始,然后是下颌到耳际都开始慢慢冒出白色的长毛。浓密的白色长毛一直披到他的肩部,盖住了原本的针一样短粗的头发,他的头现在看起来就像狮子一样毛发丰富,连脸都快遮住了。
杨帆觉得,如果她一开始见到的是这样的尼克,应该已经吓死了。她见到的那个尼克,只怕是他最像人、最没有威胁性的时候。
他的双手上的麟片厚的几乎让他的手指都快无法弯曲了,又厚又大的指爪现在是真正的凶器。
他也正在不停的习惯自己这身新的麟片,不停的握自己的双手,麟片发出咯咯的挤在一起的声音,他也不停的甩动他的大尾巴,看起来是在习惯它的力道和重量。
除了他之外,咪咪也在换它的‘冬装’。它身上本来在森林里适合的棕色的毛现在全都换成了白色的,同样十分的浓密。咪咪现在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巨大的毛毯。
杨帆无可避免的在他们换毛的时候心生羡慕,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功能,她就不用发愁过冬保暖的问题了,哪怕她突然从文明世界跑到原始世界来也不用担心。她现在真心的觉得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其实也失去了很多方便的能力。
杨帆一直在计算时间,快四个月的时候,她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在他们的正前方是连绵起伏的巨大的黑色山脉。
她可以确信尼克正在向着山脉前进。
黑色的山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似乎这里就是天地的尽头。它把前路完全的遮住了,可能当他们爬上去后会看到它的全貌。
从远处看,山上没有绿色的植被。等他们靠近山脚后杨帆才知道为什么,因为山上都是黑色的石头,连土都没有。
在一些石头的缝隙处会偶尔有一两株绿色的小草或小树漏网,但更多的地方都是嶙峋的黑色山石,它们陡峭,锋利的就像一座刀山。
尼克新长出来的更厚更坚硬的麟片有了用武之地,他的新爪子明显也比旧爪子更有用。他能牢牢抓进石头里,在背上还带着她的情况下往山上爬。他的大尾巴在后面支撑着,双手双脚用尽一切办法沿着近乎垂直的山壁向上攀登。
他们很少停下来吃饭,有时两天或三天或更长才会停下来一次。杨帆已经习惯吃所有她能找到的东西,不管那东西会不会毒死她。只要是咪咪吃的,她都吃,有时她还会从它手中抢。这看起来不太好,但在饿肚子的时候她没有太多选择。
生肉什么的也不重要了,尼克现在抓到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地方烤熟,有时他们甚至是挂在岩壁上,他在山石的缝隙或什么地方掏到鸟巢或其实小动物的巢穴就把里面的小动物抓出来胡乱塞到嘴里吃掉,不过他总会记得剩下两口递给在他背上趴着的杨帆。
杨帆认为她跟茹毛饮血的野人差不多了,当迈过心底的那条界限,她发现其实接受起来一点也不难,相反还有一种特别的畅快感。
她都想学尼克冲着天空大吼:看!我做到了!
她觉得自己迈出了在这里活下去的最重要的一步。
第 10 章
黑石山,杨帆很快给他们正在爬的这座山起了个名字。
尼克爬得很辛苦,以前杨帆从来没觉得他辛苦,因为土耗子很好抓,他们住的地方又没有见到过大型的捕猎动物。
杨帆以前猜测过尼克不是猛兽类的动物,虽然他的爪子跟她比很尖锐,粗大的尾巴也很像凶器,他跑起来也很快,虽然没有其他的动物做参照,但他背着她的时候,从周围景色的流逝看,她认为他的速度应该不算慢。
但在他们居住的山坡或森林附近,她确实从来没见过一个能够跟尼克打上一架的动物。她在那里见过的最大的动物除了尼克,就是他们每天的食物土耗子。
所以她把尼克当成一般危险类,考虑到以前的世界还有狮子、老虎或狼一类的猛兽,那么她不敢把尼克当成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动物。
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尼克本身的形象,她一直把他当成更近似于爬虫类的。虽然爬虫类中也有强者,比如鳄鱼或恐龙,可是尼克没有鳄鱼的牙齿,也没有恐龙巨大的体型。
如果这个世界的动物的危险程度可以分为五级,杨帆保守估计尼克属于二级。一级就是像土耗子一类的完全没有危险性的或食草类动物。
她认为尼克好运气的找到了一个没有他的天敌的栖息地,就是他们之前生活的山坡处。
现在是她遇到尼克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拼命。
背后带着她爬山,还是在爬这么一座陡峭、坚硬的石头山,杨帆有好几次都认为尼克把她丢下也是正常的,她忍不住这么想,但他一直都没有扔下她。
她有点感动,然后在感动浮上来的下一刻就赶紧把这份感动压下去。她时刻提醒自己尼克是个随时会伤害人的怪物,不然她担心她又会在什么时候越过雷池。上一次是她运气好,下一次就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在尼克爬到累的时候也会挂在岩壁上休息,他会轮换着两只手支撑,偶尔会让一只手休息一下。杨帆如果抱他的脖子抱累了,可以坐在他的尾巴上休息,她总是很紧张,怕他的尾巴不能支撑她,但每一次那条粗大的尾巴都没有让她失望。虽然它现在坐起来不太舒服,突起的倒刺有时会硌着她。
尼克的麟片和倒刺都是活动的,当他想要用它们伤人时,麟片和倒刺好像会立起来,把锐利的一面朝上,当他不想这么做时,那些麟片和倒刺几乎是无害的。杨帆摸他的麟片时就从来没划伤过手指,她坐在他的尾巴上时,倒刺也从来没刺破她的屁股。
这段时间,尼克背着她赶路,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尽力照顾着她。杨帆无法控制的觉得他们彼此之间更亲密了,但这种亲密感是单方面的,因为尼克对她的态度从第一天起就没有改变过。
她开始不再那么强烈的排斥尼克。有时她发现自己会给他梳理毛发,会像玩一样摸他的麟片。她会更多的叫他‘尼克’,不像之前总是躲避他的视线,她不再刻意不看他的脸,就算他现在看起来可怕得多。
尼克不介意她摸他新长出来的头发,相反他好像觉得这样很舒服,每当她用手指梳理他的毛发时,他都会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一连串的咕咕声。
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尼克发出这种代表着快乐和轻松的声音了,听到时居然觉得相当怀念。那天他们挂在岩壁上休息,她整整给他梳了至少半小时的头发。关于时间长短只是她的猜测。
等他们继续向上爬时,她发现可能是手劲太重,她的手指间缠着尼克的头上新长出来的长毛。
他不觉得疼?
她大着胆子在下一次休息时又给他梳毛,结果哪怕她再怎么小心,梳完后手指上还是缠着好几根长白毛。
他看起来一点都没察觉。
在爬山时她没办法很清醒的计算时间,因为害怕不小心睡着后从他的背上掉下去,她一直在努力保持清醒,结果就是一直都半昏半醒。
但她粗略判断,他们在岩壁上至少爬了十几天才看到应该就是尼克的目的地。
一个巨大的、在黑石山山腰处的山洞。
山洞外两侧堆积着大量的石块和碎石,山洞口不停走出数百个跟尼克一模一样的尼克森人!
杨帆不能克制的在他的背上支起身,眼睛不够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尼克森人。
在她给尼克起名的时候,只是出于一种想法,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就一个尼克,如果真是那样,她就幸运过头了。但在那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看到另一个尼克同种的怪物,所以她早就把尼克森人忘在脑后了。
现在,就在她的眼前,数百个甚至更多的尼克森人正在不停的忙碌着。
“天啊……”杨帆忍不住叹了声。
眼前的这个巨大的山洞应该是尼克森人用他们的爪子挖出来的,就像她和尼克住的那个石洞,那应该就是尼克把一个大石头掏空后做出来的。堆在外面的碎石和石块都是他们从里面用尾巴扫出来的。
黑石山就像她刚开始推测的那样,应该大部分都是坚硬的石头。就算里面有其他的岩层,黑色的石层也占了绝大多数。从尼克森人堆在外面的碎石可以看出,山体里也是这种黑色的岩石。
尼克森人仿佛还在不停的挖山洞,可能想将山洞挖得更大和更深。
尼克背着她走过去时,没有其他的尼克森人上来打招呼,他们好像对他们这一对新来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杨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其他的沟通方式,要么就是像她以前猜的那样尼克森人还没有语言,他们的声音通常只有某些时候使用,比如上次尼克认为她快死的时候,悲伤时,还有上次她惹怒他时,愤怒时,可能还会在预警时使用,别的时候他们很少发声。
尼克背着她进入山洞,在山洞入口的边缘,她看到了堆在那里的土耗子,至少有近千只,全都是杀死的,靠着岩壁堆放着。
他们也在储存食物。
杨帆松了口气,如果有尼克森人保证食物,那她就不用太担心了。
山洞里让人意外的有些闷,这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个现打的山洞,没有打通所以也没有空气的流通。但它这么大,空气流通不流通也会有这么大的分别?
越往里走,光线越少,渐渐的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杨帆紧紧抱着尼克的脖子,整个人都巴在他的背上。她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可除此之外,她能感觉到这个山洞里其实有很多其他的动物。有呼吸声,有翻动沉重身体时的声音,有蹄子或爪子踏在石头上的清脆的响声。
她觉得这个山洞里其实挤满了动物,比她想像的要多。她变得紧张了,当尼克把她从背上放下来时,她紧抱着他不肯下来,最后是他把她给拽下来的。
他把她放在了地上,地上不怎么平,有小碎石和不平的地面。但更让杨帆震惊的是地上是热的!
她仔细把手放在地上感受了一下,是地热!
在坚硬的岩石地下是蒸腾的热气!
这座黑石山是火山!
杨帆在震惊过后冷静了一点,这应该是一座休眠状态的火山,她相信尼克森人的野兽的直觉。
尼克森人利用火山来过冬。
这首先很聪明,非常聪明。杨帆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尼克森人大脑进化的象征还是他们野兽直觉的一部分,就像候鸟会在冬天来临前去更温暖的地方过冬,说不定尼克森人也是这样的。
她有时会希望发现尼克更像人而不是一个怪物,但有时她觉得理智上她应该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确实是一个怪物。
其次,她不用担心尼克会像蛇一样冬眠了。她一直觉得他更像爬虫类,所以一直担心到了冬天他就会丢下她,跑去挖个地洞睡觉,一觉睡到春天,那时她大概不是在野兽的肚子里,就是已经被冰雪埋起来了。
温热的地面其实很舒服,杨帆觉得她想躺下来了。可她的精神却是高度集中的,因为就在她刚才为了发热的地面而失神的时候,尼克已经不见了。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呢?所以她强撑着等他。
她坐在地上,身上暖洋洋的,她昏昏欲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然后她听到了尼克的脚步声。
他走路时尾巴是微微翘起来的,不会拖在地上,但这条新尾巴明显比较沉,所以在他走动的时候,几步里会有一步尾巴会蹭到地上。
杨帆发现自己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在听到这个规律的擦到地面的声音时她就已经卧倒在温暖坚硬的地上了,在尼克蹲在她面前,把她拖起来喂她吃肉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睡着了。
她在半睡半醒间下意识的把他喂到她嘴里的肉随便嚼两下咽下去。然后他又给她喝了水,其实大部分的水都顺着她的嘴角流到脖子里去了。最后他把她平放在靠着岩壁的地上,咪咪趴在她的身上,就像一条温暖的毛毯。
她团起双腿,意识很快陷入一片温暖甜美的黑暗中。
第 11 章
杨帆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面前有一匹马。
它看起来比她认识的马大得多!简直就是巨大!
然后她发现这是因为她正躺在地上看着它,等她坐起来就知道眼前这只动物的体型是正常的。
刚刚醒来的她有点迟钝,当她把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来回看过几遍后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可能是因为她睡着和醒来的后都是处在黑暗中,所以当她这次起来后发现就能看清周围环境的大致轮廓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腹深处的岩洞,洞型扁平、纵深。她能看到洞口处微弱的光线,她看不到洞的另一头是什么样,但能听到那里传来的声音,就像有一只巨大的老鼠在不停的挖洞。
她猜那是还在挖洞的尼克森人。
跟她在一起的不是尼克,是一群各种各样的动物。刚才她看到的马,其实也不太像马,它的额头有两处疑似角的小突起,体型更像牛。
她盯着它看了半天,那只动物纯洁的回望着她,然后不感兴趣的扭过头。
她猜这是食物?活的食物?用来养着以后吃的食物?
活的食物更利于储存,短时间内没有腐烂的危险。
杨帆这么想,但实在不能确定。在她进来前明明在洞口看到那里堆放的土耗子,这表示尼克森人在食物上的选择是一致的,要么就是这附近的猛兽都很喜欢土耗子,它容易捕捉又繁殖力强。
问题在于如果尼克森要已经抓了很多土耗子堆在洞口当做储存食物,那为什么在洞里养别的动物?而且养殖行为会不会过于先进了?
这个洞里除她之外还有大概一百只左右的其他动物。她给那条像牛又像马的动物起名叫马牛,紧接着又看到另一头跟它十分相似,却好像在一些细节上不太一样的动物。
另一头的额头会宽一些,颈上还有鬃毛。
她只好给第二头起名叫宽额牛,要么它们就是一种动物的雌的和雄的。
其他的动物她在山坡那里从未见过,有一种特别像猴子的,它蹲在那里,捧着大肚子,四肢和背部有深色长毛。
她叫它长毛猴,或者大肚长毛猴。
这些动物无一例外,看起来非常的闲适和懒惰,它们偶尔在四周走来走去,但很少超出一个范围。而且它们一点也不惊恐,相反,好像处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洞穴里,周围是超出它们几倍的尼克森人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它们的反应让杨帆百思不解,连自己也在它们中间都忘了。
直到尼克回来,不知不觉中,连最后的光线都消失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现在她只能看到浅浅的轮廓。尼克回来的时候她也是凭着声音判断的,而且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很多其他的尼克森人。
杨帆免不了有些紧张,直到尼克在她身旁坐下来,她立刻朝他靠过去。
他带回了食物,她闻到了熟悉的烤肉味。
他应该已经吃过了,这些食物的量不够他们两人吃,看起来只是她的份。他先喂她把肉吃了,她注意到其中一大块都是他以前留给她的靠近土耗子脖子附近有丰富脂肪的嫩肉。
吃完了肉,他又往她嘴里塞了一些蛋,蛋是熟的,应该是用他的方法做的,蛋是碎的,能吃到不少蛋壳的部分。杨帆把那些都嚼嚼咽了,蛋壳算什么,她还吃过羽毛呢。
然后他拿了水给她。喝到水的时候她想起来在昏睡前他也喂了她一些水,这比食物对她更好。她想这是因为他记下了她常吃的食物的种类。
水是热的,味道咸苦。既然这里是火山,这水里也可能含有硫磺和其他东西。常喝这个对身体一定有害,可她不知道怎么净化水里的其他物质,不喝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杨帆思考的同时她把那些水全喝光了,一滴都没有浪费。
等吃完东西,尼克摆出要休息的架势,他抱着她,尾巴圈住两个人,咪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能是出去找吃的了,他没有给它带吃的。
虽然刚刚睡了一觉,杨帆还是想睡。她半靠在尼克身上,底下是温暖的地面,再一次昏昏欲睡。
在睡着以前,她觉得跟前一段时间的迁徙相比,现在能在这个岩洞里,有足够的食物和能保暖的地热,她已经非常幸福和满足了。
她在尼克的身上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很快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尼克已经不见了,这里只有她和那些动物们。从洞口投射进来的光线猜,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她看到咪咪趴在昨天见到的那头马牛的背上,好像在从它的身上抓虱子吃。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把它抓下来,这太脏了。但现在她认为这是应该受到尊重的觅食行为,她没有理由阻止,因为她没办法提供给它更好的食物,咪咪自己找到了吃的,她只能让它自由去做。
她把空闲的时间用来在周围做小小的探索。
除了这些动物和她,也有一些尼克森人从洞穴深处推着石块出来,他们用尾巴把无数的碎石一路扫到洞边,经过她和这些动物的时候没有看过来一眼。
尼克森人都长得跟尼克大致相同,有着粗大的尾巴和满头狮子一样的长白毛发,只有身高体型有些微差别。
他们直立行走,尾巴是重要的器官,全身布满麟片,双手和双脚都是狰狞的巨爪,是他们重要的武器。
杨帆看着他们,觉得在一些神话故事和传说中都有这样类人的怪物,比如雪山上的雪人和原始森林里的金刚,以前就有人声称见过这些怪物,它们力大无穷,外表却跟人有相似的地方,好像能听懂人的话,但无法沟通。
她一直希望她就在地球了,或者至少是在一个与地球环境相似的星球上。比如这个世界的白天太漫长,她认为这可能是因为这个星球的自转速度跟地球比要慢得多,比如那漫长的季节,也可能是因为它绕着太阳转的速度也很慢。
太阳是颗恒星,但宇宙里或许不只有一个太阳,这里或许就有一颗恒星跟她认识的太阳很像,一样发光发热,一样拥有巨大的引力,一样吸引了很多的小行星绕着它转,所以在这些小行星中,有一个跟地球有相似的自然环境和发展也不奇怪。
她可以把这里叫类太阳系,那这颗星球叫类地球,把头上那颗太阳叫类太阳。
这可以解释很多事,包括这里与地球几乎相差无已的生态环境。
尼克森人明显是这颗类地球的高智慧物种之一。他们直立行走,懂得使用工具火,差别只在他们不像人类那么发达,或者再过几十万年他们可能会成为另一种智慧生物人类。
杨帆天马行空的想了一整天,当这些想法渐渐成型的时候,她既欣慰又失落。欣慰在可能她正见证一个历史的时刻,而她很可能是这个星球上唯一有这种意识的智慧生物。失落在如果尼克森要真的会有高文明的一天的话,她大概还需要等上几十万年。
就跟在山坡上的时候一样,当她觉得快到下午的时候,尼克带着食物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其他的尼克森人。
杨帆不可避免的怀着一种雀跃的心情从地上站了起来,相当于迎接般的走上前去。
尼克拉着她坐在一个角落,他的尾巴照例圈着他们。他给她带回来了一块烤熟的肉,用锅果盛的水,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蛋和几颗土豆。
这些都是她的食物。
她拿着土豆感动了一会儿,接着就看到其他的尼克森人中有两三个过来放下两块肉又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杨帆盯着尼克看,这代表他在这个族群中的地位吗?还是这仅仅代表一种感谢?
尼克还是先喂她吃的是他拿回来的食物,那些尼克森人拿过来的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咪咪一直满怀期待的蹲在旁边,看到最终无望后才跑出去找吃的。
杨帆虽然有点同情,但她克制住了把他拿回来的食物给咪咪的想法。她不能冒险,上次的教训她还没忘。
等他们吃完了饭,以前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去外面晒太阳,但显然现在不行。
尼克坐在尾巴上,一副休息的样子,他全身放松,尾巴保持圈住她的动作。她知道他的意思,没有离开他的尾巴划出的范围,然后观察其他的尼克森人。
尼克森人都是独自坐在一个地方吃东西,他们不跟其他的同类交流,也没有亲近的意思。就连狮子和猴子都会为同类抓虱子或打闹玩耍,尼克森人好像一点也不这么做。
杨帆觉得他们的姿势都带有某种警戒的意味,那些大尾巴可是一刻也没有放松。
所有的尼克森人都没有靠近另一个尼克森人的尾巴划出的界线,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除了大部分单独的尼克森人,还有一些尼克森人身旁都有动物。包括尼克,他身旁是她。
这些带着动物的尼克森人对他们带着的动物都非常的照顾,她看到一个尼克森人用他的尾巴圈着那头马牛的脖子喂它吃草,他细心的把草喂到它的嘴里,一边喂一边轻柔的给它搔痒。
杨帆深吸一口气,抓住快要炸开的思绪把视线移到另一边,另一个尼克森人正纵容那只大肚子长毛猴抓着他的胳膊荡来荡去,他站在那里,轮换用两只手臂高举着陪它玩。
她转回头看尼克,趴到他身上抓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他看向她,他的尾巴在背后把她圈得紧了些。
她有一个疯狂的、可怕的猜想!!
第一,她没有在这几百个尼克森人中找到一个像雌性的尼克森人。
虽然她用公母猴子来说服自己,毕竟她也没办法分辨一只猴子的公母,说不定尼克森人这种正在进货的物种也是这样呢?
但是,如果尼克森人确实没有雌性呢?
她想到了尼克对她做的事,他判断她的排卵期来进行生殖行为,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尼克认错她是尼克森人的雌性,要么是他故意把她当成雌性。
前者表示这是个错误。但就算是在大草原上,公狮子也不会找母豹子交配,就算它们都是猫科动物。不同物种之间认错的可能性很小,偶然就是因为它不常发生,并且是在一定条件下发生。
后者表示这就是尼克森人原本的习性。
第二,如果第一个假设成立,尼克森人没有雌性,那他们怎么繁殖后代?
看着眼前这些各种各样的动物,再看看在森林里第一次见到她就把她带回去的尼克。
她得出了一个很有可能,但她很不愿意相信的结论:尼克森人借助其他物种的雌性进行繁殖。
尼克森人在进化过程中淘汰了雌性。
可能在这个世界中,环境曾经一度非常恶劣,尼克森人在漫长的岁月中尽量生下更多的雄性幼崽,为了保证更高的生存能力以熬过那个时候。据此推测,尼克森人的雌性非常弱小,他们可能没有麟片或者没有可以用做武器的尾巴或者没有坚硬的爪子,也可能这些都没有。
雌性幼崽可能得不到更多的食物,或者一出生就被舍弃。慢慢的,他们只生下雄性的幼崽来确保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康的活下去。
但为了繁衍后代,族群中仅有单一性不能做到,他们就试图利用别的物种的雌性,一开始可能只是单个的行为,也有可能不是为了繁殖后代,而只是因为发情期的缘故。但当这种尝试被更多的尼克森人模仿并成功后,这种繁衍方式就流传下来了。
这解释了她见到尼克后最无法解释的事,那就是尼克是怎么把她误认为同族的雌性的。这也是她一直认为他有更多人类部分的原因。
现在证明她以前错了。
尼克把她当成雌性不是一时的失误,而是尼克森人一直是这么做的。
在杨帆为这个猜测震惊,不想相信,又为尼克因为她才这么特别而有点古怪的失落的时候,从她的脑海中挤出来了另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那就是尼克有能力让她生下孩子!
不管她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都化成冷汗消失了。
杨帆浑身僵硬的远离尼克,克制自己不要跳出他的尾巴圈住的范围逃走。她一直把尼克当时的行为当成一种偶然,她认为自己不需要去考虑那个行为会带来的后果。如果是这样,她可以完全忘了它!
但她刚刚的猜测打破了她一直以来认为自己还算安全的想法!
她不能相信自己会生下一个异形!
杨帆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她的理智在大声的安慰她,试图把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猜测推出脑海。
没问题。她告诉自己。她能让他不碰她,她能一直这么做。一直不让他再碰她。那她就不会怀上一个尼克森人的孩子,她也不会在未来生下一个异形。
她绝对不会!
第 12 章
当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秘密之后人会变成什么样呢?
杨帆的反应是假装她从来没有发现过那个秘密。她要骗的人正是自己。
从那天开始,她照常吃饭、睡觉,见到尼克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不会刻意躲开他,也不会表现的太亲近。
她需要时间来想想她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她一直没有放弃离开尼克自己生活,目前看来这个目标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比如她现在所处的这一片土地没有除了尼克森人更可怕的猎食动物,如果她能躲开尼克森人的话,那她可能也不会被其他的野兽吃掉。
比如这个世界漫长又温暖的季节,长达两年左右的‘秋季’,如果把夏季和春季都算上,这个世界的天气还是很适合她生活下去的。
比如她目前所知道的食物,土豆、冬瓜、鸡蛋枣、锅果,这些都可以当成她的食物,而且土豆还可以储存。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需要自己找住的地方,一个山洞,或者一个树洞,或者她可以试着自己搭个差不多能让她窝进去的草棚,只有这个是她还没有解决的,但应该也不是太困难。
所以,看起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她随时都能离开尼克。
但有两个前提,第一就是她逃走后,尼克不会追上来。如果他追,她要能逃走才行。
第二就是现在将要来临的冬天到底有多长,这个季节是不是很危险。
杨帆决定还是先留在尼克身旁,在保证食物和安全的前提下度过这个冬天再考虑是不是逃走。
尼克森人为了将要来临的冬天正在做准备。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每天出去打猎,所得的食物都会储存在洞口。另一部分则是把这个山洞挖得更深。
杨帆发现尼克森人没有首领,他们的行为好像是自发的。没有一定的要求哪些人去打猎,哪些留下来挖洞。在食物的分配上也没有分别,每个尼克森人都可以自由取用他想要的食物,而且他们都不会浪费。
从那天尼克给她拿回来土豆起,尼克森人好像也发现了土豆的好处。他们用它来诱捕土耗子,她猜正是尼克教给他们这种方法的。
她偷偷溜到山洞口,那里的土耗子沿着山洞内侧石壁堆了里外三层了,而在储存的土耗子的外层却围了一圈挖山洞的碎石,好像是想把这些食物保护起来。
有其他的动物会来抢食物吗?
杨帆觉得她可能会在这个冬天看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尼克森人的其他猎食动物了。不知道两者谁更强大。
看那些土耗子的数量,她担心尼克森人可能把这附近的土耗子都杀光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明天春天来临之后,土耗子的数量如果减少,那尼克森人要拿什么当主要食物呢?
杨帆觉得自己的担心可笑又可悲。她不可能教会尼克森人要保护生态平衡,给土耗子留下一条生路,以免最后他们会没有食物吃。于是现在明明她想到了这个可能,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每天都会到山洞口看一眼,尼克森人打猎的速度很快,食物一天比一天多。除了大量的土耗子,还有很多的马牛和宽额牛,她现在已经能看出来它们的不同之处了。
第一次看到那些跟山洞里相差无已的动物变成了食物储存在这里时,她还吓了一跳,接着就是唇亡齿寒的悲凉感。显然除了恰好被当成伴侣挑中的那几头之外,其它的哪怕是同种族的也是会被尼克森人当成食物的。
她克制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些事,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非常幸运。照这种思路思考,尼克森人的发情期应该是在秋季到冬季之前的这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找到合适的雌性繁衍后代,而除了这段时间之外的就都是食物了。
如果她现在出现在尼克面前,大概会立刻被他当成食物吃掉吧。
尼克森人的打猎进行的非常顺利,哪怕他们不停的抓那些动物,每天还是有不少动物争先恐后的跑到山上来。杨帆就曾经看到七、八个尼克森人冲向一群马牛,它们四散奔逃,朝着更高的地方前进,掉队的就会被捕杀。
回到山洞里,她又看到那头被尼克森人圈养的马牛,它看起来皮毛光亮,卧在温暖的地上,嘴里慢吞吞嚼着草。跟它的其他同类比,真是幸福的让人生气。
也让人害怕。
杨帆发现包括她在内,所有被尼克森人养在这里的动物全都非常安静顺从,它们不想逃走也不想反抗。
她害怕自己最终会变成被尼克驯养的猪狗,就连他真想杀她了,她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甚至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了,就像这些动物一样。
杨帆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到山洞外面去,没有尼克森人把她误认为猎物杀掉,她猜尼克森人其实有办法辨别同类的气息,比如尼克常常用舌头的帮她清洁,所以这些尼克森人才没有把她当成那些马牛一样杀掉。
她不会走远,只在山洞口徘徊。山洞是在山腰处突然挖开的洞口,前方甚至没有一个供于缓冲的坡地。这应该能防止一些动物爬上来偷食物或攻击山洞,只要在洞口就能把它们轻易推下去。
在这里举目远眺,天地是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云层能把天空完全的遮起来,低低的压向大地。
大地上已经看不到线草的踪迹了,可能露在地面外的线草都发黄干枯,不知道让风卷到哪里去了。深褐色的地面露出来,上面好像结了一层白霜。
从黑石山上往下看,眼前的大地好像是微微向下的坡型,附近没有树木,森林在远处只是一个小黑点。
杨帆站在山洞口,看着这样的地势好几天后觉得这好像是有什么从山顶冲下才会变成这样明显的坡型。也是这个原因,附近才会没有森林,可能以前也有,但被什么冲过之后,附近的森林被消灭了,只留下了远处的森林。
从山顶冲下的,她猜有三种可能。
一,火山爆发,冲下来的是岩浆。
二,泥石流,是暴雨造成的山体滑坡。从远处看黑石山上没有植被,这种可能很大。
三,融化的雪。它也可能造成泥石流。
这三种可能她用的是排除法,比如尼克森人跑到黑石山上来过冬,那就表示这座火山暂时没有喷发的危险。如果是火山造成的,从森林没有在这附近再长起来看,这应该是近几年的事。所以火山排除。
暴雨或融雪造成的泥石流。自从她来了以后还没有见过下雨,但这里不是沙漠,一定有雨季。冬天下暴雨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暴雨可以排在火山之后。
最后只剩下融雪。
如果冬季过去后的融雪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那这里的冬季就不那么简单了。
杨帆想着保守估计长达两年的冬季,能让这附近的地势改变的融雪,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熬过这个冬季了。
尼克森人用来诱捕土耗子的土豆在猎物落网后就没用了,杨帆担心当冬季来临后,食物一旦发生短缺,尼克森人很可能会克扣她和这些动物的食物。所以她想让尼克帮她把那些尼克森人弃之不用的土豆带回来。
她把尼克给她的土豆都留下来做成了土豆干,然后拿着土豆干对他示意,她模仿他发出咕咕声,虽然不怎么像,但还是有效果的。不知道是因为她把所有的土豆都做成土豆干留下来,还是她的模仿成功了,尼克开始每天都给她多带几颗土豆。
每当他把土豆拿给她,她学那只大肚子长毛猴表现出夸张的喜悦。
既然不能用语言沟通,那就用行为。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早想到这一招。
所以她会拿着土豆围着他欢快的转圈,加上语言:“我太高兴了!”然后哈哈大笑,这样看起来很傻,但尼克的反应很好,他好像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接着加了很多动作,比如拥抱他,摇晃他的手或尾巴,用尽一切办法表现她为他给她的土豆而快乐。
还有就是盯着他的眼睛,确保他在看着她,然后叫她给他起的名字:“尼克。”
他开始为她带回更多的土豆,因为蛋不容易保存,所以她开始拒绝吃肉和蛋,她表示自己的唯一吃的食物就是土豆,别的什么都不吃。
尼克对她的食谱的改变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他没有反对她储存土豆干。
她带着尼克另选了一处紧靠石壁,在角落里的地方当他们的巢。她把土豆干全都堆在里面,她时刻守在外面。这可能就是她未来两年的食物,她不会把它们让给任何人。
其他的动物受到土豆干的吸引曾经表现出一定的兴趣,但杨帆把一具牛马的骨架捡回来,先用石头把上面的血污碎肉磨掉,然后把它摆在前面当屏障。当尼克不在的时候她就这样做,有效的阻止了那些动物跑到她的地盘来。
她的土豆干收集的很快,因为那些用来诱捕土耗子的土豆是其他尼克森人一起挖出来的,数量相当多,尼克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带回来。当她选的那个角落被填满的时候,收集的土豆干在她背后像一座山了,能够把她完全埋在下面。
杨帆只得扩张自己的领地,她小心翼翼的害怕其他尼克森人会不满,但发现她把地盘扩大多少,那些尼克森人相应的就会避开。他们好像不反对她占有太多的地方。
可是她想收集土豆干到她再也无法收集的时候,所以她也不知道她还会储存多少土豆干,如果她太过分当然也不行。
后来她想了个办法,她让尼克帮她在已经挖好的洞壁内再挖几个石室,就像他以前挖空石头,做了一个他们的家那样。
她在尼克回来后拉着他站在洞壁前,拿着他的手往洞壁上划,几次以后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帮她挖了几个储藏洞,洞口就像他们以前住的那个石洞那么小,只能像狗洞猫洞那样钻进去。
她把土豆干都搬到里面,松了一大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其他的动物偷吃她的土豆干,也不用天天看着了。只要她把洞口堵了,她就不信那些像牛像马的能伸蹄子进去拿。
而且这样的话,有再多的土豆干也不怕没地方放了。
高兴又激动到有点失态的杨帆抱着帮她挖储藏洞的尼克,在他盖着细小麟片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行为吓傻了。
第 13 章
尼克对那个吻没有一点反应。杨帆震惊之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结果她就很不是滋味。
虽然这很正常,所有的尼克森人都不吝于用他们的嘴向别的尼克森人表达情绪,她就见过那群尼克森人在发怒时不但甩尾巴拍地,也会张大嘴巴亮出牙齿。
而亲昵的情绪也多是用尾巴和嘴来表达,他们会用尾巴圈住对方把他拉过来,然后轻轻的舔他们。杨帆自己就被尼克舔过不止一遍,现在他至少两天会舔她一次。
考虑到现在没有水可以用来清洁,杨帆没有阻止他这样做。所以,大概尼克也没把她的吻当一回事。
但这是杨帆第一次对他这样做,他不在意不要紧,她在意就行了。
两天,她用了两天分析自己目前的心态。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比如亲在脸颊上是很正常的,她亲过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她还亲过学校的朋友。
可她的理智还是毫不留情的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首先,她已经把尼克当成一个非常亲近的人了。不是她以前想的那种掺杂着利用的关系。然后,在对尼克的感情上她已经处在下风了。在看到尼克森人对雌性的态度之后,尼克对她所做的一切关照一点都不特别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对尼克来说是特别的,可是哪怕当时他遇上的是一头宽额牛或者是一只长毛大肚猴子都一样。
对尼克来说是特别的这件事对她很重要,不只是会让她觉得安全,更多的是满足了她想要沟通的欲望。假设她对尼克来说是特别的,那就意味着他对她也有特殊的感情,可能他也是懂感情的。虽然他们之间没办法用语言来沟通,但是这并不能阻拦他们之间这种亲密关系的产生。
这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尼克对她来说是特殊的。她来到这里以后就遇上了他,一开始他用暴力伤害了她,但紧接着他没有继续做出更过分的事,在她发现能够阻止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使用过暴力。
在这上面杨帆一直在为他开脱。她认为他不懂他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未开化的原始生命,他没有道德观,对他来说那件事就跟吃饭和睡觉一样普通。
在这个世界尼克一直在保护她,给她食物,记住她的偏好,在以为她生病后一直在照顾她。她相信那时尼克认为她快死的时候一定是伤心的,他看起来就很难过。
她当时很感动。
杨帆的理智分析着她现在的心态,很显然她已经对尼克投注了一定的感情,并渴望他能回应。她把尼克当成了所有物,她给他起名字的事不知道有没有影响他,但已经影响到她了。
她叫他‘尼克’,把他当成‘人’来看。
——但他不是人!
杨帆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抱住头蹲了下来。
这该死的世界。
她害怕接下去她会继续对尼克产生更深的感情,她甚至想到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之前就去死,但很快把这个危险的念头压下去。
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寻死的想法一直纠缠着她。但她也总能振作起来,把心里那些阴暗、消极的部分打散。
这次她也能做到。她不会在这里认输,她会活下去,努力活下去!
杨帆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这件事上,就像以前一样,她假装这件事不重要,然后把它忘到脑后。
冬季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山洞口已经渐渐让碎石堵住了,洞的深处还在一刻不停的挖,挖出的碎石都堆放在洞口。食物堆了里三层外三层,在它的外围则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石头。
洞口留了上面五分之一的空隙后就不再往上垒了,剩下的碎石垒在下面。尼克森人出来进去可以爬出去,但杨帆却只能站在食物前看一眼快要被遮住的苍白的天空。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气温下降很快。杨帆不再到洞口去,因为越来越冷了。她发现尼克森人每一天都会再往洞的深处挪一点,这是因为洞越深的地方越温暖。
她现在已经屯集了四个洞的土豆干,在洞里放了一段时间后,这些土豆干变得更干了,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洞里的土豆干被人偷走了一部分,不过因这里就只有她一个疑似高等智慧的生物,所以她很快排除了有贼的嫌疑,发现了真正的原因。
土豆干现在变得硬得硌牙,一点也咬不动,她只能勉强把它含在嘴里,含软后再嚼,然后安慰自己这样水分越少,储存越好呢。
山洞深处不像外面一样亮,但可能她一直在黑暗中的时间久了,仍然能看到大部分。尼克森人的眼睛在这里通通像灯泡一样发亮,她又羡慕又嫉妒。
不久后,尼克给她拿来的水就不是酸苦的味道了,它是淡的。
杨帆喝了一次后就记住了,接着她发现尼克森人已经不再出去打猎了。一开始她没注意到,现在想想,大概从两三天前就是这样了。
她又去了洞口一次,不等走近就被从洞口缝隙处吹过来的夹着冰渣雪粒的风冻成了冰柱。她站在远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洞口处的石堆和食物已经都冻成冰块了。
尼克每次给她拿来的水都是冰化了以后的水。
紧接着她也发现了尼克为什么用使用火的秘密。尼克森人现在每次吃饭都要将那冻成冰块的食物敲下来然后送到洞穴深处,在那里他们似乎找到了一处较热的地方挖了个深坑。
杨帆不敢靠近,那个坑的附近就是一层层的热浪。尼克森人每次都是带着食物跳下深坑,把食物放在坑底化冻,然后用坑底的石头轻轻一打就能把食物烧着,到时剥了外面烧成黑灰的皮就可以吃里面的肉了。
杨帆还发现尼克森人其他聪明的地方,这应该叫生活的智慧?
因为洞穴深处漆黑一片,杨帆不怎么惊慌,可那些其他的动物不行。它们在黑暗中就一直睡觉,发现一直没有光以后就开始想要冲出去,每时每刻她都能听见那些动物撞到洞壁上的声音,那可真是一头撞上去。
尼克森人用冰雪混合着什么涂抹岩壁,重复涂抹,一刻不停。一开始杨帆不明白他们这是为什么,但几天后她知道原因了,岩壁开始发出微微的白色和青色的光。
从那天起,尼克森人一直保持岩壁的湿润,白色和青色的光也一直没有消失。几天以后她才知道这光是怎么来的。
尼克森人在岩壁上养了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菌,这个菌可能在合成什么的时候会产生光,照亮了岩壁。山洞里就不那么黑了。
在杨帆发现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这里最笨的一个。
尼克森人能找到食物、处理食物、储存食物,能在休眠的火山中过冬,现在还会养菌来照明。她觉得以后她会发现更多尼克森人能轻易做到,而她不会的事。
这个以后很快来了。尼克森人开始养一种苔藓来喂那些动物。
他们在挖洞时总是将一些发灰的很薄很脆的岩层留起来,杨帆当时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还以为那种石头太脆弱,不适合用来垒在洞口当防御物。
现在她知道了,尼克森人用冰雪将那些像是薄石板一样的石块错落层叠着垒起来,然后一直保持它是湿润的,几天之后她就看到上面生了一层灰白绿的苔藓。那些宽额牛和马牛都以这个为食,那只大肚子猴子也吃它。
杨帆很想开发一下新的食物种类,她试着吃了一点,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她没有拉肚子,也没有发热或不舒服。所以这个东西她也可以吃。
她现在对所有的能吃的食物都处在饥渴状态,在发现这种苔藓能吃之后,她很愿意把它当成食物的一种,虽然不敢像对土豆和土耗子肉那样天天吃,但偶尔吃一点也没关系的。那些苔藓在生长之后似乎不容易死,而且不再拘于灰色的石头那么一点小地方,开始延伸到地面和洞壁上,但没有保持湿润的地方的苔藓很快就会干掉,然后它会再长上去一层,接着又干掉,在它不停的重复这一过程之后,杨帆才发现干掉后层层累积而越变越厚的干苔藓和那种灰色岩层的共同之外。
在洞里过冬的时间是漫长又无聊的,因为无所事事。
尼克森人每天除了保持岩壁的湿润之外就是躺在地上磨他们身上的麟片,尼克也是这样。杨帆在看了几天后,发现全部的尼克森人在没事时都这样做,猜测他们的麟片可能是不停生长的,就像猫的爪子,不磨就会越长越长,越长越厚,最后会妨碍他们的行动。
杨帆就更无聊了,她每天除了记录今天是第几天就没别的事可以做,尼克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拿一块石头帮他磨,本来只是想报复他,她总觉得她对他的感情那么多,他对她却只是像其他尼克森人对宽额牛和大肚猴子一样的感情就很亏。
所以她拿了一块石头对他的尾巴尖刷刷刷的磨。结果他很高兴,还特意把尾巴翘起来绷直了让她磨,最后更是翻过来趴在地上让她帮他磨背。
杨帆一边磨一边气得牙根痒痒,不管她使多大劲都像在给他挠痒痒。
就在这时,那只长毛大肚猴子生了个小尼克森人。
其实杨帆确实怀疑过它的肚子,但她下意识的逃避去想这件事,于是就故意忽略了那只猴子,还把它的大肚子当成天生的。
小尼克森人出生的一幕她一点都没看见,也完全不知道。
结果就在一天,尼克喂她吃肉的时候,突然有一双小爪子在抓她的脚。
就杨帆所知,这个洞里绝对没那么小的动物有一双五个指头的爪子,而且自从她到这里来以后,也没少想像这里有个什么异形啊之类的怪物来吓自己。所以当那双尖锐的小爪子抓住她的脚踝时,她反应过来后浑身滚起一阵战栗,低头一看,一双发亮的小眼睛在下面盯着自己。
“啊!!!!!!!”她吓得尖叫!然后尼克的尾巴啪的就把那个小怪物扫到一边了,它骨碌到远处,没事一样爬起来。
杨帆踩着尼克的胳膊就往他肩上爬。
他任她爬,然后抓她下来接着喂肉,如此三番后她才看清那个小怪物是什么。
是一个仅有一个婴儿大的小尼克森人。
她看清时正骑在尼克的肩上抱着他的头,随时准备逃命。然后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心来,慢慢的从他身上下去。期间不管她怎么踩他的胳膊、胸口,揪他的头发、耳朵,尼克一直在吃自己的饭,他的尾巴从后面支在她的背上,大概是怕她摔下去。
他大概认为她在玩,可能还会认为她像那只猴子一样活泼呢。
第 14 章
对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尼克森人,杨帆总是偷偷躲在尼克身上仔细观察人家,等那小家伙跑过来了,她又碰都不敢碰一下,连三赶四的在尼克身上爬高……
小尼克森人要是离她近了,她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只小尼克森人的父母她一开始没有发现是那个养了只猴子的尼克森人,因为小尼克森人从来不是跟在父母身边的,他总是到处跑来跑去,不停的往其他成年尼克森人的身上爬,那些成年尼克森人大多都在他靠过去的同时就用尾巴把他扫开了,一点也不留情。
她看见过好几回小尼克森人像颗球一样在山洞里滚来滚去。
等她发现那只大肚子长毛猴的肚子没了的时候,她才真的把那只猴子和这只小尼克森人联系在一起。
天崩地裂啊!!那只是她的假设!假设啊!!她可从来不想让假设成真啊!!!
那个养了猴子的尼克森人对‘应该’是他的孩子的小尼克森人没有兴趣,倒是那只猴子在小尼克森人过去的时候会伸手去抓他,但不等它抓住,尼克森人的尾巴就把他给打飞了。然后那只猴子就会对那个尼克森人发火,对着他张大嘴大叫,原地蹦来蹦去。尼克森人任它发火,可小尼克森人再过来时还是第一时间打飞。
几次以后,那只猴子不知道是忘了小尼克森人是它的孩子,还是服从‘雄性’的本性占了上风,它也不再对小尼克森人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了。
小尼克森人必须自己从这些成年尼克森人的手上拿到食物,他会在成年尼克森人开始用餐时巴过来,被打飞就换另一个再试试。
杨帆发现尼克森人对小尼克森人不是特别友好,但也不会特别凶恶。当小尼克森人来要吃的东西的时候,他们通常愿意给他剩下一两口。
这样做的多数是那些‘单身’的尼克森人。
像尼克这样有‘伴侣’的,是一点食物也不会给他的。
杨帆看这个小家伙在吃东西的时候饿得一次次扑向那些成年尼克森人,再一次次被打飞,她难以克制自己的同情心,于是就有一次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土豆干给他。
然后就坏了。
小尼克森人仿佛知道了从她这里能要来吃的,整整缠了她一天。而且她吃起来费牙又费劲的土豆干,他能非常轻松的咬碎咽到肚子里。而且不管给他多少,他都能不停的吃下去,像是永远也吃不饱。
在他吃了几十片后,杨帆不肯给他了。他就上来攻击她,尼克一尾巴把张牙舞爪扑上来的小尼克森人给拍飞了,她也吓愣了,刚才小尼克森人要是真扑上来,就他的牙和爪子也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从此后她连同情心都给压制下去了,这些看起来可能会很可怜的动物,说不定对她来说也是天敌一样的存在。
小尼克森人就是这样在同族的冷漠中茁壮成长着。
十几天后,第二只小尼克森人出生了,这一次杨帆刚好从头看到尾。
那是在刚吃过第二次饭,大家正在懒懒的休息着。她骑在尼克的尾巴上,像压跷跷板一样跳着玩——在这里生活得太久,她打发时间的方法越来越幼稚了。
尼克好像也知道她喜欢这个游戏,有时会故意抛得很高,她就会尖叫着抱紧他的尾巴。这当然是快乐的尖叫。
就在他用尾巴把她抛高时,她看到那只马牛慢腾腾走到一个较空旷的地方侧卧下来,它的后臀部好像有什么水还是什么的在流出来。
胎衣?
那是白色的胎衣?像薄膜一样?
往那边看的杨帆前倾着身,差一点从尼克的尾巴上摔下来,幸好尼克森的尾巴一向是最灵活的,它迅速卷住她的腰,稳稳的把她放到地上。
尼克一点也不生气,大概只是认为这是她的新式玩法。
在杨帆不想玩尾巴,想过去确认是不是又要出生一只小尼克森人时,尼克的尾巴再次卷着她的腰把她高高的托起来再放下来。几次三番后,她抱着尼克亲了一口,谢谢他的好意,然后掰开他的尾巴悄悄往那边走过去。
她站在一个较远的位置看着。
比她想像的要快得多,而且没什么吓人或恐怖的场面,甚至连血都没有流。
那只马牛生得很快,可能也是因为小尼克森人不是很大,跟刚出生的马或牛相比,小尼克森人是团成皮球大小的一个球生出来的,裹在白膜般的胎衣里。
马牛生完就站起来回头舔那个刚出生的小尼克森人,把胎衣吃掉后,小尼克森人就露出来了。
杨帆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马牛回头看她,不知道是不是认为她没有危险,所以也不管她在旁边盯着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小尼克森人。
他的四肢紧紧抱住,细长的尾巴从屁股包到脑袋上。他身上的麟片是白色的,但在空气中暴露一段时间后,她觉得那些麟片渐渐发灰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更明显了,从背脊到尾巴中央一条线的麟片都是灰色的,双手和双脚在指尖上的麟片是灰色的,其他都是白色。
从尼克身上杨帆知道颜色越浅的麟片越薄越软,接近白色的麟片几乎意味着他没有丝毫的防御力。
她扭头看另一个小尼克森人,他的麟片是灰色,较深的地方发青。
小尼克森人看起来和人类的婴儿很像,但当他睁开眼睛时,杨帆很难不被吓一跳,黄绿色的竖瞳正灵活的转动着。
这个刚出生的婴儿立刻就站起来了,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自己利用他的尾巴。杨帆看到他的尾巴支在地上,帮助他在最短时间内适应了他的双足。在一开始小尼克森人似乎更喜欢四支着地的方式爬着走,但很快他就纠正过来了,用尾巴和后腿行走显得更速度更快。
杨帆没办法计算到底是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半小时,但是她惊讶的发现刚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几乎是刚落地就知道了怎么走路,怎么跑,怎么利用他的尾巴。很快这个刚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就跟另一个比他大十几天的族兄弟一样在洞里跑来跑去了。
杨帆在第二天知道了为什么尼克森人父母不喜欢小尼克森人,她看到了那头马牛想喂那只小尼克森人吃奶,只要想到小尼克森人那一口像食人鱼般的牙齿就让她不寒而栗!
幸好在惨剧发生前,新出炉的爸爸就一尾巴把小尼克森人给拍飞了。
那只马牛很喜欢它的孩子,它试图让小尼克森人四脚着地的走,对他为什么还长了一根尾巴很看不过去。杨帆确定有几次她看到那只马牛想把小尼克森人的尾巴咬掉,但由于小尼克森人尾巴上的麟片的缘故没有成功,而且马牛本身的牙齿也不是多利害,小尼克森人没有把那当成攻击,反而常常伸尾巴到妈妈的嘴里让它多咬咬。
马牛一直锲而不舍的想咬掉他多长出来的尾巴,对这种亲子互动,旁边的尼克森人爸爸一直平静的看着,但是只要小尼克森人拿他的牙齿或爪子对着马牛,就会被立刻抽飞。
杨帆奇怪又不解的发现在这两次里,有了孩子的尼克森人对孩子一点也不照顾,他们不喂他们吃饭,也不让他们睡在身旁,而且在小尼克森人身上的麟片发青后就坚持不允许‘伴侣’再照顾他们。
为什么?
那些‘单身’的尼克森人倒是更温和些,也多数是他们愿意喂小尼克森人,而且也只是在他们‘心情好’或者‘有空’的时候,更多时间小尼克森人的靠近只会换来成年尼克森人的一尾巴。
杨帆解释不了这个现象,她认为‘单身’的尼克森人可能是在没有‘伴侣’之前,都会有这种可以称为‘善良’的举动。倒不只是对小尼克森人是这样,可能对其他动物也会一样‘有爱心’。
而在他们有了‘伴侣’之后,他们的家庭观里就只有他和‘伴侣’而已,这里面没有孩子的位置。
她对这一点无法理解,但是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些尼克森人看起来全都是独来独往的,他们没有族群意识,就算一起在这个山洞里过冬,一起收集食物,可是彼此之间也没有上下之别。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在尼克的‘领地’只见到他一个尼克森人而已。
尼克森人可能都有很强烈的领地意识,他们不群居。
那两个小尼克森人在这样的影响下,已经能够在山洞里划出自己的‘领地’了,他们学习成年尼克森人的作法,用尾巴圈出自己的位置,并像其他尼克森人那样,并不跟其他尼克森人起冲突,小心翼翼的保持一定的距离。
当他们发现成年尼克森人总是跑到山洞口去拖食物回来后,他们也这样做。杨帆看着他们用爪子拖,用牙齿咬,拼命把那冻成冰块的土耗子拖到山洞的另一头去。其他成年尼克森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他们要花了一整天甚至更长时间。
她想他们在把这些早就跟其他土耗子冻到一起的食物砸开也要花上不小的力气。
小尼克森人一开始是一人拖一只,后来发现两人拖一只会更省力气,他们开始一个在前面拖,一个在后面推,用尾巴顶着地面用劲。
他们还要把食物拖到山洞深处,推到那个大坑里头,解冻后才能再拖出来吃。
杨帆觉得这可能才是尼克森人从小就知道使用火的原因。如果尼克森人出生就是在冬天,那么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吃到食物,所以烧熟的食物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两个小尼克森人合作取得食物,但在吃的时候却是背对着背,用尾巴圈出属于自己的领地,然后再吃。由于前段时间的饥饿,他们没有浪费一点食物。
第 15 章
小尼克森人在换过一次麟后就飞快的长大了,他们褪麟的频率在一个月内达到了顶峰,然后才渐渐变慢。
此时他们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仅仅比成年尼克森人低一头。
他们的食量也变得更大了,比成年尼克森人更大。在这样的寒冷的冬季,年幼的尼克森人还学不会怎样去抵御严寒,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吃下更多的食物,但其他成年的尼克森人可不会这么好心,任他们吃下比其他尼克森人更多的食物。
杨帆看到那两只大概刚刚进入青年期的小尼克森人再次陷入饥饿之中,这比刚出生时的饥饿更让他们难以忍受。
对于这件事,她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看着。如果尼克森人就是这样一代代的生存下来的话,她在不了解事情真相前的同情是没有必要的。
对食物的渴望才是促使小尼克森人成长的关键。
杨帆很快看到了改变。
在山洞口处尼克森人为了过冬积攒的食物虽然确实很多,但那不可能帮助他们度过整个冬季。所以在一个晴朗的冬季早晨,尼克森人离开山洞了。
那天早上没有食物,杨帆饿极了之后只好就着尼克为她准备的热水吃了几块土豆干。然后她就发现山洞里的尼克森人少了很多,差不多三分之一都出去了。
她来到山洞口,看到了很明显的尼克森人攀爬洞口出去的痕迹。山洞外的天空一片清澈的碧蓝,几乎是万里无云。
虽然寒冷刺骨,但这么长时间都留在昏暗的山洞里不见天日,杨帆还是爬出去了,她手脚并用攀在山洞口堆放的碎石壁上,滑下去几次才艰难的爬出去。
这还是多亏了前面尼克森人出去时在早就被冻到一起的碎石堆上留下了一个个的可以助力的浅坑,不然她就是再多长两只手也不可能爬出去,因为所有的石头上都有一层厚厚的冰,这几乎成了一面冰墙。
山洞外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天地,被太阳照得反射着夺目的光。
杨帆发现整座黑石山也被白雪覆盖了,远处已经看不到森林的踪迹了,好像它们也被雪盖住了似的。
她计算了一下,大概有三个月到四个月的时间她都一直在山洞里没出来,所以这一切是在这段时间里变成眼前这样的。
虽然雪景很美,广阔的天地也让人心情舒畅,但她还是尽快回到山洞里去了。其一是她不想得雪盲症,其二是仅仅是这短短的时间,她的肺就像要沸腾一样热起来。等她小跑着回到山洞里之后,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刺痒难耐,手和脚最严重。
杨帆赶快使劲的搓手、脚、脸和脖子,她的动作让旁边的几只动物觉得很奇怪,那只马牛和猴子靠近她,似乎想帮她的忙。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跟这群动物好像有了一种‘伙伴’般的情谊。这很可笑,但是真的。
猴子很明显认为她身上有虫子了,在她的头发里翻来翻去,马牛大概也认为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舔她的胳膊和脸。
努力谢绝了它们的好意后,杨帆继续搓自己的皮肤,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生病,不管是冻伤还是冻疮都不行。
其实自从她到这里来之后还从来没生过病,连感冒和拉肚子之类的小病都没有。一开始她只顾着庆幸,后来她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尼克给她吃的那些食物的原因。那些奇怪的水果和土耗子肉,不管是哪一种,大概加强了她的抵抗力。
要么就是她已经锻炼出来了。
尼克森人是在下午后才陆续回来的,他们多数三五成群,有的带回了食物,只是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小动物,有的空手而归。
两个小尼克森人也在他们之中,他们什么也没带回来,显得非常沮丧。
杨帆恍然大悟,可能这就是他们觉得狩猎的第一步?
直到天黑前尼克才跟着其他人一起回来,非常遗憾的是他们也没有带回新的猎物。
晚餐比平常少了一半,杨帆认为他们已经开始节省食物了,她现在非常庆幸自己准备了足够的土豆干。但尼克明显把更多的食物留给她,最后是她强迫他把那些肉都吃下去。他喂给她,她就再喂回去,用行动表示她愿意给他更多的食物。
杨帆吃的是土豆干,并减少了一半的量。她每天都在山洞里不用出去,不需要太多的食物,一点小小的饥饿是可以忍受的。
她现在有四个山洞的土豆干,虽然那些土豆干因为山洞地热的烘烤都缩水了五分之一左右,但吃下去也是一样顶饥的。跟其他尼克森人比,独自拥有这么多土豆干的她已经非常幸运了。
其他的动物也一样,它们的食物也没有问题。尼克森人就算自己的食物不够吃也没有去学马牛吃地上的苔藓的打算。
第二天,时间更早,尼克森人又要出去了。他们大多数昨天都饿了一天,今天早上也没吃东西,这让他们显得更加积极,也更有活力了。
杨帆今天早上在他们出去时就醒了,她跟着尼克走到山洞口,本意是想亲眼看着他们出去。她知道他们今天又要去打一天的猎,虽然洞口的食物还有很多,可是尼克森人认为他们的食物储存已经不够了,要么就是他们只是本能的抓住一切打猎的机会,带回所有能吃的东西。
尼克森人带走了堆在洞口另一个方向的大坑中的石块,他们每人都拿着一大块才爬出去。
杨帆在他们走后过去看那个大坑,以前她只是认为那只是另一个堆着碎石的地方。
坑里的东西更像是一种土块,多数是深褐色和深棕色。它们都冻住了,结在一起,外表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霜。
她闻到一股异味,这让她不敢用手去碰那些土块,她找了块有尖角的石头砸其中一块,发觉在冰冻的硬面底下是软的。
然后她马上明白这是什么了!这是粪便!
她又观察了一下,确定它们确实是山洞里所有的动物和尼克森人的排泄物。尼克森人把这些东西收集在这里是干什么?
她想到刚才那些尼克森人带着它们出去打猎,难道它可以用来打猎?
山洞口太冷,她回到山洞里。今天又是到下午他们才慢慢回来,这次的运气好像比昨天好,他们带回了一些较大的动物,还有几只看起来很肥的土耗子。尼克今天回来的很早,他给她带回了一窝带花纹的蛋,像鸽子蛋大小,约有七八个。
他很主动的帮她盛水,然后把蛋放到水里,再拿到山洞深处的那个火坑里。等他拿回来后,水快烧干了,蛋也都烧裂了。锅果倒是毫发无损的样子,它比她想像的还要结实。
那天尼克很高兴的喂她吃那些蛋。他好像认为昨天她不肯吃肉是因为已经不喜欢肉了。
杨帆很担心,她怕他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找这些蛋,结果根本没有去打猎。
尼克在接下去的几天里都给她带回来了蛋,她很想告诉他土豆干就够她吃了,可他坚持她必须也吃其他食物。在她开始拒绝蛋后,他竟然在第二天带回来了两小颗几乎看不出来的土豆。
不知道他是挖了多久才找到这两颗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土豆的,她发现他脚上的麟片缝隙里都结满冰凌。
她切开这些土豆,发现它们的皮变厚了,切开后可以看到果肉里有两瓣发青的芽。如果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它们可能会长成她熟悉的那种土豆。
她不敢再挑食,尼克喂什么她吃什么。她去抢他嘴里的肉,表示她不再排斥吃肉了。这样他就不用为了她的食物特地去找蛋和土豆,如果她还不吃,他要去哪里给她找野果和小鱼小虾呢?
从那天起尼克终于慢慢的开始为他自己打猎了。
杨帆发现尼克森人在冬季里多数是结伴打猎,她也猜到了粪便的用处,那应该是用来吸引猎食动物的。如果那些猎食动物发现粪便,可能会认为其他动物在附近出没,或许它们会在那里徘徊,尼克森人就可以趁机抓它们了。
马牛和猴子以及其他动物的排泄物应该是很好的诱饵。或许尼克森人还会把它们的和他们的分开?
杨帆记下了这个诀窍,如果她需要自己生活打猎,这一定有用。
冬季的打猎显然没有那么轻松,尼克森人连续十几天只能带回来一些小动物,更多的时候他们一无所获。
只要是晴天,他们就会出去一整天。山洞里的食物的消耗越来越慢,他们开始一天吃一餐,或者两天一餐。山洞里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那些动物和杨帆。尼克保证她每天都会有一餐,他会省下大部分的食物给她。
所有的尼克森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但这也显得他们身上的麟片更狰狞了。他们的速度更快,动作更灵敏。
杨帆害怕尼克会饿死,或者变得虚弱,如果他在打猎途中死了,她大概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独自撑上十天。因为她不知道在失去‘伴侣’后,其他的尼克森人会怎么对她。
有很大可能是把她当食物吃掉。
她用身上裹的土耗子的皮做了个兜,给他用来每天带更多的粪便出去。如果这个用来打猎有用的话。
现在每一天都变得更加漫长,她早晨在他们出去前醒来,然后花一整天等尼克回来,如果他回来的比其他尼克森人晚,她就会担心不安,她花了更多时间等在山洞口,有几次她在那里等到他回来,他让她坐在他的尾巴上,背着她回到山洞里。
食物仍然慢慢渐少了,杨帆感染到了尼克森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她试图偷偷喂尼克吃土豆干,像他喂她一样,她把土豆干含到嘴里,然后喂给他。这样避免其他尼克森人发现。
尼克对土豆干的兴趣不大,但也不排斥她喂给他的东西。
后来慢慢发展成他喂她吃肉,她就尽量把土豆干塞给他吃,希望他不至于太饿。
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尼克看起来比其他尼克森人好了点。
但是尼克森人还是没有办法猎到更多的食物。杨帆担心接下来的冬季会变得更加艰难。
第 16 章
为冬天的食物发愁的显然不止尼克森人。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尼克和其他三分之一的尼克森人都出去打猎了。山洞里只有另外三分之二的尼克森人和动物,还有杨帆。
出去打猎的多数都是有‘伴侣’的尼克森人,留下来的‘单身’的尼克森人每次只出去一半左右。
杨帆以前认为他们可能比较耐饿,但今天她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当时她正跟那只猴子在一块玩。没办法,在所有的动物中间,只有那只长毛猴子跟她能玩到一起,表情、反应也更近似人类,其他的马牛和宽额牛之类的,不管她说什么都很难从它们那里看出反应来。她甚至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娜娜’,而那只猴子很快就知道那是叫它的了。
聪明成这样,不愧是灵长类!
杨帆只差握着娜娜的手喊一声老乡。在这种地方,想找个认识的动物都难如登天。猴子也凑和了。
她和猴子玩抓拐,虽然娜娜只会不停的把石子往上扔,不会扔上去的同时抓地上的石头子,但甚至能陪她玩。这时在他们身旁的其他的尼克森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起站起来往山洞口跑去。
他们的速度飞快,转眼就跑过去大半。
杨帆发现了,也顾不上玩了,立刻跟上去。她跑的没有尼克森人快,等她跑到山洞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打起来了,血肉横飞。
杨帆僵在原地,在她眼前那些应该很强大的尼克森人不堪一击的被一只巨大的鸟抓住头扯飞四肢,或者抓住胳膊扯飞头。
那是一只巨大到恐怖的鸟,它展开双翅能遮住整个山洞口。
杨帆僵硬的脑袋还在缓慢的转动着,尼克森人果然不是这个地方最强大的动物,在这只鸟的面前,他们就像一条真正的蜥蜴一样弱小。
鸟应该是来偷堆在山洞口的土耗子肉。尼克森人在过冬前把打猎得来的猎物都堆在山洞口,外面垒了一层又一层的碎石。在冬天来临后,靠近洞口的猎物都冻了起来,杨帆认为这是为了便于储存,在山洞内温度会越来越高,食物可能会腐烂变质。
尼克森人这几日一直在打猎,想储存更多的食物,所以对原本放在洞口的食物不可能会躲在一旁让这只鸟偷走。
杨帆看到这只鸟只能一次次俯冲下来,停在山洞口一瞬间的时候把挡在外面的碎石用爪子和喙拔开,把放在里面的土耗子肉抓下来。它不能站在盖满雪的山腰处,只能一次次飞回来。
尼克森人可能是听见它扇翅膀的声音,要么就是听见碎石滚下去的动静。除此之外,这只鸟的动作相当轻,它甚至没有叫,可能是怕把外面的尼克森人引回来。
山洞里的尼克森人其实什么也不能做,山洞口本来预留的空隙只有山洞口的五分之一,他们出去打猎的时候只能爬出去。当他们要阻止那只鸟的时候,只能半攀在山洞口的碎石堆上,伸手去打它,连尾巴都不能用。
这简直就是送死。
鸟被他们打扰了很生气,它飞回来的时候会狠狠的叨攀在洞口的尼克森人,叼着他们的头或胳膊就把他们扯出去,然后在空中用爪子把他们撕成几块。
杨帆发觉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她浑身哆嗦,但还是勇敢的冲上去,捡起地上的石头砸那只鸟的头,照着它的眼睛砸。
她的力气小,准头也不够,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尼克森人中的一员。他们跟尼克一样,都很像人类。她在这时发现自己很可能把他们也都看成了人,现在尼克森人正在保卫自己的家园,她不可能只是躲在一旁看着他们被这只鸟撕碎。
尼克森人的模仿性不错,在发现用石头砸比自己扑上去要更安全也更有用之后,剩下的尼克森人很快都学会了用石头砸那只鸟,并立刻找到了它的弱点:眼睛。
他们在洞壁上快速凿下一块块大石,然后抡圆了胳膊照着那只鸟的眼睛砸过去。
鸟一次次飞回来,但这次它很显然不能再靠近山洞口了,失败了几次后它就放弃了,转头往山下飞去。
杨帆还在哭,她记得山下不止有刚才鸟扒下去的土耗子肉,还有死的尼克森人,那些很可能就是那只鸟今天的食物。
她没有见过尼克森人死,她真的认为他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动物。就算她理智的没有把他们定义为最强大的,可感情上她是这么盼望的,盼望这里没有他们的天敌。
她很难接受朝夕相处的尼克森人的尸体变成别的动物的食物。
她蹲在山洞口,寒风一阵阵的吹,她慢慢发现其他尼克森人都回到山洞里去了,留在这里的只有两三个受了伤的。他们有的是在胳膊上,有的是在头上被那只鸟叨去了一大块肉,还有一个整个小臂都被扯掉了。
他们靠在山洞口,显然也不打算回去。
她本来是想在这里等到尼克回来的,这有点傻,很可能不等他回来她就冻死了,或者冻病了。可人总有固执犯傻的时候,她不打算离开。
可是这些尼克森人为什么不回去?
她看着他们,他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伤口好像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把血舔了。尼克从来没受过伤,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尼克森人的凝血可能非常好,那些伤口似乎是在被咬到的同时就止血了。
要么就是他们的血很少?
注意力被转移后,杨帆的情绪恢复得很快。她把刚才看到尼克森人瞬间殒命的悲愤压下,转身回到山洞里。
尼克他们还是在跟昨天一样的时间回来了,杨帆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发现死了几个人。晚上他们又凿了一些碎石,把山洞口的缺口补上了。有几个可能是下午看到她用石头砸那只鸟的尼克森人又准备了一些尖锐的石头放在洞口附近。
在所有的尼克森人都回来后,杨帆数了一下,比起昨天少了六个尼克森人。这就表示下午被那只鸟杀死的有六个人。
她不知道尼克森人知道不知道什么叫悲伤,可能他们根本没发觉少了几个人?她一直盯着他们,包括那些回来的人,没有看到什么类似‘葬礼’的仪式。
她明明记得动物是会给同伴举行葬礼的,动物世界里演过。这让她更难过了,为死去的尼克森人难过,也为她自己难过。
她整个晚上都窝在尼克的怀里,他的大尾巴紧紧缠着她,可能比平时更紧一点。她愿意这么想。
第二天去打猎的尼克森人更多了,有一半的人都去了。昨天那只大鸟扒到山下的冻土耗子可能有一百多只,这些足够这里所有的尼克森人吃两天。如果它还会来,尼克森人的食物会越来越少。
在打猎的人走了之后,其他尼克森人好像一直在紧张的等待着。杨帆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但她觉得他们今天都在盯着山洞口的方向。
她也一直在盯着那里。
等落石和翅膀扇风的声音出现时,她和其他的尼克森人一起跑了过去。
尼克森人比她快得多,这次果然还是那只鸟,它眼睛处被砸伤的位置跟昨天一模一样。那些尼克森人都在拿石头砸它,瞄准眼睛的位置。他们真的很聪明,今天完全用不着她了。
为了不妨碍他们,她站得远了点。在没有伤亡之后,这场战争的胜负不言而喻,鸟不可能一直飞在外面,在它一次次冲回来都失败后,很快又想离开。但这次没那么简单了,就在一瞬间,好像是什么从上面掉下来趴在它的翅膀上,让它一下子飞走了。
杨帆愣了一下,马上想到那可能是一个尼克森人!
经过昨天的事,他们打猎时一定也会有一些人不再离得那么远了,就是为了能及时赶回来。
她赶快跑到前面去,仰头拼命的从山洞口那窄小的缝隙中看外面的天空,那只鸟飞上飞下,想甩掉翅膀上的东西,那长长的尾巴就是尼克森人!
那个不知名的尼克森人死死巴在它的翅膀上,似乎在用尽一切力量伤害它!
这个自杀式的攻击起效了。那只大鸟最终缓慢的滑翔着向山脚下飘去,它应该是想找一个可以落下的地方。它发出了悠长的悲鸣。
它的一边翅膀很明显的已经断了,而趴在它的背上的那个尼克森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看到那只鸟几次伸头往后叨他,鸟的脖子好像可以转一百八十度,有的可以转更多,这只鸟好像能转的就比一百八十度多。
她看到那个尼克森人被叨住了,只是他还是没有从它的背上掉下来,直到它落下去也没有。
杨帆猜或许有一些打猎的尼克森人会在下面等着那只鸟,这本来就是胜者吃掉败者的世界,现在食物缺少,鸟可以把尼克森人当成食物,当然反过来也可以。
她的猜测是对的,在下午最先回来的一群尼克森人就带回了那只鸟身上的肉。她依稀辨认出一些可能是鸟腿上的肉,上面还带着羽毛。
有三块较大的肉,两块较小的肉都被那些尼克森人送到她的面前来。这个大小是对尼克森人来说的,用她的标准看,大块的肉大概在四十斤以上,小块的肉也有二十斤左右。
他们放在她面前的地上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她没有动那些肉。
尼克回来的时候看到肉摆在她面前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他就把那些肉都拿去烤熟了再喂给她吃。就算她现在食量变大了,可是就算是最小的一块肉,她也只吃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她想让尼克吃剩下的,可是他也没有吃,而是把它们都放在她的石洞里。石洞里放的是她的土豆干,是只属于她的食物。在这个山洞里的尼克森人和那些动物大概都知道这个,尼克的意思是这些鸟肉都归她了?
但是放到石洞里是不行的。不管会不会坏,要是都变成肉干了不可惜吗?
她只好再搬出来强迫尼克吃。
这么长时间来,她已经很了解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只要她不再浪费食物。喂食给他当然不算浪费,而且比她想的要简单的多。当她把一块肉放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毫不反抗的吃了。
杨帆还以为他可能会很不屑吃托她的福才得到的食物,但现在看来男人的虚荣心不适合用来判断尼克森人。食物是多么珍贵,特别是冬天的食物,他是不会拒绝和浪费的。
尼克吃了很多,也吃了很长时间。在他先把两小块肉吃完后,剩下三大块肉他吃一会儿歇一会儿,然后接着吃。他还不时摸摸杨帆的胃,确定那里是扁的以后也喂她。最终等到早上他们出去打猎的时候,肉只剩下一块半了。
尼克吃了一整夜,也喂了她一整夜,她睡得迷糊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把他喂过来的肉咽了。
所以她现在一块土豆干都吃不下去,想到吃的就想吐。
能撑到想吐,这简直太幸福了。
第 17 章
杨帆在石壁上把尼克森人大战那只鸟的故事画了下来,她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和尼克森人活在这个时代的事告诉以后可能会有的人类,或者其他具有高级智慧的生物。
在她画壁画的时候一直在想像着,可能在十几万年后,这个壁画有可能让以后的人看到,或许他们也会猜测在这个时代有高智慧的生命。不是仅仅凭着几个化石或头骨,而是可以通过壁画更多的了解尼克森人。
杨帆觉得自己正在通过壁画跟几十万年后的人类交流,她不停的猜他们在发现这些壁画时会有什么样的说法,他们可能会怎么想?比如认为尼克森人也是一种高级动物?
她在壁画中画出了尼克森人,拖着一条大尾巴,全身布满狰狞的麟片。她觉得自己画得还不错,至少头和尾巴以及类人的四肢都表现出来了,还有尼克森人是直立行走。
她突然发现了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把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表现出来!就是通过壁画!
虽然她经过再三考虑,没有在壁画中加入自己,因为这可能会使后来的人认为尼克森人中除了长尾巴的人,还有另一种不长尾巴的。这里只有她一个是这样,她不能让以后的历史学家们误会。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这算是为‘古人担忧’,哪怕现在她才是古人,可是她还是很认真的思考过后,决定不在壁画中画自己,也不画其他动物。
……就让历史学家误会尼克森人是有雌有雄的吧。
她实在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用其它动物繁殖,这真的太难以接受了。在她的观念中,这是一件最好还是隐藏起来的‘丑事’。她想让尼克森人的正直、善良、勇敢的一面流传下去,不包括那些可能会引来诟病的事。
她用了两天画壁画,这让她难得振奋了一把。等她画完,尼克森人把那只鸟的巢给掏了,失去庇护的鸟巢里有五枚带着灰色花纹的鸟蛋。
尼克把其中两个都摆在杨帆面前,显然这是给她的食物。其他的尼克森人对这件事没有反对,剩下的鸟蛋给两只年幼的小尼克森人分食了。他们的方法很粗暴,直接抱着大概有一米高左右的蛋狠狠砸在‘烤肉’的坑里,砸碎的蛋在地上烘熟后,他们就那么捡着吃了。
杨帆当然不会那么吃这个蛋,但锅果那么小的‘锅’显然也没办法煮蛋,现在又找不到树叶子包着它再砸,所以对怎么吃它,她绕着蛋看了半天确实发了一会儿愁。
从小尼克森人砸蛋的情况看,蛋壳很厚,但比不上他们的爪子。她拿着尼克的爪子在蛋壳上划过试了一下,可以很简单的划开它一厘米左右的蛋壳。
尼克已经非常习惯在她的指挥下对各种东西进行改造,现在他就顺着她的手劲,让尖锐的指爪沿着蛋的上端六分之一处缓缓划了一圈。
杨帆就这样完整的将它的顶部掀开了,再撕破白色的蛋衣,把蛋搅碎,然后再把这个蛋拿到做饭的地方,高温之下蛋很快熟了,外面的壳也没有破坏。她在花了两天跟尼克一起把蛋吃完后得到了新的储水容器。
在她做出新的蛋壳式储水器后,想到了怎么给自己做一个‘浴缸’。
杨帆把尼克拉到‘做饭’的地方,那里的地面温度很高。她让他在地上挖个坑,再用蛋壳把洞口的雪和冰运过来倒进去,雪化成水再烧热后就可以洗了,就是不能在里面久泡,久了温度越来越高,而且脚踩的地方可是一不小心就会烧熟脚底板的。
虽然有点复杂,有点麻烦,但当杨帆第一次把自己全身都浸在热水里时舒服的直叹气。她迅速的洗了个战斗澡出来,觉得全身的毛细孔都张开呼吸了。洗完的水也不用再运出去,放着不管一会儿就烧干了。
她重复洗了好几遍,觉得这真是既锻炼身体又清洁健康的好办法。就连尼克出去打猎她也不再无聊了。
那天见到的大鸟,杨帆事后给它起名叫大翅鸟。这附近好像只有一只那种鸟,那天以后尼克森人的山洞就没有再看到类似的袭击了。
那次袭击,尼克森人一共牺牲了七个人。除了第一天的六人,第二天那个跳到大鸟背上的尼克森人也没有回来。
杨帆猜测如果尼克森人不是学会了用石块投掷来砸那只鸟,可能他们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挑一个高处,在大翅鸟来的时候跳到它的背上,用这种方式来保护食物和山洞。
每次用这种方式攻击的尼克森人可能都会死,更有可能他们不会一次成功,或许要好几次才能准确跳到它的背上,不被它甩下去或叨掉脑袋,直到把它从空中拖到地上,让其他尼克森人围攻。
那几天受伤的几个尼克森人中除了那个少了一条小臂的,其他人都在第二天继续打猎,他们的伤口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
只有那个少了一条小臂的,他一直坐在山洞口,第三天杨帆过去的时候他就冻成了冰块。
自杀。这是自杀。
她在那个被冻成冰块的尼克森人前面逃走又回来,几次想拿着石块把冰层砸开拉他出来,也想装成不知道回到山洞里去,可是她两边都无法轻易的决定。
她能理解这个尼克森人选择自杀的原因。他少了一截小臂,这就代表着他失去了一定的战斗力。他不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保护山洞,猎取食物。他只能拖累其他的尼克森人。
如果是在食物充足的季节,他也许可以用自己的一只手来找食物,至少不会饿死,但这样他还是没有机会度过冬季。他可能无法赶到黑石山,无法上山找到山洞,也无法跟其他尼克森人一起打猎。
何况现在正是食物缺少的冬季。
其他尼克森人不会把食物留给他,因为他已经失去价值了。
杨帆相信,如果这个少了一条小臂的尼克森人现在去拿食物,其他留在山洞里的尼克森人可能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扔出山洞也不会给他一口食物。
她能想到这个尼克森人这样做的原因,但在她的观念里是不会认为少了一条小臂就应该去死。作为人,她受到的教育一直是身体的残疾需要加倍的努力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好的活下去。
她拉着尼克去看那个尼克森人,然后试着当着他的面去砸开冰层,然后尼克直接把她抓到背上扛回山洞了。
她想试探尼克的态度。现在她知道了。
她数次带着尼克过去,还试着把土豆干放在那个冻成冰块的尼克森人脚下,表示她愿意献出自己的食物换他活下去。
她不知道尼克明白没有,他当时只是把土豆干扫回她的手中,再次把她扛回山洞。
没有尼克跟着她不敢自己去救那个尼克森人,也不敢轻易冒险放他出来。她不知道那个尼克森人能够撑多久,但四天后她早上再跑过去,那个尼克森人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山洞口看着洞口外湛蓝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回去了。她想那个尼克森人可能已经死了,然后他就被其他的尼克森人扔到山洞外去了。
那天以后她消沉了一阵子,其他的尼克森人和动物都跟平常一样,只有她显得格格不入。猴子或马牛还不算什么,那些尼克森人照常吃肉,打猎,休息,一点也没表现出悲伤或惋惜。
杨帆知道,动物也有感情,尼克就曾经为她可能要死而伤心。她说服自己,这就表示那个尼克森人的死是跟其他七个尼克森人的牺牲一样的,这是正常的,是尼克森人的生存习惯。
最后她把这一幕画了下来,六个尼克森人倒在大鸟的脚下,一个尼克森人死在大鸟的背上,第八个尼克森人失去一条小臂,背对着大家跳下去。
画完后,杨帆偷偷哭了一场。然后她就用其他的事引开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到当时尼克森人用投掷石头攻击大翅鸟,或许可以有其他更好更简单的办法。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投石机,当然受限于条件,她想让尼克森人学会用他们的尾巴把石头‘丢’中目标。
尼克森人天生会用他们的尾巴,她有时觉得尾巴比他们的手脚还要灵活。
帮助她进行这个试验的还是尼克,而他也一如既往的配合她的一切‘游戏’。
吃饱饭后,她拉着尼克到一个较空旷的地方,在他的尾巴上放一块石头,然后试着抬起他的尾巴往一边扫。他迅速明白了,不等她再试第二次就把滑下去的石头扫到一边去了。
杨帆小跑着把石头再捡回来,刚才西瓜大的石头让他的尾巴一扫就碎成好几块了。她只好再在附近捡一个差不多的,重复几次后,尼克大概明白了她是想让他用尾巴把石头往高处抽。
于是在她再一次呼哧呼哧跑回来把石头摆在他尾巴处的时候,不等她放好,他就把那块石头抽到了山洞顶上。
……杨帆觉得仅仅在山洞里练习是不够的,地方太小。
她拖着尼克出了山洞,虽然外面冷得要紧,但早点练习好对尼克是很有用的。她很想让尼克在她的帮助下变得更厉害,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有用,她也很想为他做点什么的。
尼克不喜欢让她出来,她先把他推出去,自己再跟着爬出去时,他看到后尾巴轻轻一扫就把她给推回去了。
杨帆扒在冰冷的碎石堆上坚持半天才没掉下去,还是尼克把她给抓出来了,可能看她实在想出来?
托最近发生在山洞口的战争的福,她在山洞口发现了不少尼克森人用来砸大翅鸟的石头。她捡了一块摆在尼克的尾巴前,然后指了一下天空。
尼克一尾巴就石头抽到天上去了,远远的划了一道掀物线后落到不知明的前方。
杨帆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用石头砸大翅鸟时是有攻击目标在的,她现在要怎么让尼克明白这是一个战斗力的训练而不是一个游戏?
眼前的天空万里无云,当然也没有鸟,附近除了雪就是石头,连个会动的动物也没有。
杨帆勉强在这里找了一会儿,冻得打喷嚏之后只能先回去。以后几天她只要有空就带尼克出来玩‘尾巴抽石头’的游戏,几次以后他的准头直线上升,基本可以称为指哪里打哪里了。
终于有一天!她在远处看到一个黑影在雪地里闪过!她激动的立刻抓着尼克让他打那里!
他的反应是箭一般的扑了过去!
杨帆蹲在雪地里欲哭无泪,半天后尼克浑身是雪的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形状像山猪的动物。
她看着那只猎物,告诉自己,下一回,下一回一定让尼克用尾巴抽石头砸,而不是自己扑上去!
第 18 章
从那天后,尼克养成了用尾巴拍石头来逗杨帆的坏习惯。有时他们吃完饭又还不到晚上的休息时间,他就会用尾巴抽飞旁边的小石头来让她高兴。
……他大概误会这是她喜欢的游戏。
杨帆是在他抽了好几天后才猜到这个原因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抽石头逗她玩,心中眼泪直流。
再看看旁边,养猴子娜娜的那个尼克森人常常会故意抓住它的胳膊,模仿树枝让猴子在他的两条胳膊间悠来荡去。养马牛那个尼克森人会非常温柔的给马牛刷毛,那头马牛就会很轻松很高兴的甩尾巴。
所以,身旁有‘伴侣’的尼克森人看起来比‘单身’的尼克森人更有生活情趣,她没看到单身的尼克森人有类似‘游戏’的举动。
据说游戏对开发智力有好处。
杨帆这么一想就对跟尼克之间的游戏充满了信心!
她发明了更多训练准确性的游戏,比如当她扔一块石头时,尼克要用另一块石头打中她随便扔到不确定方向的石头。
尼克的理解力很强,在她试着用石头砸他的石头好几次后,他就明白这是另一个新游戏了,当她给他使眼色,让他注意她手中正要扔出去的石头时,他非常迅速的用尾巴抽飞一块石头在半空中打飞了她扔出去的石头。
两块石头在空中相撞后掉下来,杨帆高兴的抱住尼克,在他脸上奖励的亲了一口,然后把另一边脸伸给他,他也亲了她一口。
她更高兴了。
从上次她亲了他之后就一直在想,能不能试着教他表达感情?比如她亲他,让他也学着亲她。
就像她所想的那样,尼克森人的模仿性是天生的。不需要做很多次,只要他们一明白就能立刻学会。
尼克在她有一次亲过他之后把另一边脸侧过去,主动在他的嘴上碰了一下,下一回他就知道她把脸侧过来是想干什么了。
而且他也知道了她的笑是鼓励。有时他做对了她要他做的事,她都会跳上去拥抱他和亲他,如果他做错了,她就会很夸张的皱眉摆手。
她认为尼克森人有一定的肢体语言基础,她要做的是强化它,让肢体语言更丰富。
尼克森人本身的表情很少,但慢慢的她发现尼克似乎想模仿‘笑’和‘皱眉’,虽然他做起来非常生硬,看起来也很可怕,刚开始她甚至以为他是想发怒咬她才会脸部肌肉抽动。
几次后她才发现他是在‘笑’。
杨帆捂着心口差点喊救命,又觉得很可悲,不知道是连表情都没有的尼克森人可悲还是她更可悲。
她最后还是鼓励的抱住了‘笑’的尼克,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论如何,这种行为是应该鼓励的。她希望他能变得更好。
她还想教他说话。人总是不知足的,当尼克开始学会用表情来表达感情后,她就开始期待他能做得更多。
尼克森人很少发声,虽然他们有发声器官。
杨帆认为他们的声音只会在某些时候使用,有象征时或者紧急时刻。平常他们很少跟同类沟通。
她拿尼克森人和人类相比,认为人之间的沟通多是发生在亲人朋友中间,比如父母子女或爱人情侣。可尼克森人对孩子几乎不管,伴侣又都是异族,所以也难怪他们用不着说话。
她希望能模仿尼克的声音,也希望他能模仿她的。
她试着教他说‘尼克’。她叫了他两天‘尼克’,他就看了她两天。她一叫,他就看她。她揉着他的脸颊和喉咙,放慢速度叫‘尼——克——’,然后期待的看着他。
他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她说叫他有什么事。
她再次揉他的脸颊和喉咙,张大嘴让他看到舌头的发‘尼克’的音,结果他还是这么看着她。
最后她承认一开始就学‘尼克’太复杂了,还是应该从简单的学起。
然后她对着他张大嘴发了两天的‘啊’音,结果就是大概尼克除了看清她的喉咙长什么样以外别的什么也没学会。
杨帆在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后,不承认失败,只是认为自己又发现了一个尼克森人的特点。他们对行为的模仿力是高的,但在其他方面没有模仿意识。
一时的受挫有利于她的成长,她这么想,可能是这段时间她因为一些小成功而忘形了,成功的道路一向是漫长的,如果她能在这个冬天结束前教会尼克发‘啊’,那她就满足了。
从教会他说话以便两人沟通退步到只要教一个音,杨帆重新充满了干劲,她开始有事没事就对着尼克发‘啊’,有时候顺口就把‘a,b,c,d,e,f,g,h,y,j,k,l,m,n……’一串给唱出来了,还边唱边围着尼克跳。
又过了半个月,当她围着尼克唱拼音歌跳时,猴子娜娜也学会围着它的尼克森人‘伴侣’跳了,边跳边喊:“啊!啊——!啊!”
杨帆抱着尼克,看着娜娜,觉得要是自己换个教育对象说不定成功率更高些。
然后她又安慰自己,娜娜能这么快的学会只是因为它的发音器官跟她比较接近,尼克学不会可能也是因为他的发音器官跟她不一样。
所以这不是尼克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可是她接着又想到,科学家们从来没教会过一只猴子会说人的话,就像她不可能在这里教会娜娜,当然也不可能教会尼克。
在失望把她淹没前,她决定这次把理智的结论放到一边。她想试试看,哪怕教不会尼克说话也不意味着他们不能沟通,她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至少现在她绝对有信心尼克不会伤害她。
另外,她就算教不会他说话,哪怕只教会他发一个音也是好的。
杨帆把教会尼克发音当成了一个目标,就像完成了这个目标她就会更有信心一样。她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以前她是尽力学习尼克的行为,揣测他的行为代表的意义,以此来获得生活在这里的勇气,毕竟她了解的越多就越容易在这里生活下去。
现在她完全反了过来,她开始每天都喋喋不休的对着尼克大说特说,想让他来了解自己。毕竟他已经学会了表情,谁又知道他能不能学会更多她的事呢?
养猴子的尼克森人学会了怎么跟猴子相处,养马牛的学会了怎么跟马牛相处。同理可证,尼克应该也能学会她的,至少会比现在更了解她。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尼克确实改变了,他可能不知道她每天说个不停说的是什么,但每次他都认真的听。她说的时候指手划脚,表情丰富,他学的也越来越快。虽然他现在‘笑’起来还是很僵硬,但她已经越来越能分辨他的笑了。
那天他对另一个尼克森人笑了一下,杨帆的感觉不亚于看到一个新的世界诞生了!等她激动完又想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不定等她咽气也看不到尼克森人面对面微笑握手呢,还是别做梦了。
一时雄心万丈,一时又灰心丧气,多来几回由不得杨帆不淡定。人类进化用了几十万年,她这叫种下智慧的种子,不管什么时候发芽,总有她的功劳在里面,这么一想,杨帆心潮起伏,然后接着高高兴兴的教尼克说话玩。
尼克最近应该也发现了她的新爱好就是抓着他说话,每逢这时都好像能听懂一样直视着她的眼睛,不管她说什么都认真的听。久而久之,就算是一直得不到回应,杨帆还是觉得跟尼克越来越亲近了。
在山洞里这么一日日过去,终于,冬天要结束了。
第 20 章
‘不想逃走’。
杨帆拒绝去思考这到底是她的进步还是退步,虽然理智很明确的告诉她这代表她的脑袋进水了。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尼克带她离开了黑石山。在他们离开前,整个山洞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杨帆觉得继续住在这里直到明年冬天来临也不是坏事,可是外面天气越来越热了,山洞里的地热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炉一样。
杨帆还在考虑忍耐这种酷热到底有没有好处,比起离开这里哪个更方便的时候,尼克已经决定要走了,所以她就跟着改变了主意。
就像他们上来时那样,他背着她慢慢下山。
杨帆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马牛或猴子娜娜。她也想尝试着自己下山,可是在中途看到一些比较‘容易’的路时,当她从尼克的背上下来后才发现‘看起来’容易不代表她就能用‘自己的’双腿下去。
可能因为不像冬季前那么赶时间,尼克没有催她,他由着她在路上浪费时间。他们花了比来的时候更长的时间才下到山脚下,而且她觉得下山时的地方好像不是他们上山时的那个地方。
这也可能是因为地势已经改变了,眼前的景色陌生极了。
幸好尼克知道他们要往哪个方向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杨帆希望他们还会回到去年的那个山坡处,她喜欢回到熟悉的地方生活。
一直拼命在适应这个陌生世界的她有时也想轻松一点。
虽然在黑石山上住了很长时间,可是事实上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它的全貌。背对着黑石山越来越远时,杨帆衷心的希望明年冬季来临时她还能再平安回到这里来过冬。
她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多愁善感,但她确实体会到了‘感恩’这种感情。包括每天都能找到食物,能在夜晚找到栖息地,没有天敌或天灾来临,这就足够她感恩了。她现在就是在为这些事情而真心的‘祈祷’。
所以她是真的希望明年还能回到这里来。
可是她不是特别有信心,未来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冬季她学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离开了尼克,她可能活不到第二天。
以前她只是这样告诉自己,但黑石山的冬季教会了她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弱小。想想看,人类的祖先当初也是群居动物,她只有自己的时候怎么可能在这个原始的世界活下来?
她需要同伴,需要别人的帮助。如果她和尼克在一起,他们可以互相帮助,她的头脑和他的体力结合在一起,他们可以活得更好。分开后尼克自己不会有问题,他只需要在发情期到来后再去找一个雌性,比如一只猴子或一头马牛,她呢?
离开尼克后她能自己活下去吗?
答案明显的让人想哭。
杨帆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脑,先把一些会影响她的东西放到一边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时她需要同伴,需要尼克。自我毁灭、自我惩罚、自我批判之类的念头通通被她从脑海里赶了出去,剩下的就显得纯粹的多了。
她想好好活下去。哪怕是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和朋友也会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不管她在哪里。如果他们不在她身旁,他们只会希望她能更加好的照顾自己,而不是自我折磨。
如果她继续活下去,很难说不会在这个世界找到生存的意义和幸福。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她应该怀抱希望。
她很清楚她不想在现在或未来的某一刻把自己的脖子戳个窟窿。比起懦弱的寻死,她更期盼坚强的活下去。
所以,她不会再从尼克身旁逃走。她会找到跟他相处的办法,她比他聪明的多,她会用自己的头脑让她跟他之间不再有问题,如果问题出现,她会解决它。
尼克对她的挣扎一无所知。不管是她当初时刻想逃走,还是现在决定留下来,他不但不知道,而且在对待她的态度上没有一点变化。
杨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目前她只能认为事情没有变坏就是好消息。
春季跟杨帆想像的不太一样,它太热了。
她一直不敢脱下衣服,因为□在外的皮肤在他们离开黑石山后不到两天就晒伤了,红肿脱皮。
尼克看起来很意外会这样,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治疗她的病,结果他们不得不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直到她双手和脸上的皮肤长好为止再继续赶路。
杨帆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了起来,就算这样,他们也不得不常常停下来找水源,好让她把水泼到身上来降温,不然就算隔着土耗子的皮,她也会被烫伤的。
与太阳的强烈相对的就是地上的水蒸发的特别快,然后一天总会下上几场暴雨。尼克不怕雨,可是他带着杨帆,所以他们也常常找地方躲雨。
那些雨滴砸在身上就像小石头一样疼,她以为它们会砸破她的脑袋。
唯一的好处就是地干得也特别快,以前它就像沼泽,现在充其量不过是泥溏而已。尼克带着她能跑得更快了。
在停下来的时候,杨帆看到在淤泥里有很多像蝌蚪或泥鳅那样的小动物,她也害怕出现水蛭那样的吸血虫,所以就算休息也不肯跳下尼克的背。
他从来不介意一直背着她,不管他在跑还是停下来坐在尾巴上休息。
这些动物发育的很快,杨帆可以确定它们应该都是两栖类的。它们在泥里钻来钻去,一天前她看到它们时只有手指大小,一天后它们就长出了四条腿。
尼克对这些动物不感兴趣,可是鸟群很喜欢它们。
杨帆看到了平生仅见过的最大的鸟群,一天能遇上好几次。这些鸟飞过来时遮天蔽日,足有上千万只,可能更多。它们一群来一群走,有时会落下来吃泥里的那些小动物,有时只是掠过这一片。
每次它们像某种食肉怪物一样成群结队的飞过来的时候,杨帆都紧紧闭上眼睛趴在尼克的背上。小鸟是很可爱,但是当它们太多的时候就是可怕了。有几次她还以为他们会被这些鸟群吃掉。
这一点也不难,它们一只叨一口,不到一分钟她就只剩下骨头架子了。
这些鸟有很多种,杨帆没办法把它们都记下来。大的就像鸽子那么大,小的像麻雀。羽毛颜色有天空一样的蔚蓝色,有湖水一样的湖蓝色,有漂亮的大红色,有艳丽的玫瑰红色,还有明亮的柠檬黄色。
杨帆有一次想伸手摸摸那只一跳一跳在泥水里啄一只四脚泥鳅的小鸟,它迅速的飞走了,下一秒就被尼克抓在手里递给她。
可能尼克没有把它们当成食物看,所以那只湖蓝色羽毛,两只眼睛旁边有白色横带的小鸟没有被他一把掐死。
她就着他的手跟那只小鸟玩了一会儿,然后扳开他的手指把它放走了。
后来,每次遇到鸟群,尼克都会抓几只送给她玩。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每当她看到他为了她去抓鸟而不是把它们当成食物杀了的时候,她都认为这意味着他更了解她了。
他正在向她靠近,比之前更亲密。除了照顾她的食物以外,他开始靠近她的心灵了。
杨帆很难不激动,在她看到养了猴子娜娜的尼克森人会模仿树枝让它攀爬,让它荡来荡去的时候她就在盼望尼克也能这么照顾她。
以前她只是利用这一点来储存食物,她知道尼克能在某方面配合她。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还可以更好。
除了食物之外,她也可以让他更了解她。
尼克森人有这样的本能,她应该让这个本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比如现在,尼克可以送给她‘礼物’。
为了表达她的感谢,她抱住尼克亲了他一口。
他回搂住她的腰,尾巴圈在她的双腿上,在她的另一侧脸颊回亲了一口。
杨帆的心剧烈的跳起来。
她凑到他长着尖锐麟片的耳朵边:“尼克。”
他不会说话,可是她听到他的喉咙里发出亲热的咕噜声,低沉、缠绵。她的胸腔几乎想回应的也发出咕噜声了,可她做不到。
所以她又叫了他一声:“尼克。”
他的喉咙里一直发出那种让她听了感到愉快、舒服、想要给他回应的咕噜声。
她愿意相信他明白她的意思,在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互通的。因为在不需要打猎,也不是水源边的地方,他们休息了超过平常两倍的时间。期间他们一直亲密的拥抱在一起,其他什么也没干。
接下来尼克休息的时候更多了,除了靠近水源的河流和小溪边外,他们还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停下来。他把她放到石头上,然后将大把的花朵拔起来堆到她的脚边。
如果这不是求爱,那什么才是?
杨帆坐在鲜花堆里禁不住笑了。
第 21 章
这天,杨帆发现尼克在他们停下来后拔自己背上的麟片!
一片片血淋淋的被他从自己背上撕咬下来!她赶紧过去仔细看他是不是生病了还是麟片里钻进小虫子了。扳开他的头后趴在他的背上对着大太阳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她只好阻止他继续拔自己的麟片。
可是几天后她发现他又开始了,就像狗发疯时故意伤害自己,麟片被他硬扯来后都带着血,扯掉麟片的地方也有血珠冒出来。
杨帆阻止几次后没有用,束手无策的看着他伤害自己。
看了几天后,她猜这是不是他在褪麟?
上一次尼克换麟片很简单,只用在不平的地上打滚把麟片磨掉就行了,可能因为冬天身上的麟片太厚,不可能自然脱落,一般的方法也没用才这样?
又观察了几天,杨帆放心了。尼克虽然把麟片扯掉,但出血不多,而且很快就止住了。扯掉麟片的地方可以看到有一层新生的麟片,比起冬天的厚麟,这层麟片轻薄多了。
在确定这可能只是褪麟之后,她就想起尼克身上的麟片又硬又锐利,以后一定有用。她把那些麟片都收集起来装在土耗子皮的口袋里,大大小小的收集了数百张后,她选择将尼克尾巴上脱下的麟片全部收集起来,其他地方的挑选大而尖锐的,剩下的只能放弃。
这次褪麟前前后后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尼克在褪麟时看起来非常焦躁,很不舒服。他也不是主动褪麟,倒像是受不了了才咬下麟片。
杨帆再次靠近他,拨开麟片根部细看,发现新麟片其实已经长出来了,它顶住旧麟片的根部,怪不得他不舒服。等到忍受不了才咬掉旧麟。
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她试着帮他揭掉旧麟,可麟片根部是深深长在尼克的肉里的,她又不敢用太大力气,结果最后还是尼克受不了了自己咬住硬拽掉麟片,带出一串血珠。
尼克先将靠近胸口和腹部的麟片咬掉,小臂上和双腿以及尾巴上较大的麟片他也不敢乱动,杨帆看着他抱着尾巴上的麟片咬住一端硬扯,又痛得几次停下来,最后使劲一拽才把麟片扯掉时都替他觉得疼。
但是新麟已经长出来了,尼克被折磨的连休息时也像只困兽般不安,杨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所有的麟片都硬咬下来。
完成这次褪麟后,尼克看起来一下子轻松多了,杨帆也跟着松了口气。
换掉那身狰狞的麟片后,尼克看起来更像个‘人’了。他看起来小了两圈,麟片只是包裹了他的全身,就像另一种‘皮肤’。没有倒刺,没有尖角,当过冬的那头白色长发也掉了之后,他的脸重新露出来了。
杨帆突然觉得尼克陌生了。
其实现在的尼克就是她当初刚来的时候见到的样子,但从那时起她一直没敢好好看他的脸,总是刻意一扫而过。留在她心底的印象就是‘长尾’、‘麟片’、‘竖瞳’,一个高大的类人的怪物。
类人是因为尼克有四肢和习惯直立行走。
现在杨帆开始重新认识尼克。她不带偏见和恐惧的仔细打量着他,从头到脚。然后越来越认为尼克森人跟人类一定有更深刻的关系。
尼克长得‘方头方脸’,五官‘端正’。他的下颌较宽,不张嘴的跟人很像,如果脸上没有麟片的话,他基本上长得就像个人。
额头较宽,前额较高,所以显得眼眶挺深。鼻梁挺直,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他就那样看着她摸,一副呆相。
摸过后她认为尼克森人的鼻子里不像人是软骨。
他的鼻头还长着麟片,乍一看好像狗一样鼻头是黑的。
杨帆认为尼克脸上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牙。她近距离看他张开嘴后,那像鲨鱼一样可怕的牙齿上下两排,还有他的舌头,就像她猜的那样,舌头上有细小的白色麟片。
人的舌头扁平,他的舌头粗长灵活。
杨帆在看过他的舌头和牙齿后认为尼克森人可能没办法像人那样说话了。她也只能放弃教会他说话。
在她扳着他的头看来看去的时候,他一直保持安静,配合着张嘴伸舌头等等动作。研究癖满足后,她把一颗野果塞到他的嘴里以作奖励,虽然野果是他给她找来的。
尼克顺从的吃了下来,然后拿了另一颗喂给她。互相喂食也是长久以来他们之间培养出来的游戏之一。
接下来的时间,尼克和杨帆继续赶路。
因为她怕晒,所以他改成夜里赶路,白天找个地方躲着休息。在冬季来临前赶向黑石山时,他们是日夜赶路,现在这样时间就花得多了。可他一点也不在乎,她也觉得既然他认为没关系,那这样做就没问题。
毕竟现在不是等着过冬,既然春天来了,食物只会越来越丰富。只要不会突然跑出来一个天敌,那他们花多长时间赶回山坡处都可以。
而且杨帆认为很可能这一片除了那只袭击尼克森人过冬山洞的大翅鸟外,没有其他尼克森人的天敌。那种大翅鸟应该也已经飞到其他地方去了,一个月前经过他们面前的鸟类应该正在迁徙。现在所有的鸟应该都走了,大翅鸟也一样,可能比那些小鸟群更早离开。
她总觉得在气候变化这方面,越小的动物越容易适应环境,越大的动物反而越脆弱。
从那次遇到大翅鸟后,她再也没看到第二只。她认为大翅鸟应该在一个地方只会有一只到两只,它们的地盘观念比尼克森人更严重。
所以现在她和尼克不可能遇到大翅鸟,那其他的天敌出现的可能就更小了。
他们现在应该非常安全。
夜里赶路的时候,杨帆就趴在尼克的背上睡觉。白天她醒来后,通常他就在她的旁边,尾巴保护性的圈住她,附近一定有一条小溪或其他水源,身旁还会有一堆野果或烤好的食物。
这个时候他是处在‘半睡着’的状态。因为他都是侧躺在她旁边,虽然看起来是睡着了,可尾巴一直在动。如果她跳出他的尾巴划的圈,他一定会立刻睁开眼睛看她,发现没有危险后才会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到下午时他会带着她去打猎,他会给她找一些野果,捕到猎物就当场宰杀烤熟。
以前杨帆一直好奇他是怎么点火的,后来发现他是双手抓着几块小石头,简单搓两下就有火星了。那种方法她用不了,那种小石头她怀疑带有某种磷的成分。她试过一次,确实火很快就能冒出来,可是那一瞬间的高温能把她的手给烧掉一层肉。
那次她的手心上的一块肉像烧熟了一样,是熟肉的褐色,直到痂掉了她都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手上那一块,真是差一点成了货真价实的‘烤肉’。
尼克能用这种方法是因为他手心长着麟片,他不怕瞬间的高温。
吃过这次饭后,太阳已经没那么厉害了。他就会背着她赶路,白天的太阳把大地都烤热了,就算天黑以后,气温依旧没有下降太多。
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趴在他背上睡着了,次数多了,她睡起来也越来越放心了。尼克绝对不会把她掉下去,上次赶到黑石山时,她在他背上睡着时还会时刻警惕,一有动静就会醒,现在她都是一觉到天黑,醒来时他们已经停下来休息了。他也把食物和水都准备好了,她在之前一点都没被吵醒。
这应该是她更相信尼克了吧。所以她也更依赖他了。
当他们回到那个‘好像’是原来住的地方的山坡时,杨帆才发现她忘了计算回来花的时间了!她忘了算天数了!
这还是第一次。从到这个世界来以后,她一直把观察这个世界当成一种支撑。计算时间的事从她第一天开始做就一直没忘过。
但是自从她和尼克离开黑石山后,好像刚开始的几天她还记得数过去了几天,可是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她就忘了。
然后……然后她好像也没干什么别的事。
尼克每天背着她赶路,打猎找水源之类的也都交给他了。她每天从醒来后就是吃他留给她的野果和食物,在小溪里洗澡,然后就是什么也不干的玩。
反省过后,杨帆一边感叹时间浪费起来真是察觉不到,一边又觉得能那样什么都不操心其实挺幸福的。
那段时间也不算浪费。她很开心。
这片山坡看起来跟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山坡很像。只是很像是因为周围的环境的地势完全不同了,唯一能看出来的相同之处就是山坡的另一边有一片森林。
也有可能尼克不是回到之前的地方,而是又找了另一处相似的地方。
这些都跟杨帆没多大关系,她只是记下了尼克可能更喜欢这种环境,住在山坡上,森林在附近的环境。森林的好处就是里面有很多动物,这样他们就不缺食物了,而且森林里也有水源。
山坡的好处大概就是这里有很多大石头,还有位于高处,有其他猛兽攻击的话能一眼看到。
尼克很快找到一个巨石用来做窝。
杨帆这次从头看到尾,首先她发现这附近的石头很可能都是从别的地方‘滚’过来的。应该是冬季结束后的融雪,一定造成了一些地方的地势的改变。这些石头就是被融雪后的水推过来的。
冬季结束后的融雪可能不小于一次洪水。
所以才会改变地势。
尼克挖空巨石的动作十分迅速,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太简单了。他先在巨石中央开了个小洞,然后一点点把里面掏空。他一边挖着,尾巴一边将碎石推出来。
杨帆不是第一次看他挖洞,在黑石山让他挖存放土豆干的洞时他也是这么快。可是可能心境不同了,所以看在眼里连这件事也不同了。
她以前觉得他挖得很快,这样很方便。现在她觉得这是尼克森人强大的一部分,尼克的强大更说明了他是站在食物链较高的位置的。
在领会到自己的感情转变后,她总想证明尼克跟人的关系,还有他其实也是个强大的智慧生物。
她和他之间唯一的问题是沟通不畅。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尼克跟人也没有分别了。他外表的不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环境恶劣的缘故。
所以他不是怪物。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可是这挡不住她为每一个发现的‘证明’高兴。就算她知道这些理由牵强到了极点,但她克制不了。
如果尼克没有那么‘原始’,如果一切只是因为他们的‘文化差异’,那么是不是他们之间的未来也会更好呢?
杨帆看着尼克挖空巨石,看着他采摘返青的线草抱进去做窝。
她真的想要过得更好,她想要尼克给她更多。
她可以期待吗?
第 22 章
杨帆高兴极了,现在只有她和尼克两个住在石洞里,没有尼克森人和其他动物,食物都是新鲜的,每天还可以在山坡上散散步什么的,比住在黑石山上好多了。
她满足了。
每天早上,尼克跟她吃完早饭后就出去打猎,她在太阳还不大的时候在山坡上转一转,采采花啊拔拔草,就等着他打完猎回来吃第二顿饭,然后就剩下他们两个在一起,什么也不干都行。
现在天还是很热,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时,热浪就滚滚而来。尼克离开时通常天还没亮,以前这个时候她都还在洞里睡觉,现在却早早的爬起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每天给自己找很多事做来转移注意力了,就算一整天什么也不干也不觉得焦躁不安,脑袋里也不会再不停的冒出各种猜测各种念头,折磨得她快发疯。
她很喜欢现在心灵上的平静,这让她更坚定的认为自己做对了。
在放松之中,她又开始画壁画了。
当初在山洞里画壁画时,她只是想排遣看到那个自杀的尼克森人时的心情,那一刻她不敢想像如果放纵自己继续下去的话会不会跟他一起跳下去,死得一了百了。
她必须用另一种方式解释那个尼克森人明显是自杀的举动,他的选择的意义一定要是正面的。她告诉自己那个尼克森人的自杀是为了整个族群,而不是消极厌世。他不是因为不想活下去而死,而是为了不拖累其他的尼克森人。
他是一个勇敢的人,跟其他在大翅鸟来袭时牺牲的尼克森人一样勇敢。
所以杨帆如果要向他学习,那只能学习他这种积极的生存态度,他的自杀是为了当时在山洞里的其他的尼克森人,而不是为了他自己。
她也应该这样,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放弃自己的生命,那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就算有什么动物可以饱餐一顿,但她绝不认为自己只有这点价值。她可以做很多事,她也可以帮助很多人,就像她帮助了尼克森人打退大翅鸟一样。
现在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当时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差一点就要跳下去了。可万幸的是她坚持住了。
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与天接壤处是绿色的大地,一望无际。
她坐在地上,很高兴自己还活着。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画的壁画更像是一种记录,记录这个世界她所看到的一切。她比以前更希望这些壁画能够流传下去,或许要过几十万年才会被后来的人发现。她相信这个世界一定可以进化出更有智慧的生命,他们会有新的文明,当那些文明也像以前地球上的人类那样开始追溯以前的历史时,她希望她留下来的壁画能带给他们一些思考,能让他们也感受到她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个时代。
她捡的尼克的麟片成了很好的刻刀,她还用带有颜色的红土来涂抹壁画,希望能让它更漂亮。
首先,她给这附近起了个名字,叫黑石山带。她在石头上画了一座山,给它涂上颜色,然后下面画了一些尼克森人,空中画上一只大翅鸟。尼克森人的手上提着猎物,旁边画了一个火堆。
就像长江流域或黄河流域,这附近就是以那座休眠火山为中心。
在黑石山带这里,没有较大的河流,只有一片看不到头的森林和无边的草原。
尼克森人是这附近最强大的生物,其他的动物都是他们的食物。这里没有他们的天敌,也没看到其他的猛兽。大翅鸟应该每年都会迁徙,可能只有冬天在这里。
杨帆画到这里很高兴,这里没有尼克森人的天敌就等于她生活在这里会更安全。
这里一年的季节分界不是很明显,她只刚刚经历过两个季节,现在正在经历第三个。相比较来说,她认为秋季最好。就是她刚开时遇上的那个季节。
当时食物是最充足的,天气也是最和煦的。冬季是严寒,现在这个季节是酷热。
她给冬季画上了厚厚的雪,还有她没有亲眼看过,仅凭猜测的那次冬季过后的可怕的融雪。冬季过后的融雪可能造成洪水,这大概会让这附近的土地变得更肥沃。
只是她大概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冬季过后住在地上,如果她以后会离开尼克,那么在冬季快要过去的时候,她也必须住在高处。
现在这个季节的问题就是太热。她画了一个巨大的太阳。
巨大的太阳带来了很多问题,不止是炙热的天气,还有森林大火。杨帆这两天看到过很多次,远处的森林深处冒出滚滚浓烟。她在石洞里,趴在洞口向森林那边看,不止一处烧起来,有时会同时有两三处冒烟。
但是在靠近山坡的森林边上倒是没有烧起来过,烧起来的地方看起来离他们这边很远,只能远远的看到冒出的烟。
森林火带来的好处包括他们的食物,尼克已经连着好几天捡回被烧死的动物了,这也让杨帆看到了从来不到森林边上,只在森林深处活动的其他动物。
有两只明显看起来像犬料动物,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狼。联想到尼克从来不带着她到森林深处去,她能理解原因了,就算是他对上一群狼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最近吃也吃不完的食物以外,尼克还给她带回了一截烧成焦炭的树干。她一开始把那个当成笔用,但一点也比不上尼克的麟片,后来有一次她舔了一下手指,手指上黑色的炭灰居然透着甜头,她才知道这个东西是给她吃的。
这截烧成焦炭的树干很受欢迎,她还看到小鸟来偷吃。她试着吃了一小块,味道像结成块的蜂蜜。
她给它起名叫焦糖树。
尼克可能以为她不喜欢吃,所以只能她带了一块,后来发现她吃得挺开心之后,又给她带回来很多。她本来想让他给她再挖空一个大石头当储藏室用来存放,可又发现有一些小虫子也喜欢吃它。
最后她让尼克给她挖空了不少中等大小的石头,把焦糖树掰成小块放进去,口封严后放进储藏用的石洞里。另外还让他帮忙做了一架石锅,用几个合捧大的石头做了石碗。
烧焦的焦糖树都是在森林火中被烧焦的,它们倒下后很快被其他动物分吃搬光了,几十天后尼克再去森林里就没有了,毕竟只有寥寥几棵被烧着后倒下,现在只有森林更深的地方才能找到。为了安全,杨帆不让他给她再找焦糖树。
新生的小树苗长得很快,它有点像竹子,几乎是一天就长一大截。杨帆半个月前跟着尼克进森林看到它们时还只是手臂般粗的树苗,半个月后再看就有一人般粗了。
焦糖树就是她刚来的时候看到的那种生长在森林边缘的又直又高的树,它的树皮是黑色,树干上结疤很少,树冠在高耸入云的顶端。
现在她还知道了这种树烧焦后很好吃。
除了森林火,还有暴雨。杨帆认为一天下两三次的暴雨才是森林火没有大面积蔓延的原因。
暴雨骤下骤停,多的时候一天四五场,少的时候也有两三场。杨帆把下暴雨当成了洗澡的时间,一见下就立刻从石洞里出来,这时头顶的大太阳多数被云彩刚好挡住,附近又只有她自己。
杨帆第一次脱光了站在暴雨里冲凉时颇有一种畅快、彪悍的感觉。她叉着腰站在雨下,周围是一片旷野,蓝天碧草,青天白日。
眼睛让雨滴打得睁不开,冲了一阵后摸出新摘的薄荷叶揉碎了当肥皂用,连头发带脚趾洗干净后,又冲了一会儿雨才停,她再光溜溜的钻回石洞里,晾干了再裹上土耗子皮的衣服,真想叹一声:爽啊。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次数多了她也坦然了。别说这附近,就是这个世界恐怕她都是唯一一个穿衣服的,剩下的全都是天体。这有什么啊?
不过她虽然敢光着身体在外面洗澡,倒是一见快到尼克回来的时候了就立刻把衣服穿上。
杨帆觉得其实这个季节也挺好的,秋天的时候她只能去森林里的小溪洗澡,冬天就更不用说了,只能融化冰雪洗澡。还是现在好,下个雨就洗了。
有雨水较为频繁的时候,尼克打猎回来会给她带一种蘑菇。这种蘑菇雪白雪白的,伞盖特别大,他给她带回来的都是从上面掰下来的一块,等他带她进森林有一次看到了她才明白,这种蘑菇都是成片长的,说是蘑菇,更像是一种特别的菌。
她给它起名叫白云蘑,因为它看起来就像一片白云那么大。它长在一些倒下的树身上,一长就是一大片,没有一定的形状。
尼克都是现掰现吃,直接喂到她嘴里。
白云蘑都是在雨后长出来,过一会儿就发黄了,这时他就不让她吃了。她猜是因为发黄了就有毒了。
除了白云蘑,也有其他蘑菇,灰色的、棕色的、茶色的、奶白色的,一丛丛或一片片长在树干根部,但尼克不给她采,她也不敢去试。蘑菇本来就有毒,而且好像温度和湿度不对,本来能吃的蘑菇也会长出毒来。
白云蘑味道鲜美,她用它来煮汤,还放了肉,吃起来也不错。她让尼克吃,他对喝汤没兴趣,只把里面的肉挑出来吃了。
她试着把汤喂到他嘴里,然后发现他不会喝汤。他不会噘嘴,不会把嘴唇嘬起来就着碗沿,结果汤就顺着他的嘴角全洒到胸口了。
杨帆当时举着石碗呆在那里,她看着尼克用手把胸口洒的汤抹了抹,然后伸舌头出来舔,最后他用舌头舔着,像动物那样把汤‘喝’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只记得她伸手去摸他嘴里的牙齿,然后教他怎么嘬嘴唇,她用手帮他,把两片嘴唇捏起来往中间靠。
尼克就这样任她在他的脸上揉来捏去,他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最后她搂着他的脖子哭了。
尼克不是人,所以他不会喝汤也没什么。可能只是他的脸上没长这样的肌肉,就像他的舌头不同,她没办法教他说话一样,如果他没长这样的肌肉,那她当然不能教会他喝汤。
她也可以做出勺子来嘛,对吧。
她一边搂着他的脖子哭,一边找理由,找借口,想办法。
她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她跟尼克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一点小差距,非常简单,只需要一个勺子就能解决。
她决心自己来做这个勺子,以此来向尼克证明她一点也没有灰心。
她花了两天找到一根差不多的木头,以防这种材质的太脆弱,她还找到了一块长型的石头。她用尼克的麟片刀很轻松的就把木头勺子做出来了,在石头上挖个凹洞有点难,但她也做出来了。
终于做好那天,她又煮了一锅肉汤,然后教尼克用勺子喝汤。
这很难,尼克好像不理解为什么他要拿着这个去捣石碗,木头勺子很快被他捏碎了,石头勺子也不够坚硬。
杨帆想保持笑容的,她要鼓励尼克继续学习。可她又在心里说他会不会用勺子一点也不重要,难道在这个世界他还需要学习餐桌礼仪?
她这根本是在白费劲,白折腾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坚持什么,她告诉自己应该放弃什么勺子,尼克不会喝汤又怎么样,他又不喜欢喝,最多以后她自己喝。
然后她发现自己哭了,她抹了把泪,看到尼克正对着她,自己用手捏自己的嘴唇。
他在干嘛?
尼克正捏得起劲,使劲对着她,他用手捏自己的两片嘴唇,然后把它们往外拽。
她赶紧跳过去阻止他,是不是他误会她的意思了?她把他的手按下去,示意他不用这样做了,不会嘬嘴就不会吧。
他继续这么做。
突然杨帆明白了。他认为这是她的游戏,就像用尾巴拍石头一样,是她跟他玩的游戏。他在逗她开心。
她使劲按下他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又哭了,跟几天前一样,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好多了。
他还想捏自己的嘴唇,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做了,然后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是奖励。
她冲他笑。笑也是奖励。
什么都不用管了,他是尼克就行。不会喝汤没关系,反正也不重要。以后她可能还会发现他跟她其他的不同的地方,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尼克,她的尼克。
杨帆发现自己刚才还起伏不定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现在它充满了温暖的宁静感。
她在尼克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这一次不是奖励,而是她想亲他。然后在她没有把另一边脸伸给他时,他主动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她知道自己更高兴了,笑得止不住。
尼克,尼克,你对我是不同的。我想,我对你也是不同的,对吗?
我相信是这样,所以我们在一起一定会过得更好。
第 23 章
杨帆开始重新认识尼克,不是以前把他当成一个物种来研究,也不是把他当成情人去遐想。
她不知道尼克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像以前把他当成情人太浪漫,也不切实际。把他当成研究对象又太冷漠。
她觉得要改善尼克跟她之间这种扭曲的关系就应该从现在开始,越早越好。
强迫尼克向人类一样生活是错误的,他可以学习人类的智慧,这有利于他们能在这个原始的世界里活得更安全,更方便。但这不代表他就应该像人类一样思考,模仿人类的一举一动。
杨帆反省了自己这段时间的作法和想法,她认为自己的痛苦全都来自于她想从尼克身上找到‘人’的感情,她在用‘人’的标准去要求他。可尼克不是人,他的一切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她要想知道真正的尼克是什么样,真的想跟他一起活下去,她应该把尼克当成一张白纸,重新认识他。
杨帆把以前那尼克的猜测全部推翻,她不能期待他对她有感情,她应该教导他学会感情。她相信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有感情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所以她和尼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沟通。
她开始改变对尼克的方式了。
先从一些小地方做起。比如她想让尼克过来时就一边叫他:“尼克。”在他看她的时候一边伸手招他过来一边说,“过来。”
她想让尼克记住几种简单的话。
“给我。”她向他要东西时就张开双手,一边抓握一边说这两个字。
“过来。”这个字最常说,她张开双臂等他过来时就抱住他。
“吃。”这个字伴随的就是食物,她每说一次就会喂他一颗野果或别的什么。
‘火’和‘水’这两个字也是用燃烧的火堆和溪水、雨水来教尼克的。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尼克’、‘过来’、‘给我’这些话他记熟了,可是‘火’、‘水’、‘吃’这三个他弄混了,当杨帆对他说‘火’时,他的反应是去打猎,然后升火烤肉给她吃。‘水’和‘吃’也一样,说‘水’时他就会去找溪水,说‘吃’的时候他去采野果。
杨帆本来是想用最给引起尼克注意的东西开始教起,现在这个结果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目前的成果是她再叫他的时候只要喊一声就行了,动作什么的倒是不用错了。这说明他确实记住了那些话代表的意思,虽然理解的有点问题。
然后她也开始学尼克的话。他不会说话,平常表达感情就是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她学了几次就能模仿的维妙维肖,结果就是当她对着他发出咕噜声时,不管他在做什么都会放下过来抱起她,用尾巴温柔的圈住她。
她也可以用咕噜声来表达感情,这个就跟女孩子平常用‘哼’来撒娇一样,简单的音节能透出很多意思。可尼克的处理方式都一样,就是过来抱她。有一次她试着在他烤肉的时候在他旁边发出咕噜声,他把烤肉放下,过来把她抱过去,然后用尾巴圈住她,再继续烤肉。
她在他烤肉的时候一直在他背后咕噜噜,结果他就用尾巴玩花样逗她,一会儿用尾巴拍击她的小腿,一会儿在地上扫来扫去。
最后杨帆顺着他的尾巴骑到他的背上去,他就用尾巴支在她的后背上免得她栽下来。她从背后捏他挠他揪他,他就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来安抚她。
那天肉烤好后,他先把最嫩的一块喂给她吃,等他开始吃的时候还一直看着她,喉咙里一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大概这个咕噜声就相当于‘我爱你’。
杨帆让这个甜蜜过头的想法在脑海中停留了一分钟后扫去,理智的判断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等于尼克森人这个时候没有威胁,代表他不想攻击。可能只会在亲密的时候使用。
那天以后,杨帆常常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尼克很高兴。他每天都给她带回鲜花、野果和蛋,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只要是他认为她可能会喜欢的大概都让他从森林里带回来了。
他喜欢把这些花草树枝堆在石洞里的草窝边,杨帆早上醒来后总能闻到果香和花香,她的早饭就是这些甜蜜的野果,有时她试着吃花,结果发现一些花也可以吃。
她又找到了很多可以吃的野果,像以前那样把它们切片晒干储藏起来。她让尼克给她做了很多像瓮一样的石器,把冬瓜大小的石头掏空就行,她把野果干放在里面,然后放到她的储藏洞里。
她猜尼克给她带回来的野果野草要么是他吃过知道没有毒,要么就是森林里的小动物吃过,因为她发现他只是在打猎的时候顺便吃一些森林里东西,都是随手摘过来就塞进嘴里,有的马上就吐了,有的他会再多摘点吃。
她跟他去森林里的时候就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一路走一路拽旁边生长的植物的花或茎。她以前以为他的主食是肉类,现在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吃其他的东西。
有时他会直接蹲到地上挖,挖出一些植物的根后就直接把它掰开,然后他自己一边吃一边塞给她,她就知道这个是可以吃的。
她发现尼克几乎没有不吃的口味。他给她的那些植物的根、茎、花、叶,里面什么味道的都有。有的苦涩,有的涩辣,有的淡而无味,更多的是发甜。
她不知道他的舌头上有没有味蕾,因为有的他给她了,她出于信任吃了,接着就会忍不住吐出来。然后他就不给她那种了,可能认为她吃不了。
但杨帆认为他给她的东西应该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所有后来她都强迫自己吃下去了,还会带回去晒成干储存起来。
她不知道它们的用处,也没办法一一去试验,但是自从到这个世界来以后,除了下黑石山后那次晒伤外,她没有生过一次病。
她认为这里有很大原因在他给她吃的各种食物上。这里没人能帮她看病,也没有药物,她只能靠自己的身体,尽量不生病。
有一种长得像白菜的很多叶子的植物味道很苦,她第一次根本连咬都咬不下去。这种植物在森林里长满了一片小小的山坡,多得不得了。她见过其他小动物去吃,就连尼克也吃它,她认为它一定是可以吃的。
她强迫自己吃它,生吃和煮着吃都试过了,苦味一点都没减轻。但她觉得要是她能吃得下去,那满满一小山坡的这种植物都可以储存起来了,她就可以吃很长时间了。她一直想找更多的野果或菜来吃,这种植物她不能放过。
在坚持吃了半个月后,她觉得自己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吃完一整棵了,然后她就带着尼克把那一片能采回来的这种野菜都采回来了。
她叫它苦菜。
她把苦菜切成小段,叶子的部分切成条,晒干后放在石瓮里,她存了十几瓮,觉得这至少可以支持两个月或更长时间。
现在,她终于找到一种蔬菜了。
尼克喜欢新鲜的苦菜,晒干后他就不吃了。她在吃烤肉的时候就着它吃,觉得它挺能挡油腻的,而且那些干柴的肉就着它吃起来好像就有点滋味了。
苦菜长得很快,过了段时间她和尼克再去那个小山坡时看到又冒出来一大片苦菜来。她就继续采回来晒成干,她发现每当她采光那片苦菜后,隔上十天左右又会长出来更多。后来她发现苦菜附近有一种矮树,上面的叶子很小,对生,灰褐色。
她把那种矮树的树叶摘下来尝了尝,味道意外的好,又嫩又脆。尼克没有说不让她采这个,那这种树叶应该也能吃。
她先采了一小包带回去,在溪水里洗干净后晚上就着烤肉吃。然后她试着把这种叶子晒干,发现放在这么大的太阳下晒了五六天也不见一点变化,再拿起来吃,口感也一样,还是又嫩又脆。
杨帆的眼睛顿时发亮了!这种树叶简直太方便储存了!她每天都跟着尼克去森林里采一小包回来,然后放到石瓮里,她觉得这种不用晒也能储存的树叶太好了!
可是放在石瓮里不见阳光的这种树叶却发生变化了,几天后,当杨帆打开石瓮准备吃的时候,树叶发白了。先是边缘发白,然后慢慢连叶心都开始发白。
她不敢吃了,只好把存了三个石瓮的树叶全扔了。
扔掉这些白费功夫采来的树叶,她觉得很可惜。
“没关系,下回现采现吃吧。”杨帆倒掉最后一瓮树叶,叹了口气,抱着空石瓮回去了。
第 24 章
真的尼克是什么样的?杨帆觉得现在她才慢慢开始了解。没那么神秘,也没那么吓人,当然也不像她以前想像的那么浪漫。
尼克其实会偷懒。
森林边缘有一种褐色羽毛的像鸡一样的动物,个头大的像鹅,小的像鸭子。全身褐色和深棕色的羽毛交织,喙是嫩黄色。全身的羽毛是天然的保护色,静止不动的时候可以完全隐藏在森林里。
它跑起来很快,一溜烟就不见了。尼克跟它比体型太大,森林里又到处是树木,所以很不好抓。
她直接叫它野鸡。
尼克很少抓它,她猜一是因为不好抓,二是反正都要费力气抓,它的个头小又不够吃,没有土耗子方便。土耗子好歹还会去山坡那里活动,抓起来比它方便得多。
但是现在可能是天气太热?她很少在山坡处看到土耗子,尼克打猎也多是在森林里。像野鸡这种不会飞又数量较多的猎物就常常出现在他们的菜单中了。
她发现尼克也会偷懒就是因为他打来野鸡后不会给它们褪毛,而是直接就烤。
杨帆以前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尼克是原始人嘛,原始人就是茹毛饮血的。可是尼克烤完给她之前会把她那只的大羽毛给除掉,只剩下小绒毛。她吃的时候只要把小绒毛拔掉就行了。
这说明他是会褪毛的。那他为什么不把他自己的野鸡的毛也褪掉呢?
在以前,杨帆一直用‘神秘’的目光看待尼克,他的一切行动都是有理由的,他的一切跟她设想不同的做法都是野性的直觉,是在这个世界的正确的生活方式。在她更浪漫一点的想法中还想过要不要跟他学,说不定不褪毛只是她的牙齿不够好,还有点自卑呢。
然后她就看到他在吃自己的那只野鸡时连羽毛带肉一口撕下,接着吐羽毛吐不出来卡在喉咙里开始咳嗽打喷嚏。
当她开始猜测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太懒,懒得褪掉野鸡的羽毛后,在一次他又带回了一串野鸡后,她主动去收拾野鸡,开膛破肚后开水烫过拔毛,收拾完了再交给他去烤。
她想,如果野鸡不褪毛是正确的,他就习惯吃不褪毛的,那她以后就不这么做了。
但结果证明尼克非常高兴的把褪过毛的野鸡给吃了,还多吃了两只。而且他好像很喜欢吃肉的时候不用一直吐羽毛,第二天他又打了一串野鸡回来,一回来就直接把野鸡都堆到她的脚边,期待的看着她。
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也给了杨帆同样的感觉。
他们吃剩的动物的皮毛和骨头,尼克以前都是堆到山坡的边缘处,然后等到积得像一座小土堆后就用尾巴把它们扫下山坡。骨头什么的就顺着山坡滚下去了,他们住的地方就干干净净的了。
她以前觉得这可能就是尼克森人的习惯,而且掉下山坡的骨头什么的也会被其他的小动物搬走吃掉。大自然嘛,本来就是这样。
现在想想,她觉得可能是他不想每天清理,才会堆在那里,等堆得多了不得不清理了就扔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
后来每次吃过饭,她都把骨头什么的捡捡,然后直接扔到山坡下,他也没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除此之外,尼克还喜欢在地上打滚,有时她都没反应过来,他就突然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尾巴把地上的土都荡起来了。
杨帆以前是猜这可能是他清洁的办法,不是说小鸟啊什么喜欢洗沙浴吗?后来发现不止是地上,他还会在小溪边的鹅卵石地上打滚,比在山坡的地上滚得还高兴。他带她去小溪时,她在溪水里洗澡,他在岸上打滚,滚完了再到溪水里泡一泡。
她还以为他是身上痒,就像冬天时麟片太厚,他磨麟片一样。她拿着石头替他磨背,结果他又滚到地上去了。
后来她猜,他可能只是喜欢滚着玩。
他还喜欢抱着尾巴磨牙,自己啃自己的尾巴啃得咯咯响,她听着都疼。
她一直认为这些都是尼克自己的游戏,只是她以前没发现。可是当他越来越‘活泼’之后,她开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尼克现在每天都到森林里去,跟她在一起时也总拿尾巴磨她,大尾巴圈着她的时候总是上下滑动,弄得她浑身痒痒。
他的一举一动让杨帆越来越接近一个猜测,终于有一天,当他们在小溪边的时候,她看到他下腹处那里的白色麟片的颜色变深了。
她当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水里,然后就连跑带跳的从小溪里跑出来,回去的路上,她趴在他的背上也一直不安的动来动去,下午吃过饭后,当他再次用尾巴轻轻圈住她磨蹭的时候,她第一次像被他吓住一样从他的尾巴圈成的圈中跳出来,先一步钻进了石洞。
尼克,发情了。他在向她求欢!
就算杨帆现在对他的感情已经转变了,她也认为这样的进展太快了。至少要再过几年,或者更长时间,她才能接受他。
晚上睡觉时,尼克照旧用尾巴圈住她,一起躺在大草垫上。在她把他的尾巴推下去几次后,他不再用尾巴圈住她了,而是侧躺在她的旁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直到她睡着为止。
一夜胡思乱想又辗转难眠后,杨帆生病了。
她不知道这病到底是心理因素占多还是身体因素占多,反正第二天早上发现开始发烧之后,她的第一个念头时:太好了,病了就不用再想办法骗他了。
现在她还真没有信心能一直拒绝尼克到底,他要是一直这么每天每天的缠着她,万一她心软一次就糟了。
没有想清楚前还是什么都别做比较好。
说起身体因素,她到这里来粗略算一下都快二千多天了,虽然刚刚才过去两个季节。这么长时间不生病,好是好,可也让她一直悬着心,这下一病反倒有种‘终于来了’的放心感。
尼克是在她没醒之前就发现她生病了,她猜他只是感觉到她的体温上升了,他的做法是把水瓮里的水拿来泼在她脸上。
误打误撞,这个办法倒是不算错。
然后,天还没亮他就出去打猎了。第一次他给她带回来了很多枝野果,看样子是直接把挂满野果的树枝给直接折回来了。
杨帆烧得浑身没力气,自己摸自己都觉得烫得吓人,可还是冷得打哆嗦。她缩在草垫上,紧紧抱成一团。
尼克在太阳升起后把她从石洞里抱出来了,然后用很多宽大的树叶把她盖住,她闻到了薄荷叶的清香。
山坡上的草地让太阳晒得发烫,她躺在上头不停的出汗,几乎把她从头到脚埋起来的树叶隔绝了炽烈的阳光。她被太阳晒得快要脱水,只好不停的伸手摘旁边的野果吃。
等要下雨的时候他就把她给挪进去,外面巨大的石盘是她做的储水器,大口大肚子的石缸有四个,每次下雨都能收集不少的雨水。
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等云收雨散他再把她挪出来继续晒太阳。
今天他没去打猎,只是去给她采了两次野果和树叶。
到了晚上,杨帆已经觉得好多了。
尼克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还重新采新的线草,又做了一个新的草垫放到石洞里。新草垫不但散发着清香,还热腾腾的,躺在上面很舒服。
晚上她觉得自己又烧得浑身发热的时候,总是喜欢抱住身旁凉凉的他,把手脚都张开了贴在他的身上,觉得这一片被温热了就迷迷糊糊的硬是推他翻个身,继续抱着他凉凉的另一边。
早上起来时她发现自己正抱着他的尾巴,那根粗长的尾巴是多么的强力,她曾经看过到他用这尾巴抽翻了一头奔逃的宽额牛,最后那头四蹄动物成了他们的食物。
现在这条尾巴就这么乖乖的被她抱在怀里,她一边抱住一边好像嫌它不够柔软一样不停的换姿势。
发觉她醒了,躺在她背后的尼克开始从喉咙里发出缓慢的咕噜声,她好像记得在昨天晚上睡着前,他就一直这样轻轻的咕噜着安慰她。
她翻了个身,才发现昨天晚上她可能在睡着后折腾了半天。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明明是正面抱着她,尾巴圈在她的后面。可是现在他在她背后,她像颗蛋那样团起手脚缩在他的肚腹处,双手抱着他的尾巴尖,两条腿也夹了上去。
昨天晚上放得好好的草垫已经快散开了,一些线草掉在外面,可见昨天晚上她睡着后烦躁的不得了,他也不得不顺着她不停的翻身。
杨帆病了十多天,尼克改成两天或三天打一次猎,剩下的时间都守在她身旁。他在她病的时候改为让她吃蛋和野果,每次去森林里打猎都会给她折一大堆挂满各种野果的树枝。
他学会了使用她做的皮袋,每次回来皮袋里都装着满满的大大小小的蛋。
等她病好之后,真的松了一大口气。因为她发现她真的不知道在发烧这样的‘小病’上她能做什么?
尼克知道用水给她降温,让她晒太阳和用树叶盖住她,这些看起来已经充满智慧了,可是远远不够。
她能够好起来全是靠自己的身体强扛过去的。
以前她从来不觉得发烧是什么大病,喉咙痛就吃黄连片,拉肚子就吃氟哌酸,发烧吃银翘片。大街小巷里哪间药店里都能买到,一点都不贵。
可是在这里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中医是博大精深,可她连黄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提这里根本不会有黄连了。
后来想起她储存的干苦菜,她在之后几天狠狠吃了好几天,可是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像黄连一样起作用,全是心理安慰。
她不能只依靠尼克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有些事他做起来可以称赞一声‘聪明’,但她不能用他的标准来要求她自己。
杨帆想起好像有动物在受伤后会找寻能治伤的药草吃。
她决定等她好了以后就这么试试看,至少要找到在这个世界的几种能用的草药。
薄荷叶就是一种,她认为它的作用是杀菌,清除身体上的异味,应该对皮肤病也有好处。她用它来刷牙的效果就很好。
尼克在她痊愈后很高兴,他比她更早发现她的体温恢复正常了。他用尾巴紧紧的缠住她的双腿,蹭着她的脸,生疏的不停的亲吻她。他用嘴不停的碰她,几次以后她才发现这是他的‘亲吻’,他第一次不是在她的引导下主动‘亲’她。
“尼克……”她惊喜的叫他。
像是回应一般,他发出的咕噜声突然变大了,他的声音用力的从胸腔里发出来,震动。
——尼克。
她顺从的和他依偎在一起,这跟她刚被他抓住时的顺从不同,也跟她以前对他的‘听从’不同,如果这时他想对她做什么的话,她升不起一丁点反抗的意识。
这很危险。可她命令不了自己。理智在庆幸,幸好现在她的病刚刚好,他看起来还不想干点什么。
她把那些扫兴的内心里的警告的念头都忘到一边,闭上眼睛靠在他的怀里。不像人的麟片和外表已经吓不住她了。
——尼克。
她突然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杨帆。”
他的眼睛看着她,她知道他不会说,可她想让他记住她的名字。
“我叫杨帆。”她指着自己,把他的手拉过来按在她的心口。
“尼克,我叫杨帆。”记住我的名字。
第 25 章
杨帆的病好了以后又多休息了几天才恢复精神,她认为自己前一段时间太松懈了才会生病。
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有,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她应该更‘紧迫’一点才对。
尼克是个好伙伴,可她不能把什么事都交给他。而且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尼克森人,她一直认为自己比尼克森人更聪明,知道的更多,那就更不能放弃自己的这个优势。
病好了以后的杨帆很快把通过受伤的动物找草药的这个计划摆到前头,并马上开始试验。
所以有一天,当尼克带她去森林打猎时,她把他抓到的第十六只野鸡放了。他们已经抓了够吃的食物,这只野鸡她想用来作试验。
尼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他没杀那只野鸡,把它给了她。
他带着她和猎物到小溪边,她一边在小溪边收拾那些猎物,一边不停的观察那只翅膀上受伤的野鸡会去找什么草吃。
在她的努力下,他们偶尔也会在小溪边直接把猎物收拾好烤熟后吃完了再回到山坡去。不过他们很少这样做,因为她发现每当他们在森林里吃饭时,尼克都很紧张,总是时刻注意着旁边的树后的动静。
她想在森林里吃饭可能会被其它的食肉动物偷袭,所以尼克才只是在森林里打猎,而把猎物带回去吃,不单只是因为她在家里等着他。在山坡上时,他们一直位于高处,不管有什么动物或野兽扑上来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是在森林里可以隐蔽的地方太多,树木是天然的遮蔽物,再说森林里的动物都有天生的保护色,尼克再厉害也不可能注意到每一个危险。
今天她在小溪边收拾野鸡时,尼克就一直保持着半坐在尾巴上的姿态,高高仰起头四处看着,他可以在一瞬间杀掉所有想把他们当成猎物的野兽。
有尼克在,杨帆一点也不害怕,何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小溪边了,这里离森林边缘很近,还算安全。
她一直看着那只被放在一边的野鸡,期待它四处走走,找些她不认识的草吃来治伤。可是直到他们的猎物烤熟,吃完饭也不见它动一动。
它好像睡着一样蹲在角落里,翅膀合拢,头埋在翅膀下。
杨帆以为它死了,走过去把它提起来时,它又把头竖起来了,眼睛亮晶晶的。
她想是不是这只野鸡认为尼克在旁边它逃不掉,所以干脆不逃了?她一把将它扔到远处,看它扑棱着翅膀落到地上,伸长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认为安全了,突然脖子一缩,钻过一片小树丛消失了。
杨帆都没反应过来它就不见了,赶紧追上去也没看到它的踪迹。
刚才看它那么没精神还以为它吓破胆子不敢跑了,结果人家是在伪装!
杨帆又可惜又惊讶的跟尼克回山坡去了。
她本来是想把野鸡扔到远离尼克的地方看看它会不会有反应,结果让它跑了。第一次试验失败。
后来她又试了几次,发现这种方法没有用。
不管她抓回来的是什么动物,弄伤后扔出去想观察它到底会找什么草药治伤,这个想法很好,但她忘了考虑一件事,就是电视上那些观察野生动物的生物学家们也不是靠自己的双腿追着那些动物的。
他们可以用伪装成石头或其他动物的机器人式的摄像机,长时间的摆在一个地方拍下所有的动物,然后从中找到有研究价值的片断。他们也可以给野生动物带上追踪器,长达几年的追踪某一群动物的行踪。
他们有远距离摄像机,虽然拍下来的镜头和影片看起来好像就在离动物不远的地方,可是事实上他们可能离那些动物很远很远,动物也不会受惊,也不会害怕。
她不一样。她把那些受伤的动物放了之后,要么是它们逃走,而她根本追不上,要么就是它们时刻想着逃走,治伤之类的事恐怕要排在逃走之后。
但是等它们真逃走了,找什么草药治疗她可看不到。
杨帆气闷了几天,无奈放弃了这个看起来很聪明,可是施行起来很蠢的办法。
她改成把所有的动物吃过的各种草或叶子都采一些回来。这样看起来虽然很笨,好像也没有针对性,但想想看却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只要是其它动物去吃的植物,至少表示它是能吃的。可能她不能吃,但既然它们能吃,那些植物要么是它们的食物,要么就有其他的作用。
其中就很可能有杨帆想要的‘药效’。只是她还需要慢慢去证实。
她想了想,认为这条路虽然看起来漫长,但还是有可能到达目的地的。
所以她每次跟尼克进森林,总是不停的观察旁边出现的动物都会吃什么。
尼克在森林里的动物看起来应该是它们的‘天敌’,可是他只会抓可以当食物的动物。那些动物都比较大,身上的肉多。小一点的他看不在眼里,那些小动物行动灵活,常常一下子就不知道钻到哪里不见了,所以它们对尼克这个‘大家伙’倒不是特别害怕,见到他出现时有的还会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这就方便杨帆进行她的研究了。
她以前很少注意这些小动物,因为她的目光总是更多的停留在野果或他们的食物上。
森林里的小动物很多,她见过的三四种都像啮齿类动物,有的像老鼠,有的像松鼠,有的像兔子。
它们的个头都不大,最小的只有仓鼠那么大,最大的也只有一个拳头大小。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身上的皮毛的颜色大部分都是棕、黑相间,这让它们站在森林里的地上的时候,杨帆根本分不清它们和旁边的枯枝败叶有什么不同,有好几次都是它们突然一动,跑得不见影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是只小动物。
她一直没看清这些小动物到底都长的什么样,只能从偶尔的几次中模糊的看到它们的身影,剩下的就只能想像了。所以她就把它们笼统的起名为山鼠,大尾巴山鼠和棕毛兔子。
这里面山鼠的个头最小,可速度最快。她有时也猜山鼠和大尾巴山鼠是不是一个品种的雌鼠和雄鼠,棕毛兔子倒是跟它们长得不一样。
大尾巴山鼠的颜色要浅一些,可个头比山鼠大三四倍,特别是它的大尾巴。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它的大尾巴是倒竖过来盖在身上的,所以她看清后把它当成了松鼠。后来她觉得那应该是它的自我保护。
大尾巴山鼠的大尾巴能把它完全遮起来,当它跑起来的时候,大尾巴平举在身后,有时杨帆只能看到它的尾巴,因为那条扁宽的尾巴猛然一看,就像它身后还有一只比它更肥的同类,尾巴上的毛泛着光泽,非常显眼。
她想如果它的天敌看到了,就会把它的尾巴当成另一只更肥的猎物去抓,它可能就能趁机逃走了。这表示它也可能会像壁虎那样断尾求生。
棕毛兔子唯一像兔子的地方不是它的耳朵,它的耳朵又圆又短。而是它是跳着走的。当它几个起落,迅速从杨帆眼前逃走的时候,她的眼睛都瞪大了。
兔子!
第一次在这里看到跟她的世界一样的动物让她激动坏了!又过几天看到这种动物的时候她一点也没认出来,因为她在脑海里直接给那种动物安上了一双长耳条,直到她又一次看到它们在她眼前像那天一样跳着逃走她才认出来。
其实杨帆没有养过兔子,她也不知道兔子是怎么跑的。只是‘小白兔,跳啊跳’这样的儿歌从小唱,所以看到跟兔子差不多大小,毛色也算接近,又是一跳一跳的动物就直接把它当成兔子了。
再次看到那只跳啊跳的动物时,她觉得它跳的高,其实更像袋鼠,看它一蹦就能蹦过整树矮树,蹦个两蹦就不见了。
想叫它跳鼠,或蹦鼠,但最后还是第一印象占上风,给它起名叫棕毛兔子。
反正这个世界都是空白的,不管是什么都要由她来起名字,叫什么都随她喜欢。
山鼠通常是在地上找吃的,她在它活动过的地方找到了很多像种子类的坚果,捡了一袋子回来放着。
大尾巴山鼠很少吃坚果,它更喜欢从树上或土里翻小虫子吃,也喜欢吃旁边的草或矮树上的野果,它还喜欢趴在焦糖树上啃树皮。因为它吃的东西跟山鼠不同,她最终认为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她收集了一些它吃过的草和野果,焦糖树的树皮她不舍得扒,放弃。
棕毛兔子是标准的食草动物,它只吃某几种草,但也很喜欢吃一种灰白的石头。杨帆每样都捡了一些回来,连那种灰白的石头都捡了几颗,她拿着石头想,说不定它只是在磨牙。不过她还是把那种石头煮了煮,又磨了些粉下来自己尝了尝。
由于收集回来的不知名的草和野果她不敢用自己来做试验,可是看到了又忍不住收集,结果不知不觉就收集了一大堆。
没事干的时候她就把那些草分成根、茎、叶,然后分别煮一煮,切一切,晒干磨成粉。她也让尼克给她抓了些活的小动物做试验,试着喂它们吃。最后只能确定这些草基本无毒,但有没有其它作用还是未知。
杨帆看着一部分已经分门别类让她磨成粉晒成干切成片的不知名的草,以及堆在旁边的一大堆。
虽然对目前的结果有点失望,但她告诉自己,她正在探索未知的世界,没有前人指路也没有任何帮助,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一个进步了。比起一无所知,她前进了一小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应该坚持下去,因为放弃的话也没有人能替她完成,或直接告诉她答案。她会一直一无所知下去。
只有继续下去,她才有可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加油!
她对着天空握紧拳头!
第 26 章
尼克又换麟了,他好像也长高了,尾巴也变得更长了。
跟他在一起越久,一些小变化她也能分辨出来了,比如她发现他的尾巴中央出现了一条黑线,沿着尾巴尖一直到他的臀部。
当她顺着那条不明显的黑线搬着他的尾巴一路找到他的那里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像是惊吓的叫声。
像鹰,尖锐高昂。
杨帆吓得立刻把他的尾巴扔下去,张着双手看他,他吓得双眼呆滞的看她,他们两个对视了一会儿后,还是他先表示出‘和解’的意思——他的尾巴小心翼翼的在地上快速的小幅度摆动。
好像是害羞。
杨帆明白之后试探的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尾巴,他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撒娇的开始发出咕噜声,尾巴也重新缠到她的腰上。
可是当她再次去摸那条黑线时,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了。
那条出现在他尾巴上的黑线是什么意思呢?他很紧张。
她不敢再摸了,可一直很好奇。
尼克的尾巴一直自然的垂在身后,只有尾巴尖微微翘起,时刻都在左右摆动,像某种雷达。
他新换的麟片颜色更深,脚上的麟片已经接近深黑色,漆黑发亮。腰部的麟片是墨绿色,双臂、双手的麟片接近墨绿色,但比腰部的颜色要浅。
新麟片让他看起来更危险了,杨帆认为尼克现在应该算是成年期的尼克森人了,他们刚遇上时,他大概刚到青年期。
他下腹部的麟片好像打算一直保持青色,从两个月前就是如此。那里微微突出,从侧面看像一只向上翘起的角被盖在麟片下。
杨帆拒绝去想那里到底有什么。她刚到这里来时跟尼克之间发生的事都是在黑洞洞的石洞里,那时她还不敢直视他的身体。
可她忍不住去看,它看起来越来越像某种凶器,也不是好奇,不过她想,难道他的那个是平常藏起来,需要时伸出来的吗?
尼克很坦然,只要她不去掀他的尾巴找那条黑线到底会伸到哪里去,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盯着他的身体的某一部位看。
她也曾恶从胆边生的伸手去摸,努力了三四天才真敢摸上去,可摸来摸去好像那层麟片下是根硬骨头,他也没有别的反应,比起来还是找那条黑线时的反应更大。
尼克到现在还是喜欢对她挨挨蹭蹭,除了他去打猎的时候她没跟过去,其他时间他的尾巴一直缠在她身上,到了来月经前两天,他的动作会更多一点,比如会亲热的对她舔来舔去。
他已经知道亲吻是她喜欢的方式,还会不停的用嘴碰她。
可是只要他想让她躺下,扳开她的双腿,她还是会抱着肚子喊疼。就算已经用这招骗过他几百次了,他还是会立刻上当,不但让她躺在太阳下晒太阳,还会把烧热的石头包在土耗子皮里让她抱住暖肚子。
她抱着尼克说:“对不起,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他听不懂,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然后用嘴巴碰她的脸亲亲。
她搂着尼克,觉得一直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很好。但现在接受尼克就意味着她有可能会生下小尼克森人,这才是她退却的原因。
有时她觉得自己想这么多是没用的,这个世界的时间算法跟地球不同,单单只是过了‘一年’,在地球早就不知道过了几年了。她来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了。
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呢?
在地球,现代医学的进步让人老了以后也能活很长时间,电视都说现在正在步入‘老龄社会’,就是人的寿命越来越长,老人越来越多,新生儿却越来越少。
但在这里可没那么幸运。动物衰老后很快会被大自然淘汰掉,她也不例外。现在她还可以说年轻,但再过一年呢?
杨帆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后到底几岁了,她没办法清楚的计算时间。如果用地球的算法,那她的生理年龄已经不小了,可是她又觉得时间没那么快。她不知道这是她的错觉还是这个世界的影响。
如果严格按地球的时间计算,她现在已经超过四十岁了。也就是说,再过两年她的身体素质就已经跟不上这里严酷的环境了,她会迅速的衰老死去。
如果是这样,她也没多少时间再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结。要是她还想跟尼克在一起,最好在明年之前决定要不要跟他生孩子。
往好处想,说不定她的寿命会跟着这里的时间进行变化。那她的未来就不止两年了。
比如她刚来时不习惯这里漫长的白天和黑夜,可现在她可以非常自然的睡一整夜,不会半夜醒来好几回再躺下接着睡。
比如她的头发和指甲的生长速度正在变慢,到现在她的头发也刚刚到肩膀而已。
比如她的月经的间隔时间已经变成了二十五天到三十天。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短时间内极速衰老。她的体力、肌肉反应速度和关节都跟以前一样好。
到底哪一种猜测是对的呢?
杨帆不想相信自己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可她也很清楚人类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里迅速的适应环境,改变身体素质。人类在自然环境中的进化,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都要经过几十代甚至上百代。
在秋季来了之后,杨帆不像她想的那么高兴。以前在冬天和夏天时她总觉得它们都没有秋天舒服,到了秋天就什么都好了。
可现在到秋天了,她想的却是冬天就要来了。冬天过后又是一年,她的生命正在倒计时。
杨帆越来越沉默,她很快给自己排定了计划表,用这段时间以来收集的各种毛皮做了衣服长裤用来过冬。
鸡蛋枣开始挂果了,它现在还只是手指大小的青皮小果实,到它成熟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杨帆找到了几处鸡蛋枣生长的地方,用尼克的尿浇在周围,免得让其他动物抢在她前面摘走果子。
锅果也长出来了,它们一颗颗现在只有拳头大小,青色的皮,绕在藤蔓上长了一串又一串。
她仍旧像以前一样,每天除了跟尼克去打猎就是在石洞前收拾整理她采摘回来的各种植物,把它们分门别类的收集起来。
她机械的准备过冬的东西,心里却像堵了一团乱麻。
她到底要怎么办呢?她到底还能活多久呢?直到现在她还抱着有一天能回家的希望,可如果她真的会死在这里,她能留下什么呢?
从到这里来以后只有尼克陪着她,她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她不单单只是想报答他,而是如果她真的死了,是不是只有尼克会记住她呢?还是说他也会很快忘了她?
她跟那些马牛和猴子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尼克也会觉得她跟它们是一样的吗?如果她死了,他是会想念她还是会在发情期到来后立刻跑去找另一只动物呢?
杨帆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怪圈中。在两个月前她还觉得自己拥有很多时间,她还有很多机会改变尼克,他们两个一定能找到办法沟通。但秋天来了之后,一切就突然跳到她眼前了。
她才想起其实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可能只能在这个类地球上活上两三年。她跟那些动物比,不再具有优势了。她从来没这么清晰的感觉到她跟动物是平等的,头脑好并不代表她就能比它们活得更久。
不!她不相信!
杨帆不愿意相信她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她只能再活两三年,她一定要做更多的事来证明自己是跟其它动物不同的!
这是她活在这里的证据!
第 27 章
杨帆忍不住做了件蠢事。
最近,她的脑海里不停的浮现猴子娜娜和养它的那个尼克森人。猴子娜娜毫不留恋的离开后,那个尼克森人到底会怎么做呢?
他是会去找它,还是直接把它忘干净,然后等发情期来了再找另一只雌性动物?
理智告诉她尼克森人这种繁殖方式很可能会是第二种结果,他们不会记住每一个相交的雌性。像猴子娜娜那样离开去找自己的族群是很正常的,尼克森人不会去找每一只离开他们的雌性,只要不是在发情期,他们很可能转头就把走失的雌性忘掉,然后等待下一个发情期来临时,再去找另一只雌性。
所以,如果她‘走失’,尼克也会不管她的。
但她在心底大声反驳,她想找出尼克对她不一样的证明。
最近她想了很多,每一个念头都让人绝望。这次她的自我振作方式不管用了,就算她告诉自己现在只需要活下去就行,可是当她发现她的生命可能只剩下很短的时间之后,她迫切想要找到一个支撑。
她也希望能用更‘积极’的想法来改变这个现状,比如她画了很多的壁画,把她能记住的动物和植物都画了上去。山坡附近的石头都被她画了个遍,比如她画下山鼠,画下棕毛兔子,画了鸡蛋枣,画了焦糖树。
她还画了很多的尼克,把他和这片山坡、森林以及那群动物都画了进去。她想如果以后的文明想研究尼克森人的时候,他们可以从这些壁画中得到很多信息。比如尼克森人居住的环境,他们的食物,他们的巢穴。
但这些都不能代表她的存在。
她也试着画了自己,从壁画上看,她跟尼克森人太像了,一样是直立行走,一样的四肢和几乎相同的五官,唯一的不同是她没有尾巴。她想像着以后发掘黑石山文明的‘人’会怎么想她?
一定是把她当成尼克森人的一种吧?比如另一个分支,或者‘雌性’?
这对杨帆来说远远不够。
不管是壁画还是研究植物,找她能吃的食物,这些都不能满足她了。她需要更多的东西支撑自己!
她需要尼克。
她需要他的认同,她不想承认她只能是他的‘雌性’,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其它动物替代的人,跟黑石山洞里的猴子、宽额牛、马牛一样。如果她不是在发情期出现,那她就只能当食物。
她知道这很蠢,尼克跟她根本没办法真正的沟通,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他。她只能猜测他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动作来判断他的想法。可她想要更多的,更直接的。
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只差最后一步。
到目前为止,她哄骗过自己很多回。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告诉自己未来是有希望的。这种空洞的希望引导她走过很长一段路。她明知自己在自欺欺人,可她装作不知道。
但是现在这种哄骗没用了。
她不需要很遥远的未来,未来可能就只剩下两年了。再过两个秋天,她就可能会变成一个老迈的妇人,到那时就算尼克不丢弃她,她也不会活多久。
她不需要关于未来的‘希望’了,因为她没有时间了。她要更真实的东西,比‘未来’这种东西更真实。
尼克是她眼前唯一能抓住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管是干什么都是他跟她在一起,她远比她想像的更需要他。
尼克跟她的生命连在了一起。
所以,为了试探尼克,她‘离家出走’了。
这天一大早,尼克出去打猎后,她没有继续睡觉,而是迅速爬起来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他给她留下来的早饭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装进了土耗子皮的口袋里,还有一个沉甸甸的水袋。
她穿着自己做的鞋,鞋底是用柔软的树皮和线草编成的。她还准备了一根拐杖,以防走得太远体力跟不上。
尼克大概会在下午以前带着猎物回来,在那之前她要尽力的逃到更远的地方去。
她不打算真的离开尼克,这只是一个试探,看他会不会来追她。如果他在下午没有找过来,天黑前她会自己回来。为了以防万一,秋季正是他的发情期,去年她就是在这个季节被他带回来的,所以她有八成的把握他会来找她。
一切准备就绪后,杨帆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好走的方向走了。
她一路小跑,累了就换成走,歇够了继续跑。她的背上背着两个皮袋,一个里面装着野果,一个是水。
路上轻风习习,野花处处,偶尔能看到一些山鼠在草丛里飞快的窜过去。
远处湛蓝的天空里,白云缓缓飘过,脚下是无边的绿草原。
杨帆的心情渐渐好起来,眼前开阔的景色好像让她郁结的心也变得开朗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天呼出来,觉得连脚下都轻快了几分。
那些快让她发疯的念头都变得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她越来越相信尼克一定会来,慢慢的她的脑子里不再是他不来该怎么办?而是他这次打猎会带回什么?是新的野果还是美味的猎物?
她时不时的会把拐杖竖在地上看影子倾斜的角度来判断时间,越来越接近尼克打猎回来的时间时,她就越来越慢,最后根本不走了,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拐杖竖在地上的影子。
——干脆现在就回去吧。
——其实尼克一定会来找她的不是吗?那这个试探做不做都行。
这些念头诱惑着她,可她的脚固执的一动不动。
她一定要等到他来找她,要么就等到他们平常吃完饭的时间,如果到那时他还不来,那就表示他抛弃她了,为了安全她就不能再回去了。
——他一定会来。他捡到她的时候就是现在,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时间好像停止不动了,她死死盯着拐杖的影子,觉得它很长时间也没有变长一点。她知道自己太紧张了才会觉得时间变慢了。
可是她又怕拐杖的影子真的变长了,如果尼克真的没来呢?
她看着拐杖的影子,觉得眼花了,它好像长了一点,再定睛一看又好像没变化。
时间艰难的滑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帆的双腿像变成了石头,腿肚上的肌肉酸得想抽筋。
她来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奔跑的姿势和身后笔直的大尾巴让她高兴的大喊:“尼克!”
然后她扔下拐杖向他跑过去!
一瞬间他们就抱在一起了。
她欢呼着抱着尼克的头疯狂的亲他,他的喉咙发出咕噜声,大尾巴安抚的缠到她的腰上。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填满了一样,在看到尼克真的向她跑过来时,那一刻巨大的幸福在她的身体里炸开。等他拥抱着她时,她觉得她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他把她背到身上,好像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他们就回到了山坡处。今天的猎物是土耗子,已经串好放在火上烤着了,还有他特意给她折回来的挂满野果的树枝。
今天的猎物真是太好吃了,连野果都比平时更甜美。吃完以后他们躺在草坪上休息,直到晚上睡觉时她都没离开尼克一步,他也一直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来安慰她。
她很喜欢听着那个声音睡觉。
两天后,杨帆再次‘离家出走’了。
这次她换了另一个方向,准备了比上次更多的东西,包括几片薄荷叶。草丛里有一些小虫子会咬人,只要用它擦擦就不疼了。
尼克找来的时候她还在向前走,听到他从身后跑来的声音时才停下来。
“尼克,谢谢你来找我。”她回身抱住扑上来的他,然后趴到他的背上跟他回到山坡上。
然后,再一次,第四次,第五次……
尼克可能只是认为她是出来玩,没把这个当成‘逃走’。她当然也不是想逃走。
每次尼克都来找她,可她每次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一直找她回家。如果现在不是发情期呢?如果换一个季节呢?
杨帆不会冒险在别的更危险的季节来试探尼克的反应,比如冬天。她害怕他会有一天真的把她丢下不管。
所以,她一次次的‘离家出走’,就是想养成尼克的习惯,让他记住每一次都要来找她回去。
就像尼克跟她学会了用亲吻来表达感情,这一次她想让他学会不要抛弃她。
哪怕她真的有一天会走失,她也想让他记得找她,而不是把她忘掉。
第 28 章
最近森林里各种各样的野果都先后成熟了,再也没有下过暴雨。杨帆只能每天用水袋从森林的小溪里打水回来,但天气已经变得越来越舒适了。
这种种现象都说明,真的是秋天来了。
杨帆不太想承认这一点,她偶尔也希望关于时间的问题是她想错了。但自欺不是她的习惯,最后她还是接受了。
尼克对她还是一样好,就算她隔几天就要来一次‘离家出走’,他也每次都会来找她。其实她觉得他只是认为她在玩。
‘离家出走’也带来了一些好的结果。
比如她越来越习惯收拾行李,能在最短时间里带齐所需的所有东西。因为她每次都是随便挑一个方向就走,次数越多,她的速度越快,最近几次竟能一直保持慢跑,直到尼克找过来。
也就是说,她的体力越来越好了。
还有,她在‘离家出走’的过程中,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比如她开始在途中寻找水源。
这附近的水源其实是相当丰富的,想起去年她过秋天的时候,整个秋天都没有下雨,可是这附近竟然没有干旱。
她觉得这都是线草的功劳。
去年秋天,她给线草起名的时候只是因为它柔韧,不易断裂,而且它的根很长,非常长。它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只是很短的一段,可它藏在地下的部分却长得让人想像不到。
这片山坡目力所及的地方都长满了线草,包括她和尼克曾经到过的黑石山的山脚下也长满了线草。
这种草应该能够牢牢锁住土里的水份,所以这片山坡才会长时间不下雨也没关系。
她曾经毫无目标的随便到处挖坑,想挖出地下水来。毕竟不可能每次她都能找到小溪或河流。几次以后她慢慢摸出规律,专找线草靠近地面的根部发白的地方挖,挖到大概一臂深的时候就能摸得出来下面的泥土越来越湿润了。
相比较来说,地势越低的地方挖的时候见效越快,最近几次她挖的时候都能挖出来湿呼呼的泥了,再努力一下一定能挖出地下水!
另外,她做了一个可回收式的飞镖用来抓猎物。
把收集的尼克的麟片穿个孔,用土耗子的皮揉成长长的带弹性的绳子给孔中穿过,然后向着天空中的鸟扔出去!
两个月后,杨帆两条胳膊上的肌肉天天甩得发疼,终于用这个办法捉了一只鸟!
这是她自己捉到的猎物!第一次!
尼克的麟片虽然又轻又薄,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凶器。土耗子的皮弹性很强,也不容易断。杨帆每次都是像扔索套一样,看准空中飞过的鸟就对着掷出去,十次里只有两三次能把鸟给缠住拖到地上。
这个东西只能在山坡上用,在森林里没办法扔,会缠到树枝上。她也试过想用它来捉土耗子,可土耗子能迅速钻到地下去,反倒没有空中的鸟好捉。
鸟不能立刻大幅度的改变方向,也不能突然加速飞得更快,所以在没有遮蔽的天空反而是它最好抓。
杨帆知道自己体力不能跟尼克比,她跑起来没他快,爪子也没他利,所以抓猎物只能靠工具。
她用线草编了一个网,两端拉开将森林中的小溪横面截断。刚开始能抓到不少鱼虾,虽然小但是也够她吃好几顿,但是很快小溪里的鱼虾都学会了跳过那张‘草网’,要么就咬出个洞来钻过去。
草网不像真正的鱼网,它更像一个大草篓。杨帆每天都要带上线草去小溪边补草网,捞到的鱼虾就给她和尼克加餐。
她还让尼克在森林里挖了好几个大深坑,上面盖上线草,再薄薄的撒一层土。她选的都是有很多动物脚印的地方,坑挖得很深,像野鸡一类的动物绝对飞不出来。
几天后果然抓了两只野鸡。
现在尼克去森林里打猎,她在山坡上套鸟。再加上草网和陷阱捕捉的猎物,他们的食物比以前多得多了。
就跟她想的一样,其实尼克也会偷懒。每天都有足够的食物,他不用每天去打猎之后,他就天天留在山坡上,偶尔也会带她去森林的边缘玩。
她不再总是让他背着,而是在他的周围尽量靠自己的力量去摸索这片森林。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爬树。
森林边缘长的都是焦糖树,它的树干发黑,长得笔直、高大。这一片的焦糖树应该都是一代的,个头粗细都差不多。
她还是用土耗子的皮揉成绳子,先缠在腰上,再绕在手上,然后绕过树干,用绷紧绳子的力量来支撑体重,往树上爬。
现在她的成绩是刚刚爬到一人高左右,只是找窍门就花了很长时间,这个成绩她已经很满意了,继续努力。
尼克对她所有的‘游戏’都持支持态度,本来她还想他也会模仿她爬树,可是尼克一直站在树下等她,从来没有想抱着树爬上去的意思。
她觉得如果他爬的话,应该比她简单的多,他的双手和双脚都有尖利的爪子,能轻易的抓进树里,就是尾巴也能帮助固定身体。
他不爬的原因是没有这种习惯?还是他不会这么抓猎物?还是焦糖树支撑不了他的体重?
杨帆猜了一圈,但决定不勉强尼克学爬树。如果上面没有他常吃的猎物,爬树也没有意义。
尼克身上的麟片颜色越来越深了,墨绿色的麟片黑得发亮。他准备攻击的时候会伏下身,尾巴在身后支撑着,四肢都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然后突然他的后腿一蹬,尾巴跟着一起用力,整个弹射出去!
通常这附近的动物没有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的。都是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被他咬住、抓住,撕成两半。
他的爪子很有力,可能是直立行走的关系,所以他能空出两只手来对付猎物或敌人,他的尾巴也能帮助他平衡身体。
杨帆发现其实他的尾巴很少在抓猎物时使用,她觉得尾巴的真正作用应该是震慑敌人,保护巢穴。也就是说,尾巴和爪子都是武器,但用途不同,前者用来对付敌人,后者用来捕猎。
她觉得他越来越高了,为免是错觉,她每天都拉他站在石头前,刻下他的身高和尾巴的长度,半个月后她发现,这不是错觉,他真的比以前更高大了,尾巴也变得更长了。
这说明尼克确实还‘年轻’,到他真正成年不知道还有多久。
除了他的身高有变化,最近这段时间他很喜欢背着杨帆绕着山坡跑,范围越来越大。一开始她不明白,几次以后发现他背着她总是跑到很远的地方再绕个圈跑回来,开始猜他这是不是在标记他的领地呢?
他停下来的时候会用尾巴刷刷刷的扫地,有时会扫出一大片来,就像有什么大家伙在地上拼命的打滚一样,草都让他给扫得伏下去,看起来乱糟糟的。
他尾巴上的那条黑线越来越明显,长在尾巴内侧,从尾巴尖一直长到尾巴的根部,她几次想趁机偷看都没有成功,只能确定黑线的终点可能就是长在他的屁股上。
她觉得这条黑线一定是他成熟的证明,只有接近成年的尼克森人才会长。
他其实不排斥她摸他的尾巴,就算她摸那条黑线也可以,但是她摸的时候,他的尾巴都会轻轻发抖,好像摸那里摸着他的筋似的。好几次他们躺在草地上时,她抱着他的尾巴玩,摸着摸着摸到那条黑线,他侧躺在她旁边,整个人突然一机灵,喉咙里就开始发出像求饶一样的咕噜声。
她觉得他不生气,而且他的这种反应又特别好玩,所以老是这么逗他,有时故意去摸那条黑线,他就会用尾巴紧紧缠住她的腰,把她拖过来。尾巴缠在她的身上解都解不开,她就碰不到那条长在尾巴内侧的黑线了。
第 29 章
每天的猎物越来越多,杨帆发现尼克开始挑嘴了。
比如野果,他只吃又小又甜,皮薄没核的,个大皮厚的他就不吃。比如鱼虾,他只吃个头大刺却少的。比如现在抓回来的带羽毛的鸟或野鸡,除非她先把毛褪了,不然他就会一直蹲在旁边,等她都收拾好了才上火烤。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讲究’啊,去年她见过他什么都吃,不管是带毛的还是生的。
杨帆一边在小溪边给野鸡褪毛一边想,是不是她把他给‘宠’成这样的?
一共六只野鸡,全都光溜溜的串在树枝上,架上火上烤,她在旁边把野果揉碎了涂在上面,他就在旁边坐在尾巴上等,那条大尾巴轻快的扫来扫去,看得出来非常高兴。
最近他们常常整天留在森林里,猎物也是一打到就会收拾好吃掉,不像以前一天只吃两顿。
她想他以前每天打一次猎,把猎物分成两次吃完只是因为食物不足,特别是有了她以后,他不可能把她一个人长时间的留在别的地方,只好一次就猎到足够的食物。
土耗子个头大,一只就够他吃一天半,所以他才把它当成主要的猎物。
可是最近他就很少抓土耗子了,她觉得它的肉难吃难咬,他大概也不会觉得它好吃到哪里去。
森林边缘的野鸡只有两种,一种是褐色羽毛,大小和鸭子差不多的。一种是尾巴展开非常艳丽,个头更小一点,像真正的鸡那么大的。
尼克喜欢吃前一种,第二种他常常抓来给她玩,特别是那种野鸡艳丽的尾巴上的羽毛。她用那种羽毛做了条裙子围在腰上,他看到后就很高兴。
这让杨帆觉得难道他也喜欢她打扮得漂亮点?
自从到这里来了之后她就从来没想过还需要在这里打扮自己,现在她的最高要求也是每天都能洗澡,头发也只是简单编成辫子。
发现尼克可能也想让她‘变漂亮’之后,她开始用鲜花和漂亮的树枝编成花冠戴在头上,果然那天他回来后看到她的新装扮很高兴,表现出来就是一直用尾巴把她‘栓’在身边,一直发出轻轻的咕噜声,还有就是总用嘴碰她,这是他的‘亲吻’。
知道他喜欢她打扮自己之后,她开始收集这些东西了。
她用今年春天收集的尼克的麟片做了一条项链,他看到她把他的麟片戴到身上后,好几天都用他的嘴和下巴蹭她的脖子,一边蹭一边咕噜噜的。
野鸡艳丽的羽毛也被她串成‘披肩’和‘围裙’,天天穿在身上。花冠更是天天换,她还采来更多的鲜花,晒成干花后挂在他们的石洞外。尼克打猎剥下来的猎物漂亮的皮毛也被她挂起来,这些都让他越来越高兴。
杨帆喜欢看到尼克为这些事情高兴,她每天都想怎么装饰他们的‘家’,这比收集食物和画壁画更让她感到满足。
每次都是她觉得她已经很了解尼克的时候,都会发现他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她想她不应该武断的认为他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在每次认定他是什么样的时候,其实就是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她认为尼克只是一只野兽时,她也只能跟他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她认为他只是把她当成雌性的时候,她就只剩下生殖的价值。她把‘爱情’强加给他的时候,她也只能用‘爱情’来对他,最后差点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她自找的。
现在想想,这些都是她先把他想像成什么样,然后得到的结果。
如果她不想呢?
杨帆打算试试,不去想他‘应该’是什么样,只用一种完全空白的态度来重新认识尼克。不用现成的例子去套用他,尼克森人本来就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全新的物种,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她一无所知。
尼克越来越高大了,他的体重也越来越重。杨帆用曹冲称象的办法来给他称重,发现自从进入秋天后,他的体重每隔十天就会再加重一颗冬瓜大小的石头。
他现在总是喜欢对着天空发出鹰击长空般的啸叫,每次都是站在那里,尾巴支在身后,他仰头向天,运足气后叫出来。
杨帆认为这大概是在表示这附近归他所有,这是他的地盘,就像在表现他的强大力量,让其它想要靠近这一片的野兽赶快离开。
可是这一带从来没出现过比他更强的野兽,她认为这只是他的本能,而不是真有什么危险。
所以她一直没放在心上,还是每天照样做自己的事。
结果那天她在山坡边缘看到一个正向她扑过来的尼克森人。
“尼克!!!!!!”她马上大声喊他!
这个尼克森人很小,就像在黑石山的山洞里刚出生没多久,身上的麟片还是淡青色的小尼克森人。
他像尼克准备扑向猎物时那样压低身伏在她面前,尾巴大幅度的左右横扫,他的眼睛瞪着她,露出满口的利齿,双手的利爪张开对准她。
可是他没有真的扑上来,就像他虽然很想赶快吃掉杨帆,却害怕什么似的不敢扑过来。
“尼克!!!”杨帆赶紧躲回石洞里,一边喊在森林里打猎的尼克。这个石洞看起来坚固,其实在尼克森人的爪子下不堪一击。这个小尼克森人已经慢慢靠过来了。
她刚开始吓坏了,现在想起他不敢真的扑上来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挂的尼克的麟片。小尼克森人一边因为饥饿想吃了她,一边又害怕她身上的成年尼克森人的味道。
她赶快把石洞里放的尼克的麟片都拿出来摆在洞口,果然那只小尼克森人虽然呲着牙,却还是往后退了两步。
等他再也忍不下去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尼克!!!”
森林边缘冲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像一道闪电向这边飞快的冲过来!
“尼克!”她高兴的大叫。
那个小尼克森人求饶般的哀号一声,掉头就跑,但很快被尼克追上了。
尼克比他大四、五倍,扑上来咬着他的尾巴往外一甩,那个小尼克森人就横飞到半空中,他的大尾巴再狠狠一击,一下子就把小尼克森人重重拍到地上。
杨帆一直从石洞口看着,尼克没有一点对同类的怜悯或同情,他毫不留情,几下就把那个小尼克森人给撕成了碎片。
他一边攻击一边对着天空发出愤怒的啸叫。
后来那个小尼克森人的尸骨被他分散放在他的领地的周围,直到那些肉块骨头腐烂。他每天花更多的时间在领地周围巡视,站在那些腐烂的骨头前对着外面凶恶的啸叫。
杨帆一直认为这一带只有他一个尼克森人,所以非常安全。她从来没想过会不会有别的尼克森人来抢这里,这次只是一个小尼克森人,所以她才能等到他来救她,可是下次如果他刚好走进森林深处没听到她的声音怎么办?
她费了很多功夫做了一只哨。吹哨比她自己喊省力的多,声音传得也远。她教尼克习惯这个哨音,哨音响起意味着她需要他赶快回来。为此她又‘离家出走’好几回,每次都会一直吹这个哨,引导尼克来找她。后来她在森林里也试了好几次,确保他每次都能在听到这个哨音后立刻来找她。
第 30 章
尼克对那个小尼克森人的反应出乎杨帆的意料之外。在那之后的几天里,他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在他的领地周围巡视,没有带上她。
到了晚上,他也不是跟她一起回到石洞里睡觉,而是整夜在山坡顶上徘徊。
他应该是认为有其他的尼克森人正的接近他的领地。
其实杨帆也是这样想的。那个小尼克森人明显刚刚出生没多久,他身上淡青色的麟片证明他是在最近一个月内出生的。
很可能一个成年的尼克森人就在这附近。
在黑石山过冬的时候,那里的尼克森人对待刚出生的小尼克森人一点也不客气,就算是亲生的父亲对小尼克森人也从来不关心,连食物都不会分给他们。
杨帆曾经觉得尼克森人对待自己的后代太冷酷了,她不理解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她看到生下小尼克森人的马牛打算给他喂奶,一旁的成年尼克森人把小尼克森人给拍出去后,她猜测可能在最初,用生下小尼克森人的雌性伴侣都被小尼克森人给……
小尼克森人生下来就可以吃肉,他们的牙齿从出生起就长齐了。雌性伴侣天性中爱护幼崽,它们会把最柔软的腹部在幼崽面前毫不设防的袒露出来,给小尼克森人喂奶。
假设,当成年尼克森人把刚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和雌性伴侣单独留在巢穴中出去打猎,巢穴中的雌性伴侣给刚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喂奶。
它们会跪下来,趴下来,露出它们的腹部。
那么这时的小尼克森人会怎么做?他们是上去吃奶?还是用他们的利齿撕破雌性伴侣的腹部,把它们当食物吃下去呢?
到这里,杨帆再想到小尼克森人总忍不住浑身发寒。
她很清楚,尼克不会‘吸吮’,他的嘴巴不会嘬在一起喝汤,那小尼克森人当然也不会嘬起双唇吸吮乳头吃奶。
这就能解释成年尼克森人为什么在小尼克森人刚出生时不许雌性伴侣接近他们。
但她相信一个族群是不会完全放弃他们的幼崽的,成年尼克森人让小尼克森人跑出来可能是因为现在食物充足,而且在黑石山的时候她看到小尼克森人是不会靠近对他们有敌意的成年尼克森人的。
这个小尼克森人会冒险进入尼克的领地应该只是一个意外,不然不会她来这里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碰到有别的尼克森人跑到山坡来。
大概他只是追着别的猎物跑进来,然后看到她。她没有在见到小尼克森人的第一眼就逃走,因为她知道自己跟尼克森人,哪怕是个刚出生的,她都跑不过他们。小尼克森人一定把她当成很容易就能捕捉的猎物。
在黑石山她就见过小尼克森人会有多饥饿,他没立刻离开尼克的领地,一是因为尼克不在眼前,二是他可能已经饿得快受不了了。
当尼克回来后他想跑却来不及了。
杨帆经过这件事明白了,没有尼克在身边,她在任何比她强的食肉动物眼中都是一顿大餐。
以前她考虑离开尼克独立生活时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首先是她认为在这片地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正是尼克森人,其次就是她‘自认为’能够跟尼克森人和平相处。
尼克没有伤害她不是吗?所以她根本没把尼克森人当成会吃了她的野兽看!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把他们当成原始人类相似的某种智慧的原始动物。
小尼克森人的事让她明白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还有,如果这次尼克来不及赶回来呢?小尼克森人只差一步就要扑上来把她撕碎了!
她必须保护自己!她需要武器!
尼克的保护在很长时间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认为自己是安全的,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她一直没考虑过武器的事。
另一方面,从一开始她也有一种灰暗的想法:反正她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不值一提,真的危险来了,她也反抗不了,干脆直接放弃了反抗的意识。
杨帆咬牙,奋力磨手中的一根宽额牛的肋骨。
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想寻死,她也不打算消极的放弃生命!刚来的时候她的那些想法现在都消失了,就算再也回不了文明世界她也不会让自己轻易的死在这个世界!
面前摆着二十几根肋骨,都是她跟尼克吃剩下的猎物的,这一头是最近的。
她想做一张弓,肋骨天生有弧度,在她看来跟弓差不多。她打算先试验过这些肋骨能不能用之前才去考虑别的材料。
而且她也不会用木料做弓。
弓弦的材料她仍是首先试用了土耗子的皮揉成的绳子。
她不知道弓弦应该是什么材料的,只能凭印象猜需要有弹性的、不易断裂的材料。可惜的是现在她能找到的材料有限,土耗子的皮是她应用最广的材料。
剩下的就是箭。
关于箭头她早就想好了,就是尼克褪下的麟片。这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坚硬的材料,而且如果要撕裂尼克森人的麟片的保护,那也只能是他们自己的麟片。
杨帆看着麟片,收集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能用它们做什么,但现在这样充满了黑色的幽默感。
如果尼克能明白她收集他的麟片是为了伤害他的同类,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想法?
这种武器同样适用于他。
她觉得她开启了用另一种方法杀害尼克森人的大门。
杨帆在做弓箭的时候心情一直很沉重,不像她发明其他东西时那么满足、轻松、快乐。她身上的衣服、水袋,石洞旁边的石盘、石锅,一切能够让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得更好的东西都曾经让她觉得自己很棒,很好。
这次却不一样。
就算上次她教尼克森人用石头攻击大翅鸟时她也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她想这大概是因为当时她没有一定要置大翅鸟死的想法,石头是攻击的手段,但不是武器。
做弓箭的事情不太顺利。
肋骨做的弓总是不太好着力,土耗子的皮揉的绳子做出的弓弦也缺乏力度,弓箭一直飞不起来。她对弓箭尾端的羽毛做了很多次调整,是不是应该有倾斜的角度?需要在箭身上的什么位置插上羽毛?等等。
箭如果不能快速的射出去就没有力量,所以她一次次把弓弦调整的越来越紧,以加大拉开时的力量。
箭要能深深的射进敌人的身体里,所以她在箭头掉了一次又一次后,把麟片紧紧缠在箭杆上。
箭杆断了一根又一根,她换了很多种材料,从树枝到动物的骨头。
她总是在尼克不在的时候练习,因为在她面前他时免不了觉得对不起他。在她开始做这副弓箭时就忍不住想这个武器可能有一天会用来对付他。
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是对的。她需要武器来防备尼克,他毕竟是个不能沟通的野兽,没有人能保证他会永远保护她,永远不会攻击她,不会把她当食物吃了。
感情上她不能接受。除了她对尼克的愧疚,更多的伤害来自她知道这是对的。
她需要武器。
不管对象是其他尼克森人,野兽,还是尼克本人。
她到时都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杨帆拉满弓弦,手中的箭嗖的一声射出去!
用尼克的麟片做箭头的箭深深的扎在焦糖树的树干上!